養妻好忙 第二章
馬車一停在宅邸大門前,匡正急急忙忙地下了馬車,迫不及待想要瞧瞧那教他朝思暮想的美人兒。
然,才剛走了兩步,後頭急馳而來的馬蹄聲教他不禁回頭望去。
「匡大人?」一馬當先的周奉言拉緊了韁繩,居高臨下地問著。
「正是,閣下是?」匡正微皺起眉,打量著風塵僕僕,顯得有些狼狽的來者。
周奉言下了馬,淡噙笑意地朝他作揖。「在下是宮中神官周奉言。」
「……周神官?」匡正直睇著他,再看向在他身後下馬的另一名男子。
傳聞中,周神官可以觀今探古,卜算觀象,深得皇上喜愛,別說離開巴烏城,就連離開皇宮的日子都不多,怎會跑到沛縣?
周奉言彷佛知道他內心懷疑,輕提起掛在腰間的金綬環。「皇上御賜。」
匡正瞇眼瞧了下,立刻擺上笑意。「下官不知周神官駕到,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匡大人言重了。」他臉上笑意不變,然負在身後的雙手卻是緊握成拳。
「周神官里頭請,下官立刻差人備茶。」匡正帶頭將人迎進主屋大廳。
「匡大人不用客氣,我今日前來,不過是想要跟匡大人討個人罷了。」一進主屋大廳,周奉言毫不拖泥帶水地道。
「討個人?」
「于丫兒。」周奉言道出。
「……于丫兒?」不就是他那朝思暮想的美人兒?
「她是我的未婚妻,可听說于一在賭坊輸了不少,所以把丫兒給賣到了大人這兒……不知道這消息正不正確?」
匡正听完,眼珠子都快要暴凸落地,暗咒于一竟未告知這事,害他差點釀成大禍!跟周神官搶人?他又不是活膩了!
他的反應奇快,整了整臉色,立刻捧著笑臉道︰「是啊,這于一在外頭欠了一債,逼不得已把妹子賣到下官這兒,下官是因為和于一有幾分交情,所以借了他一筆錢周轉,至于于姑娘,下官怎會讓她為奴,不就是讓她暫待府里而已,省得于一死性不改,要是再積了債,不就得再將妹妹給賣上一回。」
周奉言听完後,臉上的笑意滿滿。「匡大人宅心仁厚,我記下了。」
「既然于姑娘是周神官的未婚妻,下官立刻差人將她帶來,她是向晚時分到的,下官都還沒見上她一面呢。」話落,一記眼神便要候在廳外的總管趕緊把人帶來。
「喔,那就多謝大人了。」周奉言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
「是緣分,湊巧讓下官幫了一把。」
「是啊。」他冷笑。
好一個匡正,竟私設賭坊,誘于一上門敗家產,拿妹子抵債!區區七品縣令,竟可以只手遮天到這地步,他真想知道一個七品縣令,他得花上多少時間摘掉那頭上的烏紗帽。
落坐在客位上,喝了口下人送上的茶水,周奉言靜心等候著,不久瞧見總管急步跑來,腳步踉蹌地險些撲跌在地,匡正眼捷手快地將他撈起,還沒來得及低斥,那總管就附在匡正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匡正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周奉言微瞇眼起身,來到匡正身旁,沉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這……」匡正的心提得老高,彷佛就要從喉口跳了出來。
周奉言瞧他臉色青白交錯,就連身形都微微發顫,好似遭受莫大恐懼,干脆卸下溫和面容,不耐質問,「到底發生什麼事?」
「于姑娘吐血了……」匡正顫著聲說。
吐血是比較含糊的說法,要說得正確點,該說她服毒自盡了!
「人在哪」周奉言一把揪起他的衣領。
「在後院。」
「帶路!」
「還不趕緊帶路!」匡正一腳踹向總管,總管挨疼不敢喊,趕忙在前帶路。
拾藏跟著周奉言一路朝後院而去,就見一座小院落房門外,一個婆子錯愕地望著門內,周奉言不繞廊,直穿過小園子,踏上廊道,往屋里一瞧—
「丫兒!」目眥盡裂地瞪著躺在地上的縴瘦身影,痛楚瞬間攫住他的胸口,他踉蹌著腳步進屋,一把將倒在地上的于丫兒抱起,緩緩地探向她的鼻息。
一絲微乎其微的鼻息輕掠過他的指尖,教他梗在胸口的痛楚暫歇,頭也不回地怒聲斥道︰「給我听著,今兒個要是救不回于丫兒,匡府里的任何一個人都別想活!」
張嬤嬤聞言,抖著腳趕忙跑去找大夫。
拾藏神色微愕地看向周奉言,像是極意外性情溫潤的主子竟也有如此強勢霸氣的一面,可想想也對,伴在君側,又在百官之間斡旋,要真是性情溫潤如水,恐怕早就被啃食得尸骨無存,主子只是不曾在大伙面前展現過罷了。
看著周奉言毫不猶豫地取出懷里的還魂丹,硬是塞入了于丫兒的口中,隨即將她緊緊地擁入懷里,拾藏不解,極度不解。
于丫兒這個名字,只要是爺身邊的人都曾听爺提起過,但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她人在東江村,讓肆衍差人看守著,嚴密掌控于家一切,至今已逾十年。
大伙都猜不透爺的心思,頂多只能猜想這姑娘許是爺未來的媳婦兒,為了延續周家血脈,才如此用心守護。
但,如果只是一個素昧平生,只為延續血脈的姑娘,為何讓爺紅了眼?
迷迷糊糊張開眼,陌生的床頂教她不禁微皺起眉,以為自己仍沒逃過命運。
然幾乎是同時,身旁有人啞聲輕喚著,「丫兒。」
她怔了下,緩慢地往旁望去,傻愣愣地直睇著那張俊美如畫的容顏,秀眉微微蹙著,張了張口,疑問尚未出口,便听他徑自道︰「這里是巴烏城周府。」
她直瞪著他良久,沙啞地問出疑問。「我為什麼會在這里?」沛縣距離巴烏城不算近,怎麼會睡了一覺,她人就跑到巴烏城了?
她不是在作夢吧?
「我到匡大人府上把妳接來巴烏城。」
她輕喘了口氣。「我大哥怎麼會允許?」
周奉言笑意不減地直瞅著她,那目光流連得教她眉頭愈鎖愈緊時,他彈了彈指,門外隨即傳來聲響—
「爺?」拾藏聞聲提問。
「全都進來。」
「是。」
門隨即推開,幾人魚貫走入。
「丫兒,這一位是拾藏,是我的護衛,旁邊這一位是戚行,是我府上總管,另外兩位姑娘是葉和舞葉,往後她們兩位會跟在妳身邊,需要什麼盡管跟她們吩咐。」他一一介紹著府里幾個心月復。
于丫兒微瞇起眼,望著身形高大,神色清冷的拾藏,再看向他身旁略顯高瘦,眉清目朗,笑臉迎人的戚行,還有笑臉討喜的葉和面無表情捧著藥碗的舞葉。
「他們都是周府的家生子,有他們在,妳盡管安心地在這里待下。」瞧她神情仍愣愣地,他探手欲輕撫她的發,卻見她緩緩地調回目光,不閃不避地看著自己。「而我,是周府的主人,王朝神官周奉言。」
「我跟你們……」
「妳是我的未婚妻。」像是看穿她的疑惑,他理所當然地替她解惑。
于丫兒虛弱地瞠圓了水眸,一臉難以置信。「怎、怎麼可能?」
此話一出,錯愕的只有于丫兒,其余人因早已猜測過她的身分,純粹不知爺什麼時候才會將她帶回周府。
「我已經跟妳大哥提了親,往後妳就在周府待下。」周奉言看了眼舞葉的藥碗,坐在床畔想將她扶起,她卻猶如驚弓之鳥,嚇得整個人往內縮,教他怔了下,看見她眸底的防備,更是教他五味雜陳。
她不識得他,防備是自然……心底再清楚不過,理智上也能理解,可是情感上卻是教他難捱。
「該喝藥了,妳身上的毒還未袪盡。」他笑意不變地探手,舞葉隨即將藥碗遞上。「喝完了藥,再睡一會吧。」
于丫兒直睇著他,無力自行起身,更沒接過藥碗,只以眼神喝止他靠近,彼此僵持著,直到葉走上前接過了藥碗。
「于姑娘,讓葉喂妳喝藥好不?」葉笑瞇了細長眼眸,柔聲問著。
于丫兒注視她半晌,才勉強妥協道︰「麻煩妳了。」
「一點都不麻煩。」葉笑咪咪地將她扶起,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著。「這藥呢,有丁點苦,爺特地替姑娘準備了膠飴,待會含在嘴里就不苦了。」
于丫兒抬眼。「膠飴?」
「是啊,是爺特地替姑娘準備的,差人買了去年的冬麥又是浸又是煮,還煎成了糖油放干,這工程可不小,一個不小心就酸了或稠了,一整鍋都得丟了呢,可是爺偏是煎到恰恰好,妳睡夢中也舌忝了好幾口呢。」
于丫兒怔愕得說不出話。先前半夢半醒,好像真吃了什麼,又是苦又是甜的,原以為是作夢,沒想到竟是真的。
尤其是喂藥的感覺,簡直就像是有人以嘴哺喂著,真實得彷佛那貼覆的感覺還殘留著。
「好了,葉。」周奉言輕聲制止她再多嘴。
葉吐了吐舌頭,正色道︰「爺,既然于姑娘已經醒了,爺也去歇會吧,這幾日都是你守在于姑娘跟前,不到三更不離開,五更過後又來探,也該累了,這兒有我和舞葉在,不成問題的。」
葉話落,于丫兒怔忡了下。這話的意思是指—在她昏迷時,藥都是周奉言喂的?
他以嘴渡藥?她想問,可這話卻是萬萬問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