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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可容妾 第十七章

「其實,真該讓姑娘看看公子替姑娘換藥時的表情。」

「怎麼?」

「原來長得好看的公子板起臉時,那嚴肅冷沉的模樣還挺嚇人的,驚得我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郝大娘每回想起都還心有余悸。「一回我實在忍不住問公子,姑娘怎麼會傷得這麼重。」

聞言,花靜初屏了下氣息。

是啊,當時她被帶走得突然,也傷得意外,刑觀影是怎麼知曉該上哪尋她?又怎麼有辦法從太後眼底下將她帶走?

況且,爺好似不曾問過她怎麼會無端惹禍上身的。

「爺怎麼說?」

「公子說,是他不好。」看著花靜初瞪大的眼,郝大娘笑了笑。「公子是如何不好,公子沒說,我也不敢多問,但我知曉公子對姑娘好極了。」

拿開吸干身上水珠的巾帕,花靜初若有所思地垂眸看著郝大娘替她上藥並將白布條纏上她的胸好穩定斷骨。

「爺很好,不是爺的錯。」她的口氣有些急躁,還有著不能讓刑觀影受委曲的辯白。

「姑娘與公子都好,都沒有錯。」郝大娘拍拍花靜初肩頭安撫著,回身取來衣裳替她著裝。「快穿上,免得著涼。」

大娘手腳利落,動作熟練,三兩下便將衣裳穿妥,還多套了件新買的棉襖。取下花靜初用來挽發的白玉管,大娘讓她坐在椅上幫她梳頭。

「公子說得沒錯,姑娘發量豐、發質細,一般的木櫛齒梳過大,無法將姑娘的發全部梳順。」大娘動作輕柔地梳著發,遇著打結處便用指捏著那一撮發的上端,來回多梳幾次。「瞧這把篦,齒梳密而圓潤,好握好使又不傷發,插在發上當發飾大小也剛好,真是好東西。」

「是大娘眼光好,選得好。」花靜初笑了笑。

「我?」大娘可不敢居功。「我只是遵照公子吩咐買了塊質地上好的花梨木回來而已,其余全是公子一刀刀刻出來的。」

「嗯?」

郝大娘在心里頭偷笑幾聲,看來這事公子還瞞著姑娘呢。

「公子手指細長有力,將雕刻刀使得又穩又好,許多細部也都仔細打磨過,做工可不輸真正的木匠。上頭這蘭花刻得簡直比木匠還要活,仿佛都能聞到蘭花的香氣了。」

抓過大娘的手,花靜初雙陣緊緊盯著發梳看得仔細。

她向來不喜歡在頭上「放」太多東西,所以往往只簪著一支白玉管。這發梳是大娘拿來的,她也就沒多問沒細看,怎知竟然是刑觀影親手做的!早知道,她必天天用它梳頭,天天將它插在發上舍不得取下了。

「爺怎麼沒跟我說呢。」花靜初說得有些泄氣。「倘若爺早點告訴我的話,我就……」嘆口氣,現在說什麼都遲了。「至少,我也能早點對爺說聲謝謝。」

「有的男人嘴巴甜得生蜜,花言巧語驅得女人團團轉;有的男人嘴巴緊得跟咬到獵物的鱉一樣,死不松口,有的男人嘴巴則天生笨拙得不得了,指望不得。」花靜初那沮喪的模樣讓郝大娘忍不住逗她︰「姑娘說,公子是哪一種?

花靜初細細想了想。「應該比較像鱉那一種。」

「我想也是。」

「呵呵呵。」對望一眼,兩人忍不住相視而笑。

「我家那口子嘴巴就笨得不得了。」嘴里雖罵著,大娘臉上的表情卻溫柔得命。「要他說一句情話簡直跟要他的命一樣,腸得臉紅脖子粗的。」她回億過往。

「新婚之夜喝交杯酒時,我硬是要他開口跟我說一聲‘我愛你’,哪知道那三個字不知道在他嘴里打轉了幾百回,連汗都飆出來了還是哼不出一個屁來。」每回說起這件事她便覺有氣。

「最後他看我惱火了,好不容易才結結巴巴地把話吐出口,那臉就像喝了毒藥一樣糾結得不像話,真是令人感到好氣又好笑。」

花靜初不插嘴,靜靜听著。

「說實的,情啊、愛呀,能當飯吃嗎?可女人就愛听。」

花靜初心想︰情愛雖然不能當飯吃,卻能讓人肝腸寸斷、魂牽夢縈。

「所以,後來我想通了,我那口子對我的心意我自己最清楚,既然說不出口,我就把它當成是‘說不出口的愛’。」

「說不出口的愛?」花靜初愣了下,什麼意思?

「我跟我那口子說,當他想對我說愛卻不好意思開口時,只要握著我的手輕輕按三下,我就懂了。」「打暗號?」

「只有我們兩人知道的親密暗號。」大娘笑得眉眼彎彎。

「這樣啊……」花靜初心里念頭一閃,或許她也可以想個暗號跟刑觀影試試,說不定……

「姑娘跟公子還沒成親吧?」她郝大娘可是過來人,有些事看著看著也就明白了。

「爺還不肯要我呢。」對大娘,花靜初也沒有隱瞞之意。「大娘,我是不是沒指望了?」

「 ,姑娘這情況哪里沒指望了,依我瞧,公子待姑娘根本就像對待妻子一般,甚至比真正的夫妻都還要更好,這樣的男人沒處找了。」就連她家那木訥又老實的丈夫都對刑觀影贊譽有加。

「我當然知道像爺這樣的好男人沒處找了,沒瞧見我厚著臉皮纏著爺不放嗎?」她那幾世的記憶里,爺的好多到數不清。

「不放,當然不能放了。」郝大娘加重語氣威脅著︰「姑娘敢放,我第一個搶走公子。」

「大娘?」花靜初訝異地張了張嘴。「大娘搶我家爺做什麼?」

「我……我搶來當女婿不行嗎?」

「大娘有女兒?」她記得大娘生的全是兒子。

「再生就有。」真有這樣的女婿,拚死也要去生一個女兒來。

「不行,年紀差太多了。」

「我不介意。」況且,刑觀影那面容根本瞧不出是幾歲的人。

看著郝大娘那隱忍在唇邊的笑,花靜初的笑意也藏不住了。「大娘放心,要我放手,除非我死。」

「呸呸呸!說什麼不吉利的話。」郝大娘握著花靜初的手。「相信大娘,公子心里除了姑娘,沒有別人。」那麼明顯的情意,連身為外人的她都瞧出來了。

「難道姑娘不知曉,公子的眼只追隨著姑娘的身影,也只讓姑娘的身影映入眼瞳嗎?」

「大娘真這麼認為?」花靜初的心仿佛注入了澎湃活水。「不相信大娘說的?」

「我……」相信是相信,但沒听刑觀影親口對她說,她心里總是不踏實。

「唉。」大娘沒好氣地翻個白眼。「都說公子像鱉了不是嗎?」

听大娘這麼一說,好似有什麼模糊地閃過花靜初腦海。

「不明白?」

花靜初咬著唇搖了下頭。

好吧,今日她郝大娘就好人做到底吧。

「公子既然是鱉,姑娘當然就是那被緊咬在口中不放的獵物啦。」郝大娘對著花靜初眨眨眼。

「嘴巴已經咬著東西,要怎麼說話?」

花主萬福金安︰昨日與姐妹們間嗑牙,忽然察覺不見花主已近三個月,大伙兒還以為已過了三年之久呢。

花主沒在胭脂樓坐鎮,姐妹們可輕松愜意了;想接客便接,不想接的便聚在花主房里喝喝小酒、吃吃小菜,順道請李管事為大伙兒把風,萬一花主突然飛奔回來突襲,咱們也好有個對應。

听尹大夫說,花主的身子已經沒啥大問題,只需要時日好好調理養養筋骨,料想花主必是過慣了與刑爺形影不離、卿卿我我的日子,所以不急著回胭脂樓不過,年關將至,還是得先問花主一聲,回胭脂樓過年嗎?

若不回,咱們便不打掃花主的身了,年節要忙的事太多,能少一事是一事。若回,麻煩差人回個口信或讓信鴿飛一飛,姐妹們也好商量一下看誰可以抽空先去打掃。

對了,嬤嬤說,花主蓋的那件羊毛被暖,先借去了。

翠玉說花主珠寶盒里鄧對珍珠耳環與她的冬衣很配,先借她戴戴。

珊瑚墜子與珊瑚同名,紅緋玉鐲與紅緋相襯,琉璃燭台很得琉璃的緣,所以……您知道意思的。

不過,花主故心,這些借走的東西都立有借據,統一由我保管,萬無一失。至于我嘛,花主都說我愛舌忝人參了,我怎能違抗花主好意。

人參的借據我也立了,但花主回返胭脂樓時,人參還舌忝剩多少就不敢保證了。畢竟這樣的好東西當然得每天品嘗,否則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若您趕回胭脂樓過年,估計或許還能給您留下半根……

金鳳敬筆花靜初瞠大眼將這封信來回看了幾遍,每看一回嘴里便忍不住哼哼嘖嘖地罵幾句,而罵完之後,一種了然的、心房被觸動的溫暖會讓她的唇角浮現藏不住的淺笑。

那喜怒哀樂毫不掩飾的多變神情,那非真的罵、卻是真的笑之間所透出的溫暖情懷,讓一旁注視著她的刑觀影眸中也密密融入了許多言語無法表達的東西。這便是所謂的家人吧。

即使嘴里嘻笑怒罵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心卻緊緊系在一起,關心擔憂著彼此的一切,就算沒有血緣關系,卻比任何人都親。

是啊……就算沒有血緣關系……一旦心里認定,一旦稱為家人,這事實便不容抹滅吧。

她跟青山說過,她害怕他的「無心」;其實遇上她之後他才明白,他的無心,只因為尚未遇見她啊。

現下,他也想要有家人了,想要有那個被稱為家的地方里頭,有花靜初這樣的一位家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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