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養妒夫 第二章
龍昭退了回去,沒再藉助那個不太妥當的姿勢對姚雨筠施以任何不軌之舉,卻驀地低頭摘下左手無名指上與她手上那枚成對的男款婚戒,看也沒看一眼,隨手丟進梳妝台下的小抽屜里。
「你……」听見他那樣的說辭,加上他這樣的舉動,姚雨筠愣得突然。
「妳愛的不是我,不是嗎,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乎這種建立在虛假形式上的東西。」
這是在跟她抱怨?不,並不是,他的語氣或許有諷刺,卻沒有蘊含醋意。
果然,龍昭知道她喜歡的人是誰,而他並不在乎那個人是不是他。龍昭想要她做的正如同她想要他做的一樣那麼簡單,不過是從雙方身上各取所需,但是不包含感情。
「如果、如果爸媽問起,我要怎麼說?」說我們雙方之間毫無感情,婚戒只是個毫無意義的裝飾,干脆丟進抽屜,來個眼不見為淨嗎。
她死也不願承認,此時浮涌上心頭的那股苦澀和微酸,是因為他不願戴婚戒的舉動戳傷了她的心,或是為他隨時隨地都能發泄的任性感到為難。
「就說我怕弄丟,交給妳保管了。」龍昭說得輕快,轉身走向門的身影根本毫無留戀,至少不像一個剛結婚的男人,在面對他的新婚之夜時該有的行為。
「你要去哪里?」時間不對,她知道真的不該將這種話沖口而出。
她是頭一回在這麼近的距離看到他轉身離開的背影,竟然跟他面目可憎的表面不太一樣,隱隱約約透著一點點的落寞,關心的話一不留心就從嘴里溜出來。
「去找樂子。」開門時,龍昭那雙閃爍著不可思議光華的丹鳳眼與她有過片刻交會,分明像是想要告訴她什麼,下一刻卻狡猾逃避著移開,「我不想留在這里面對一個,我娶了她當老婆卻不能踫的女人,還是說在意識到是我大發慈悲拯救了妳家之後,妳打算棄暗投明對我以身相許?」
姚雨筠猜若她真那麼做了,他也不會想要接受。她讀懂了那張俊臉上咧開的可惡笑容的意義,那僅僅只是在說笑,以及想要激怒她。
「不可能。」那種事,想想就好,想著到下輩子再繼續作夢吧。還有棄暗投明是什麼鬼,說得她好像哪國密探、間諜一樣。
「再見。晚安,祝妳有個好夢。」
房門在那一句似笑非笑之後砰的一聲被關上,響起的聲音就跟他的人一樣無情。
面對那扇白得空白一片的房門,姚雨筠有過片刻反省,或許真的是她急躁的驅趕和寧死不屈的態度趕跑了他,可心里那抹隱隱泛疼的難過是什麼鬼。
「他分明……不喜歡我的……」她也分明不喜歡他。透明滾燙的淚珠從眼眶滾出來,落入皺褶分明、層層迭迭的白紗長裙就不見蹤影,「可惡!」哭什麼,她干嘛要哭。
這些日子不管面對誰,不管誰提起這場根本不可能獲得幸福的婚姻,她都沒有哭,此時此刻,她竟然為了剛才那個無恥惡劣的男人而哭,一定是哪里出錯了。
姚雨筠心里的惱怒、煩躁久久無法平息,為自己的莫名其妙。用力地用手背擦去越發夸張的斑駁淚痕,不在意是否會弄糊一臉精致妝容,把自己擦成丑八怪,姚雨筠抓起礙事的裙襬就往衣帽間走。
她要去換衣服、洗澡,然後睡覺。管他去找樂子還是去尋筷子,最好他一輩子都不要回來,她就能一個人霸佔那張大床,一輩子!
◎◎◎
在姚雨筠的認知里,龍昭並不是最初便是那個看起來笑臉迎人,心底里卻打著陰損主意的混蛋家伙。
至少姚雨筠仍記得,最初在龍家爺爺壽宴上看到的那個年紀小小的他看起來好漂亮,像童話故事里齒白唇紅的王子殿下,清秀可愛,只差他的頭發不是金閃閃,而是烏黑烏黑的。
他有些沉默,不輕易將心中所想表露在臉上或將其化作言辭與人侃侃而談,看起來比同齡的孩子要成熟許多,卻也孤單許多。
就是因為瞅見他不合群的姿影,那年在龍家爺爺的壽宴上,仍屬天真可愛時期的她才會靠近他,想要把他拉進人群,教導他合群的真理。
記得她曾有過一段時間十分依賴他,只是隨著年齡增長,那家伙漸漸變得不可愛,先前對他的認知也必須全部拋光光。
她重新認識他,眼里看到的是一個笑臉惡鬼。別人所看不到的,那張笑臉底下的頑劣陰招,她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還特別喜歡找她麻煩,好似不時常玩玩她、耍耍她,他的生活就會像炒菜不放調味料一樣淡然無味。
幸好,那樣的人生和那樣的男人只維持到高中結束,龍昭出外讀書,她以為這輩子都可以與他再無往來,等到他哪天回來,身邊應該已經有了與他相伴的女性,再也沒有閑暇工夫將心思分些給她。她真的這麼以為,可事情總是事與願違。
那天晚上是她剛畢業踏入社會時的某場酒會,也是在爸媽、長輩極力撮合下,嘗到了冰冷的拒絕和失戀的滋味。
她好難受,她必須要離開那里。
想當然,哪個剛被拒絕的人還能一臉笑嘻嘻地站著,自欺欺人地談什麼我很堅強、我要用笑容掩蓋悲傷。若真有那種人,那不是堅強勇敢,而是腦殘兼少根筋。
她極力忍耐,逞強地以委婉的淺柔淡笑一路回絕想上前跟「姚家小姐」攀關系的賓客,經過服務生身旁,順手拿走一杯連她都叫不出名字的綠色液體,閃進會場中最不顯眼的角落。
她不是想借酒消愁,只是純粹需要發泄。姚雨筠將手上那杯酒搖晃一下,仰頭猛灌進喉嚨,一飲而盡。好甜,然後好苦,真是像極了她這種失戀的人,甜的是以為長輩出手幫忙,一切都能事事如意;苦的是遭到清楚明白拒絕後的那股落寞與難過。
「妳在這里做什麼?」突然,一道再熟悉不過的嗓音在背後響起。
幻听,一定是因為酒太苦而產生的幻听,否則令她熟悉到厭惡的好听男性嗓音不可能偏偏選在這時候出現,還是她最衰、最倒霉的此刻。
「雨筠,好久不見。」那道嗓音明顯不想遭到她忽略,霸道地屏除會場內的喧嘩,更進一步地糾纏著,縈繞耳際,「這麼久不見,妳卻對我這麼冷漠,真讓我受傷。」
「你怎麼會在這里?」果然是他。
姚雨筠驀地轉身,在震驚詫異之余,不忘擋住那只想要搭上肩膀跟她示意友好的大手,順便將空掉的酒杯塞進他另一只手,以防遭到意想不到的偷襲。
身後的人是龍昭,他們有四年不見了吧。他又長高了些,雖然他本來就很高,她只是對需要更加努力抬頭仰望他稍嫌不滿。
比起其他男性,龍昭的膚色偏白,卻非病弱、毫無生氣,而是偏向細致的那種瓷白,劍眉不顯凌厲反而略含秀氣,若非細看之下,那雙單單只有形狀好看,積滿深沉思慮的丹鳳眼拉低了些許可信度,配上微勾著溫和魅人笑意的薄唇,穿一身正式服裝的他可算是人模人樣、俊秀好看。
「護照和身分證上都清楚寫著我是台灣人,我為何不能在這里?」
好,算她問了個白痴問題,她閉嘴,而且她現在沒有心思理睬他。
貝齒狠咬了下下唇,咬走些涂抹在唇上的粉潤唇膏,姚雨筠後退一步,只想著彰顯不想理會他的決心,沒有留意咬唇之舉引來他炙熱貪戀的目光。
她看不見,應該是從來都沒有察覺到,那充滿想念和愛戀的熾熱注視,「四年不見,我以為我會听到更友好的問好方式。」他剛下飛機就匆匆趕來,只因前幾天偶然听到老頭說要撮合她跟三表哥的消息。
龍昭知道姚雨筠喜歡他的三表哥,他最討厭的男人,所以他今天是來搗亂的。
「在打招呼之前,你抱持的想法就不怎麼友好吧。」否則也不會有那麼輕佻的戲弄。姚雨筠在心里暗暗翻著白眼,暗諷他的惡人先告狀。
「抱歉,我以為妳剛才在哭,想要安慰下妳,看來是我杞人憂天了。」
他以為她是要哭的,可是她沒有,她轉身之時,龍昭甚至能清楚瞅見大眼里雖有水波蕩漾,卻不見淚花搖晃,在看到他之後還不忘加深深處那抹堅強,附上一記鄙視怒瞪。堅強得好令他惋惜,也堅強得一點都不可愛。
「你都看到了?」用那雙好看的眼楮親眼目睹她慘遭拒絕的全部過程,再假裝是好人跑過來安慰她。他不是杞人憂天,是本來就心懷不軌,他根本就是差勁到極點!
「看到了什麼?」龍昭竟然還裝傻地問。然後佯裝無辜地聳了聳肩,將酒杯交還給踫巧擦身而過的服務生,「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哦,不對,那個詞叫什麼來著?對了,是青梅竹馬。我受到邀請前來參加酒會,一進來就瞅見自己的青梅竹馬跑進角落里面壁思過,好不委屈,過來關心一下有何不妥。」俗稱的睜眼說瞎話,配上一抹笑容可掬。
他確實都看到了,看到她如何被拒絕,看到這麼多年後她依然喜歡著那個男人,而她對他始終是這種充滿敵意與淡漠的態度。
他好氣,氣她始終看不見他,氣得只能讓笑容瓖嵌在臉上,笑得更加燦爛。
如此,他帶著扭曲的心態冷眼旁觀完那場鬧劇才來關心她,也沒有什麼不可,更不覺得何錯之有。
「沒有不妥。」那句青梅竹馬不過是客套用語。龍昭所謂的關心,不過是拿她耍著玩,表面上溫柔體貼,內心卻有張扭曲的笑臉,哈哈哈的冷笑旁觀,想要看盡她的各種丑態,這種伎倆從認識他開始她就沒少看過。
「請你讓開。」長那麼高大做什麼,都怪他,一靠過來,整個角落都被蒙上一層陰影,害她覺得想要跑過來緩口氣的自己頓時變得有如衰神附體,好淒慘、好可憐。
「請。」他等了好多年,也謀劃了好多年,這次回來除了想徹徹底底地要她認清事實,還想著要把她得到手。都已經等這麼久了,他也不在乎再等個一時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