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不下雪 第十章
「這邊有位子。」席苡妍指著角落的兩人座位。知道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因此她都會盡量選擇人少的地方。
她從不知道自己竟會這麼期待午餐時刻，因為唐玄策終于拗不過她的請求，答應以後都跟她一起吃午餐。
沒辦法，她實在看不下去他老是在辦公室吃冷凍微波食品，要不就是等到沒什麼人時才去員工餐廳吃。怪透了!怎麼不對自己好一點呢。
「我不喜歡蝦子，給你。」她把剝了殼的蝦肉放到他碗里。
不喜歡……那為什麼還點蝦仁蛋炒飯？他滿臉疑惑。
「因為你在猶豫是要吃牛肉炒飯或蝦仁炒飯啊。」她體貼地說。
「謝謝。」冰冷的眼神中似閃現一抹光采。
忽然，一道身影遮住了陽光。
「學妹？小妍學妹？是你!」爽朗的聲音傳來。
「學長？」
是她的大學學長，曾經跟她很要好，後來因為她跟他的好友交往，因而漸行漸遠，最後失了聯絡。
「真巧!好幾年沒見到你了，還是跟以前一樣漂亮啊。」邱觀儒興奮道。
「謝謝。學長還是跟以前一樣會哄女孩子開心。」和男人的興奮相比，席苡妍顯得平淡。
「咦!我記得你上班的公司好像不在這附近。」邱觀儒像是想起了什麼。
雖然不喜歡被打擾，但她還是保持禮貌道︰「是啊，我換到清尚了。」心里奇怪著學長怎麼知道她在哪邊工作，明明已經好幾年沒聯絡了。她想，大概是听誰說的吧。
「哈哈，小妍，真沒想到我們這麼有緣，我去年才剛跳槽到清尚擔任業務主任。」
不會吧？
「抱歉，看到你太開心了，都忘了你還在吃飯，還有……」瞄了一眼正在專心吃飯的唐玄策；「小妍，你同事？」探究意味很濃。
「嗯。」她用腳踢唐玄策。「他是唐玄策。玄策，邱觀懦是我大學的學長。」
她眼中寫著「拜托」。
「您好。」唐玄策依然而無表情。
「很高興認識你，唐先生。」邱觀儒很懂得察言觀色，對方都冷淡成這樣了，他自然清楚是自己打擾了人家。「小妍，下次有空一起吃飯，我還有事先走了。」
「好，學長再見。」終于打發了。
雖然兩人以前感情不錯，可自從她和小陽在一起後，學長的態度就越來越奇怪，有時候講話明顯帶著嘲諷，她很不喜歡，便開始和他保持距離。
「你看起來怪怪的。」唐玄策明白指出。
「會嗎？」他開始會察言觀色了？
唐玄策點頭。
「那個……唉，我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有些煩躁。
「你慢慢說，我听。」他耐心道。
跟一個目前自己心儀的男人講自己過去的情史，要她怎麼講下去啊!
「大學時，我跟學長……相處得還不錯。」不想提起他們曾好到差一點成為情侶的事。「之後我認識了他的好朋友，最後跟他的好朋友交往。」
「還不錯是指做朋友？」唐玄策問。
「嗯。」
「那以後你也會跟我的好朋友交往？」
……這是什麼邏輯？「話不是這樣說。」
「那我不要介紹我的好朋友給你認識。」他一股怪異，並且認真的作了決定。
「咦!你有好朋友？」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她怎麼都不知道？
「哥哥就是我的好朋友。」
又是哥哥!她懷疑他可能有戀哥情結，連她都只能稱作他的朋友而已，他哥哥居然榮登「好朋友」寶座！哼!她不甘心。
她才不要和他哥哥交往!她想要文往的對象……一直都是這個不喜歡人群、孤僻到極點的男人。
「那我呢？我算不算是你的好朋友？」她小心眼道。
「是。你和哥哥都是。」
好吧，看來她還要再努力一點才能鞏固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還有，別再說什麼會和你的好朋友交往這種話了，我不會跟不認識的人交往。」
「認識的人就會交往？」他提出疑問。
真是有理說不清啊。「什麼時候你對交往這種話題這麼確興趣了？」
他開的是哪門子的竅!他知道她喜歡他、想跟他交往嗎？
「我覺得好奇。」
「你知道交往是怎麼一回事嗎？」她都快弄不清他的想法了。
唐玄策歪頭想了一下。「就是以後結婚的對象。」
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啊他還真不是普通的純情。
「不是這樣。像我大學時跟學長的好朋友小陽交往，我們也沒結婚啊。」順便教導一下，萬一哪天有一個女人威脅著要跟他交往而他答應了，那她豈不是要哭死？
「……嗯。」他好像明白了什麼。
交往是因為想跟對方在一起。如果見不到對方會想念，會想要親他、抱他……」說到後來她，臉有些紅，這情況有點像是她在對他告白。
那樣就是交往？唐玄策把手放在膝蓋上，緊握。為什麼一想到她曾對別人產生那樣的感覺會讓他感到生氣？
「為什麼想要跟那個叫小陽的交往？」
望進他深如海的眼眸，似見到了一團燃燒的火球。
為什麼啊……她也問過自己無數次。
為什麼要跟明明不是很喜歡的人交往？
她曾經喜歡過一個人，卻在自己還沒明白過來之前就失去機會了。
那年她大一，每天都盡情享樂，能蹺課就盡量蹺，但還是有些沒辦法蹺的課，其中尤以微積分最讓她頭疼。那位大刀教授的課，根據學長姐的說法是，一班里肯定會當掉二分之一，嚇得她這只羔羊乖乖去上課，就怕那把大刀會砍到自己身上。
最初的印象是那個人擁有一張模糊的臉，正確來說他的眼鏡既大又古板，已經完全遮住他的臉。
他好大膽，竟在大刀教授而前睡著，更不用說他坐的位子最靠近大刀教授，那簡直是不要命的行為。
也不過才第二次上課，就有人面臨被當掉的悲慘命運，她在心里悄悄替那人捏把冷汗。
不過，事情結果卻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就在大刀教授請他上台運算題型，而他拿著粉筆不動、正要承認自己不會、請教授手下留情時，突然傳來他壓低的嗓音，他說那個題目不對，隨即刷刷別地在黑板上寫上正確的數值，然後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安然回到自己的座位。她永遠記得當時大刀教授的神情——既惱怒又欣賞，兩種不搭軋的情緒在同一張臉上顯得特別怪異。
事後想想，那大刀教授還真的滿小人的，居然故意寫錯題目，看來的確是要為難他。
因為這件事情，她開始注意他……知道大家都稱他瀉怪人，化學系的怪人。
有一次，她看到同系的隔壁班同學跑去問他微積分問題，他思考不到三秒鐘，就把過程和結果寫在紙上，然後繼續補眠……壓根不在乎對方懂了沒。
她甚至懷疑過他是不是身體不好之類的，怎麼老是在睡眠狀態。
雖然對他抱持著極大的好奇，但她自始至終都不曾主動去親近他，反而默默觀察，只當他是很特別的存在而已。
一直到那天她在圖書錧發現，原來怪人有一雙美麗的眼楮，可他卻哭得像個孩子……讓她好不舍，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能像個呆子般抱著他，希望能給他一點安慰；當時以為會被他推開，不過他卻沒有動，乖乖地任她抱，眼淚沾濕她的衣袖……
回家後，看到那抹被州濡濕的區塊，她心中不斷想著︰下次一定要笑著跟他打招呼，認識他。
只是，他卻消失了。
沒有人再看過他。
真的不見了……
還搞不清楚自己的煩躁與惆悵到底是因為期中考的微積分不及格還是那個人所造成的，她就發生了一點小車禍，導因車速過快，差點掉進水溝里。
哭了一整晚之後，她決定先專心在岌岌可危的微積分上，畢竟那才是最現實的事。
期末成績發下來寸，她發現自己得了六十二分，對著那張成績單，她發愣了好久，感覺一切好不真實。
忽然間意識到那個人不會再出現了……什麼都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升上大二時在學姐的介紹下認識了邱觀儒，他開朗風趣，又好相處，于是他們越走越近，近到她都能感受到他對自已的特那個人的。
等到小陽跟她告白，她才察覺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和小陽變得熟悉；她想，也許自己是喜歡小陽的，才會不自覺地與他靠近。
交往一年期間，隨著小陽生氣的次數增多，她再也受不了，主動提分手；當時小陽說他感受不到她的愛意，覺得她一喜歡他。
這話讓她仿佛被打了一巴掌。最後一次看著小陽那雙好看的眼楮，她終于找到了自己心動的原因……從頭到尾，她只是為了填補心里的遺憾，她仍然想著那個帶著丑陋眼鏡的干瘦青年。
好多年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才這樣想看，就對上唐玄策美麗的眼楮。
「你是不是曾經讀過大學？」不知怎地，問出口的話竟帶著顫言。
「嗯。」
「……那時候你讀什麼科系？」她按著心髒，仿佛唯有這樣才能維持住正常跳動。可能嗎？她錯過的那個人？
「化學。」
席苡妍臉色驟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自己內心鼓噪，仿佛下一秒就要沖口而出。
「有、上微積分嗎？老師、是誰……」
雖然不懂她想問什麼，但他仍照實乖乖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