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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座年紀小 楔子

手術房里,看著躺在手術台上的自己,靈魂已經離開身體的曲幼妮知道自己快死了,她終究是逃不過這個死劫。

九年前,她在一場車禍中幸存下來;九年後,她依然慘死于車輪下……既然老天爺不允命,她寧願在九年前就和父母一起離開塵世,那麼如今她就不會孤孤單單的死去。

手術房外,或坐或站著一群醫護人員,每個人的臉上不是淚水就是悲痛。

她親愛的同事們啊……來到手術房外,曲幼妮輕喚著,她好想安慰同事,要他們不要哭、不要為她傷心,但她知道自己說再多也沒有用,因為他們根本看不見她,又怎麼可能听得見她的聲音?

這時她看見恩師陸曉笙沉著臉匆匆的趕來,和手術房外一位醫護人員小小聲的說了幾句話後,又匆匆的離去,她連忙跟了上去。

就見陸曉笙坐在一處樓梯間的階梯上,掩面啜泣著,口中不停喃道︰「幼妮,說好以後要開一間整型醫院給我當院長的,妳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幼妮……」

那是她的夢想。曲幼妮來到陸曉笙身旁,除了抱歉,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妳說要幫我把妳師母的心追回來的,妳說要替我把躲在美國不回家的那兩個兒子抓回來,妳說今年是妳當實習醫生最後一年了,妳要……幼妮,不要光只是說,要做到啊,幼妮……」

對不起陸主任,對不起!曲幼妮听得好心痛,如果不是她此刻就要離開了,她一定會努力做到,做到她答應過恩師的每一件事。

感覺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她朝陸曉笙深深的一鞠躬後,轉身往家屬等候區走去,心里想著,何叔叔和嬸嬸應該在那里守候著她吧。

九年前,父親在留給她的遺書說,以後何叔叔就是她的監護人了,要她乖乖听何叔叔的話。

她很乖,都有听何叔叔的話,雖然何叔叔跟她沒有血緣關系,但她五歲就認識何叔叔了,何叔叔一直很疼她,那年年初才嫁給何叔叔的嬸嬸也很疼她。

所以何叔叔說,請她把父親留給自己的公司股權委托給他,這樣他在公司才比較好做事時,她就照做了;何叔叔說,她去美國讀大學他會很擔心,她就取消出國留學的計劃,待在台灣讀書;何叔叔說,不希望她太早交男朋友,她就把愛情拋到天邊,做一個快樂的單身女郎。

後來公司倒了,何叔叔很自責,就一直借酒澆愁,她和嬸嬸勸了好久好久,何叔叔才重新振作起來,可惜何叔叔一直找不到適合的工作,于是又開始借酒澆愁。

嬸嬸提議她去找父親的委任律師金鑫鑫,問問看可不可以從她的信托基金里,提領一筆錢出來給何叔叔當創業的本金,她立刻就去找金律師詢問。

但是金律師說不行,無論她怎麼哀求、怎麼拜托、怎麼撒潑,金律師都說不可以,她只好回家安慰何叔叔,說一等到她年滿父母遺書寫的二十五歲,可以自由運用父母留給她的遺產後,她就把錢借給他,不論他要借多少都可以,請他不要再這樣意志消沉下去。

這一招很有效,何叔叔馬上就振作起來,來年嬸嬸就連生了兩胎,她多了一對弟妹可以玩。

這幾年雖然他們無法生活得像從前那般富足,但他們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眼看著她二十五歲的生日再過幾分鐘就要到了,沒想到卻……

想到這兒,曲幼妮的腳步一頓,因為她看見這世上她最愛的兩個人了。

何叔叔、嬸嬸。她在心里輕喊,悲喜參半的她再跨步朝何柏森與施敏倩奔去,想對他們說些告別的話時,卻驚見施敏倩唇邊的笑意。

嬸嬸在笑?曲幼妮不解的放慢腳步。她快要死了,嬸嬸卻在笑

「幸好我有勸幼妮先立下生前遺囑,不然她的財產就要全部拿去做公益了。」施敏倩忍不住說,笑意更深了。

「是啊。」何柏森笑著附和妻子的話,「這下子,看金律師還怎麼從中作梗。」

他們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曲幼妮皺眉,愈听愈不明白。她確實有听嬸嬸的勸,也認為天有不測風雲而立下生前遺囑,但她還沒時間拿給金律師去法院公證啊,難道……

「金律師?」施敏倩冷哼,雙眼盯著手表倒數計時著,「和他斗了九年,當我還那麼傻,會把幼妮的生前遺囑交給他去處理嗎?」

「現在,只要幼妮像往常一樣,乖乖按照我們的希望離開,到天堂去與她的父母團聚,我們就……」這樣曲幼妮的財產就全是自己和丈夫的了。

何柏森听得頻頻點頭,「真想快點看到金律師輸得灰頭土臉的樣子。」

原來他們不愛她,他們愛的是她的錢,她被何叔叔和嬸嬸騙了曲幼妮震驚得瞠大雙眸,撫著胸口在心中吶喊,同時向後踉蹌了幾步,萬萬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為了他們,她放棄出國讀書、放棄愛情、放棄夢想,她為了他們一家人,放棄了那麼多東西,但是他們夫妻卻……淚水已無法表達曲幼妮內心的沉慟,她一臉悲涼。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她的人生不應該是一場騙局!她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卻又不得不接受,事到如今,她只能怪自己,不能怪誰。

現在想想,如果金律師不是一個正直的好律師,如果金律師沒有一直橫在中間擋著,她早就成為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兒,在街上流浪了。

她對不起金律師,但金律師一句重話都沒對她說過,只是默默容忍她的無理取鬧、惡言相向、百般挑剔……

曲幼妮愈想就愈覺得自己好壞、好愚蠢,竟然錯把恩人當惡人,把惡人當恩人,進而對金律師感到無比歉疚,怎麼辦?她好想對金律師說一聲對不起和謝謝,但已經太晚了。

忽地,一抹黑色的身影自曲幼妮的眼前一閃而過,而她的靈魂卻在此刻漸漸消失,她不禁焦急地大嚷︰不,等一下,金律師來了,再給她三……不,一分鐘,再給她一分鐘的時間就好了……

曲幼妮終是未能如願,只能看了一眼金鑫鑫焦急的臉孔後,就消失于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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