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妻翻牆來 第三章
花刁雞沒有徐輕盈六歲以前的記憶,一點也不符合穿越小說的定律,她醒過來後的記憶全是自己一點一滴從眾人嘴里套出來的,一遇到不知道的事就裝傻,一徑的笑。
其實六歲的孩子能記得多少,徐二老爺和徐二夫人都是疼孩子的人,女兒想不起來也就算了,只當她年紀小、忘性大,反正又沒準備讓她考狀元,自在快活就好。
她的兩個哥哥更夸張,對她根本是全無理性的慣著,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兩個傻哥哥只有听話的分,鮮少說不。
徐家這一代的女孩子很少,陽盛陰衰,大伯父徐晉之有兩嫡兩庶四個兒子,女兒只有一個,而他們二房人口更少,兩子一女,所以女兒成了寶,全家當寶貝嬌養著。
這一點花刁雞還挺滿意的,她穿過來的環境很不錯,家境過得去,只娶一妻的父親並未納妾,孩子全是一母同胞,少了後院的紛爭和算計,她可以安全的長大。
一听她對自家伯父的形容,心里窒悶的柳毅忍不住笑了。「徐太醫或許只是長相凶,但人很好。」
「是嗎?怎麼我听說他只要一回來,我們全家大小都不敢吭氣,連我爹都要戰戰兢兢。」大伯父很是愛擺顯,每回都穿著正五品的官服返鄉,之後才換常服。
大伯父很重官威,娘說的。
「听說不準,眼見為實,難道妳沒見過妳大伯父嗎?」每年總會回來祭祖,多少會見上一面。
「忘了。」徐輕盈對徐家大伯父印象不佳,明明奉養祖父是長子之責,他卻仗著兄長之名搶走她爹在太醫院的職務,還反過來要二房代大房盡孝,十來年沒拿回一兩供養銀子。
因為在太醫院供職,徐晉之並未年年回鄉祭拜,幾年才回來一次,他上一次回祖宅是四年前,那時徐輕盈才兩歲,剛會走路,想必連本尊也記不得這個大伯父。
之後,徐晉之總以宮中事多為借口,托人帶信請二房代為拜祭,一應的三牲五果和祭拜所需的費用,大房總說先記下,等下次回來再一並給齊,所以全由二房支付。
所幸和春堂藥鋪收入甚豐,徐賢之的醫術更是受人贊揚,這點小錢二房還付得起。
也虧得二房全是心寬的人,不與大房計較,否則遇到氣量小的兄弟和妯娌,還不鬧得天翻地覆。
「妳還小,記不住也是人之常情。」能把一切都忘了的人最幸福,要是他也能忘……不,他不能忘,那是他的爹,即使爹已經不在了,在他心底仍是最鮮明的印記。
「我不小了,我六……六歲了,你八歲。」徐輕盈本來想說她六、七百歲了,足以當他的曾曾曾……祖母,但這話一說出口,不把人家小男孩給嚇死才怪,連忙改了口。
「妳怎麼知道我八歲?」見她站得有點累,柳毅拉著她的手走向不遠處的八角涼亭,里頭有太湖石圓椅,兩人一同坐了下來。
她很神氣的揚起小巧的下巴。「我打听來的。」
「妳為什麼要打听我?」對她,他不討厭,身為獨子的他,一直希望能有個笑起來像她這般甜的妹妹。
徐輕盈一臉「你不懂」的神情瞅著他。「因為我們兩家是世交呀!你祖父和我祖父是朋友,我們當然也是好朋友。」
「好朋友?」看她神態認真的說著過于老成的話,柳毅心中的難過一點一滴的消失,只覺得很想笑。
「對啦,你不要再傷心了,人終究會死,早晚而已,又不是神仙永遠不會死,你要看開點,你當你爹去遠行了嘛,你早點死就能遇見他了。」在輪回轉世之前……呃,等等!除了她以外,柳毅等人都是杜撰出的人物,他們有三魂七魄嗎?人一死要往哪里去?難道是書魂?
听著她咒人早死的安慰,他笑也不是,哭也不是,過了一會兒才有些僵硬的回道︰「沒考上科舉前我不會死。」
「那考上之後你就甘心死嘍?」她要當第一個回去的人,絕對不要再落在其他生肖之後,尤其是她最討厭的老鼠。
他一滯,表情充滿不解的反問︰「為什麼要死?考上科舉之後我還有很多很多事要做,我要像我爹一樣當個好官,為百姓做事,讓我爹和我娘都感到高興。」
「為什麼要這麼麻煩……」徐輕盈有些不滿的小聲嘀咕。
人的一生如此短暫,有什麼好眷戀的,早一點解月兌不是很好嗎?干麼死拖活賴的要多活幾年。
「妳說什麼?」柳毅听到她在咕噥,可是听不清究竟說了什麼。
「我說,做人真麻煩,要做的事太多了,唉……」她幾時才能重返天庭,書中的日子太無趣了,沒人好斗嘴。
听她重重的一嘆息,好像多累似的,他忍不住笑出聲,「徐……徐妹妹,妳不用太擔心,這些事會有大人去擔起,輪不到妳操心。」
「叫我輕盈或盈兒吧,我有哥哥了,不想再多一個。」徐輕盈把哥哥和嘮叨劃上等號,哥哥們的寵溺她受著,但說教……那就免了。
「好,以後我就叫妳盈兒。」他有一個可愛的妹妹了。
「嗯,我就叫你阿毅,表示我們的交情很不同,你有事可以來找我,我家里的人比你家多,我做不到就讓他們去做。」她一句話就把徐府上下給圈進來了,也沒先問過他們肯不肯。
徐輕盈是急性子,比較容易沖動,凡事不會瞻前顧後,想做就去做,出了事再說。
她太想贏得這一次的馬拉松接力大賽,因此想盡辦法要接近故事的主角柳毅,反正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一開始她的想法是建立交情,從小培養鐵桿一般的感情,等日後再開口請他幫忙,他肯定不會拒絕。
可是徐輕盈忘了一件事,男女之間是不可能存在純粹的友誼,尤其是民風沒那麼開放的古代,一男一女的感情深厚,走到最後不是成為夫妻,便是只能形同陌路,以免惹人非議。
她要麼賠上自己的一生,反之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盈兒,我不能常常上門去打擾,我還在孝期。」他得守孝三年,期間不得訪友、作樂,並不適合與人密切往來。
「那又有什關系,我們家又不忌諱。」她爹是大夫,看過的死人可多了,喪家常請他為悲傷過度的遺族看病。
「妳是誰,哪兒跑來的野丫頭,知不知道隨隨便便到人家家里很沒教養!」怎麼阿貓阿狗都放進來,欺柳家沒人了嗎?
一名少女身著霜白菊紋緞子,外罩煙青色短襖,腰上系著淺青色嵌寶石玉扣腰帶,垂綴著一塊白玉佩,玉佩下方結的穗子是雙福字,福中嵌黃玉。
「表……表姊,妳不要誣蔑我的朋友,她是……我、我請來的客人。」柳毅說完,不自覺瞥了一眼比兩個他都還高的牆頭,想起方才徐輕盈出現的方式,倒真是與眾不同。
親爹曾是知府大人的朱巧兒改不了官家千金的作態,盛氣凌人的睨著他。「什麼誣蔑不誣蔑的,你爹剛死就有人上門來打你的主意,你這蠢腦袋也得好好想一想,人家圖你什麼,還不是你爹留下來的財產,要是你守不住……」
「住口!我家的事不用妳管。」什麼財產,他爹一生清白,哪有多少銀子,何況還有他娘在。
朱巧兒大柳毅兩歲,今年十歲,個性和她早逝的爹很像,刻薄寡恩且貪財,一看到銀子就兩眼發亮,不論是不是她的都想佔為己有。
但她娘倒是個不貪心的,除了有點小勢利、專往高處看以外,不該她得的分文不取。
「什麼你家的事、我家的事,我娘是你姨母,你敢說我們不是一家人嗎?」這小子居然敢吼她
「表姊,我的事不要妳管,盈兒是我的鄰居,她過府來玩,我理應招待。」柳毅站起身將五官細致的小人兒拉到身後,很是維護的擋在她面前,面對表姊的質問毫不退縮。
「哪有人在喪期上門,肯定別有用心。」這麼小心機就這麼重,長大了一定更不得了。
「表姊!」他很不高興。
「巧兒,妳又和毅兒斗嘴了是不是?娘不是說過要你們表姊弟要好好相處嗎,怎麼又不听話了。」林文娘很瘦,瘦得弱不禁風。
「娘,妳來說說他嘛!明明姨父剛死沒多久,就有人勾搭上門,我為了他好,說了他兩句,他卻對我言語不敬,真是不識好人心!」她好歹是表姊,還說不得他嗎?
「巧兒,姑娘家怎能這麼說話,想娘罰妳抄佛經是不是?」這孩子都被她寵壞了,口無遮攔。「毅兒,別跟你表姊計較,她就是嘴壞,沒有什麼惡意……唉喲,這是誰家的閨女,生得真標致。」
柳毅正想說她是徐太醫的佷女,誰知徐輕盈從他身後跨了一步出來,搶先一步開口—
「我爹是個大夫。」她絕口不提和春堂。
一听只是個大夫,林文娘臉上的笑意馬上變淡。「小姑娘,早點回家,別老在外頭逗留,若是妳的家人找不到妳可要擔心了。毅兒,你也真不象話,沒想過人家小丫頭的家人會焦急嗎?」
徐輕盈那比這些人多活了好幾百年的銳眼,又豈會看不出這對母女的心思,為了不讓柳毅難做人,她先是朝他笑了笑,接著又朝那對母女微微一鞠躬,便先行離開了,這一次,她走的是正門。
柳毅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心里感動極了,更有個預感,以後他們之間的關系並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