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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美男落花香 第一章

第一章

隆冬,大雪洋洋灑灑落了整整一日,天地一片銀妝素裹。

夜里雪剛停,月兒鑽出厚重雲層,流泄一地的皎潔月色,將積了雪的綠瓦和青石小徑映出如玉般的清冷幽光。

在這寧靜幽冷的雪夜里,花府主院里的默林卻是火光晃晃,幾名做丫鬟裝扮的姑娘穿梭其間。

初入花府的小丫鬟捧著一個銅盆,十根手指因為采了好幾個時辰的雪凍得通紅僵硬,忍不住問道︰「青荷姊姊,還得繼續采嗎?」

「再采!總管沒喊停前,要繼續將采好的雪送進屋子里。」名喚青荷的婢女吩咐完後,听聞總管喚她,便交代另一個較年長的婢女好好看著,匆匆提裙返回主屋院落。

主屋那端,年近半百的花家總管古福松杵在榻旁,看著榻上果著上身的男子蜷身抱頭,正發出痛苦的申吟,憂心之情溢于言表。

此怪疾皆發于花家男丁,孩子出生後身體十分羸弱,全身布滿繁花盛開的花痕,月圓之日身上花痕便會腫脹發熱,如針入心,痛苦不堪,隨著年紀愈長,病發的時間就愈頻繁,無藥可治。

在花家長主花汝禮的手足相繼歿後,唯獨花汝禮平順長大,甚至順利娶妻生子也未發病,數度讓眾人以為詛咒已破。

未料,花汝禮在半百之年依舊病發而終;唯一的兒子狀況也不樂觀,卻僥幸熬過一次次的死劫。

這些年來,宮里派來不少御醫,花家也請過無數大夫、洋大夫,甚至連巫師、道士都請來看過,卻始終無法解開花家長主這無藥可醫的隱疾之謎。

他看著花家子嗣一一病歿,如今再看著與自己孩兒同齡的花家少主陷入這如輪回般的詛咒里,內心揪痛不已。

丫鬟惜春不斷擰著浸了雪水及藥水的冷帕子,反復壓在主子身上紅腫的花痕上頭,但這舉動似乎沒減輕主子身上的痛楚,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痙攣、抽搐,她腳步一個踉蹌,跌到一旁。

古福松眼捷手快,扶了丫鬟一把,見惜春臉上余悸猶存,轉而道︰「去把青荷喊進屋里來伺候。」

在主子病發那年,花老夫人遴選了幾個靈巧的婢女,在兒子病發時于榻前伺候,不過惜春雖已見過主子無數次病發,卻因生性膽怯,怎麼也不及青荷,更不懂得在主子病發時,如何施以巧勁拭身又不會被主子因痛而生的蠻勁所傷。

適才若不是青荷領著那群初入府的小丫鬟們到默林間采雪,應是由她在榻前伺候才是。

惜春唯唯諾諾應了聲,提裙便往外頭奔去。

古福松旋身彎腰探看榻上的主子,拿起帕子替他拭去額心的冷汗,雙眸憂心含淚,咽聲道︰「霽爺……您可得撐著呀!」

每回主子病發時,都會請來「濟惠館」的沐大夫入府施針,調配病發後的配藥,可這回偏不巧,沐大夫離京尋藥,明日才會回京,雖然他離京前有留下急用丹藥在花府,效果卻不及施針有用。

他們這些下人什麼都不能做,只能不斷用冰敷減輕主子全身高溫熱燙的狀況,再消極的等待怪癥退去。

此時躺在榻上的花霽言,只覺全身像被一根根燒紅的針不斷扎著,讓他痛不欲生,無法思考,即便耳邊傳來總管模模糊糊的聲音,他卻一句話也沒法響應。

青荷進了屋,快步穿過主屋小廳、繞過錦屏,來到主子的寢榻旁伺候。

瞧見主子發出痛苦的申吟,她不假思索地卷起衣袖,將手伸進盆中,不顧雪水冷得刺骨,麻利地為主子拭身。

「總管,沐大夫留下的丹藥能再喂一顆嗎?」

「沐大夫說此丹藥乃至寒之物,是為了抑制病癥帶來的高溫,待病癥退去,會讓病人如陷冰雪寒冬之中,多服用,有損無益。」古福松凜聲道。

「可這樣下去……」青荷擔心得聲音發顫,哽咽地說不出話。

古福松面色凝重地長嘆了口氣。「只能盡人事听天命了。」

在一盆盆雪水融盡、又補上無數次的雪水後,折磨花霽言的痛苦總算過去了,那疼痛彷佛抽盡花霽言骨子里的所有精力,讓他虛月兌地伏在榻上,一動也不動。

青荷待在一旁靜候,過了片刻才上前扶起主子,替主子穿上中衣,再讓主子半倚在榻上的床柱,接著命身邊的丫鬟多拿兩個炭盆擺在屋里。

青荷利落地辦妥一切,另一名婢女將剛熬好的藥汁遞上,她接過碗,喂主子喝藥。「古總管,這里有我看著就好,您去歇著吧!」

古福松欣慰地看著青荷周全細心的安排,待主子喝完藥,喝了水又漱了口,這才溫聲道︰「荷丫頭,我和霽爺還有事得議呢。」

青荷這才想起,主子接下來會到外地巡植,兩人要商議的應該是這件事。

她溫順地頷首後便退了下去,臨去前仍有些擔心地瞥了主子一眼才離開。

古福松來到榻邊,看著主子蒼白如紙的清俊臉龐,憂心地道︰「霽爺,我瞧明日的巡植就延期吧!」

花家在各地擁有的鋪子為數不少,釀酒鋪、香液鋪、花食鋪……一一巡察下來,少說也要花上十天半個月。

主子的舊疾剛復發,也不知能否承受這舟車勞頓之苦?

花霽言用蒼白的嘴唇努力吐出話語。「不……不用延。」

爹親驟逝,這關系著的不只是國勢與朝局安定,還有花氏一族的血脈傳承和家業榮衰。

這些年來,聖上從未放棄過讓「佛焰鳳凰」再度開花的想法,而他背負著聖命,明白肩上扛的是多麼重的擔子,他半點都不敢懈怠。

「霽爺……」

主子病發的時間愈來愈不定,此次沒好好休養,便又要啟程,身子必定吃不消,他實在不敢冒這個險。

古總管琢磨了片刻才說︰「沐大夫明日就回京了,還是等沐大夫診過脈再走?」

花霽言抬起眼,定定看著這待他如親生兒子的老總管,心里一片暖意。

這些日子下來,他對老總管有著尊敬,也有一分深深的孺慕之情,不忍讓年歲漸高的老總管為他擔憂,遂開口道︰「就依你說的去辦吧!」

古福松頷首,心里琢磨著一早就要派人去醫館候著,這時他听到主子又開口問道︰「我娘那頭沒驚擾吧?」

爹親驟逝後,娘親大受打擊,憂郁成疾,長居在深苑不理事,他幾次病發皆讓娘親憂心不已,唯恐再刺激她老人家,他早已囑咐過下人,他病發的消息皆不得張揚。

「霽爺放心,今兒個的事沒去驚擾到老夫人。」

花霽言放心地頷首。「我沒事了,古叔你也下去休息吧!」

這病著實耗去他不少體力,才說了一會兒的話便覺得有些疲累,不待總管應聲,他合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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