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情小日子 第十章 銀子太多也是有壞處的
雲峰書院?!
這牛青苗還真敢開口,不怕把腰給閃了,脊椎骨挺不直趴著做人。
何長風神情輕蔑的瞅著她,用目光回她八個字,早死早超生,勿奢念。
雲峰書院乃本朝四大書院之一,專收小有文才的學子為生,文韜武略上若無出色處,管你是大臣之子還是巨賈子孫,剛正不二的山長柳夫子一律拒為門外,不肯降低學生入學的素質,選學生之嚴苛媲美進士考選。
不過一旦入了雲峰書院便是前途的保證,不論考上秀才、舉人,或是從此平步青雲直爬上高位,雲峰書院出去的學生一定有不差的名氣,為鴻圖仕途添光。
而嘴上嚷嚷著叫牛青苗別作夢的何長風還挺有本事,真把牛青陽送進雲峰書院,依規定要住校舍,逢五休沐一日。
「不要了,姊姊,我不行了,一會兒我還要趕回書院,不能再幫你了,你饒了我吧!求你了,你是我親姊姊,不是牢頭啊……」不行了,不行了,他的手抽了,握不住毛筆了。
「年紀輕輕的叫嚷什麼,你親爹後娘還在呢,還用不著你披麻帶孝,你給我老實待著,沒弄完不許走。」好不容易逮了個能讀能寫的勞力,牛青苗豈能輕易放過。
當年吃過炸雞的何長風真的是吮指回味,原本就同意和吳秋山夫妻合作開鋪子的他二話不說地由租變成買,買下地段最熱鬧的鋪子進行改建,內外大整修整成牛青苗要的樣子,還特地請了人打造了特制的鍋具和烤爐。
何長風迫不及待的想開張,他覺得大有賺頭,可是牛青苗不同意,把他壓了壓,她養的雞還沒長大,他上哪弄來大批的雞肉,還不便宜了別的雞販。
只是拖呀拖的,拖不過金主的脾氣暴躁,第一批成雞養足四個月半在六月宰殺,熱火朝天的炸雞生意因此展開。
比照某現代連鎖企業的營業方式,鋪子一共有三層,一樓是點餐區,只提供排隊排累了歇歇腳的長椅,不讓人在此用餐,而二樓是開放式的用餐間,任誰只要買了鋪子里的吃食都能在此吃完,順便聊個家長里短。
三樓則是特別招待區,設有私人包廂,要有點聲望或銀子的人才能上來,另設有專門通道,而且要預定。
不過為什麼特別呢?
因為這里吃得到連皇上、皇後也吃不到的現摘當季果品,像櫻桃、楊梅、棗子、隻果、香梨、柑橘,拳頭大的人面桃,紅得喜人的杏李……十幾種甜得多汁的水果。
牛青苗把吳秋山名下的幾百多畝地都拿來開果園,有混種、有分區另種。
現今的雞只養殖場上有幾萬只雞,分批飼養,飼養來源不花一文錢,她在雞舍旁又蓋了一溜屋子,專養蚯蚓,在地上挖了坑埋入長方型木箱,再將切段的蚯蚓丟進去。
養蚯蚓的飼料是來自天香樓、賞味居、寶味齋的泔水,以及用剩的菜葉子,把每條蚯蚓都養得又肥又大。
但是只有蚯蚓還是不夠,所以她又收集了小魚小蝦和別人不要的螃蟹,以及炸雞店吃剩的雞骨頭,她一鍋子煮熟了又放在日頭底下,等曬得酥干了便輾碎喂給雞吃,補充鈣質和甲殼素。
她的事業做得這般大,有太多事情要處理了,總是需要個幫手嘛,況且當初她就說過了,要弟弟以後回來幫忙做帳。
「姊呀!我娘生沒爹養,就靠著讀點書出人頭地,你可不能因點營頭小利就耽誤你弟弟的前程,我要中舉人、考進士,三元及第。」沒這麼奴役人的,他的手快寫斷了。
牛青苗一顆栗爆往他頭頂賞下去。「就你滑頭,跟某個唯利是圖的家伙學壞了,瞧你以前多淳厚的一個孩子,才和他混了幾年就油嘴滑舌,還拿出什麼前途來擋我們的財路,你連秀才都沒考過。」不打不成器,他欠缺的是教訓。
「姊,別打了,真疼,君子動口不動手,夫子說我今年可以下場試試,有八成的希望。」牛青陽沒把話說死,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萬一在考場失利,看好他的人還不一棒子捶死他。
一轉眼都過了兩年,當年瘦小小的小少年如今長成文質彬彬的白衣兒郎,已經十四歲的牛青陽十分用功,他在去年通過府試,已是一名童生,再考便是秀才老爺,他有十足的把握能考上。
「你姊姊我不是君子,這里還有個小人,不講理是我們的特權。」牛青苗笑著撫撫不太看得出來的小月復,一副得意嘴臉。
「姊……」哪有人這樣壓榨人,還說得理直氣壯的。
「少說話,多做事,快把帳簿弄好,是誰說要當我的賬房的,做人要信守承諾,不可失約于人。」捉住他的小辮子的牛青苗善用人才,銀子的事當然要交給自己人較安心。
牛青陽苦著一張臉,整個人快趴到梨花木案桌上。「姊,打個商量成不成,你別再突發奇想弄什麼新點子了,我和姊夫真的撐不住呀!你沒瞧我們越來越瘦了嗎?」
錢賺得越多,人越忙,忙到連坐下來喝口水都快沒了時間,他們當初只想不挨餓,沒想過要暴富呀!
听他這麼一說,牛青苗也很苦惱。「你以為我想呀,當時只是想省點事,不用太操勞,沒想到……」反而更累了。
除了和何長風合作的炸雞店外,他們也有自己的鋪子。
那時新屋子剛蓋好沒多久,二十畝地的櫻桃樹和楊梅都開花了,花開雪白十分美麗,她站在樹旁賞花陶醉,覺得人生真是太美好。
突然,她想到一件很嚴重的事情,果樹開花要授粉呀,未經授粉的花兒哪結得出果實,那她不是做白工?
那時剛好有一只蜜蜂飛過眼前,她想到電視節目中介紹的野蜂,于是她又讓丈夫做了蜂箱,養起蜜蜂。
誰知無心插柳柳成蔭,原本才十只蜂箱,擴充到三百多只,滿山的果樹都需要授粉,從春天到秋麥和油菜花,三個月收一次,一年能收三次蜂蜜,他們成了附近幾個縣城的蜂蜜供貨商,連京城的貴人都聞名前來購買。
她真的只是想偷懶呀,可是蜂蜜過盛不賣出去難道要自己吃嗎?他們已經把蜂巢做成蜂巢餅賣給了天香樓,自個兒再也消耗不了,除了當商品銷售,再無第二條路而走。
還有炸雞剩下來的雞頭、雞脖子、雞爪、雞下水丟了也可惜,于是她弄了個鹵味作坊,專門消耗這些「廢棄品」。
天曉得居然又大受歡迎,每天鹵了幾千斤都不夠賣,害得她限定販賣時間,一天只賣兩個時辰,免得工人們也累垮了。
但是……物以稀為貴,越是買不到越想買,吳記鹵味的鋪子一開,大排長龍的百姓便一窩蜂的涌進,原本能頂上兩、三個時辰的貨源,在大量搶購下而供應不及,她只好把價錢往上提。
只是成效不大,想吃的人還是蜂涌而至,他們不怕東西貴,就怕吃不著,銀子算是小問題。
所以牛青苗有點小憂郁了,她明明想做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媳婦,為什麼莫名其妙成了銀子多到用不完的大富婆,她的不理解有誰能解釋?
「你們姊弟倆還沒把帳算完呀?我又收帳回來……」甫入門的吳秋山話都還沒說完呢,就見四道幽怨眼波射來,他頓時腳下一滯。「怎麼了,是賬面有問題嗎?若是出入不大就別放在心上,咱們不缺那點小錢。」
兩年前,他還為他口中的小錢入山打獵,在濕濘的泥地趴上大半天,穿過滿是荊棘的林子,只為打只兔子、獵頭羊,好給妻子吃飽穿暖,可是听听他方才是怎麼說的,「咱們不缺那點小錢」,嘖,多暴發戶的說法啊!
「秋山,咱們的銀子太多了。」牛青苗多愁善感的走向丈夫,一臉委屈的偎向他,她真的是很煩惱。
聞言,吳秋山為之失笑,摟著她的腰輕撫著。「那不賺了好不好?咱們回山坳村種馬鈴薯,做炸薯條。」
兩年時間改變了不少事,他在縣城里買了二進宅子,因為炸雞店就開在縣城,何長風嫌梧桐鎮地小人少,又和他的天香樓打對台,所以開遠點好兩邊獲利。
兩夫妻想著來回一趟不便,總要有個落腳處過夜,于是跳過梧桐鎮改在山陰縣購宅,花了他們一千五百兩銀子,不過離雲峰書院近,牛青陽一休沐便有家可回,正好被他姊姊逮來當免費勞工,賬房一職非他莫屬。
她像是被打了一槍,眼神更加哀怨。「你想讓長風兄弟追殺我嗎?我若是說收手,他第一個舉刀來砍。」
何長風在一年前被家里人逼著成親了,對象是榮陽公主的女兒柴郡主,皇家兒女難免驕縱,他被管得連家門都快走不出去,也比較少來走動,每一回都是偷偷來的。
牛青苗取笑他惡馬有惡人磨,他的報應到了,月兌韁野馬有主了,日後再不能勾搭良家女子。
「孩子今日有沒有鬧你?」吳秋山眼神溫柔地將大手覆在不太顯懷的肚子上,眼底的笑意更濃了。
「還好,沒再吐了,也吃得下了。」這兩年吃的又還回去了,已見豐腴的身子又消瘦了幾分。
十七歲生孩子還是早了,可是每每瞧見丈夫期盼的神情,牛青苗就覺得有點對不住他,在這年代以他的年紀來說早該為人父了,起碼是幾個孩子的爹,難怪他會渴望。
吳春生家的大兒子都能說親了,老二的女兒也在相看了,同是兄弟卻膝下無子,想想也夠可憐了。
所以兩人決定努力一下,在房事上就……沒有節制,結果吳冬芽都嫁了還是毫無動靜。
可是這事也妙得很,想要的時候不來,不想的時候就來了,著胎三個月,不太安分的鬧了好幾回。
吳秋山一听,明顯松了一口氣。「媳婦兒,你不能再瘦了,不論吃多吃少一定要吃。」
「我也想吃呀,可是你要看肚子里的這個合不合作,他簡直調皮得令人頭痛。」牛青苗雖是在抱怨,但整個卻散發著身為母親的光彩。
「他不乖,等他一出世我就打他一頓。」沒什麼比媳婦兒更重要,他越來越離不開她了。
「傻話。」他能一如往常的待她,她真的很高興,一個男人能在兩年內始終如一的對待一個女人,難能可貴。
沒有貓兒不偷腥,套用在男人身上亦通用,人只要一有錢就會想東想西,即便自己不動心也會有人主動送上門。
山坳村無人不曉得吳秋山發達了,說他沒有銀子絕對沒人相信,光看他家屋後結實累累的果樹,再瞧瞧滿園子歡跑的雞,還有他們進出村子都坐驢車了,身上的衣著也有上等的棉和綢衣,不富怎麼可能。
不論村里或鎮上都有人動念想為他說門親,不是娶妻,而是納妾,他們認為他有些閑錢了,身邊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女人,而且是個不會下蛋的女人,是男人都會想有子嗣。
可是他也不知是裝傻還是真不懂,三句不離我媳婦兒,讓人想開口都找不到機會,無功而返。
「人不傻就好,省得你說不會說話。」吳秋山親了她的粉唇一笑,親完了呵呵的傻樂,一副有妻有子萬事足的樣子。
牛青苗面色微紅的推了他一下,唇畔有化不掉的濃笑。「這一胎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都好。」都是他的孩子,他不會像他的爹娘一樣只生不養,把孩子當成來討債的冤家,被忽略的感覺太痛了,他不願意他的兒女承受。
「生個兒子吧,不然大伯、二伯又來鬧。」他們真的很有毅力,鍥而不舍,連她都要佩服他們對于銀子的執著。
「媳婦兒別氣了,這事兒過去了就要放下,老擱在心里對身子不好。」他揉揉她的頭,眼底閃著疼惜。
「我不是生氣,是無奈,怎會有人臉皮厚到這種程度,無所不用其極。」教人好笑又好氣。
就在四個月前,吳春生、吳夏生兩對夫妻找上吳秋山,說他們三房成親年余一直未聞喜訊,兩房人想著不能讓兄弟絕後,所以一致同意過繼大房的三虎給三房。
三虎都十一歲了,有誰會過繼這麼大的孩子,何況那時吳秋山成親還不足兩年,這幾人實在太心急了。
吳春生、吳夏生私底下的決定要逼迫三房接受,還以長子的名義要接收二十畝山坡地,要是他們曉得接連著九百多畝的大山也是三房的,恐怕更是不會罷休,連祖先牌位都請下來。
「你放心,我就算今年無子也不會接受其它房頭的佷子為子,我可不會讓你受這種委屈,況且要是萬一我比你早走了,你還不被欺負死……」有他在,大哥、二哥都敢這般欺負人,若他有一日不在了,他們或他們的兒子們還能不為了謀奪家產而趕盡殺絕。
「秋山。」牛青苗不快的一喝,重重地往他腰上一掐。「以後再說這些不中听的話,就罰你睡廚房,不許入屋!」
吳秋山趕緊求饒,「別呀!媳婦兒,沒抱著你我睡不著。」
「哼!說錯話是要付出代價,你不知道孕婦的情緒最反復無常,禁不起一點刺激……」話說到一半,她眼尖的瞧見一道雲白身影正準備開溜。「陽哥兒,你想拋下你懷孕的姊姊獨自快活嗎?大夫說我的孕相不佳,不能太累。」
「姊姊,你後腦杓長眼楮呀!」怎麼他一動她就曉得了?牛青陽哭喪著臉走了回來。
「就盯著你一個,想給我跑?這麼多帳目你要我一個人算到何年何月!」她正要開始享福,不想死于過勞。
「不賺那麼多不就好了……」牛青陽小聲的咕噥。
「陽哥兒是讀書人,將來要做大事的,媳婦兒別逼他了,我洗洗手,等會兒我來做。」吳秋山任勞任怨,從不說一句苦,能讓妻兒過得好,便是他此生最大的滿足。
一听,牛青陽馬上開心歡呼,「哇!姊夫英明,你是我再世父母,恩同再造,我終于可以從小山似的帳簿中月兌身了!」
「秋山,你不要太慣著他,這小子不找點事讓他做,就要念書念傻了。」牛青苗朝弟弟瞪去一眼,意思是,你一個吃白飯的敢不做事,想累死你姊姊、姊夫嗎?
牛青陽笑容馬上一斂,乖覺的一縮雙肩,靈活的眼珠子轉啊轉,意思是,姊姊,我沒吃白飯,你鋪子和作坊的帳有一大半是我做的。
「我哪是慣著他,瞧他寫得手都腫了,明天怎麼上課。」吳秋山個大心細,一眼就發現小舅子的不妥。
牛青陽小雞啄米似的直點頭,很贊同姊夫的高見。
「以前連飯都吃不飽,誰管手指腫不腫,唉!才沒幾年就嬌氣了,忘了沒飯吃的難受。」
牛青苗扶額,故意長吁短嘆的,那一聲淺淺的嘆息一落下,牛青陽心底濺起重重的波浪,他靜靜地走回桌案後方坐好,拿起沒算完的帳簿打算繼續核算。
突地,一只大手蓋住了翻開的帳簿。「你姊姊是跟你鬧著玩的,在她心中,你和果姐兒是她僅剩的親人,她不心疼你們還能心疼誰。」吳秋山笑著在小兒郎肩上一指,厚實的手掌給人心里發酸的溫暖。
「好了,別在我面前擺出小可憐的樣子,慣會裝模作樣的,等會兒吃過飯再回書院,剩下的讓你姊夫熬夜做吧。」有孕之後就容易累,牛青苗一坐下就打了個哈欠。
她算是好命,懷孕初期並沒有太折騰人的孕吐情形,只是聞不得油味,一見到肉就想吐,看到小孩子忍不住想哭,心情時好時壞,有時听見跑人笑就特別煩躁。
「姊姊、姊夫,我不會忘了今日之恩。」牛青陽站起身,一臉正經的朝兩人一鞠躬,鬧得他們都覺得好笑。
「嗯!我和你姊姊很欣慰,不過……長風兄弟說要在京城那邊也開一間『牛大娘炸雞店』……」
吳秋山的話才說到一半,姊弟倆同時發出受不了的申吟聲,不約而同的皺起眉。
「牛大娘炸雞店」是何長風的惡趣味,針對牛青苗,把她氣得喳呼了一通,二十歲不到的她哪里像大娘了!但後來一想,她不會永遠是鮮綠的小婦人,有一天年歲漸長了,叫大娘正好,鋪子要長長久久開下去。
「不要吧,我已經養了幾萬只雞,再養下去,連山坳村另一座山頭也要一並買下了。」她不想累死自己。
牛青陽一臉驚恐。「別呀,姊姊,你的銀子已經多到花不完了,千萬別想不開……噢!你怎麼又敲我腦門……」
「跟你長風大哥一比,咱們就是窮人,他隨隨便便一出手就是幾千兩,甚至是上萬,姊姊不指望你跟他比,但起碼長進點,千萬不要說自己銀子多到花不完,你那一點渣還不夠人家塞牙縫……」
「過了、過了!陽哥兒考中秀才了!快,快放鞭炮,咱們村里有秀才老爺了,可喜可賀啊——」
听著響徹雲霄的鞭炮聲,老吳家的日子是越過越回去了,家里能耕種的壯丁好幾個,卻沒人肯好好侍候幾十畝水田和旱地,時節一到便馬虎的播種栽地,到了秋天的收成就差了。
他們一心撲在吳秋山日漸寬裕的銀錢上,眼紅他吃得好、過得好,屋子年年翻新,原本的屋子又往外擴充出去,在種植馬鈴薯的二畝地上蓋起作坊。
老三沒成親前,他們能時不時到簡陋的土壞屋打打秋風,看到剛打回來的獵物拎了就走,他灶台上的白面粉、吃食也是由著他們拿,就連開口要銀子也會爽快的拿出來。
可如今人家發達了,他們卻把日子過得淒淒慘慘,地里的作物不如往常的多,而孩子一天天的長大,吃得多也用得多,還得張羅著孩子們的婚事,到處捉襟見肘。
而一切的變化源自那個十兩銀子買來的媳婦,如果沒有她的話……
「大哥,我有法子。」
「你有辦法?」
這兩年過得不好的吳夏山已有了白發,兩頰凹陷得厲害,更顯猥瑣。「你記得咱們大姑家的文瑤表妹嗎?」
「你是說嫁給商人,卻因生不出兒子而被休掉的文瑤表妹?」吳春生有點印象,表妹長得有幾分姿色,妖妖嬈嬈的睜著一雙媚眼。
他那時惦記過一陣子,想著這表妹長得真好,可是他早就有老婆孩子了,也只能想想,多看兩眼當賺了。
「是呀,當年咱娘還要把她說給老三呢,後來老三分家別居了,她便嫌棄他窮,轉頭嫁給來收皮貨的商人。」她是不肯吃苦的主兒,眼界高,愛慕虛榮,誰家富貴就跟誰家走,忒沒節操的,眼中只看得見她自己。
「老二,你的意思是?」吳春生混濁的雙眼微眯。
「你說,她給老三做小,如何?」表姊表弟一家親,一入門了還不是姊兒作主,他那女人就沒有發話的余地了。
吳春生先是一怔,有點怨怪二弟怎麼出了個這麼不好的主意,誰不曉得老三的媳婦兒外表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但是骨子里硬得很,一狠起來比誰都潑辣,但是他越琢磨眼楮越亮,最後一拍掌道︰「好主意!」
他想的是老三屋後那一片結著果子的果園,還有從早忙到晚的鹵味,他更眼熱青石鋪地,青磚為牆的屋子……如果這一些都是他的該有多好。
「我听說大姑尋思著要給文瑤表妹一個出路,而文瑤表妹也有再嫁的意願,不過以她的情形當不了正妻,不如……」吳夏生嘿嘿賊笑,眼中透著不良狡光。
「我讓你嫂子說去,咱們先跟她把條件說好,魚幫水、水幫魚,互謀其利,她不會傻得拒絕。」有福不會享是傻子,表妹一向知人情世理,她知道什麼對她最好。
「問題是怎麼把她送進去,老三近年來不與我們往來,上次過繼一事又鬧得不愉快,怕是不待見咱們這邊的親戚。」明明是好事一樁,偏偏老三不識相,覺得他們多事。
此時的吳家兩兄弟還不曉得牛青苗已有身孕的事,因為吳秋山怕他們挑事,借故傷了媳婦兒母子,所以瞞得緊,而他們便想以無子為由送妾,反正李文瑤不是不能生,她好歹生了個女兒,在生孩子上佔了優勢。
吳春生呵呵地笑了起來。「你傻了呀,有男人不吃放在嘴邊的肉嗎?讓文瑤表妹自己去接近老三,只要表現出楚楚可憐的柔弱樣,再說兩句令人垂憐的身世,還能不上鉤嗎?」
「哈!大哥說得有理,咱們男人最受不了梨花帶雨的小女人了。」那嬌滴滴的媚態教人心癢難耐。
兄弟倆心有不軌的互視一眼,嘴角越揚越高。
而在山坳村村頭的半山腰,青磚亮瓦片沉的屋子里,剛巡完山的吳秋山正陪著妻子半躺在炕床上,一手撫著她微凸的肚子和孩子說話,一邊不忘了和妻子親昵親昵。
「別胡來,我還在孕期呢,小心傷著孩子。」古人不是很含蓄嗎?怎麼來個不知羞的,在床事上隨興得令人發指。
牛青苗的孩子五個月了,可是肚子不見大了多少,也就是俗稱的藏肚,若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她有孕在身。
「大夫說別動得太急還是能行一、二,你就讓我模模,我保證不進去。」吳秋山的手滑進她的里衣內,撫模渾圓有致的大白饅頭,那軟綿綿的飽實感不可同日而語。
想起兩人十分悲慘的新婚夜,他忍不住低笑起來,那時他已經醉得東歪西倒了,搖搖晃晃的回到屋子只想辦一件事,他滿腦子想的是怎麼剝光媳婦兒的衣服。
那時真的是迷迷糊糊,大手一捉是平的,他還以為娶了個男的,嚇個半醒,趕忙往光溜溜的兩腿間一模,確定她沒有那話兒,他便一時腦熱的頂進去,自顧自的動起來。
隔日酒醒了見新媳婦還沒醒,他還體貼地燒了熱水煮了粥,想著媳婦兒一起身便能洗洗手腳,喝口暖胃的熱粥。
誰知她一睡到午時仍無動靜,他才覺得不對勁去推推她,手一踫到滾燙的手臂他便知道出事了,當下慌了。
她燒了三天三夜,他也跟著提心吊膽,十兩買回來的媳婦兒怎麼就要沒了,那他下半輩子要如何過?
「笑什麼?」明明傻乎乎的,卻給人精光外露的感覺。
吳秋山低頭吻著妻子潔白如玉的頸項,將她的衣衫往上撩。
「你長大了。」
她剛听時有幾分不懂,但是看到他雙眼熾熱地快要燒起來,她頓時臉微熱的推推他。「沒個正經。」
「干這事兒不用正經,是體力活。」他往她的胸脯一吻,氣息有點紊亂了才罷手。
「啐!這話你也說得出口,大白天若讓人撞見了,你看看我們還要不要做人。」牛青苗不好意思的道。
「我把門落了鎖了。」吳秋山得意地一揚嘴角。
「果姐兒才不管你鎖不鎖門,她會拍門拍到門開為止。」很有毅力的小蘿莉,不曉得何謂適可而止。
也許在牛家未被善待,牛青果特別依賴娘似的姊姊,她有時沒看見姊姊就會心慌,非要找到人才安心。
剛來的那陣子很黏人,牛青苗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後來才比較好一點,隔著幾天沒見面還是能適應。
「果姐兒在作坊。」他又笑了,似乎以自己的杰作為榮。
「咦!她在作坊做什麼?」里頭的味道不好聞,全是發酵的老鹵味,待久了會沾上一身醬味。
「我說要把作坊送給她當嫁妝。」小姨子心思重,小小年紀就擔心所嫁非人,還擔心的拉著他的手,悄悄地在他耳邊說她不想嫁人,她要跟著姊姊、姊夫養雞摘果子。
牛青苗听後沒有皺眉,反而低低的笑起來。「所以她這是去視察她的嫁妝嘍?她怕作坊的工人不用心?」
她本來就想給弟弟妹妹弄些什麼傍身,譬如莊子、鋪子的,放出去便能收租,求人不如求己,她也不曉得自己能照看他們多久,萬一她咻地又穿越回去,被留下來的他們無一技之長,恐怕只有吃虧的分。
因為是丈夫墾出來的地所蓋的作坊,雖然地在她的名下,卻也有他的一份,他不開口,她也不好主動提起,做夫妻是相互的,不是一方遷就一方,彼此尊重才走得長遠,她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傷害兩人的感情。
沒想到他居然把作坊這麼輕易就送給了妹妹,他對他們姊弟妹三人這般好,她真的好感動。
「是呀,她還真怕她還沒長大作坊就倒了,一臉憂心忡忡的手負于後,有如小老太婆般晃悠悠的走著,還不時搖著頭說︰「我的嫁妝。」」他看著她嚴肅的小模樣都笑了。
「那丫頭呀,就是個傻的,傻得教人心疼。」被後娘壓得沒脾氣,又是個沒心眼的,將來只能找個憨厚的人家給她。
吳秋山手臂稍一使勁,將她擁入懷里。「我就喜歡傻的,要是你肚子里的這個是閨女,個性像果姐兒也沒什麼不好,咱們省心。」
他真的想過自個的女兒長什麼樣,想著想著就變成牛青果那呆呆傻傻的嬌憨樣。
「你不嫌棄是個女兒?」男人都喜歡兒子,香火得續。
吳秋山重重地往她唇上一吻。「是你生的都不嫌。」
「甜言蜜語。」男人天生是說情話的高手。
「是實心實意,我被我家媳婦迷得神魂顛倒。」她真香,教他都要醉了。
「夠了,你再轉移話題也掩不上你急促的喘息。」牛青苗鎮定地把他放在她雙腿間的手拿開,將撩高的上衫拉好。
吳秋山只是笑,並無被妻子拒絕的不快。「你就不可憐可憐我,半飽半饑的漢子,等過幾個月還得吃素。」
「你還沒皮沒臉的,說點正經的,咱們要把另外那座山買下嗎?」目前的她力有未逮,老是容易困乏。
「不是雞只供應不上?」長風兄弟在京城開了一間分鋪,對肉雞的需求倍增,是縣城的兩倍。
「可我不想太累,錢夠用就好。」牛青苗的懶性子又發作了,不逼到無可退路她不想動腦子。
人想得少就不會有煩惱,這也是她極欲到達的境界。
吳秋山笑看著她,寵溺的讓她靠著自己肩頭。「媳婦兒,咱們也不能不顧及未出世的孩子呀!誰知道你會為我生幾個小討債鬼,日後他們來討了,咱們好歹也拿得出去。」
他是為了孩子鋪路,未來的路誰也料想不到,為人父母的只能先做好準備,也許兒子想走仕途了,那就得備妥銀子打點;女兒高嫁了,那也要拿出能見人的奩嫁不教婆家低瞧了;若是不好也不壞,總要吃穿不虞,幾十畝地,手中有銀,住得象話,媳婦、女婿品性不能太差。
想著想著就想遠了,媳婦和肚子里的孩子令他想了很多,不自覺地連五十年後都一並想了,白發蒼蒼的他會在哪兒,跟誰在一起,是否兒孫繞膝,他還有牙口吃得動面條嗎?
說到小討債鬼,牛青苗幽幽的嘆息。「買了。」
「真決定了?」他再辛苦幾年吧!
「吳秋山,你別再左右我,別以為我看不出你一肚子的老奸巨猾。」他外表忠厚,處事和軟,其實是個比她更怕麻煩的人,他的不計較是懶得理會,只因覺得不值得。
「媳婦兒,你冤枉我,我一向把你擺在我前面。」眼眸一閃,他不動聲色的繼續偷吃。
「是,擺在前面擋刀。」這兩年看她為他擺平了多少事,先是他難纏咕噪的嫂子們,一把火燒得她們再也不敢上門,再來是有情冷漠的大伯、二伯,知曉她的潑辣後,他們見到她會繞道而行,能不踫面盡量避免,而接下來她還不知道要面對什麼。
粗獷的吳秋山由胸腔發出震動的笑聲。「你是我媳婦兒,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誰也缺不了誰。」
「為什麼不是有福我來享,有難你去當?」男人是牛,女人是花,勞苦奔波的事就要由一家之主去承擔。
「好,我听媳婦兒的。」吳秋山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上身微抬,免得壓到她微微隆起的肚皮。
牛青苗哎呀一聲,眼帶嬌色地橫了一眼。「輕點,別把孩子嚇著了。」
「咱們的孩子不怕。」有他們這般男強壯、女聰明的爹娘,生出的孩子鐵定勇敢又聰慧,智勇雙全。
她微笑的眼一閉,雙臂攬上他的後頸。「咱們買下那座山能養上多少只雞?」
「我估算有近百萬只。」他粗略的算過了。
她一驚。「這麼多?」
「能做為養殖場的地約有三千多畝,等于前、後山都包了,再深一點的山林野獸多,咱們就不考慮了。」他曾經是個獵戶,知曉哪里有凶猛野獸出沒,他不會圈進牠們的地。
「那要多少銀子呀!」不會這幾年賺的錢要一次花光了吧?
「很多。」
因為屋子後頭的大山已見到成果,若想再買下另一座山,縣令大小就沒那麼好說話,這次少了長風兄弟出面,價格上難免高了些。
「買得起嗎?」
「可以。」
「可是咱們缺人。」沒有家族扶持真的少了很多助力。
「……」那倒是。
「買人吧!果姐兒要買個丫頭跟著,陽哥兒也要一個書僮,還要會算帳的賬房,你再找兩個跑腿的,而我需要懂接生的婆子,免得穩婆來不及……」算一算人還真不少。
「我買了一房人,一對在大戶人家當過管事的中年夫婦、三個小子和一個丫頭,一共六人。」
「秋山,原來你都打算好了,多虧有你替我想到這些,謝謝……」牛青苗越說越小聲,最後呼吸聲也沉了,睡著了。
吳秋山掙起身,疼惜的親了她的臉頰一下,這才輕手輕腳的下了床,繼續為了妻兒忙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