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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宅生香 第十三章 找到親生父母

同一個屋檐下,莫晴吟听見傳言,朱氏當然不會一點聲音都沒听見。

朱氏一得知消息,立刻火速傳喚莫晴吟到福遠堂。

「你可听說永寧侯府的事?」

朱氏看起來就像個愛八卦的婆子,倒是莫晴吟像個大家閨秀,坐得端端正正。

「不知道老夫人是指哪一件事?」

「你掌管輔國公府中饋,府里因為這事已經吵翻天了,你怎會不知?」

吵翻天了?莫晴吟唇角抽動了一下,這個老太婆是恨不得吵翻天了吧。

「我看是福遠堂的丫鬟婆子太吵了,明遠堂的下人可沒這個膽子。」

「你……好,你不知道,那我告訴你,听說,季霏倌不是永寧侯的女兒。」朱氏深深吸了一口氣,童嬤嬤說了,若不是她控制不住脾氣,莫晴吟這個笨媳婦哪能在她面前趾高氣揚?

「這是誰說的?」

「陳姨娘身邊伺候的婆子說的,陳姨娘的孩子出生沒幾日就死了,是陳姨娘的女乃嬤嬤親自將孩子葬了,後來就從附近的農家抱了一個孩子冒充是永寧侯的孩子。」

咦?先前為何她沒听見後面這一段?莫晴吟突然覺得很困惑,若說季霏倌是抱來的,陳姨娘怎能如此輕易抱到一個孩子代替永寧侯的孩子?孩子出生的月份若是相差太多了,莫尚湘豈會被陳姨娘蒙在鼓里?

見莫晴吟沒有反應,朱氏不耐煩的道︰「你為何不說話?」

「一個婆子突如其來的幾句話就想否認主子的身分,這象話嗎?」

朱氏驚愕的瞪大眼楮,「你不相信?」

「永寧侯府不發話,傳言就只是傳言,豈能當一回事?」莫晴吟看著朱氏的表情仿佛在說︰可憐啊,怎麼不用點腦子?竟然任由一個婆子擺弄。

「無風不起浪。」朱氏激動得臉都漲紅了。

「若是有人不懷好意想陷害陳姨娘或佟哥兒媳婦呢?」

「有誰想陷害陳姨娘或佟哥兒媳婦?」

莫晴吟差一點送上一個白眼。「我如何得知永寧侯府的事?」

朱氏的火氣已經不斷的往上竄,有些無理取鬧了。「若是此事屬實呢?」

「永寧侯未將佟哥兒媳婦從族譜除名,她就是季家的孩子。」

「若是永寧侯將佟哥兒媳婦從族譜除名,這就會鬧得滿城風雨了,你應該在此事未鬧大之前先讓佟哥兒休了她。」

莫晴吟微蹙著眉,「因為不經證實的傳言就要休了佟哥兒媳婦,這不是很可笑嗎?」

「此事關系著輔國公府,我要休了她。」

佟哥兒不願意休妻,你能如何?莫晴吟可不會抬出兒子來堵朱氏的嘴,這只會讓朱氏笑話她怕兒子,她要自個兒挺起胸膛豪氣萬千的說︰「她是我的兒媳婦,我若是因為莫名其妙的傳聞就讓佟哥兒休了她,這只會顯得我又無情又蠢,我可做不來。」言下之意,老夫人你就喜歡干又無情又蠢的事。

朱氏兩眼暴凸,看起來快暈過去的樣子,伺候她的童嬤嬤連忙跳出來說話。

「夫人,請慎言。」

「我不能不實話實說,若是任由老夫人干出這種又無情又蠢的事,這是不孝。」見到朱氏全身顫抖的抓著童嬤嬤,莫晴吟趕緊收斂的說︰「老夫人別生氣,此事攸關輔國公府的名聲、我們的臉面,媳婦不能不謹慎行事。」

半晌,朱氏終于擠出話來,「你給我滾!」

莫晴吟很樂意趕緊滾……不是,是走,福遠堂又不是什麼好地方,死氣沉沉的,除非腦子不正常,沒有人想待在這里。

福遠堂的風波不過短短一日就傳遍輔國公府每個角落,包括季霏倌耳中。

三日前,季霏倌覺得自個兒與婆母的關系前途堪慮,如今她們竟然站在同一陣線,這好像在作夢一樣。當然,她不會天真的以為婆母改變立場了,這其中絕對有老夫人的功勞。對婆母來說,第一敵人是老夫人,老夫人往東,她就一定要往西,換言之,是老夫人將婆母推到她這一邊的。

總之,婆母為了她跟老夫人鬧得不愉快,她總要做點什麼表達謝意,而她最擅長的是下棋和做香丸,婆母對下棋沒興趣,她就只能制作專門屬于婆母的香丸。

不過,她完全沒有預料到一種狀況——婆母不見得能夠體會她的心情。

「這是什麼?」莫晴吟防備的看著邵嬤嬤從季霏倌手上接過來的木匣子,好像那里面會跑出妖魔鬼怪似的。

季霏倌覺得有一群烏鴉從頭上飛過去,就是向老天爺借膽,她也不敢在婆母面前惡作劇吧。「這是我特地為母親調制的香丸,母親聞聞看,是否喜歡這樣的香味?」

莫晴吟突然想起邵嬤嬤提起的香馨閣,最近非常火紅,別說貴婦千金,就是王孫公子也是喜歡得很,而香馨閣的東家很可能是季霏倌。

「為何特地為我調制香丸?」莫晴吟的口氣還是不客氣,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听世子爺說,母親平日喜歡燻香,可是一直尋不到喜歡的香味。我對此略懂一些,便問了世子爺關于母親日常的喜好,調制了專屬于母親的香丸。母親可以先聞聞看,是否喜歡這樣的香味?」

「對此鑽研多年的師傅都沒本事做出我喜歡的香味,你豈能做到?」莫晴吟對季霏倌一點信心也沒有,即使香馨閣為她所有。

「母親先聞聞看,若不喜歡,我可以再試試。」

「不必了。」話是這樣說,不過,莫晴吟倒是打開木匣子聞了一下香丸的味道……兩眼不由得一亮,這個味道甜甜的,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很合她的心意。

季霏倌一眼就看出來莫晴吟很喜歡,可是總要客氣的詢問︰「這個香味適合天氣寒冷時使用,不知道母親還喜歡嗎?」

「勉強可以。」莫晴吟看起來有些別扭。

「過些日子,我再給母親調制適合天氣暖和的香味。」

頓了一下,莫晴吟的神情軟化了下來。「這香味還分天氣?」

「雖然每個人都有自個兒的偏好,但是想想,若是天氣炎熱時,聞著過于濃烈的香味,是不是會更心浮氣躁?」

仔細想想,莫晴吟同意的點點頭,「難怪夏日時,我就不喜歡平日習慣的香味。」

「春日來臨,我再給婆母調制稍微輕爽一點的香味。」

莫晴吟滿心歡喜的點頭應允,這會兒看她竟然覺得賞心悅目……其實,只要她的親生父母不是罪犯,都勝于她是永寧侯的庶女……好吧,她承認自個兒最大的期望——兒媳婦與莫尚湘一點關系也沒有,兒媳婦就是個農家女也無妨。總之,她終于甩掉莫尚湘這個自以為是又小鼻子小眼楮的壞女人。

「今日怎麼如此開心?」自從「並非永寧侯之女」一事鬧出來,左孝佟就不曾見過季霏倌笑得如此燦爛,感覺有一點嫉妒,不知道是哪個人或哪件事有如此大的本事可以逗樂她……沒關系,待會兒就換他逗樂她了。

「你猜猜看?」季霏倌興奮的像個孩子似的。

「人?事?」

「前者。」

左孝佟腦子轉了一下,開玩笑似的道︰「難道是我娘?」

季霏倌驚訝的瞪大眼楮,「你怎麼知道?」

怔愣了一下,左孝佟覺得難以置信。「真的是我娘嗎?我想府里就這麼幾個人,而白日在府里的就只有老夫人和娘,比起老夫人,娘的機會更大……娘究竟做了什麼事教你如此開心?」

「不是母親做了什麼事教我開心,而是我做了什麼事讓婆母變得和顏悅色。」

「娘真的對你和顏悅色?」這太稀奇了,可是又令人歡喜。

季霏倌用力點點頭,將今日去婆母那兒的事詳細敘述一遍。

「沒想到娘竟然如此容易就教你收買了。」雖然知道香馨閣生意做得很火紅,可是他沒想到娘也吃這一套。

撇了撇嘴,季霏倌做了一個鬼臉,「這哪是如此容易的事?」

左孝佟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是是是,不容易,是你太厲害了。」

「其實,母親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你也是,娘對你稍稍和顏悅色,你就如此開心。」事實上他比她還開心,一個是辛苦將他生下來的娘親,一個是自己看得比命還重要的愛妻,當然盼著她們能和睦相處。

「她對我和顏悅色,是因為我這個人,難道不值得開心?」無論是永寧侯的庶女,還是來路不明的野丫頭,婆母都不滿意,可是這種情況下,婆母還願意接納她,這就表示婆母內心深處是喜歡她這個人……也許前世被平安侯府否決得太徹底了,這一世格外在意別人對她的感覺,因此骨子里明明很驕傲,卻硬生生的將自個兒變得暗淡無光。

左孝佟深表同意的點頭,「開心,當然值得開心,不過,我若是告訴你一件事,你會更開心。」

怔了一下,季霏倌反應過來的瞪大眼楮,「左青回來了?」

點了點頭,左孝佟神情轉為嚴肅,季霏倌不由得跟著正襟危坐,他見了反而說不出話,她不禁心急的頻喊道︰「快說啊!」

他忍不住笑道︰「你輕松點,這是好消息,別繃得這麼緊,好像天要塌了。」

這會兒她如何輕松得起來?她就要知道親生爹娘是誰了。「你趕緊說啦。」

「好好好,秦夫人說了,當初她去宜津驛館是探望牧州知府李大人的妻子,也就是敬國公的妹妹榮月華。」

萬萬沒想到要找的人竟然出自相當熟悉的敬國公府,可是,她又覺得很困惑。「我不曾听寧兒說過她有個姑姑。」

「她病了,李大人還為了她辭官,兩人離開京城有十幾年,榮清寧出生不久就去了邊關,只怕不曾見過她……其實,就是榮青雲也是很小的時候見過她。她是榮老夫人最大的牽掛,也是最深的痛,榮老夫人為了她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也因此這十幾年榮家絕口不提她。若非我提起,榮青雲也忘了有這位姑姑存在。」

她明白了,難怪榮清寧從不曾下帖子請她到敬國公府喝個茶、賞花游玩什麼的。「她是不是病得很嚴重?」

「榮青雲也不是很清楚情況,榮月華在敬國公府是個禁忌,根本無從問起,不過他答應我,一定會打探姑父和姑姑如今身在何處。」他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至少比我們預期的還好,她活著,不是嗎?」

是啊,活著,失去的可以再找回來,真相也可以大白。季霏倌既期待又害怕。「不知道他們現在到底在哪里?」

「無論在哪里,如今知道他們是誰,終究會有相見一日。」

季霏倌點了點頭,可是又忍不住說︰「我好想盡快見到他們,他們長什麼樣子?我像不像他們?他們為何不來找我?他們有沒有……」

「別急,只要榮青雲一打探到他們的下落,我會盡快讓你見到他們。」

「我……其實很害怕,害怕他們忘了我。」若非忘了她,為何不來找她?

說起來,她是穿越來的,並非這具身體的原主,她對血脈的相連應該很薄弱,可是,也許有過前世,她與季霏倌早就融為一體了,就是十歲前發生的事,听人家提起,她也有身在其中的感覺,喜怒哀樂如此鮮活,分不清楚究竟是她自己,還是原來的季霏倌。

「不要胡思亂想,你母親將你托付給陳姨娘,自身引開盜賊,這就足以說明她有多愛你。你要相信,他們不來找你必然有不得已的原因。」

「是,他們一定是世上最好的父母,不可能不要我……」季霏倌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得伸手抓住左孝佟,「他們應該是我的親生父母吧?」

左孝佟忍俊不住的笑了,傷腦筋的敲了敲她的腦袋瓜。「你別再折騰你的小腦袋瓜了,一會兒是風,一會兒是雨,嚇壞自個兒很樂嗎?」

「我有什麼法子?你模模看……」季霏倌抓起他的左手放在左胸。「我的心髒怦怦怦跳得好快,真的很緊張,能怎麼辦呢?」

這不是在誘惑他嗎?他的娘子真是太可愛了,不好好踩躪她……不是,疼惜她,豈不是太對不住她了?

左孝佟看起來就像一只口水快滴下來的餓狼。「我有個法子可以讓你忘了緊張。」

「什麼法子?」

季霏倌思緒太亂了,完全沒有意識到某人心思邪惡,直到某人伸出魔爪,轉眼之間,她的衣衫只是可憐兮兮的掛在身上,根本無法遮掩春色,某人的腦袋瓜更是直接貼上了,她終于發覺要發生什麼事。「左孝佟,你這是什麼爛法子……」

「你沒看見我很忙嗎?乖一點,別吵。」

他很忙跟她有什麼關系……不對,她很快就跟著他一起忙得昏天暗地,思考能力盡失,只能嗯嗯唔唔,不過,總算是忘了緊張。

這一次,老天爺沒有再讓季霏倌承受漫長等待,榮青雲很快就打听到消息了。

李政年初就帶著榮月華從江南回來了,只是一直住在敬國公府位于武山下的莊子——此地相當隱密,在敬國公刻意隱瞞下,也只有榮老夫人知道此事,不時去莊子陪女兒和女婿住上幾日,而榮青雲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消息,正是因為榮老夫人從莊子回來,身邊伺候的嬤嬤不小心在榮青雲面前露了口風。

季霏倌都快可以听見自己的心跳聲,快要見到他們了,可是這一刻,不安又襲上心頭,他們真的是她的親生父母嗎?陳姨娘待她很好,不過永寧侯實在不是一個好父親,一年里父女相見次數屈指可數,永寧侯對兒女的期待只有一件事——能夠為他結交到什麼樣的權貴。

若他們是她的父母,又究竟是什麼原因阻止他們與她見面?

「我警告你們,姑姑病了,膽子很小,你們絕對不可以靠近他們……你別瞪我,誰教你不說清楚為何要見姑姑和姑父?祖母和父親將姑姑和姑父保護得好像花瓶兒似的,就是我娘都不能上莊子打擾,何況是外人,若非你是我的好兄弟,我都懷疑你要陷害我。」

榮青雲覺得好委屈,自從答應幫忙打探消息,他也不知道問了多少遍,可是左孝佟永遠都是那麼一句——時候到了你就知道了。這會兒不是時候到了嗎?他還是不知道,這教他能不擔心嗎?

左孝佟忍不住送上一個白眼。「我何必陷害你?」

「是啊,你比我有前程,我陷害你還差不多,可是,這事若教我爹知道了,他一定會將我送到西北。」

「你放心,敬國公將你送到西北,榮大將軍一定會將你送回來,紈褲子弟沒有資格在鐵面將軍的麾下。」

這話前頭明明听了多舒心,可是轉眼就將他踩進泥里。榮青雲齜牙咧嘴,恨不得撲過去掐人。「我如今在五城兵馬司好歹也是一號人物。」

「有出息了。」左孝佟很給面子的贊賞道。

「只要有心,我也可以做得好。」

「是啊,不過,你能否閉上嘴巴?」左孝佟的目光始終留意著季霏倌。原本想緩和氣氛,可是她實在太緊張了,什麼話也听不見,一直盯著官道。

榮青雲感覺好哀怨,遭到某人利用完了,一腳被踹開。

雖然很想安靜下來,可是轉個頭,榮青雲又忘記了,再一次囑咐,「不要忘記,遠遠看著就好了,若想見他們,一定要先遞帖子,得到同意,方能登門拜訪。」說穿了,榮青雲根本不相信他們來到這兒只為了見上一面,必然有其他目的,問題是他們……不,應該是她與姑姑、姑父能有何牽扯?看得出來,今日真正想見姑姑和姑父的人是季霏倌。

「我不是已經答應過你,不會不經允許就上門求見。」

榮青雲瞥了季霏倌一眼,「嫂子呢?」

「她豈是你這麼不懂分寸的人?」

榮青雲很想大聲抗議,直覺告訴他,季霏倌是個闖禍精,臨仙閣的紫竹林就是最佳的例子,可是某人的眼神警告他,若他繼續唆個沒完沒了,拳頭就揮過來了。

這時,期待已久的馬車聲終于傳來,季霏倌不自覺地往前走一步,左孝佟緊緊挨著她,生怕她太過激動失了控制。

榮青雲清了清嗓子,忍不住道︰「我們能不能躲到樹林後面?」

左孝佟沒好氣的瞪人,「我們已經在樹林後面了。」

「那個……嫂子……」榮青雲很委屈的將嘴邊的話咽下。

馬車停了,一位俊逸非凡的男子先從馬車下來,接著伸手扶著里面的女子下馬車,兩人相視一笑,手牽著手走上通往莊子的石板路。

季霏倌一看見他們,就知道自己是他們的女兒,她與榮月華有五分相似,尤其眉眼間簡直像極了。

左孝佟也看出來了,不自覺地握緊季霏倌的手。

不拘小節的榮青雲也察覺到了,一會兒轉頭看著季霏倌,一會兒又轉去看榮月華,這是怎麼回事?

季霏倌很快又發現一事,李政就是元宵夜教大公主看得熱烈如火的男人。

「是誰?」

季霏倌不知自個兒何時掙月兌左孝佟,只是滿腦子被一個念頭佔住了——走到他們面前,將他們看個仔細。

李政連忙將榮月華拉到身後,可是當他看清楚季霏倌,不禁月兌口喊道︰「囝囝!」

囝囝是榮月華的小名,也是榮月華懷孕時對孩子的稱呼,因為她一直覺得會生女兒,便跟李政說,女兒的小名也取囝囝。

听到李政喊囝囝,榮月華不禁從他身後走出來,看著走向他們的季霏倌,眼淚情不自禁地哮啦嘩啦滾下來。

李政嚇了一跳,慌張的連忙取出帕子為妻子拭淚,「華兒,怎麼了?」

「囝囝……」榮月華喃喃自語的不停念著,眼楮看著季霏倌,卻又好像不是看她,然後下一刻,就見到她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李政喊了一聲「華兒」便抱起她,快步朝著莊子跑去。

季霏倌想追上去,又不敢追上去,不知所措的看著左孝佟。

「我們還是跟過去瞧瞧吧。」左孝佟詢問的看著榮青雲。

榮青雲遲疑了一下,終究點了點頭,三個人趕緊追過去。

榮月華一昏倒,莊子上的管事立刻派人送消息回敬國公府,下午,榮老夫人就趕過來,沒想到還未見著女兒,就先見到榮青雲和左孝佟。

「你們為何在此?」榮老夫人不看左孝佟,而是看著自個兒孫子,為了擔心有人打擾女兒和女婿,她索性宣稱這個莊子賣了,以免府里有人上這兒游玩,他怎麼會來?

「我也是胡里胡涂,還是左世子來說吧。」榮青雲也是一頭霧水,光憑長相說姑姑與季霏倌是母女,沒有人不會相信,可是,實在沒道理啊。他有滿月復疑問,偏偏左孝佟悶不吭聲,滿心滿眼都撲在季霏倌身上,而季霏倌又緊緊跟著姑姑和姑父,他還能如何?自我安慰答案總會揭曉,這下祖母來了,左孝佟總不能再不說話了吧。

此時,左孝佟當然不會再悶不吭聲了,眼前這位可是敬國公府子孫們敬重著的老祖宗。

「老夫人可否知道,十五、六年前,因為竊賊闖入宜津驛館,永寧侯府的陳姨娘與李夫人同時生下女兒?」

「永寧侯府的陳姨娘……這又如何?」

榮老夫人當然知道那一夜宜津驛館的事,不過,並不知道當年同時在那兒產女的還有永寧侯府的姨娘。

那一夜遭到竊賊攻擊,女兒就察覺並非如此單純,認為對方是沖著她來的,于是暗中派了一名侍衛趕回敬國公府求救,可是當他們的人趕去救援,女兒已經離開宜津驛館了。

救援人馬匆匆忙忙尋著其他侍衛留下來的線索一路追查,最後只找到摔落山崖的女兒,而女乃嬤嬤、兩名丫鬟和其他侍衛全都死了,出生沒多久的外孫女更是下落不明。

這些年,他們也試著尋找孩子的下落,可是宜津驛館一場大火燒毀了許多線索,他們甚至連個可以詢問的對象都沒有,最後也只能當孩子死了。

「前些日子陳姨娘身邊的一個婆子向永寧侯夫人告狀,陳姨娘在宜津驛館生下來的孩子不到幾日就死了,季家四姑娘根本不是永寧侯的女兒。」

榮老夫人眼神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左世子何不直接說明白。」

「季家四姑娘,也就是拙荊,她有可能是李夫人托付給陳姨娘的女兒。」

「你是說,離開宜津驛館前,華兒將剛剛出生的女兒托付給同時產女的陳姨娘?」

「身為一個母親,若懷疑竊賊是沖著她來的,她豈不是應該將孩子留在安全的地方,而自個兒將敵人引走?」

「這是你的猜測,還是你有證據?」榮老夫人是一個行事謹慎的人。沒錯,女兒自幼習武,膽識過人,遇到困難不會坐以待斃,而是想方設法保全每一個人的性命,尤其在懷疑竊賊的目標是自個兒的時候,她更不可能將孩子留在身邊,只是,她也不會隨意將孩子交給不認識的人。

「陳姨娘堅持拙荊是永寧侯的女兒。」

「既然如此,左世子夫人怎能懷疑陳姨娘?」榮老夫人完全就事論事,無論如何,從小將你撫養長大的親娘堅持你是親生的,孩子怎能再生出疑心?

「拙荊相貌與陳姨娘和永寧侯皆無相似之處,而那位婆子言之鑿鑿,永寧侯府人人皆相信拙荊非永寧侯之女。」雖然知道榮老夫人只是不想弄錯了,左孝佟還是覺得不高興,霏兒可以不是永寧侯的女兒,也可以不是李夫人的女兒,他一點都不在意她的出身,只是因為她想找到親生父母,他想幫她找到。

「祖母,若是您見了左世子夫人的相貌,您也會認為她是姑姑的女兒。」榮青雲忍不住跳出來道。有了宜津驛館那一段,他相信她們一定是母女。

這會兒榮老夫人的表情終于變了,「真的嗎?」

榮青雲用力點點頭。「姑父一見到左世子夫人還喊了一聲「囝囝」,姑姑因此哭得好傷心,這才暈了過去。」

榮老夫人聞言一陣激動,「囝囝是華兒的小名。」

「原來如此。」

「老夫人,拙荊今日原是想遠遠的看李夫人一眼,卻也沒想到她們的相貌如此相似,因此她才會一時忘情出現在李大人和夫人面前。」

「我可以見她嗎?」榮老夫人的態度完全改了。

「左世子夫人守在姑姑身邊,祖母想見她得再等一會兒。」

榮老夫人轉頭看著身邊伺候的齊嬤嬤,「剛剛管事不是說了,大夫有言,華兒因為太激動一時受不住暈過去,不久就會醒來,你去瞧瞧,華兒醒來了沒有?」

齊嬤嬤應聲退了出去。

「左世子,老身可以請教你一些事嗎?你們如何找到華兒?你的夫人性情如何?她喜歡什麼……」榮老夫人有一大串的問題。以為死去的外孫女活過來了,且近在眼前,豈能教她不好奇?

「老夫人別急,听晚輩慢慢說來。」左孝佟接著細細道來他們如何尋人。

雖然還未證實,但是李政已經認定季霏倌是自己的女兒,失而復得的女兒,好像在作夢一樣,如今,她如此真實的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與妻子初嫁時簡直一個樣。

「敬國公府的侍衛趕去宜津救回華兒後,華兒一直陷入昏迷,長達三個月,醒來了之後,她忘了在宜津那段日子……不,應該是忘了她嫁給我之後的日子,變回十七、八歲的華兒,從此她的心智一直停留在此。

「因為孩子當時不在身邊,我們推斷孩子不是被抱走了,就是早在遭到追殺的途中意外而亡,可是,我不肯輕易相信孩子死了,那是我和華兒期待已久的寶貝。待華兒身體狀況好一些,我便辭了官,帶著華兒到我們曾經去過的地方,試著尋回華兒失去的記憶,也試著尋找孩子。

「兩年前,我們遇到一名神醫,醫術精湛,他說華兒身體很好,得的是心病,想喚醒她沉睡的過去,只能靜待醫治心病的藥。」

今日來此,季霏倌能夠解開許多疑問已經很滿足了,不敢期待認回親生父母,可是若能確定身世,總是好的,不過親生母親如今的景況,也不知要等待多久才能夠讓他們與她相認。

「我們若是早一點回到京城,就可以早一點見到你。」

季霏倌說起自個兒為何對身世起疑,如何尋找真相,又是如何在左孝佟的幫助下查到他們身上,再透過榮青雲找上門。

「今日我沒將墨玉葫蘆帶身上,不能教李大人確認是否是李夫人的。」她出門不敢將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在身上,萬一弄丟了,口說無憑。

「你應該喊一聲爹了。」若非女兒都大到嫁人了,李政恨不得將女兒抱進懷里。

「姨娘堅持我是永寧侯爺的孩子,不願意說出真相。」

「漫長的十五、六年已經失去了,我不想再錯過更多的時間。」

「爹……」這聲爹一喊出口,她眼眶也微微紅了,「您不怕認錯女兒嗎?」

李政看著還閉著眼楮的榮月華一眼,再看著季霏倌。「囝囝看似與華兒只有五分相似,但是與華兒初嫁我時卻是一個樣。」

對哦,她都忘了,如今沒有現代美容科技的發達,年歲的增長絕對會改變容顏,變化的大小不一,往往取決于氣質、胖瘦等問題。

「我是岳父的學生,岳父看我有讀書的天分,可憐我家貧,便收留我住在敬國公府,我因此遇見華兒,我們兩個一見傾心,相約我金榜題名再娶她為妻。我當上了狀元郎已經二十二了,華兒十八,像朵牡丹,嬌艷動人,京城的男兒有誰不羨慕我,娶了敬國公府文武雙全的寶貝。」

從他們手牽著手踏上石板路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們一定相愛,果然如此。

「我在翰林院待了一年,覺得沒什麼意思,還不如當個地方官,真正為百姓做點事,華兒無異議的支持我。我們先去了海寧,不到三年,皇上就將我調到湘州,我們在那兒認識秦大儒夫婦,後來皇上又將我調到塘江,我們就是在塘江有了你。此時皇上想讓我回京城。」

季霏倌已經听出父親很受皇上喜愛,人家是五年一任,考績評了個優,通常是留任,想升上去,關系要有,想坐上要緊的位置,要加上皇上的喜愛,而父親完全沒有五年一任的問題,且都是皇上親自指派,可見得皇上多看重。

「我不放心華兒一個人待在塘江生孩子,可是華兒大月復便便,行動不便,于是我們商議分開行動,我先行回京,她在後頭慢慢跟上。因為敬國公府派了八名侍衛護送,我就放心先行回京,卻沒想到她卻差一點死在宜津,我們的孩子也不見了。」

「這不是爹的錯,誰知道會在宜津驛館發生那樣的事。」

「就是啊,我和華兒向來與人為善,從來沒有得罪人,誰會如此殘忍,意圖殺害華兒和月復中的孩子?可是,宜津官府執意說是竊賊闖入驛館,而老夫人認為華兒的情況不宜糾纏此事,我們只能放棄追查。」

對了,她一直沒有留意此事,宜津的官員為何要匆匆結案?她娘親出自敬國公府,她父親深受皇上看重,宜津的官員不是應該努力查清楚案子,好巴結敬國公府和她父親嗎?匆匆結案是因為後頭牽連到大人物,要不,就是某位大人物施壓……這個案子越想越不單純。

「爹不要擔心,娘一定會想起來的。」

李政點了點頭,「我一直相信你就是醫治她心病的藥,既然你回來了,她當然會想起過去的事。」

是啊,娘一定會想起來,母女相認,她才能夠進李家的族譜。

榮月華一醒過來,季霏倌就放心的跟著左孝佟離開莊子。

「他們是我的父母,真好。」雖然累壞了,季霏倌閉著眼楮卻睡不著。「可是,明知道他們是我的父母,卻不能相認,不能大聲說我是李家子孫,我心里好難受。」

左孝佟低下頭吻了吻她的發頂,將她摟得更緊。「你要相信,她必會想起當初期待你出生的點點滴滴,她如何在危難之中將你生下來,你們一定會相認。」

頓了一下,季霏倌忍不住擔心道︰「若她一輩子想不起來呢?」爹認為她是醫治娘心病的藥,可是,她快十六了,又不是剛初生皺巴巴的小娃兒,哪能幫助娘回憶起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

「不會的,她今日見到你不是哭得很傷心嗎?」

好吧,她也相信若非臍帶相連的血脈關系,娘不會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哭得淅瀝嘩啦,不過,想找回過去的記憶,總覺得好像光著腳丫子爬過險峻高山,十分困難。

「我是說萬一,萬一呢?」

「你這顆小腦袋瓜為何不能安靜一點,老愛胡思亂想?」左孝佟傷腦筋的輕敲一下她的額頭。「沒有萬一。」

季霏倌好委屈的嘟起了嘴巴,「我擔心嘛。」

「擔心不過是自尋煩惱,何苦呢?」

季霏倌搖了搖頭,坐直身子。「不行,我得想個法子撬開姨娘的嘴巴。」

「你不是已經好話說盡了嗎?」左孝佟覺得一般的手段根本對付不了陳姨娘。

腦袋瓜兒一轉,季霏倌期待的看著左孝佟,「若是告訴姨娘,我已經找到親生父母了,姨娘會不會道出實情?」

「沒有證據,你與敬國公府的關系最好不要說出去。」

「為何?」

「永寧侯必然藉此機會向敬國公府要好處。」

季霏倌瞬間蔫了。「永寧侯在你心目中的評價真差。」

「自從我成了錦衣衛指揮使,他可是好幾次找我喝酒。」

季霏倌驚愕的瞪大眼楮,「真的嗎?」

「這種事你用不著知道,我權力不大,無法對誰應該坐哪一個位置指手劃腳,他找我喝酒也不過是想看看我這兒有沒有關系可以利用。」

「敬國公有能力幫他,是嗎?」

「應該說是已逝的敬國公。老敬國公曾經指導當今皇上學問,可以稱為帝師,不但是如今的敬國公,就是老敬國公最得意的學生李大人,與皇上都有同窗之情。如今敬國公的孩子都很平庸,也缺乏野心,敬國公這一脈算是後繼無人,因此皇上重用敬國公,也格外珍惜驚才絕艷的李大人,當初才會不斷提拔。」

季霏倌不由得一嘆,若是皇上不要太看重了,沒有動不動就提拔,也許就不會發生宜津驛館的悲劇了。

「不管是榮老夫人還是敬國公,皆是行事謹慎沉穩之人,若沒有證據證明你是李夫人的女兒,他們會對此事保持沉默。」

她贊成敬國公府的做法,還沒確定就鬧得滿城風雨,很容易招來不必要的麻煩,萬一還有人跳出來認父母,那豈不是亂七八糟?

「你有法子可以讓姨娘吐出實情嗎?」

「陳姨娘有許多考慮,若非死到臨頭,她只怕不會吐出實情。」

「死到臨頭……有了,能不能讓她以為自個兒快死了,她心疼我不知道自個兒的親生父母是誰,便決定道出實情。」她還是相信姨娘對她的疼愛是真心的。

「要不是病入膏肓,她怎麼會以為自個兒要死了?」

季霏倌又蔫了。「就是啊,除非我和姨娘一起面對危險,瀕臨死亡。」

左孝佟微微挑起眉,「這倒也不難。」

季霏倌兩眼一亮,「你有主意?」

「你邀請陳姨娘上山祈福,我再劫持你們,給你們說真心話的機會?」

季霏倌歡喜的點點頭。「明日我就邀請姨娘上山祈福。」

「不急,你總要給我三日時間準備。」

季霏倌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突然想起一事。「哎呀!我都忘了,姨娘也不是想出門就可以出門,這事必須經過永寧侯夫人同意,也不知道夫人會不會刁難?」

「你是輔國公世子夫人,永寧侯夫人還是要賣你面子。」

「好,我去安排,就定在三日後。」

此時季霏倌根本沒想到,永寧侯夫人給她面子,陳姨娘卻避不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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