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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還活著 第九章

秦勉一路隱去身形,默默跟在這些人身後,也將他們的對話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更明白這些人所說的廢墟,其實就是他記憶中那座已經被焚毀的秦莊。

而他家的祖墳地,就在秦莊的後方;所以這些人正好可以給他帶路。

他注意到沿路許多不明顯的地方有一些坑洞,應該就是曾經的陷阱,如今已被這些人破壞掉了。這些坑洞並非全是人力挖掘出來,而是利用地形去順勢造成的陷阱。秦勉心中很是感興趣地想著︰如果這些陷阱沒有被破壞,那麼,他能識破並躲過嗎?

應該……可以吧?

才這麼想著的當口,不遠處那群罵罵咧咧打成一團的人,突然發出一致的慘叫聲,叫完後,所有聲響便都消失不復聞,喧鬧的山林里變回半點人聲也沒有的寧靜……

發生了什麼事?

秦勉不由自主地進入備戰狀態,整個人變得專注且蓄勢待發,如同正在對敵應戰那樣地緊繃與凌厲。

靜待了好一會,仍然完全听不到聲響,便猜測著那七、八個大漢或許都陷入了昏迷狀態。于是他從樹叢里緩緩直起身,張望著那些人應該待著的方位,足下無聲地走過去。

直到走得足夠近,秦勉才發現這邊竟有個巨大的坑;而這個坑在沒有被踩中前,連他都深信這里是一片平地,且平地中央甚至還有一棵枯掉的大樹;誰會想到踩下去之後,竟是一個足以塞進二十幾個大漢的巨坑!

而且……不只是巨坑。

秦勉連忙閉氣退走四、五大步。那坑里迷煙草的味道還沒完全消散,只要吸進一口就得昏迷上一天,要不是他隨時都在提防戒備,恐怕此刻也要昏迷上半天才醒得過來。

不過,秦勉卻是一點也不生氣,相反的,他笑了,非常真心地笑了,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後那樣的透著傻氣。他沒空在意自己的形象大失,他甚至想仰天長嘯來表達自己的驚喜與激動。

迷煙草!

這是他秦家人才懂得炮制的迷煙草!

也只有秦家人才知道怎麼將迷煙草的迷香給燒出來,並完好保存在一定的密閉空間里──比如陷阱里。香味久久不散,可以將人在一息內放倒!

秦家人除了他之外,竟還有人存活著!

而且還是他的近親,非是出了五服的那些旁枝遠親!不然不會曉得迷煙草的制法。

很好!太好了!沒想到一時興起跟蹤這些鬼祟的人,竟能意外知道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真是太好了!

秦勉欣喜若狂,連忙從衣兜里掏出火折子以及特制的軍用雙色煙彈,這是他個人專用煙彈,用以通知下屬前來的訊號。

將煙彈點燃後,奮力拋投上天空,在最高處時,煙彈悶聲爆開,一股青紅交纏的煙色在天空散開成雲朵狀,然後迅速逸散無跡。

由于心情太好,整個人興奮到不能自已,所以秦勉完全失了防備──當然,可能是想當然地認為既然陷阱已經把那群蠢貨全坑了,附近就不可能再有陷阱了,所以他根本沒有想到在距離大坑那麼近的地方,竟還有一個陷阱等著坑他……

當他知道時,人已經掉進去了。

雖然及時閉住呼吸,仍是吸進了一點迷煙。就這麼一點迷煙,雖不足以讓他睡死過去一天一夜,卻能讓他一時手腳無力,沒辦法輕易爬出這個不過一人高的小坑……

衣錦還鄉的鎮武將軍秦勉,絕對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狼狽的一刻。

真是,太丟臉了……

更丟臉的是,等一下他的下屬就要到來,將會看到他這個衰樣……

如果這是家鄉以及列祖列宗給他搞的歡迎回家儀式,那真是夠他這輩子連同下輩子都刻骨銘心、永志不忘了。

錢香福蹲在山腳下仔細分辨著地上藤蔓的位置與昨日的不同,發現被她刻意擺得凌亂的幾根帶刺荊棘已經被踢到邊上,不用看也知道這幾日必有人從這兒經過,而那明顯被踩踏過的草地,更印證了她的猜測。

很明顯,這幾天有許多人頻繁上山,都快要將這邊給踩出一條路了。

為了保持整個秦山的原始樣貌,讓人以為這里是片荒山,平常都不會有人進出的假象,錢香福每次上山,都從不同的方向走,就為了不踩出路的痕跡。如果比較趕時間的話,就直接從南面那片陡峭的山壁攀爬上去。那邊完全沒有路,山壁垂直而平滑,且幾乎沒有凹凸的地方可讓人借力攀爬,只有幾條帶刺的藤蔓從石縫里冒出頭,堅強地活在那一片峭壁中。

錢香福膽子很大,十年來將自己鍛鏈得手腳靈活而有力,這片山壁功不可沒;她就是在跌了無數次之後,練成了徒手攀岩的絕技,已經不需要再在身上綁繩索以防掉落了。

所以對別人而言,這里是絕路,對她卻是再便利不過的捷徑。

而這條捷徑的頂端,正是秦家祖墳地;而不管從哪邊平緩的地方走上山,是不可能找到這片墳地的。當年天下大亂,秦家人為了不讓先人的安寧被打擾,早已將所有墳地搬遷到山里更為隱秘之處,並依照地形布下了天然迷陣。總之,如果不是從峭壁爬上山的話,從其它地方上山,有迷陣障眼,輕易是尋不到這片墳地的。

而這片墳地,才是秦家真正的秘地。已經被燒成廢墟的秦莊,听說當年蓋得很大,里面更是放了足以讓後代在亂世生存下去的錢糧,所以幾十年里被強盜與亂民反復劫掠,可說是每一寸土地都被掘了三尺,連一片瓦都沒有留下。

大叔說,秦莊就是蓋來掩人耳目的,把眾人的目光都往莊子引去,祖墳就安然無恙了。能在亂世里安然無恙的地方,自可安心建立密室放置對秦家而言真正重要的東西──田契、地契、少許古董財貨,以及多到難以計數的書籍。

錢香福抬頭望了望峭壁的頂端,想了一下,還是決定不從這兒上去了。她得去看看她布置的陷阱有沒有被破壞掉,以及……有沒有坑到人?坑得慘不慘?

先前她實在太溫柔了,可能是成日被叨念得心軟的關系,她好善良地沒在陷阱里放迷煙以及鋪滿最尖銳的荊棘,以致那些混蛋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山,踩了多次陷阱也不怕,更不在乎這幾座山包明明屬于秦家所有,外人不得輕易上山的。

昨晚她趁著夜色跑上山布下新陷阱,才想著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捕獲獵物呢,沒想到那些人簡直太貼心了,她一布置好,他們就上山來幫她做測試,半點不用她催。

撿起一根粗壯荊條,她沿著那些人走過的痕跡往山上走,平常不輕易在人前有太多表情的面孔,此時滿是淘氣的笑意。因為實在太過期待了,所以步伐愈來愈快,後來索性放開步全力跑了起來。

當她一口氣跑到山上、布置在秦莊外圍那些密集的陷阱區時,看到最大的那個坑洞已經陷落,就知道肯定是逮到人了,就不知道跌進了多少個?有沒有一網打盡?

在還沒靠近那個大陷阱時,她在距離七、八步遠的地方,撿起一顆掌心大的石頭朝坑里丟去,然後側耳傾听。石子發出的聲音有點悶沉,不是落在土里的聲音,也不是打在荊棘上的聲音,比較像是撞擊在上的悶聲。

那麼大一顆石頭打中人肉,卻沒听到哀叫,那就是迷煙草起了大作用。大叔果然沒騙她,這迷煙超好用的!

她雙手抓緊荊條,小心挪近大坑,先是躲在樹叢邊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隱約看到坑底七橫八豎倒了一票人。為了確定那些人果真不省人事,而非裝出來的,她又撿了十來顆頗有份量的小石頭一一丟進去──還是沒有聲音;于是這才放心地走到坑前仔細觀看。

果然都是熟人!全是林家那些混蛋!

被壓在坑底的人都被尖銳的荊棘刺得一身傷口,而躺在最上面的那個,本來沒事,但現在有事了,錢香福砸下那麼多石頭,每個人就算沒有被砸得頭破血流,身上定然也會有不少青紫。

「哼,這才只是個開始!大家走著瞧。」這個大坑很深,錢香福一時也沒想到要怎麼整治他們(其實已經被整治得很慘了),所以現在暫時大度地放過他們。

這個大陷阱坑掉了八個大漢,不過錢香福並不確定還有沒有其他人僥幸躲過這個坑──想來即使有,必也落到別的坑去了,不然真有漏網之魚逃下山的話,早就帶著其他人上來救人了。

心中有八成篤定,所以她決定到別的陷阱去看看──也不用走太遠,在距離這個大坑十步遠的地方,另一個陷阱也因為捕捉到獵物而變成了個坑;這個坑比較小,填兩三個人可以,再多就不成了。

這次她就沒那麼小心戒備了,一手抓荊條,一手捏著一顆石頭,就站在小坑的上方,以為會見到熟悉的面孔,卻沒預料到會見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有一雙幽黑而充滿氣勢的雙眼,當她與那男人的眼對上時,竟一時無法分神去打量他的長相、穿著或其它什麼的。她整個人像是被某種可怕的野獸盯住,全身寒毛直豎,無法動彈。

直覺讓她下意識想要以攻擊來保護自己,因此在她還沒意識到自己在干嘛時,已抬起抓著石頭的手要往男人砸去──

石頭有沒有砸中那個男人她不知道,因為頸後突然傳來一陣劇痛,讓她無法控制地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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