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娘 第五章 重回侯府夠招搖
「時候不早了,找個地方歇一歇。」
說是趕路,但不到十天的路程,走了十五天還沒到,佟若善一行人一路上看看山、看看水,哪里風景不錯就停下來逛一逛,好似根本是出來游歷的。
距離首都天業城只剩下一天的路程了,若是趕一趕,明天落日前趕到侯府不成問題,腳程快點不怕顛,也許晌午就到了。
趙嬤嬤提議趕路,她巴不得背後生了一對翅膀,羽翼一拍飛回京城,她再也受不了佟若善主僕的牛步。
可是天難從人願,不想太勞累的佟若善還是照自己的步調行進,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睡的睡,她還沿路買了一些小玩意兒,打算回府送她那些素未謀面的弟弟妹妹們。
瞧她多有愛,異母手足也照顧到了,一個不落的準備了禮物,縱使收買不了人心,也能暫時堵住他們的嘴。
「小姐,再趕趕吧,很快就到了。」揉著後腰的趙嬤嬤說得有氣無力,努力要說服益發難纏的大小姐。
「不了,我累了,想休息,找間酒樓投宿吧。」
氣勢很重要,不能回府的第一天便落了下風,佟若善要光鮮亮麗的出現在眾人面前,而不是灰頭土臉地像只小灰鴨,讓人以為她是山坳里來的小村姑。
還沒交手不知深淺,她第一件要做的事是風光入府,以侯府千金的氣度鎮壓全場,而不是以無人憐愛的小可憐姿態進去,否則日後誰還看得起她。
「小姐,那一家最大,而且也最宏偉氣派,你看他們的招牌還漆金字。」識字不多的青桐指著金碧輝煌的大酒樓,橫掛的匾額有兩個成年男子的長度,字體厚重而宏遠。
「嗯,就去那家。」佟若善馬上應道,而且她也餓了。
「小姐……」趙嬤嬤一邊揉著不中用的老腿骨,一邊加快腳步,她原本是想阻止她們入內,可是花骨兒似的小姑娘像兔子一樣會蹦,三、兩下就離她越來越遠,她氣惱的用力一跺腳,隨即轉念一想,既然不能獨善其身,那就同流合污,沒道理她們幾個小丫頭吃得,她老婆子吃不得,有美食佳肴怎能落于人後。
老炭頭跟車夫們在外頭守著馬車,佟若善和四個青字丫頭坐一桌,周嬤嬤一招手,便和趙嬤嬤和兩個丫鬟湊一桌,一行人分三撥,熱騰騰的菜肴也一道道送上來,香氣四溢的美食令人食指大動。
「小姐,我給老炭頭大叔和車夫們送些大餅和鹵牛肉,他們應該也餓了。」善解人意的青絲不忘照顧身邊的人。
「好,快去快去,再給老炭頭切一盤雞、半斤的白干,炒兩個菜。」自己人不能冷落。
「是的,小姐。」一說完青絲便起身離座,很快就又回來了。
其實她並未親自去送飯菜,而是囑咐店里的伙計跑腿,給了一兩銀子慰勞辛苦,她重新入座時,桌上的菜肴還沒動過幾筷,她笑笑的夾了芙蓉雞片往嘴里放,慢條斯理的嚼著。
不只她慢,她們這一桌的主子、丫鬟都細嚼慢咽的品嘗食物的美味,趙嬤嬤那桌早已吃飽收盤子了,她們桌上的菜還剩下一大半。
見狀,趙嬤嬤又想吐出一口老血,老牙咬得快崩了,她兩手握緊,告訴自己不要動怒,等回到府里,自有夫人會收拾這幾個囂張跋扈的小蹄子,犯不著她氣出病來。
可是她還是氣憤難平,口中有股腥味要沖喉而出,若是和這位大小姐再多相處幾日,她肯定會少活好幾年。
「小姐,那位大人說,回京後你能不能再給他兩百瓶雲南白藥,他在城外有座莊子,離山泉寺不遠,山泉寺里的明空大師是雲空大師的師弟。」氣息沉穩的青芽狀若不經意的道。
佟若善一听,水眸瞬間睜得又大又圓。「有完沒完呀!他當我是制藥師嗎?專門給他搗鼓這些有的沒的,我上回泡了三天香浴澡才弄去一身藥味,他又來找我麻煩。」
就不能當這世上沒有她這個人嗎?沒這樣壓榨人的吧。
「上次那一批一到手就被搶空了,那一位身上也只留下一瓶,根本不夠用。」
「我看起來一副欠虐待的模樣嗎?」佟若善可不是傻子,累死自己沒藥醫,傻事做一回就夠了,誰教她太缺錢。
「小姐,邊關有五十萬大軍。」青芽又道。他們吃不飽、穿不暖,拚死守護百姓,沒叫過一聲苦。
「五十萬……」佟若善不免咋舌,心口軟了一下,一百瓶對五十萬將士的確是杯水車薪,可是……「告訴他,我最多一個月給他兩百瓶,拿一萬兩就好,藥材由他準備。」
「照之前的單子?」青芽又問。
「不,前五行,後五行,中間兩行刪掉,我不坑他,叫他也比照辦理。」佟若善的言下之意就是,以後有事沒事都別再找她,她很忙。
青芽訝然,「小姐,你坑那位大人很多。」起碼刪掉兩百種藥材,而且都是最昂貴的。
「我不是制藥的。」佟若善才想哭呢,她本是手術房里堂堂的主刀醫師,如今卻淪為配藥的小藥師,她多跌價呀!
「大人說你是高明的大夫。」這句話是青芽自己添上的,她看過將軍的傷,不可能好得這麼快。
她是刑劍天麾下訓練多年的死士,在刀山火海拚過來的,她熟知各種傷勢,就連她身上也有不少新傷舊疤。
「我不是大夫。」真怕出名的佟若善略微揚高聲音。她不會診脈,沒有輔助儀器,她不算完整的醫生。
簡單的小手術,像是清創、割除、縫合,她能做得完美,可是要開胸、開腦,或是大規模的截肢手術,沒有血液篩檢和輸液是辦不到的。
像上次她拔除刑劍天腿上的殘矢時,是用鹽水替他消毒,她可以做出生理食鹽水和葡萄糖液,但是要送進人的體內很困難,她還沒找到代替軟管的輸液管,針頭也是難事。
此時正好一名神色慌張的老管家從二樓跑下來,「大夫」兩字一入耳,便不管不顧的拉著人就跑。「大夫?快跟我來,我家老太爺快不行了,快跟我來,快!」他根本沒心思多看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腳步匆忙的將人拉上二樓。
「我不是,你搞錯了……」佟若善有些受不了,這老人家未免太心急了,好歹讓她吃飽飯嘛,怎麼急匆匆地拉了人就走。
「老夫人、少爺,大夫來了,我把大夫帶來了……」老管家喘著大氣,臉色跟豬肝一樣發紅。
「大夫在哪里?老盧,你想急死我們是不是,你說的大夫呢?」這老家伙越來越胡涂了。
「不就在這兒嘛,我拉得很緊……」倏地,他一愣。「咦!怎麼是個雪娃似的小姑娘?」
都快急死了的老夫人氣得猛打他的背。「你是怎麼辦事的,要你找大夫,你拎了個丫頭來,想把人家嚇死呀!小姑娘,別怕,他不是有心的,我們只是急了,老頭子他……」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她急忙用手絹捂住嘴,低聲啜泣。
「我說過我不是大夫,可他沒听見……」佟若善的目光往躺在床上的老人一看,頓時眉頭一顰,月兌口喊道︰「氣胸。」
一旁暗自著急的清逸男子一听,不自覺的跟著復誦,騫地兩眼一亮,這個小姑娘能說出病狀,還不能救人嗎?「請你救救我爺爺。」
「這……」對她來說並不難。
「小姑娘,老身也拜托你,如果你能救就救,若是真不行了我也不會怨你,人到了這歲數還看不開嗎?」富貴由人,生死由天,大不了她跟老頭子一起走,全了夫妻情分。
「好吧,我試試。」看他們一再懇求,佟若善無法狠下心拒絕,學醫的宗旨就是為了救人,刻不容緩。
「真的?」祖孫倆喜出望外。
佟若善看了看屋內有無救急的事物,霍地瞧見角落一株生長盎然的綠竹,她馬上吩咐道︰「快,把竹子砍了,只取中空的那一截,一頭削尖,另一頭的竹囊取出,讓竹心通暢。」
年輕男子二話不說的砍竹、削竹、挖出竹內的竹囊,小指大小的竹管能由這頭看到那頭。
「好,再用烈酒里外淋一遍……」做消毒動作。「可以了,現在給我,待會不管我做了什麼,你們都不要大驚小怪,我是在救人,不是要傷害你們家老太爺,你們能接受嗎?」
「好。」
「你放手做。」
得到家屬的應允,佟若善看向面色泛白、嘴唇發紫的老太爺,讓盧管家解開老太爺胸前的衣物,露出塌了一半的胸膛,她先听听老人家混濁的呼吸聲,確定是氣胸無誤,再伸出兩根指頭模著皮下的肋骨,數著根數,隨即她將手中的竹管以尖頭那端快速插入兩根肋骨中間,按著竹管另一端的食指迅速放開,一高一低的胸忽地灌滿氣,脹得一般高低。
剛剛幾乎斷氣的老人家幽幽的睜開眼,不明白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掙扎著要起身。「你們怎麼了,一個個的表情像家里掛白似的,真晦氣。」
「你給我躺好了不許動,差一點就要為你備福棺了,還逞你老太爺的口氣,瞧瞧你胸口,還插了一根竹管呢!」真是神了,竹管一插人就喘氣了,老夫人又驚又奇的盯著隨胸口起伏而一上一下的綠竹。
「什麼竹管……」老太爺往下一瞧,看見竹子插在身上,猛地嚇出一身冷汗。「這是什麼,誰干的,讓我不長命嗎?」
「老爺子,我們小姐是救你的命,她的醫術可好了,能把死得治成活的。」青桐望著自家小姐的神情,就像看到活神仙一般崇拜。
方才她見自家小姐被人拉著跑,又听老管家喊著找大夫,她馬上從馬車上拎下小姐的藥箱,跟著沖到二樓,剛好將小姐救人的神奇過程看了個全。
而青芽的任務就是保護好佟若善,便也跟著來了,當她看到佟若善的手法,不禁大感佩服,難怪那一位不惜砸重金也要她制出來的藥,不過她依舊面無表情。
至于另外兩個青字丫鬟就守在房門外,以隨時應付自家小姐的吩咐。
你就吹吧,最好把我吹上天,你家小姐真的沒那麼神,能把死人變活人。佟若善睨了青桐一眼後,從藥箱取出由竹節制成的听診器,放在老爺子的胸前一听,微弱的沙漏聲嘶嘶變小,漸無。
「就是呀,要不是有這小姑娘的妙手回春,你這條老命就沒了,我剛看你連氣都不喘了,死了一般沒動靜。」老夫人拭了拭淚,這次她流下的是歡喜的淚水,她太感謝憑空出世的小神醫,她一出手就把她家老頭子從鬼門關拉回來。
「就憑她?」老太爺一臉懷疑。
「竹管還在呢,由不得你不信。」要不是親眼目睹,她也不敢相信一根竹子也能救命,真是太神奇了。
老太爺一直盯著胸口的竹管不放,心里萬分地不安,身上插著這玩意兒還能活嗎?
「這能拔掉嗎?」
「等一下,得先上點膏劑。」佟若善說道。
要開刀縫合漏氣處稍有難處,她沒有完整的開刀設備,不過她有種融合中西醫的凝膏,一向用于燒燙,在受傷的皮膚上薄薄抹上一層,它會呈現透明的膜質,避免傷處接觸到空氣而二度感染,而且這種膠膜是植物性的,人體會自行吸收。
上一世她曾經試過,可是那時候有一些稀有藥材已經絕種了,找不到相仿的替用品,所以一直在研發中,未有成功的產品上市,外公的一生最惦記的便是中藥西制。
這一世她終于找到機會了,拜刑劍天尋來的藥材所賜,她找到其中一味珍稀藥草,加以融脂調合,制了幾瓶當家常用藥,哪天不慎被油燙燒就能拿來使用,方便又實用。
不過說是珍稀,但是在這年代跟野草一樣便宜,根本不會有人會拿來用,因此她想做多少就有多少。
「現在你吸口氣,讓我看看肺髒大致的位置。」佟若善表情嚴肅的道。下錯藥徒勞無功,還得多折騰幾回。
老太爺深吸了口氣,胸口明顯有輪廓的凹陷。
「好,我要下藥了,把你破掉的洞堵住,它不能治好你的傷,但能讓里面的氣不外泄,身體有自愈能力,三、五天後就會長出新肉,小洞便會密合,像原來的一樣。」說完,佟若善順著竹管往內滴膠,她再用听診器听著老人家的胸膛,直到再也听不到漏氣的嘶嘶聲,她才慢慢拔出竹管,小指粗的傷口出血量並不多,表示她避開了主要血管,僅微血管破裂。
「這樣就好了?」老太爺有些驚奇的問道。真奇怪,他只感覺到一點兒疼,她這也算治病嗎?
「你最好臥床靜養五天,盡量別走動,咳嗽不要太用力,能忍就忍,一會兒你們再找個大夫開藥,加強固本。」
佟若善最弱的是診脈,沒有儀器檢驗出來的數據報告她無法開藥,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也就是這個意思,從外觀看來相同的病癥卻有不同的劑量,依體形、重量,甚至遺傳疾病而改變,所以她從不給人開藥方,那是一種對自己負責任的態度。
「你不就是大夫嗎?」老太爺一家幾口異聲同聲的問道。
很不想解釋的佟若善只好再一次強調,「我真的不是大夫,只是剛好會一些救急奇技,真要把身子養好,就要找真正的大夫,我只能救命,醫不了小病小癥。」
她真的不會術後照顧,當她還是個外科醫生時,開完刀後就將病人交給護理人員照顧,除非有突發狀況,她兩、三天巡一次房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最後再簽個出院同意書便了事。
事實上也沒她什麼事,按時投藥,病人有發燒現象就調整抗生素劑量,反之則減量,或是補充體液,反正最難的那一關都過了,還會敗在最基礎的調理下嗎?
「意思是我命大,正巧踫上你會治。」老太爺不知這丫頭是謙虛還是老實,但看她年紀不大,也許真是學藝不精。
「你要這麼說也挺貼切,要不是我有一群扯後腿的丫鬟,你也不會找上我。」佟若善看了看口無遮攔的青桐,再瞧瞧面無表情的青芽,前者憨憨的笑著,全然不曉得她說的就是她,而後者精明硬氣,不當一回事的繼續面癱,看著這兩個人,她忍不住暗嘆了口氣,有這樣的丫鬟,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丫頭,你是哪一戶人家的千金?」老太爺問道。要報恩也得找對門,他這條命結結實實是她撿回來的。
「武寧侯府。」
「等等,武寧侯府哪有你這麼大的小姐,我記得他們家有個適婚年紀的女兒,叫明什麼來著……」老夫人一時想不起來,她接觸的花樣女子太多了,常常會搞混。
「明珠,她是繼母梅氏所出,我是原配程氏的女兒,住在建康的祖母家,替我娘盡盡孝道。」佟若善一言點出高低,妾生子即使生母扶正,在元配子女面前仍矮上一截。
「啊!我想到了,你是素娘的女兒,我記得她是個溫婉愛笑的女子,笑起來像朵花似的。」老夫人說完,不免感到可惜,紅顏薄命啊。
「我不記得母親的模樣。」那麼小的孩子哪記得住生母長什麼樣子。
老夫人欷吁一嘆,「好人不長命,你也別難過了,我們姓何,我家老頭子是皇上的老師,人稱何太傅,目前賦閑在家,大兒子是禮部尚書,逸哥兒是老大家的長子……」
「老婆子,你說那麼多干什麼,要不要干脆把何家的家譜都背出來?沒瞧見小丫頭都尷尬了,不耐煩應付你這個老太婆。」婦道人家就是舌頭長,一見到投緣的便東家長、西家短的說個沒完。
「老太爺別誤會,不是不耐煩,而是坐了一整天的馬車有點累了,這會兒困覺呢!」佟若善掩著口,故作哈欠狀。
「好好,你快去休息,我們就不打擾你了。」何老夫人馬上道。小孩子要多睡才能長高。
「嗯,那我就先告退了。」佟若善福了個身,便領著兩個丫鬟離開了。
一走出房門,急性子的青桐迫不及待的追問,「小姐……」他們給多少診金?
然而她的問題都還沒說出口,佟若善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青蟬,你去訂房,青絲,你去弄碗雞絲粥來,你家小姐還沒吃飽。」
「是,小姐。」
「是,小姐,我向店家借用廚房。」
青蟬、青絲一左一右的走開。
而後佟若善看向青桐,低聲警告道︰「你,給我安分點,不該說的!一句也別提。」言多必失。
「小姐……」青桐一臉委屈的低下頭。
不爭也是爭,誰說做好事沒有回報。
隔日一大早,何太傅一家人急著進京找太醫,沒來得及同佟若善再次道謝便先行離開了,不過他們倒是留下了謝禮,托掌櫃的轉交。
佟若善睡了一場美容覺,巳時二刻才起床,她優雅的梳洗更衣,用過早膳才慢緩緩的準備出發,當她經過櫃台時,掌櫃的馬上把東西交給她。
她接過後並未立即打開,等上了馬車才解開包得密實的雲青綢布,露出一只方形匣子,她打開匣子一看,一套金光燦燦的頭面,從寶鈿花釵翠冠到成套的鐲子、耳墜、頸煉,還有紅得如血滴的寶石額墜,匣子最下層還壓了三張一百兩的銀票做為酬謝,照她估算,銀票加首飾的總值超過一千兩。
「小姐,會不會太貴重了?」想得多的青蟬怕受之有愧。
「你覺得一條命值多少?」佟若善看了她一眼,反問道。
「這……」沒法兒算吧。
「能用錢買到的都不貴。」佟若善知道這說法听起來是有錢人的口氣,可是倒也有幾分道理,有些東西就算有再多銀子也買不到,譬如感情、生命、永恆、逝去的青春。
「可是你給刑公子治傷,只要了他兩百兩。」青蟬不解的問道,她從青桐那兒听說了她們在道觀發生的事,怎麼小姐對不同人,收的診金也不同?雖然兩百兩已經很多了,听青桐形容,當時刑公子的臉都歪了,但比起何太傅給的,算是小數目了。
「後來我不是坑了他很多嗎?」欠了是要還的。
青蟬一听,回想一下百斤藥材的盛況,不由得捂嘴悶笑。
「小姐,你不厚道。」那一位是為國為民,而她是謀私利,賺這種錢太缺德,沒有前方將士的保家衛國,哪有百姓的安樂。
「青芽,你是誰的丫鬟?」要認清主子是誰。
「……你的。」青芽說得不情不願。
「嗯,跟著我吃喝,胳臂肘就不要往外彎,腳踏兩條船,是很容易翻船的。」若是青芽背主不要背得太厲害的話,她會勉強考慮一下要不要出手相救。
「小姐,進城了。」看到京城熱鬧的街景,青桐不禁喊道。
「讓趙嬤嬤帶路,先回武寧侯府。」佟若善得先把一車的寶貝卸下,破損或折毀她可要心疼個老半天了。
她的話才剛說完,車門簾子無風掀了一下,又過了一會兒,一輛灰撲撲的馬車越過她們的馬車在前頭領路,門簾子又是一掀,鑽進青芽的身影。
有個會武功的丫鬟真好,佟若善暗忖。
四輛馬車排成一列,約行了兩刻鐘左右,街道變寬敞了,地面也鋪上平坦的青石板,但路上的行人卻變少了。
放眼望去,盡是青檐紅瓦的大戶人家,一戶比一戶顯貴,一戶比一戶尊榮,住的幾乎都是勛貴和朝中大臣,屋子也蓋得比旁人富麗堂皇,沒有一處不顯得精致和貴氣。
下了馬車,就見朱門緊閉,佟若善不禁笑了,一副「果然有暗招」的表情。
「趙嬤嬤,你不是說知會過府里,怎麼沒半個人來迎接?是你報錯了時辰,還是府里的夫人猝死,來不及掛上白燈籠。」沒意思,這個下馬威了無新意,教人頗感遺憾。
太惡毒了,居然詛咒夫人早死!「呃!應該是老奴的信還未送到,所以、所以……」趙嬤嬤結結巴巴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去叫門。」佟若善冷冷的道。她真不明白,這種小獸級的宅門,她的生母怎會一敗涂地?
「是。」青桐最喜歡叫門了,她搶先一步跳上台階。
可是她舉起來的手還沒敲下,旁邊的小門便探出一顆發量稀少的頭顱,粗聲粗氣的叫她們走側門。
「小姐,他叫我們從小門進去,說是夫人吩咐的。」青桐不悅的道。太欺負人了,小門是給下人走的,哪能委屈了小姐。
佟若善素腕一抬,輕拍了下她的腦袋瓜子。「夫人是明理的人,怎麼會下這般可笑的命令,一定是他自作主張,奴大欺主。」轉過身,她抬頭看著門坎上方褚紅色的雋刻字體,武寧侯府。「青芽,你的武功好不好?」
「十步殺一人。」無聲無息。
「那一根門栓呢?」這天氣真好,適合放紙鳶。
「易如反掌。」十根她也能一掌擊斷。
「撞門吧,最好留下兩個洞穿的腳印。」總要告知所有人,她佟若善回來了。
「洞穿?」青芽的兩眼忽地一亮。
「嗯,門板不倒,就留兩個腳印,咱們從正門進。」身為侯府嫡長女就要有一身貴女的驕傲。
「是。」這是這些天來青芽第一次露出興奮的表情。
砰!
卡!
一道水青色身影忽閃,前後只傳出兩道悶響,兩人高的實心門板如篩子一般,抖顫的往兩旁移開。
「走,咱們進去。」瞧,這不是打開了,也沒多難……咦!這個頭上沒三根毛的老鼠眼怎麼跌坐在地,整個人驚恐不已的直打顫,眼球還翻白,他是大白天見鬼了嗎?
「是。」四個丫鬟精神抖擻的齊喊。
走在最後頭的趙嬤嬤全身抖個不停,還一度腿軟,是眼尖的周嬤嬤拉了她一把,她才免于摔倒在地的狼狽。
何必呢,不過是有個丫鬟稍稍厲害了些,學幾下笑死人的拳腳功夫,擁有一身扛木頭的蠻力,真的沒什麼。
這一行人擺顯著,也沒先拜會梅氏,隨手捉了個像管家的男人,問明了梅氏為大小姐安排的居處,她們又如入無人之境的殺向府中最荒涼的院落,雜草都長過膝了,只有一、兩間屋子能住人。
她們不吵不鬧的自行打理,期間青芽又飛出去好幾次,每次都會帶回來兩個發抖的下人,不一會兒,整座院落里有幾十個丫鬟、小廝在除草、修枝、打掃、清洗。
當佟若善睡了個飽覺起來,院子已經煥然一新,干干淨淨的看不見一根草,青蟬、青絲也已經把她帶來的東西全部歸置好,多了一股清新生氣。
她滿意的看了看周遭,很好,以後這里就是她的家了。
混著桂花香的新茶散發著清雅香氣,不喝只聞香的佟若善陶醉在茶香中,微閉的眸子透出一股怡然閑情,驀地,一道沉厚的低嗓破壞了這份安然寧靜——
「她這麼對你,要不要我替你滅了她?」
她微惱的顰起柳眉,不太樂意的杏眸微睜,看向那個把她的地方當自家的男人,他太自在、太放肆、太不尊重主人的意願。
「你為什麼還沒回邊關?」游魂似的晃來晃去,讓人看了心煩,很想朝那張俊臉劃上一刀。
「皇上不準。」一言以蔽之。
「我不是答應供應一個月兩百瓶的藥,你還來干什麼?難道你不知道一個大男人在女子的閨房來去自如,對我的閨譽有多損傷!」佟若善是不在乎,畢竟這在現代也沒什麼,但如今她身在古代,可耐不住眾口鑠金,流言能殺人。
刑劍天拿起桌上的茶盞,一口飲盡。「我來瞧瞧你有沒有被人欺負。」
看著見底的茶杯,她無奈的一瞪眼。「感謝呀,我吃得好、睡得好,沒掉一塊肉,你可以走了。」
「因為那扇門?」他嘴角微勾。
「是呀,因為那扇門。」她多有先知灼見。
兩人像是打著啞謎,旁人無從得知,實則簡單明了,因為那扇被洞穿兩個腳印的大門,原想給她難看的梅氏氣極了,叫人把那扇門拆了,當柴火燒,一整日不見繼女,刻意冷落她。
說實在的,梅氏也有點嚇到了,驚愕繼女身邊怎會有那麼厲害的丫鬟,她心慌了一下,想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她本把佟若善想成對她誠惶誠恐的怯弱小白兔,怎麼來了一頭狼?
其實剛回來的佟若善也不想應付有事沒事都找事的梅氏,梅氏的避不見面正合她意,她正好趁機搞清楚府里的關系圖,把重要、不重要的全記在腦里,日後必定用得上。
不過她玩了個小惡趣,梅氏要燒門板,她便讓青芽去「模」回來,把新門拆掉換上舊門,兩枚小腳印依舊討喜,隔日一大早門一開,門外頭已經聚集了不少指指點點的大官、小官、貴婦、娘子,一個個笑得直不起腰。
于是乎各種流言滿天飛,一致指向侯爺夫人不厚道,對元配夫人所生的一對子女未盡照顧之責,極盡惡毒手法凌弱欺幼,還把小姑娘擲向門板,才留下洞穿的印子。
總而言之,梅氏不是好繼母典範,盡管她在外的形象慈和親善,但隨著繼女歸來之後的種種,以及她多年來的不聞不問,任其自生自滅,十余年所建立的形象毀于一旦。
好事無人知,壞事傳千里,當了近十年順心順水的侯爺夫人,旁人以為她就是元配,渾然忘卻她的出身,如今神似程素娘的女兒回來了,不少多事者開始翻起梅氏的底。
翰林院編修之女不打緊,好歹也是有品級的官,但她是庶女,听說還是很不得寵的那一個,仗著討好老夫人才入的門,說是貴妾,說穿了不就只是個姨娘,姨娘扶正的正室哪上得了什麼台面。
各種流言蜚語紛飛而至,打得梅氏措手不及,臉面丟失殆盡,她又羞又惱,不敢再有任何對付繼女的動作,唯恐又有不利于她的流言傳出,讓她再也抬不起頭見人。
因此,她繼續冷落佟若善,避不見面,人都回來三天了,她還把架子端得高高的,等著元配之女自己去向她磕頭請安。
可是不用想也知道,佟若善怎會向人下跪,有現代靈魂的她不興那一套,跪天跪地跪父母,哪能去跪個外人,所以啦,你不退讓,我不妥協,形成目前的僵局。
「別忍她,她翻不出大浪。」一個小官的女兒,刑劍天用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她,秋後的螞蚱了,蹦不了多久。
「我也沒忍她呀,你看我多愜意,自個兒樂著呢!她不來惹我,我也懶得理她,暫時井水不犯河水,我得先把武寧侯府模個清楚再說。」彼不動,她不動,若是彼一動,她才能立刻出招。
原本佟若善也想平平順順的回府,誰也不招惹地先看風向,蟄伏個三、五個月再小露獠牙,誰知心中有鬼的梅氏迫不及待地打壓她,以為能讓她沒臉,沒想到卻反打了自己一掌,讓不想大張旗鼓的一行人出了回鋒頭。
「需要我幫忙嗎?」他手底下的人善于打探。
佟若善把他喝過的茶盞移開,狀似嫌棄,拿了一只干淨的茶盞,重新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喜聞其香韻。「你少出現在我面前就是最大的幫助,你一來準沒好事。」
「我給你送銀子來。」刑劍天取出一萬兩銀票,這是藥錢。
她看了一眼便收下。「暫時供應不上,你也看到我院子里的情形,還有很多地方要整理,該修繕的我也不會客氣,總要住得舒坦,要過幾個月才能正常供貨。」
「你幾時及笄?」他忽然冒出一句不著邊際的話。
讓心緒向來平靜的佟若善,眉頭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你這話問得頗有深意。」
令人不安,好像有條吐著舌信的毒蛇在暗處窺伺,等著趁機咬上一口。
刑劍天故意吊她胃口。「你只管回答我。」
「再兩個月或三個月吧,我忘了。」她故意說得含糊。
他低聲輕笑,化開的笑容讓他更添幾分風華。「知道侯爺夫人為什麼突然命人接你回府嗎?」
「果然有陰謀。」她沒猜錯。
「你不意外?」刑劍天很欣賞她泰山崩于前卻不改其色的沉著,彷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佟若善眉一揚,眸光水燦的朝他一瞥。「擺明挖好的洞,一目了然,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你看過哪家的繼母繼女一家親?」不捉對廝殺就不錯了。
「那你還往下跳?」太不聰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說完,她忍不住無比愉悅的笑了。「我本來就該回來了,她派人來接是個契機,我不過是順著竿子往上爬,讓她稱心如意一回。」
「她這幾日可不怎麼稱心。」刑劍天調笑道,畢竟她一來,就攪混了侯府這潭水。
佟若善眼看著剛泡好的茶又被喝掉,心里那口氣都要堵到嗓子眼了。「看來你不打算告訴我是什麼事了。」
他搖搖頭,神情莫測難辨。「過幾日你便曉得了,侯爺夫人愛女心切,凡事以她為重。」
「愛女心切?」怎麼听起來很不妙?
自己的孩子是寶,別人的孩子是草,和女孩子有關的又最重要的,無疑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婚事?!
「哼!我本來決定把雲南白藥的配方告訴你,我只做技術入股,每年抽兩成利就好,如今我看你不順眼,天大的好事不便宜你了,快滾!」他再裝神秘呀!
黑眸一深,刑劍天看她的眼神有如在看一個淘氣的孩子,微帶縱容。「梅氏不會讓你閑著。」
意思是,她就算想制藥也抽不出空,一心要上位的梅氏容不下她,接下來會有應接不暇的麻煩找上她,她不找他合作都不行,他喝著涼茶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