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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踩高門 第十二章 舍棄愛情救夫婿

十二月,今年的冬天較往年溫暖,直到現在還沒下過一場雪,百姓們引頸瞧盼,瑞雪兆豐年,明年的豐收就等著一場冬雪來臨。

午後,燕祺淵折了一枝梅花回來,他神情興奮,一進門就嚷著要給喻妹妹看花。

燕柏昆迎面走來,他看見了,卻也打聲招呼,就疾步奔回自己屋子。

燕祺淵進門,眼神示意,月白、菊黃機警,趕緊把門給關上,一左一右的站在門外守著,不讓任何人進屋。

正在寫字的潔英見他臉色凝重,連忙放下紙筆迎上前。

「怎麼啦?」

潔英抬頭,發現他臉上掩也掩不住的焦郁,從來他都是神情篤定、態若自信的,所以這回……事情很嚴重嗎?

「齊懷出事了。」

「他不是出京辦皇差?」

祺淵說過的,這次皇上特地派十名暗衛跟隨保護,這是過去沒有過的事,她還想著皇上這是看重燕齊懷,有心栽培磨練了。

為此她替祺淵和燕齊懷高興不已,沒想到……皇上此舉是因為知道此行必有危機?

「對,他在半路遇見劫財盜匪,人數眾多、來勢洶洶。」

潔英眉心緊蹙,劫財盜匪?五皇子離京聲勢必定不小,敢動皇家隊伍怎麼可能是普通的盜匪?根本是掩人耳目罷了,所以……又是燕齊盛?

燕齊盛與燕齊懷的矛盾浮上台面,兩人之間的沖突嚴重,燕齊盛的手段不少,一次比一次更狠,這次是打算斬草除根?

他為什麼敢?皇上尚且英年,就算他順利成為東宮太子,歲月漫長,誰曉得到最後會不會被廢,慢慢籌劃才是正途,他為什麼這麼著急?為什麼敢大動作?難道是……準備破釜沉舟了?

有可能,弄錢的途徑盡毀,大皇子黨有松動現象。

最近有人轉投燕齊懷門下,雖然燕齊懷表態不結黨、不謀權,一心為朝廷盡忠、為父皇盡孝,但……他越是這樣,聲勢越是大漲,越得皇上看重。

燕齊盛忍無可忍了,他想除去燕齊懷,讓那些想背叛自己的官員看清楚,誰才是最後的勝利者?

燕祺淵的抑郁染上潔英,她咬住下唇凝聲問道︰「所以……五皇子死了嗎?」

「沒有,惡戰後,盜匪被盡數殲滅,但暗衛卻找不到齊懷,他失蹤了。」

失蹤?怎麼可能,那麼大一個人。

「消息準確嗎?」潔英擔心那是燕齊盛引蛇出洞的手段,他在等著燕祺淵自投羅網。

「準確,消息是大師兄傳來的,當時情況混亂,有兩名暗衛護著齊懷離開,兩名暗衛的尸體被找到,齊懷卻不見下落。潔英,我必須去一趟。」

「為什麼?皇上沒派人去找嗎,人多力量大,比你一個人瞎模瞎找好得多。」

「皇上確實派人出京,但燕齊盛的人馬也出動了,皇後娘家莊氏、江湖人士……該出動的都出動了,燕齊盛是打定主意要讓齊懷回不了京。」

這樣的話不是更危險?

就算祺淵的武功再好,但對方人數眾多啊,雙拳難敵群猴,何況他是個傻子,不能與皇上的人馬匯集。

她急忙搖頭,反對的話就在嘴邊打轉。

他捧住她搖個不停的頭,認真說道︰「潔英,你听我說,出事的地方臨近榆城,在那里有一處極為隱密的洞穴,是小時候我和齊懷經常密會的地方,如果齊懷身受重傷,或許他會躲到那里,那個地方只有我曉得。

「我必須找他,我怕萬一太慢、萬一燕齊盛的人先一步找到……潔英,當初齊懷胸無大志,他根本不想爭這個位置,是我一點一點推他,是我鼓勵他、恐嚇他,也幫助了他,是我用一堆的話說服他,告訴他身為皇子,他有義務讓百姓過最好的生活。齊懷相信我,所以走向這條危險道路,我不能就這樣把他給撂下。」

她明白的,她完全明白,他骨子流著皇家的血液,在他眼里天下百姓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性命是用來為朝廷國家牲的,就算擺明著危險,就算明知道自己可能會死,他都要走這一趟!

她不願意他去,半點都不想,但是他的神情、他的態度都在對她說︰如果燕齊懷回不來,他會恨自己一輩子。

潔英咬住手背,卻咬不住全身顫栗,想勸他明哲保身的話有好幾蔞筐,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他知道她的掙扎,但是他不能不走,拉下她的手,看著她手背上的一圈滲著血的紅印,他心疼不已。

親吻她手背上的傷,他凝聲道︰「潔英,那處洞穴很隱密,尋常人不易找到,如果我不去,說不定齊懷傷重……潔英,我非去不可,我不知道齊懷能夠撐多久,求求你,我必須去!」

她想說︰你不能撂下五皇子,撂下我就沒關系嗎?五皇子的生死很重要,對我而言,你的生死更重要。

她想說︰我不要你死,只要你活得好好的,人生不必混得風生水起,平平安安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可是,他求她了……

怎麼辦?明明是理直氣壯的話,但是在崇尚「死有重于泰山、輕如鴻毛」的男人面前,在把仁義禮智信放在腦袋中央,照三餐膜拜的男人面前,她無法說出口。

她真痛恨道德、痛恨規範、痛恨聖賢說人不可以自私?誰說不可以?為什麼要管什麼家國天下,自己爽不就好了嗎!

見他對著她點頭,她直覺的想搖頭,但一顆頭卻變得千斤重,讓她搖不動。

她的心掙扎再掙扎,最後……她的自私被他懇切哀求給綁架了……

垂下眼睫,心中千百個不願,但最後她只能說︰「去吧。你打算怎麼安排?」

「我裝傻一事可大可小,要是有人無限上綱,就是欺君之罪,萬一此役失敗,燕齊盛上位,怕會牽連到父王甚至你和喻家。」

他說「上位」?所以……她猜對了,燕齊盛心急,急的不是東宮太子之位,而是那把龍椅。

他是真的要破釜沉舟了。

如果五皇子死去,九皇子年紀尚小,他雖聰明外露,實力卻遠遠不及燕齊盛,屆時,燕祺淵多年的謀劃將成為一場空,而大燕江山……真要落入一個小人手中?

富貴險中求,即使他不求富貴,但涉及這種事,下場不是大好便是大壞,況且覆巢之下無完卵,她和燕祺淵再會躲,也躲不開一個亂世。

所以她懂了,她不能扯他的後腿,只能助他一臂之力,讓他跑得快、跑得穩。

潔英接下他的話,「咱們得找到借口離開王府,要不然你幾個日夜沒回來,我瞞不住。」

「對,母妃在京郊有一個莊子,那里種滿了梅花……」他說著。

潔英視線落在他帶回來的梅花上頭,有些花瓣已經落在地上,經過這場,他們還能安安穩穩地待在樹上嗎?

「潔英?」

「我明白的。」她回神,飛快吩咐海棠幾句。

海棠領命,幾個丫鬟分頭忙碌起來,夫妻倆眼對眼,一個眼色,潔英點頭,心卻……沉重。

門打開,燕祺淵歡歡喜喜地拉著潔英往主院跑去,他一路跑、一路大聲嚷嚷著,「采梅花、采梅花,好咧,我要帶喻妹妹去采梅花……」

不過片刻功夫,禮王府上下都曉得大少爺和大少女乃女乃要去莊子上賞梅。

潔英心頭忐忑,卻還是每天帶著「痴呆的燕祺淵」在莊子里到處逛。

折幾枝梅花,和莊里的人打聲招呼,這是要向人證明,這段時日大少爺和大少女乃女乃確實是待在莊子里。

但是假燕祺淵只能騙騙不熟悉的外人,明眼人一看就曉得那是個西貝貨,光身高就足足差了半個頭。

假燕祺淵是天藍易容扮的,在女子當中,她的個頭算是高的,只是和燕祺淵相比還是差上一截。

這次她讓海棠帶著菊黃、喻武留在禮王府看守院子,月白、虹紅和天藍則跟著她出來,喻文駕馬車隨行保護,除此以外,禮王府里的人一個也不帶。

燕祺淵一出京城就離開馬車,和白軒一塊辦事去。臨行前他一再保證,最晚五日內必回。

五日,潔英天天算著日子,還精心策劃一場一場的戲。

燕祺淵是個傻子嘛,既然這次出來是為了「玩」,所以她每天都要帶著假燕祺淵到處晃。

他們去爬山、去找冬筍,他們釣魚、烤魚,他們還在夜里生火烤肉,香氣四溢、笑聲不斷。

潔英要在村民眼前營造大少女乃女乃和大少爺感情融洽,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印象。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

第五天晚上,潔英徹夜未闔眼,她坐在窗邊等待燕祺淵回來,可是她失望了,直到東方發白,她都沒等到燕祺淵的身影。

但她依舊打起精神,帶假燕祺淵去采梅花,人手一枝梅,他們一路唱歌兒、一路說笑,她必須讓所有人都知道,大少爺和大少女乃女乃是多麼的愉快。

晚上她還讓人張羅了火鍋,邀村民一起享用。

第七天,燕祺淵還是沒有半點消息傳回,潔英想起秋獵那次,忍不住對著空氣罵人,「燕祺淵,你要是再敢跳出來幫誰擋箭,回來就準備跪算盤!」

話說得硬,可是心卻發軟,她開始害怕了,不管怎樣,總該有一點兒消息吧?

五皇子找到了嗎?還是五皇子已經……無論什麼消息,海棠都會讓喻武過來報訊,不應該這樣……安靜得讓人感到害怕。

她非常非常的害怕,一顆心跳得無限快,但她還是每天拉起笑容,帶著假燕祺淵到外頭玩。

第八天,潔英再也坐不住了,月白看主子這模樣,自作主張的告訴莊子管事,「大少女乃女乃受了風寒,今兒個不出去。」

整整一天,從早到晚,潔英像只無頭蒼蠅似地,在屋子里繞來繞去。

一下子說︰「沒消息就是好消息。」一下子說︰「說好五天,又過了三天,如果沒發生任何事,沒有晚歸的道理。」一下子說︰「為什麼不捎消息回來,是因為情況緊急嗎?他們被人盯上了嗎?」

她重復說著安慰自己、恐嚇自己的話,然後夜幕降臨,一天又過去。

她再也睡不著,她拉著天藍急道︰「我有預感,絕對出事了。」

天藍只能安慰著她。「不會的,如果出事,王爺那里會不知道嗎?何況大少爺不也說過,皇上那里也派出一撥人馬。」

是啊,說好了父王在京城里接應的,二哥就在皇上身邊,大哥加入燕祺淵的秘密組織,如果有事,他們一定會讓她知道。

「可是……他明明說五天就回來。」

「定是臨時有狀況,再等等吧,也許明兒個王爺就會讓人帶消息過來。」

潔英在天藍的勸慰中躺到床上,心里依舊惶然不安。

這次她沒有作惡夢,可是眼楮閉起來她就看他渾身是血,看著她傻笑。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像打鼓似地,她一下一下在心底敲上這三個字︰不會的!

是,他會好好的,他允諾過她,要平平安安回到她眼前。

他們計劃好的,一離開王府就要生孩子,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他負責對兒子凶,教育他們、要求他們,她負責對兒子好,在傷心的時候安慰他們,在挫折的時候鼓勵他們,在兒子面前他們要扮演嚴父慈母。對待女兒卻相反,他們要當慈父嚴母?

他們分配好工作,要給孩子最好的教育。

她說她有很多嫁妝,他卻神神秘秘的說︰「我的家當不會比你少。」

她說︰「我有一個很會掙錢的哥哥。」

他卻說︰「我有一堆很會掙錢的掌櫃。」

她說︰「我沒看到錢,就不算數。」

他說︰「等我不傻了,你就曉得什麼算數。」

他們經常這樣斗嘴,有一回他說︰「你把大舅爺看得比我重要,我不舒服。」

她說︰「可不能這樣算,大哥疼了我十六年,你待我好還不到一年。」

他竟咬起牙來,「你等著看,我會疼你一輩子。」

你見過有人把「一輩子」說得這麼咬牙切齒的嗎?她沒有見過,但他咬牙切齒的模樣好可愛,所以她吻了他,鄭重警告他,「你要是有膽子不疼我,我就告訴我大哥。」

他的額頭瞬間浮上幾道黑線,她看著忍俊不住笑滾在他懷里。

出嫁時,她沒想過他們會變成這樣的,在喜轎里,她滿腦子盤算的是如何「全身而退」,她沒想過自己會愛上他,會想要和他一輩子不離不棄。

她沒想過有朝一日他不在身邊,自己會這樣害怕,好像眼楮突然盲了,再也看不見明天。

「回來吧,求求你回來……」她抱著被子,對著夜空喃語。

好不容易天空浮起一抹魚肚白,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讓潔英飛快下床。

潔英沒讓下人進門,她打理好自己,梳個簡單的發髻,她想出去外面等待燕祺淵,她想……

是的,她想,她感應到了,她覺得祺淵今天一定會回來。

「主子,喻武來了!」

喻武?她讓他留在王府,怎麼突然……莫非……祺淵已經回到王府?

「快讓他進來。」她急忙道。

喻武進屋,風塵僕僕,他一進門便急道︰「稟主子,王府二少爺和二少女乃女乃要到莊子來,屬下快馬加鞭,只比他們快了半步,約莫半個時辰之內,二少爺就會趕到,請主子快做布置。」

燕柏崖和梁氏?他們為什麼要來莊子?他們知道了什麼?他們知道……視淵到榆縣接應燕齊懷?

所以燕齊懷平安返京了?不對,如果燕齊懷平安返京,這里比京城離榆縣更近,為什麼祺淵還沒到?他們來這里的目的是什麼?

快點想、快點想想,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他們想確定祺淵在不在這里?為什麼要確定這件事?因為……祺淵在榆縣被認出來了?

天,快回來吧,祺淵,我快擋不住了……求求你快回來……

潔英猛地旋身,緊緊抓住月白的手,她很用力,指節處都泛了白,她全身發抖,卻拚命逼自己冷靜。

她說︰「你和虹紅去問問莊子上的人,有沒有人看見大少爺,就說昨兒個大少女乃女乃病了,大少爺陪了一天覺得無聊,大清早自己偷偷溜出去。」

「是。」虹紅領命,飛奔而去。

「天藍,你別出去,別讓人認出你,你把這幾天咱們在莊子里的事一一告訴喻武。」

「是。」

「喻武,你回府之後,把這里的事全告訴王爺,包括二少爺和二少女乃女乃的事。」

「是。」

「喻文,你去通知莊子管事,發動整個莊子的人尋找大少爺,就說找到大少爺,可以得賞銀五百兩。事情辦好之後,你帶一套大少爺的衣服到村子口等著,如果大少爺回來了,就把咱們的布置告訴大少爺。」

「是。」

待一切分派妥當,潔英走到鏡前,不斷深吸氣、深吐氣,不斷要求自己鎮定。

她看著鏡中蒼白的自己,強抑住全身顫栗,低聲道︰「喻潔英,你是演員,你可以把這場戲演到完美盡致,camera!」

燕柏昆和梁氏到的時候,整個村子都已經發動了,所有人都在尋找燕祺淵。

兩夫妻對看一眼,不曉得這是在演哪一出。

細細問過村人,才曉得潔英昨兒個生病,留在莊子里休養,燕祺淵耐不住無聊,竟然趁著天未大亮,偷偷跑出莊子。

潔英把下人們罵了一通,莊子里里外外都翻透,就是找不到人。

「相公,是真的嗎?」梁氏懷疑,哪有這麼湊巧的事?

燕柏昆暗自忖度,昨天五皇子回京,他隨同大皇子的人馬無功而返,一群人被大皇子罵了個臭頭。

但幾天前,在雙方人馬對峙時,他發現一名黑衣男子,無論身形或眼楮都與燕祺淵極其相似,重點是他出手的招式……自己認得。

早在燕祺淵返京的時候,自己就曾經懷疑過他不是真傻,因此有了幾次的測試,可惜試不出他想要的結果。

當時他想,如果燕祺淵不是真傻就是他太狡猾。

然而這回的黑衣人著實太相像。並且在燕齊懷出事同時,燕祺淵就離開王府,說這當中沒什麼貓膩?那也太巧合了。

大皇子一直認為燕齊懷身後有高人相助,否則以他的心計,決計做不出那些事,這一年來,大皇子一直處于挨打的狀況,卻被打得莫名其妙,如果那人真的是燕祺淵……那就說得通了。

「走!」他拽起梁氏,抓了個人問明潔英在哪里。

潔英形容憔悴、神色蒼白,旁邊的丫頭一左一右的扶著她,急急勸道︰「主子,有這麼多人在找,咱們回去歇會兒吧,您還病著呢。」

「我怎麼歇得下?大少爺不見了啊,我把人給帶出府,這下子……」說著說著,她掩面啜泣起來。

緊張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她越想越慌啊,如果燕柏昆真的是來確認祺淵在不在莊子內,那麼很可能是燕祺淵在行動中被認出來了。

他行事這麼謹慎,怎麼會被認出來?

理由只有一個,他傷了、他無能為力掩護自己了。

所以……怎麼辦?他傷得厲害嗎?白爺在他身旁嗎?他又替人擋箭了嗎?箭上又喂毒了嗎?這次他能不能躲得過?

無數無數的問號把她的心給掐狠了,她無法呼吸、無法思考,除了慌亂,什麼事都不能做。

遠遠地,燕柏嵩看見潔英像熱鍋上的螞蟺似地到處亂竄、亂指揮人,她根本幫不了忙,只會弄得莊子里的人心更慌。

這是演戲嗎?燕柏昆搖頭,那也未免太逼真。

他大步上前,發覺潔英滿臉滿眼都是鼻涕眼淚,眼楮已經腫成兩條線。

在看見燕柏崽的那刻,她迎上來,像溺水者抓到浮木似地,她緊緊抓住燕柏昆的衣袖急道︰「二弟,幫幫我吧,你大哥不見了啊,我一醒來他就不見了,該死的,我怎麼睡那麼熟,都是我、都是我……我該讓人守在門口的……」

他感受到她的顫抖,她又哭又跳,她不斷捶著自己的胸口語無倫次的,那是真的害怕、真的驚嚇,如果不是真慌了,演不出這樣的戲,她已經不顧形象,不管自己看起來像個瘋婦似地。

「大嫂,你先別急。你還病著,先回莊子里等,這里有弟弟張羅,你別擔心。」

他朝梁氏拋去一眼,梁氏連忙上前扶持,說道︰「是啊,嫂子,咱們先回去,否則這風一吹,你的病重了,待大哥尋回來,誰照顧他?」

梁氏拉起潔英,再加上月白、虹紅幾個,推推拉拉的把她拉回莊子里。

她一走,燕柏昆立刻問起村人,村人性情純樸,他問什麼大伙兒就答什麼,半點不漏。

問問答答之間,燕柏昆的疑問被一點一點清理了。

所以這幾天燕祺淵確實在莊子里?他們爬山、釣魚、挖筍子?昨天喻潔英確實生病、確實閉門不出?

滿村子、上百雙眼楮都看著,不會錯的,所以是他誤會了,那個黑衣人並不是燕祺淵?

若不是他,那燕齊懷背後的高人又是誰?

一輛馬車搖搖晃晃的進了村子口,遠遠地,躲在樹上的喻文認出駕車的是大少爺的侍衛,心中一喜,飛快跳下樹,攔在馬車前。

侍衛見狀,連忙停下車。

「怎麼了?」車簾子被拉開,白軒的臉露了出來。

「白爺,屬下有要事稟報。」

「進來!」喻文進入馬車,一陣血腥味撲鼻而來。

他定眼看著燕祺淵,半晌說不出話來,他轉頭望向白軒,希望從他身上得到答案,卻見白軒搖頭,垂下眼睫。

燕祺淵不行了,他是拚著一口氣趕回來見潔英最後一面的。

「說話。」燕祺淵對喻文道。潔英怎麼了嗎?等不到他,她慌了嗎?想起她的眼淚,他心中滿滿的抱歉。

喻文強忍心中震驚,把莊子里的情況說了。

燕祺淵點點頭,對白軒道︰「帶我到後山谷底,喻文,你帶村人到後山尋我。」

听見燕祺淵這樣說,白軒驚呼,「你不要命了嗎?天這麼冷,在谷底待上大半個時辰,你當真以為我是神仙?」

他喘得很厲害,還是拚了力氣,一個字、一個字把話說出口。「潔英的貞操。」

白軒明白了,如果祺淵不是墜入谷底,怎麼替潔英圓謊?如果讓燕柏昆和梁氏知道祺淵不在莊子里,這些日子陪在潔英身邊的男人是誰?

見白軒搖頭,燕祺淵沒有力氣反駁,只低低說了聲,「求你。」

白軒氣急敗壞,但小師弟苦苦哀求的目光,讓他狠不下心反對。「喻文,回去帶村人來吧!」

他一把搶過喻文手上的衣服。

「找到大少爺了!」管事從外頭沖了進來。

潔英聞言,喜得跳起來,他回來了、他回來了,他說到做到,他回來了!

「人呢?」潔英沖到門口,四處張望。

梁氏和燕柏昆跟著走到門邊。

「在後面,大少爺摔到山谷底下,受了傷。」管事道。「他們馬上就到,奴才怕二少爺和少女乃女乃們擔心,先跑過來報信。」

潔英拍拍胸口,雙手合掌,對著天空誠心誠意的感恩。他回來了,什麼都不重要,只要他回來就好……

燕柏昆夫妻覷彼此一眼,誰也沒講話。

沒多久,村人果然抬著擔架把燕祺淵給送回來,燕祺淵閉著眼楮,臉色慘白,他忍受不住疼痛,已然昏迷不醒。

潔英奔到燕祺淵身邊,握住他的手。

這一握,她便知道不對,她知道,他會希望她放心的,就算作戲,他也會捏捏她,告訴她、他沒事,可是並沒有,所以……他是真的昏了?!

為什麼昏倒?他受傷了嗎?!這是他遲歸的原因嗎?!

她朝白軒望去一眼,他沒說話,視線也不與她相餃接,所以……他傷得比她想象中更嚴重?!

沒有人告訴她答案,她只能自己慢慢推敲,但是腦子像被什麼東西給砸了,砸出她一片空白,讓她反應緩慢,敲不出任何答案。

眾人把他送回屋子,月白從匣子里拿出六百兩賞銀,招呼村人到外頭領賞。

看著被村人的衣服包得密密實實的燕祺淵,潔英傻了,是,她聞到血腥味,這麼濃的血腥味……怎麼辦?他要死了嗎?!他是回來見她最後一面的嗎?!他只是要告訴她︰我的承諾,我辦到了。

白軒給虹紅使眼色,虹紅上前、低聲道︰「請二少爺和二少女乃女乃到外面稍坐,奴婢給大少爺換衣服。」

燕柏昆看了燕祺淵一眼,與梁氏一起走到外頭。

白軒這才招呼潔英合力把燕祺淵身上的衣服給月兌掉,一層一層,在最後一件衣服月兌掉,在裹著傷口的棉布除去那刻,潔英再也忍控不住,她想放聲大哭,卻只能死命搗住嘴巴,把哭聲壓回喉間。

兩道傷,一道從左月復橫到右月復,一道直刺胸口,方才的挪動讓他的傷口裂開,血不斷滲出來。

虹紅見狀低聲啜氣,天藍也紅了眼楮。

潔英在哭,卻強抑悲傷,說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去取水和白酒,幫白爺一把。」

「是。」

兩人領命離開房間,潔英取來干淨的衣服與新棉布,拿起剪子動手開始剪布條。

白軒看了潔英一眼,見她死命咬住下唇、憋回淚水的模樣,心中暗暗贊聲,卻是心疼。

心道︰小師弟,你娶了個好妻子,如果你惜福,就拚命撐下來吧!

她抵死不問燕祺淵的狀況,她不斷告訴自己,他會好起來的。

明知道沒有良好的縫合技術、沒有抗生素、沒有無菌室,這樣的傷口、這樣的感染機率是百分之兩百,所以他全身發熱,手腳卻是冰涼,所以他唇上沒有血色,臉卻帶著熱紅。

她很清楚,這樣的傷在現代都不見得能夠存活下來,在古代只有死路一條。

但是她還是告訴自己,他會好起來的。

她看過《秘密》那本書,知道只要認真相信,事情就會成真。

數人合力,把燕祺淵給整理好後,燕柏昆和梁氏又回到屋里。

燕柏昆問道︰「白爺,請問大哥的傷勢如何?」

白軒明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卻還是實話實說了,他要透過他們的嘴,把狀況透給禮王爺知曉。

現在京城狀況危急,沒有人確定燕齊盛見到燕齊懷安然返京後,是會停止野心,還是會一不做二不休。

所以禮王爺必須留在京城,留在皇上身邊。

「他從山上滾下去,撞到頭,以至于昏迷不醒,但這不是最致命的傷,因為腦子的事誰也說不清,嚴重的是他摔斷了胸骨,骨頭插進肺里,恐怕是無藥可治。」

听見燕祺淵活不成,燕柏昆臉上有著掩也掩不住的喜色,他終于要死了,雖然他變成個傻子,可不明所以地,他就是怕他。

怕他裝傻,怕他哪一日醒轉,怕他什麼話都不必說就奪走爵位,現在,他終于要死了……燕柏昆松一口氣。

梁氏與他不同,她從來沒把笨傻的燕祺淵放在眼里,只要潔英不生子嗣,那個爵位就落不到他們頭上,所以她會在潔英身上動手腳,卻不在意燕祺淵,在她心底,比起潔英他們,王氏他們更需要防範。

看一眼白軒,她討厭他!

討厭他的驕傲自負,討厭他不把自己看在眼里。

上回她求白軒幫自己把脈,看看她為何多年無出,沒想到他連甩都不甩,轉身就走。

神醫?神醫個屁,唬人的!從那時候起,她就記恨上了。

她朝白軒冷冷一笑。「無藥可治?那也未必,難道白爺治不了的病,世上就無人可醫了?」

白軒鄙夷地覷了梁氏一眼,道︰「如果二少女乃女乃有法子醫,就請二少女乃女乃動手。」他退開一步,把床前位置讓出來。

她恨死了白軒的輕蔑,非要出一口氣似地,駁道︰「白爺何必生氣,我不過是說未必無藥可醫,可沒說我能醫。就我所知,還魂丹應該能夠治得了大哥的傷吧。」

還魂丹?如果有還魂丹,祺淵的傷就有得救,問題是……

白軒心中激蕩,面上卻不帶半分表情,冷冷的道︰「二少女乃女乃真是愛說笑,還魂丹已經多年不見于世,制藥高人恐怕早已不在人間,如果動動嘴皮就說有得救,人人都是神醫了。」

「白爺沒見過還魂丹,可不代表我沒見過,我堂叔曾得高人贈藥,三顆能起死回生的還魂丹,我還在手中把玩過呢。」

潔英與白軒迅速對視,白軒微微點頭,潔英立刻上前,扯住梁氏的胳臂,急道︰「還請弟妹告知堂叔的住處。」

「大嫂死了這條心吧,堂叔把三顆藥分給三個兒女,堂弟年前從馬背上摔下來,大夫說沒救了,還魂丹救下他一命,堂兄手上那顆交給堂叔,拿去同大皇子換了官位,現在只剩下堂妹手上那一顆。

「那顆還魂丹是她的嫁妝,堂叔說過,誰娶堂妹進門,才能得那顆丹藥,大嫂想替大哥求藥,莫非是要大哥把我堂妹給娶進門?」

「這件事弟妹不必管,只求弟妹告訴我,令堂妹的住處。求求你、求求你了,看在父王的面子上,告訴我吧,不管事情能不能成,我都承弟妹這份恩情,日後定有所報。」

梁氏後悔莫及,暗罵自己一聲嘴欠,沒事干麼同白軒斗氣。燕祺淵死了不是更好,她就不必成天提心吊膽的,擔心他們冒出個兒子來。

現在,她若是打死不講,秋後算帳,別說父王會把燕祺淵的死算在自己頭上,恐怕連皇上都不會放過自己,她真想狠狠打自己一個耳刮子!

潔英拉著梁氏,就要跪下來。

「求求你了,大少爺的傷不能再拖,求你告訴我……」

燕柏昆氣急敗壞,狠狠瞪梁氏一眼,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本想帶她過來夾纏一頓,逼得喻氏把燕祺淵交出來,沒想到卻會變成這樣。

「弟妹求求你,你不允我,我只能求到皇上那里了……」

果然,搬出皇上來壓她,梁氏恨極,卻只能嘆口氣道︰「我堂妹……」

梁定邦雖然拿藥換了官位,肯定沒有受燕齊盛看重。

潔英望著眼前的三進宅子,已經有些老舊,雖然整理得干淨妥當,但看著還是淒涼。

拿還魂丹換官位,是燕柏昆出的主意吧,他想拿梁家的藥巴結燕齊盛。

不管怎樣,梁家與燕齊盛是拴在一條繩子上了。

打馬車上路,她就琢磨著要怎麼說服梁羽珊把藥拿出來?

她設身處地站在梁羽珊的立場想,如果這顆藥是梁家最後一個機會,梁羽珊會想要交換什麼?金錢?地位?權勢?

臨行前,梁氏一再告誡她,那藥是梁羽珊的嫁妝,她只會帶進夫家。

潔英並不相信,她認為只要價碼夠高,她還是會願意拿出來的。

看門的是一個佝僂著背,老得連路都走不快的老人家,潔英跟著老人往屋里走,一路行來,只見到院子里有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在練拳,連半個丫鬟和下人都沒看見。

這家人過得很拮據啊,如果她傾囊交換,梁羽珊肯換嗎?

走進廳里,廳里除兩張酸木枝太師椅外,只有一張方桌,除圍著方桌的四條板凳外,就沒其它的家了。,

牆上有一幅字畫,字跡娟秀,應是出自女子之手,是梁羽珊畫的嗎?

潔英並沒有等太久就等來梁羽珊,那是個精明美麗的女子,她雙眼閃著智慧,不是個好糊弄的。

與潔英四目相交那刻,她嘴邊浮起淡淡的笑意。

梁羽珊知道潔英,她是皇上賜給燕祺淵的女子,當年賜婚的時候,她也在場。

曾經,她慕戀俊美的燕祺淵,她希望自己可以成為燕祺淵的妻子,為了他,她刻苦自學,她讀書寫文章,她沒有老師,只能追在哥哥身後求哥哥教導。

可是他死了,她心灰意冷,再不習文練字,她認分的做女紅、學下廚,直到燕祺淵再次返回京城。

他變傻了,再不是那個少年狀元,知道這個消息時,她曾經苦苦哀求堂姊,為自己引薦禮王爺,她有還魂丹,可以救回燕祺淵,但是堂姊不允許,甚至恐嚇爹爹把她關起來。

她知道的,堂姊夫想要爵位,如果燕祺淵不傻,爵位就會落在嫡長子身上。

她恨堂姊,恨她的自私毀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後來燕祺淵成親,娶了當年賜婚的喻家嫡女,于是她的夢想、她的快樂、她的幸福……

在那一天通通被毀滅了。

「不知燕大少女乃女乃光臨寒舍有何要事?」梁羽珊的口氣里帶著淡淡的諷刺。

潔英不理解她對自己的不友善,但她沒有太多的心思去考慮其它,直接說明來意。

「梁姑娘,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來,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滿足你,只求你將還魂丹給我。」

「我想,堂姊應該告訴過你,這顆還魂丹是我的嫁妝,除了我的丈夫,誰也不能得到。」心中狂喜,她沒想到上蒼會這般眷顧自己。

機會來了,她的幸福來了,這次她要牢牢地把握住。

「我知道,可是沒有折衷的辦法嗎?」

梁家都可以用還魂丹去交換官位了,如果她願意,潔英願意去求禮王爺,幫梁家再謀一個官位。

「沒有,除非燕大少女乃女乃把自己的位置讓出來,否則燕大少爺就得不到這顆丹藥。」

梁羽珊快樂得想飛起來,她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沒想到喻潔英會求到自己面前,這一定是上天對她的彌補。

天知道她有多麼愛燕祺淵,天知道她有多願意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換這個男人。她的心狂跳不已!

潔英道︰「如果梁姑娘點頭,我可以用全部的嫁妝換還魂丹。」

「我說過……」

「梁姑娘,請先听我說完,我的嫁妝折成現銀,至少有二十萬兩以上,這筆銀子可以讓梁家上下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如果有門路的話,也可以讓梁老爺的官位再升一升……」

「燕大少女乃女乃,我再說第三遍,除非我嫁進禮王府、成為燕大少爺的嫡妻,否則你拿不到我的還魂丹。」

「你為什麼這麼堅持?燕大少爺是個傻子啊!」

「我不在乎。」

她有還魂丹,說不定他吃了就好啦,何況只要她嫁進禮王府,還怕無法改變娘家的窘困?禮王府有錢有勢,銀子?官位?什麼東西要不到?

「你到底要什麼?除了嫁給燕大少爺之外。」潔英問。

「除嫁給燕大少爺之外,我什麼都不要。」梁羽珊說得篤定。

潔英不懂她的堅持,她不斷和梁羽珊周旋,她提出所有自己能給予的好處,但是梁羽珊就是雷打不動,她說來說去只重復同樣一句話——如果燕大少爺要還魂丹,就必須成為我的丈夫。

多可怕的堅持,潔英心急如焚,想著昏迷不醒的燕祺淵,想著他身上可怕的傷口,想他即將要走入輪回,她害怕……可是這個女人如此固執……她不懂、真的不懂為什麼。

咬牙,潔英道︰「你告訴我實話,為什麼非要嫁給燕大少爺。」

「只要我說實話,燕大少女乃女乃就願意用自己的位置與我交換?」

「是,只要你說實話。」

「好,我說實話。我喜歡燕大公子,從八歲那年就喜歡上了,那年菊花宴,伯母竟願意帶我進宮,我高興極了,雖然只是當堂姊的小跟班,但我還是悉心打扮,日夜背著我知道的詩句,希望能在燕大少爺跟前露臉,我做了那麼多的準備,卻沒想到皇上賜婚,把你賜給他。

「如果是喻柔英,我還能服氣,至少她琴棋書畫樣樣勝我一籌,至少她的美貌是我不及的,但偏偏賜婚的是你,一個除了嫡女身分,什麼都不會的女子,我不服氣!

「我恨你,喻潔英,我恨你很多年了,在你不知道我是誰的時候,我就恨著你,恨你奪去我的所愛。

「後來燕大少爺返京,我看見他坐在馬背上迎娶你,他是傻子,可依舊俊秀英挺,那個男子原該是我的啊,憑什麼你有這樣的運氣?

「我恨你,恨你的幸運,我不明白老天為什麼要這般苛待我,直到今日我方才明白,老天爺的安排都有祂的用意。

「這就是我的實話,我愛燕祺淵,我要嫁給他,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如果你像我這麼愛他就會退讓,就會想盡辦法讓他活下來。因為如果易地而處,我會為他做這種事。」

听著梁羽珊娓娓道出自己對燕祺淵的感情那刻,潔英便清楚了,再無轉圜的余地,要救丈夫,法子只有一個——退讓。

她可以試著與梁羽珊討價還價,可以繼續說服她,但她心意如此堅定,說動她的可能性,不會超過零點零零零一,但是,她可以等,祺淵能等嗎?

「好,我退讓,梁姑娘,把藥給我吧!」

「行。」

梁羽珊很爽快,她把藥交給潔英。「這里是半顆藥,你先拿回去給燕大少爺服下,十日之內,禮王妃上門提親,我便將另外半顆雙手奉上。」

臨行,潔英轉頭對梁羽珊道︰「你說,如果我真的像你這麼愛他,就會退讓,就會想盡辦法讓他活下來。同樣的話我反問梁姑娘,如果你真的像自己說的這麼愛他,為什麼不退讓?為什麼不無條件贈丹藥?」

潔英搖頭回答,「你愛的不是祺淵,而是你自己。」

快步走出梁府,潔英揚聲道︰「喻文,我們回去。」

她放棄馬車,讓喻文快馬帶著自己回京,她不願意延宕,她一心一意想救回燕祺淵。

如今丹藥在懷,希望揚起,她笑著,燦爛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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