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主旋律 第十六章
「他老婆怎麼知道這里?跟蹤許立言?還是早知道你存在?」彭璐疑惑。
「說早就發現許立言怪怪的,所以她托征信社調查。她一收到征信社給她的資料,馬上就回來台灣處理了。」胡芮琴握著杯子,止住的眼淚忽然又落下。「我跟他老婆說我不知道他結婚了,他老婆沒刁難我,說她早知道許立言在台灣不會安分,因為我不是他第一個外遇對象,我才知道他是慣性劈腿。他老婆說只要我離開他,就不跟我追究,听起來好像很有度量、對我很包容,但是是我自己要成為小三的嗎?她難過,我現在才知道我是他外遇對象,我就不難過?」
男人外遇,傷心的總是女人,無論是元配還是外遇;而男人往往只要一句我錯了、我不再犯……幾乎都能獲得元配諒解,重新得回家庭溫暖,但被拋棄的那個女人呢?當小三當然不對,但存心欺騙和妄享齊人之福的男人難道又值得被輕易原諒?
彭璐在心里嘆氣。「許立言怎麼說?」
「我打電話給他,他知道他老婆找來了馬上就趕回來。他說他和他老婆老早就沒感情,也有談過離婚,只是沒談成功,因為還要顧全孩子的想法。」胡芮琴笑了下。「你知道他多不要臉嗎?到這時候了他還敢說他愛的只有我,說他跟他老婆只是維持一個表象,說他只要一離婚就馬上娶我,他當我三歲小孩嗎!」
她五官微微扭曲,罵道︰「他王八蛋!知道騙不了我,就把我打包好的行李箱丟出去,還搶走我的身分證、駕照和健保卡,就是不讓我離開。」
真不明白男人這種吃碗里又抓碗外的心態。野花真比家花好?那為何不先將一段感情結束了再來進行下一段?抿抿唇,彭璐開口安慰︰「你還知道他是在騙你,這就表示你也知道這段感情不能繼續了。你該高興至少你是現在知道,不是等到被他老婆提告了才知道自己是第三者。」
胡芮琴苦笑。「是啊,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不然還能怎麼辦?只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要還我證件,他要是不還我,我就去報案。」她喝口冰水,一顆冰塊滑入口腔,她泄憤似地,把冰塊咬得喀嘻響。
「能夠好好商量是最好的,弄到進出警局也就算是徹底撕破臉了。」
「撕破就撕破,對那種人我不能心軟。他都能搶走我身分資料,誰知道下次他要從我這里偷走什麼。」胡芮琴捧著杯子,目光低垂,靜了數秒鐘又再落下淚水。「對不起。」
「啊?」彭璐納悶。
「上次你打電話給我,哭著承認你喜歡他時,我心里還在慶幸我比你幸福多了,至少我跟他是在一起、他是愛我的。我那時還覺得你很笨,守著一段不知道何時才能撥雲見日的感情有什麼意義?我心里笑你暗戀這麼久也沒個進展,結果呢?哈哈,報應吧,報應我太得意自己傍了個有錢人。可是我真的愛著他啊,我不是為了錢才愛他,只是剛好我愛的人是有錢人而已,為什麼大家都誤會我嫌貧愛富?我為他背這種臭名我甘願,但要我背上第三者罪名我不甘願。」
彭璐微瞠圓了眼,卻什麼話也沒說。每個人的感情觀不同,她不怪阿琴有那樣的想法。她知道阿琴家境貧困,高三時因為繳不出畢業旅行費用被幾個平日與她本就不甚友好的同學恥笑,她反擊他們將來她會過得比任何人好、比誰都有錢。
她後來交了個家里在賣臭豆腐的男朋友,被那幾個同學知曉後,又是一番鄙視,嘲弄她只會說大話。她這幾年和許立言在一起了,同學在各交流管道流傳的是她嫌貧愛富、看高不看低等等暗箭亂竄的耳語。
一段無畏他人冷嘲熱諷、全心全意付出的情感,卻原來是一場欺瞞,任誰都會不甘願啊。彭璐輕輕地開口︰「我知道你現在很不甘願,但這只是一時情緒,你要想,趁這機會能跟那種男人做個了斷並沒什麼不好,何必再去牽扯,自找罪受?」
「莫名其妙成了第三者,我要怎麼甘願?」
「是要不甘願什麼?」畢竟交情沒那麼深厚,何師孟沒什麼耐性在這里充當心理諮商師還是輔導老師。他低著聲音,語氣不佳地說︰「天塌了嗎?不過就是失戀,誰沒失戀過?那種男人有什麼好,要讓你為他哭為他鬧為他自殘為他不甘願的?難道你要再來一次自殺?你有沒有腦袋?你死了真的懲罰他了嗎?我看你懲罰的是彭璐。你知道她上幾天AllDay嗎?拜托以後失戀時有一點智商,不然就不要戀愛,這樣就不會失戀不會尋死尋活了。」
胡芮琴瞪圓了哭得紅腫的眼。「對!我是豬腦袋,所以剛剛才會抓了一把藥。我笨我承認,我麻煩了璐璐我也承認,那你呢?你有什麼資格在這里說我懲罰了璐璐?丁琪臻扔下你自己一個人跑到國外逍遙時,你難道不也是麻煩了她?」
何師孟被問住,一時之間無法言語。
他憶想這幾個月與丁琪臻分手後的生活,再看了彭璐一眼,自嘲地笑了聲。
是,他有何資格在這里指責他人?
何師孟沒有想過有一天會以寫作為生。他語文成績普通,看見課本里的古詩和譯文賞析就頭痛,偏對靈異、推理懸疑小說情有獨鐘;他知道哪些作家屬本格派推理,哪幾位又是變格派推理,卻老是搞不清楚中國各朝代表詩人和名號。
國三時,偶爾因為課業壓力大想紓壓而拿出紙筆開始天馬行空地布局他故事中的案件,每完成一小篇,心里便涌出一種滿足感,那種層層剝開洋蔥、讓真相揭露的過程,令他著迷不已。
高中投出第一篇中篇小說作品,並未抱太大期待,卻拿了第一名;之後陸續參加多場征文比賽,成績斐然。大二拿了聯合文學獎中篇小說首獎後,有出版社編輯邀稿商談合作事宜,至此開始了他的寫作生涯。
大學在外租屋,夜里寫作並不影響任何人;但回到家里,他的日夜顛倒便會與家人彼此影響。為了有更安靜的空間創作,他與家人商量後決定在外租屋。
在做此決定前,丁琪臻雙親不知為何突然對他專職寫作的工作不甚滿意,丁琪臻的說法是她與她父母為他的事爭吵多次,吵到她再受不了,對他提分手。他不想她為了他和她父母壞了感情,再不舍也同意分手。
因為已分手,恰好那陣子彭璐考上化妝品專櫃小姐,為上下班方便關系,也正打算搬到外頭租屋,于是兩人有伴,在自家母親與彭璐媽媽的建議下,他們一起找房、看房,最後選定同棟大樓的公寓。
住進公寓不久,丁琪臻聯系上他,委屈地哭求他原諒,說她已與她父母溝通好,他們願意接受他的工作,願意相信他能給她依靠。畢竟是多年感情,他也割舍不下,復合後他更珍惜兩人間的感情,寫作空檔便陪她做她想做的事。
雖然寫作時間自由,但截稿在即時,也常忙到覺沒睡、飯隨便吃,他開始認真思考將寫作當副業,再覓一份正職工作的可能性,這樣他也許有較充裕的時間可以陪她,也能有正常的作息。
他點開網頁,瀏覽人力網站,試著了解目前職場動向、專業相關產業;他專注瀏覽時,門鈴響了,透過貓眼他看見他的女友和他自小到大的好友立在門外。他開門時目光落在兩人手中提袋上,好笑地開口︰「買到沒手可以拿鑰匙開門?」
丁琪臻把手提紙袋塞進他懷里。「打折嘛,不趁現在買要什麼時候買。有幫你買三件襯衫,你等等去試試看。」她進屋,包一扔,懶洋洋地靠坐沙發上。
何師孟眼神對上還站在門口的彭璐,他側身讓她進屋,她似無打算進來,只把手中袋子遞出。「這也是琪臻買的。」
「不進來?」他接過,疑惑的眼神。
「不要好了,你們兩人世界,我當電燈泡多無趣。」她笑一下。
丁琪臻坐正身子,目光落在門外。「哪有什麼燈不燈泡的,進來啦,我有買你的甜甜圈,進來一起吃。」
她仍杵著不動,一副隨時要走的姿態,他嗤一聲,道︰「又不是第一次當電燈泡,怕什麼?」也不是沒進過他屋里,更別說以前兩人尚未自家中搬出時,她連他房間都闖過,現在不過讓她進來坐,龜龜毛毛的。
「誰怕你啊!」彭璐瞪圓美目,推開他,踏進屋里。「我是想讓你們有兩人世界,居然不知好歹。」
丁琪臻笑開懷。「每次看你們兩個斗嘴就覺得很有趣。」
「有趣?」那對「你們」異口同聲,彼此對視一眼又調開目光。
「我常被他氣得半死,哪里有趣了。」彭璐坐了下來,抱怨著。
「我才是常被她氣得快沒命的那個人吧。」何師孟坐在丁琪臻另一側。
「不要吵了,先來吃甜甜圈,我想好久了。」丁琪臻從紙袋里拿出紙盒,分著甜甜圈。「這個卡士達法蘭奇是璐璐推薦的,我當場就吃了兩口,真的超棒。」
她咬下一口,滿滿的卡士達醬內餡爆了出來,沾在人中,何師孟看一眼,遞出面紙盒。「沾到了,先擦一擦。」
「喔。」她笑一聲,接過面紙盒,抽紙擦拭。
彭璐垂眼,小口咬下甜甜圈。就說她不該留在這里。
喜歡一個人,會希望他快樂,不願他為難,她小心翼翼收藏自己的感情,故意與他唱反調、與他硬踫硬,無非是希望不要被誰發現她對他的情意;她衷心祝福他們永遠這麼甜蜜,但她還是做不到平靜地看他們之間的恩愛互動,這麼久的時間了,她心里還是會難過。
她其實很自虐,也很死心眼,想要放開這個人,又矛盾地希望時時刻刻見到他,才把自己搞成這局面。早知道他會和琪臻復合,當初她是不是就不會與他租在同一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