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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妻翻牆來 第十六章

第六章

隨著春天逼近,天氣也一天一天暖和起來,往年冰雪掛檐的景致已經散去,換上的是草綠芽女敕,大地回春的蓬勃。

一大清晨,枝椏上的雀鳥叫春,低一鳴,高一鳴,吵得人無法入眠,早起的旅人已在大堂用膳,一碗鮮肉粥,幾個白面饈饈,幾碟配菜,三三兩兩分坐好幾張椅子。

柳毅等人也在其中。

不過除了長春睡得好,一臉神清氣爽外,其它兩人就顯得有些精神不濟,眼楮下巴有明顯可見的陰影。

「高叔,你沒睡好嗎?怎麼看你猛打哈欠。」老實到讓人想揍他的長春這麼一提,四腳平穩的桌子忽然動了一下。

「認床。」高一咬著牙,橫睇了他一眼。

這小子紅光滿面的簡直在嘲笑他,教人想在他臉上添上一些青青紫紫的顏色,只會吃吃喝喝的呆子太招人恨了。

「可是我們以前也常出遠門呀,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認床的毛病?」高叔肯定是上了年紀,體力不行了,趕點路就累出毛病。

高一冷冷一瞥。「你不知道的事還多得很,要多學習點,這一次上京要走將近兩個月,你不多斟酌點容易闖禍。」譬如此時他就很想打歪長春的臉。

「嗯,我听高叔的。」長春很受教的點頭,把高一氣得差點栽倒,接著他綠豆大的小眼楮又掃向萬分景仰的主子。「公子,你晚上去做賊嗎?小的看你眼眶浮腫浮腫的,要不要向店家要兩顆熟雞蛋敷一敷,我娘說雞蛋能消腫。」

柳毅原本吃得很慢,慢條斯理又不失文雅,身邊多了個打岔的,他握箸的手微微一頓。「不用,等上了馬車我再睡會兒就好。」

是她嗎?

還是不是她?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不能僅憑肖似的面容驟下判斷。

可是回過神想想,也不是不可能,那丫頭一向膽大妄為,沒什麼事是她不敢做的,只要她想做,誰也攔不住。

「公……公子,那是辣子。」公子是不是病了?

「什麼?」柳毅有些煩躁,到底是誰在他耳邊喳喳呼呼個不休?

「公子,你不吃辣的。」長春見主子一口咬掉半片辣蘿卜,蘿卜片上還夾著細細的辣子絲,驚愕極了。

口中一片辣味傳來,柳毅眉一皺,多喝了兩口粥。「吃著吃著就習慣了,不打緊。」這辣……還真難受,他都辣出淚了。

湖北人都吃辣,唯獨他打小吃不得辣,一桌子辣菜他只能挑著吃,根本連一絲也不沾。

高一提醒道︰「吃不慣就別勉強了,看外頭的日頭掛得挺高的,咱們趕緊上路,以免像昨日一樣延誤了。」早一日抵達長安,也能早一日安下心讀書,馬車上的顛簸實在不利于溫書。

「再等一會兒,我尚未吃飽。」柳毅比平常多吃了半碗粥。

「等多久有何用,會來的終究會來,不會因為公子多等一刻而不來。」了然在心的高一打著禪機。

打從長春說起遇到一位長得像阿喜的小子,高一就猜到「那一位」也來了,阿喜是徐家姑娘身邊得力的丫鬟,和另一個叫梨花的同是她的左右手,專門掩護她做壞事……咳,是做點事。

「高叔,多吃一點,我們還要走很長的一段路,你可別病倒了。」身子骨最重要,話少說。

高一哭笑不得的看著小主子將他最討厭的豆腐乳夾到他碗里,還一次夾了三塊,存心膈應他。

忠言逆耳,他不過說了實話而已。

不一會兒,用完膳的旅人大多都離開了,只住一夜的房客也紛紛結帳,繼續他們的行程。

很快地,大堂中只剩下柳毅幾個人,眼見著時候不早了,不走不行,柳毅才微露失望的準備起身。

驀地,二樓樓板發出咚咚咚的腳步聲,一陣非常輕快的足音從樓上拾階而下,邊走還邊用跳的,十分頑皮。

人未至,先聞到一股清幽的藥香,接著兩只柔若無骨的白皙小手突然蒙住柳毅的雙眼。

「阿毅,你猜猜我是誰?」

柳毅不用想也知道是誰,這世上會叫他阿毅的,也就只有這麼一個,他懸得老高的心終于落地,他暗吁了一口氣,嘴角愉悅的微微向上勾起,他邊拉下對方的手,邊寵溺的道︰「你又淘氣了,盈兒。」真好,她在。

徐輕盈不可思議的道︰「咦!你怎麼知道是我,你背後多長了一只眼楮嗎?」

她要找一找,凡人多了一只眼會被當成妖孽的,二郎神只有一個,是哮天犬那廝的主人。

「你的聲音我若是還听不出來,枉費當了你十年鄰居。」她不出聲他也能認出,只要她一靠近他便知是她。

「啊!原來是我笨,忘了改變嗓音。」之前住店時,她還再三叮嚀阿喜裝沙啞呢,沒想到一見到他太興奮了,一時給忘了。

「盈兒,你弄亂我的發了。」柳毅做書生打扮,一身儒服,頭上束冠,以紫玉簪綰住,素面的簪子並無花紋,但勝在實用,如今被她磨磨蹭蹭的,他的玉簪都要掉了。

「我在找你的第三只眼,你不要吵我。」徐輕盈拍開他欲攏發的手,聚精會神的尋「寶」,專注得兩眼眨都不眨。

「第一,我只有兩只眼楮,後腦杓沒多生一只。第二,誰讓你私自離家的,徐府的人知不知道你的去向?你太膽大包天了,一個人也敢出門……」她就不怕遇到危險,讓關心她的人擔心。

她的縴指點上他喋喋不休的唇,沒好氣的道︰「你跟我娘一樣嘮叨,一見到我就想說教,我沒有私自離家,我留了書信告訴我爹娘,我要上京城到大伯家玩,我只是不小心和你巧遇了,一路結伴同行而已。」

柳毅閃為她這突如其來的觸踫而心口一動,凝視著她的眼眸幽深得宛如汪洋大海,輕燃著絲絲火光。

徐輕盈當然看不出他的動情,又問道︰「你真的沒有第三只眼嗎?」

他覺得好笑又好氣,也只有她說得出這麼孩子氣的話,不讓她繼續胡鬧,他一把捉住她的柔荑,拉到面前。「你這段路繞得真大……」

驟地,他一愣,她怎麼成了個俊小子?

白衣勝雪的徐輕盈恍若天人之姿,一身男裝瀟灑飄逸,如他一般的束發但未戴冠,翩然若竹,星目點漆,朱唇潤紅,膚白如玉,像尊玉人兒,淺淺一笑,頰邊的小漩渦若隱若現。

不過她也還不到弱冠之年,扮成男兒身有如十三、四歲唇紅齒白的少年,不戴冠更顯得稚女敕。

「看傻了眼吧!是不是沒瞧過像牡丹花般的翩翩美少年?」徐輕盈很自負的伸出縴手輕刮了下他的臉頰,模仿調戲良家婦女的動作,自以為瀟灑。

「徐姑娘你……」高一很想說,你怎麼好的不學,盡學男子的劣根性,你一個姑娘家不該太粗鄙,但一看到她身後涂黑一張臉的丫鬟阿喜,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抖動著雙肩似是想笑,又有一絲對柳大夫夫婦的同情,生了這麼個從不知婦德為何物的女兒,想必他們的日子過得很辛苦,甚至可以用雞飛狗跳來形容吧。

看著兩人眼中只有彼此,高一有些不安,但最後還是拉著長春先去準備馬車。

柳毅和徐輕盈壓根沒察覺身邊的人只剩下阿喜,自顧自的繼續斗著嘴。

「盈兒,牡丹花形容的是女子。」高潔如菊,沉穩若松,忠貞如柏才是用在男子身上。

「有差別嗎?我看過比海棠花還美的男人。」天庭的男仙個個俊逸不凡,美得讓她這只雞眼花撩亂。

聞言,柳毅危險的微眯起眼。「你在哪兒看過?」他話里那酸味濃得連他自己都被燻得有些頭暈。

「在夢中。」徐輕盈俏皮的回道。

她當然不會告訴他,她是十二生肖中的雞神,為了找尋實力堅強的隊友才來到《柳毅傳》這本書中與他相遇,不過她是越看越胡涂,這本書怎麼和她看過的不一樣,好多故事情節都變動了,彷佛是全新的故事。

原本柳毅會在九月啟程,一邊欣賞沿途的風景,作幾首詠景的酸詩,由于走得慢,他才會在十二月底的寒風中路過涇陽,在漫天風雪中遇到涇陽河畔牧羊的龍宮三公主。

不過一只蝴蝶撲動翅膀的威力影響到大局,不管此書有沒有被竄改過或重修,多了一個故事中所沒有的討喜小梅,一切的走向都將變得不同,也出現不可回避的變局。

就像每個穿越劇的女主角一樣,即使什麼都不做,她身邊的人也會因她而或多或少有了改變,甚至面臨截然不同的際遇,投入湖心中的小沙粒依然會掀起漣漪,向外擴散。

徐輕盈以為她什麼都不做就能維持原樣,可是她跟徐賢之學醫了,又在無意間為和春堂藥鋪尋來不少珍稀藥材,她的藥還救活了很多該死之人。

變,是必然的,而她毫無察覺。

「在夢中?」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柳毅分辨不出來,不免有一絲焦慮,他不想自己用心澆灌十年的香荷,最後落入別人家。

「怎麼,人不能作夢呀!」他管得真寬。

擰著俏鼻的徐輕盈像一株暗然吐香的水中蓮,一滴露珠在大大的荷葉上滾動,她隨風輕曳地捉弄露珠,不讓它滾落。

「公子,時候不早,該啟程了。」備好馬車、結完帳的高一,走過來溫聲提醒,這里「兩個男人」異于常人的親昵舉動已引起店小二的注目。

「嗯,馬車準備好了?」等到該等的人,柳毅心無掛念。

「套上馬了,隨時能出發。」休息一晚的馬匹顯得神采奕奕,水好,草料足,日行百里不成問題,高一唯一的苦惱是徐家姑娘要如何安置,兩個青蔥一般的小姑娘總不能和一群男人走,那她們以後還要不要嫁人……他忽地看向盯著人家姑娘不放的公子,心里有如萬匹馬奔馳而過。

公子啊,知道你盯著人家很多年,但總該節制些,不要讓人一眼就能看穿你抱著什麼險惡的心思,給人家姑娘留點好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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