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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管事 第十一章 夫君是反派?

對似錦來說,這幾日簡直可以說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最為放松,最為愜意的一段日子。

她釘著麻布框,調著顏色,在上了蠟的麻布上漆上她思念的色彩,日以繼夜的,一點都不覺得累。

當李若凡走進後院書房時,瞧見的就是她振筆揮毫的背影。

明明就是那般小個兒的小丫頭,可是站在那立起的畫布前,她卻又顯得那般巨大,就連目光都變得銳利,甚至任何人接近她,她都一無所感。

醍醐一見李若凡正要出聲,便見他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擺了擺手要她退下,他走到畫布旁睨了似錦一眼,干脆拉了張椅子在畫布旁坐下,然她的眼始終落在畫布上,瞧也不瞧他一眼。

約莫一刻鐘後,他投降了,起身走到她身後,趁著她蘸顏料時,從她身後環抱住。

似錦嚇了一跳,猛地回頭,見是他,不禁微嗔道︰「三爺既然來了怎麼不喚一聲,這樣抱著我會嚇到我。」

話落,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醍醐不知何時已退到書房外。

「我是沒開口,可我人都走到你面前了,你還是沒瞧見,你要我拿你如何是好?」看著她用奇異的方式畫出他從未見過的畫,甚至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真讓他後悔將她帶來牙行,甚至替她備了顏料和畫具。

「呃……」這種惡習,似乎一時間是改不了的。

「你畫的是什麼?」她的畫與眾不同,像是將院里一角給攝進了畫布里,色彩那般艷麗百變。

「是思念的地方。」那是她家中院子,里頭種著母親最愛的重瓣紫薔薇,攀藤爬上院子里的白牆,和父親為母親打造的白色羅馬柱。

「薔薇?這種花在王朝里很少見,能夠栽植的大抵只有皇親國戚了,你要是喜歡,我想法子替你要幾株。」

「不用了,喜歡薔薇的不是我,是我的母親,而她已經不在了。」

「是嗎?」李若凡漫不經心地問︰「你家住何方?也許哪天能帶著你回故鄉。」

似錦輕輕地搖搖頭。「我的家人都不在了,哪來的故鄉?可現在我有了你,有了家,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鄉。」

「似錦……」他啞聲喃著,吻上她的唇,雙手不安分地上下其手。

「三爺!」她趕忙拉住他的手。

這人真是食髓知味了,夜夜求歡還不夠,連白天都不放過她?

「三爺。」門外突地傳來牙行掌櫃的聲音。

李若凡微皺起眉。「什麼事?」

「宋家二爺來訪。」

李若凡無聲咂著嘴,放開了似錦。「似錦,你繼續畫,晚一點咱們再一道用晚膳。」

「宋家二爺?是宋絜嗎?」

「不是,你以為城里只有一戶姓宋的人家?」他輕點著她的鼻。「我去去就來,要是累了就歇會,晚上還沒打算放過你呢。」

似錦聞言不禁羞紅臉,暗罵他不正經。

李若凡噙笑離開,她抹了抹臉,拿起筆繼續作畫,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覺得渴了,喝了口茶,發覺茶都涼了,「醍醐,可以幫我拿一壺熱茶嗎?」

醍醐應了聲,便讓守在門外的小廝去拿。

打從那晚發生江道進後院書房的事後,李若凡便下令,未經李家兩個主子應允,不準再帶任何人進後院,甚至還多派了兩名小廝守在似錦左右。

「三爺還在前廳嗎?」似錦看了眼天色。

「應該是。」

「我去看看吧,順便活動一下筋骨。」

「三夫人稍等一下,我去取件帔子。」醍醐忙道。

似錦沒轍,看著她小小的身影一溜煙地跑了,瞧她個小,走起路來倒是挺快的。她踏出門外舒展筋骨,干脆走到園子里閑逛著,後頭留下的一名小廝隨即跟在幾步之外,像是怕她有任何差池,教她有些啼笑皆非。

外頭的風沒有想象中的冷,似錦干脆沿著穿廊直朝前廳而去,心想醍醐一會應該也會趕來才是。

然,就在靠近前廳時,她听見了江道的聲音,不由一楞,停下了腳步。

「所以這事是再確實不過了?」

「怎麼,本大人在這兒,難不成連我也會誆你不成?早就跟你說過四王爺快失勢了,你現在要是不趕緊將貨找地方藏起,到時要是被參了個共謀之罪,誰來說情可都沒用了,江大爺。」

似錦水眸微瞠,不敢相信宋絜竟也在場,李若凡方才為何要騙她?

「前幾日李二爺跟我說四王爺近期內會公審,挪了一座倉庫要借我放貨,我還不信,找了人打探未果,想不到今天反讓宋大人證實了。」江道搖頭嘆氣,像是這狀況棘手得緊。

「這些棉麻葛藤原本是皇商跟我調貨的,誰知道我貨調來了,他卻不肯要了,我這傻得沒簽上合同,只能啞巴吃黃連了,如今東西全囤著,誰也吃不下這麼大的量,這數十萬石的貨會要了我的命。」

宋絜聞言,不禁睨了李若凡一眼,李若凡微頷首,低聲道︰「江大爺也犯不著這般擔憂,這貨擺著總會有人要,當前之計是得要和四王爺劃清關系,否則賠錢事小,賠了命可就難了了。」

江道雖是心疼白花花的銀子,但確實沒有任何東西比命還重要。「既然三爺都這麼說了,就不知道是否如先前李二爺所說,能弄座倉庫借我擱貨?」

「江大爺一句話,我能不點頭?咱們是多少年的交情了,這麼點小事,不過舉手之勞罷了,加上宋二爺在朝中人脈極廣,哪怕真是要查,也絕不會查到李家牙行上頭的,是吧,宋二爺?」

「當然,有本大人在,誰敢動李家牙行?」宋絜拍了拍江道,讓人送他離開。

似錦嚇得趕忙躲進園子里,待人走了,才偷偷踩上假石一窺究竟,就見宋絜起身,走到李若凡身旁。

「喏,到時候要怎麼拆帳?」宋絜笑眯眼問著。

「這個嘛……」李若凡的指在桌面輕敲了幾下,突地比出了三根手指頭。

「喂,照你這拆帳方式,好處不都給你了?」宋絜瞬地斂笑,手往案邊一按。「咱們之前說好的可不是如此,當初會牽上江家這條線,就是為了要吃下江家,順手除去宋綦,好不容易江家這頭才有了動靜,但你那嫡兄卻還活得好好的,你要怎麼跟我交代?」要不是知道這個李若凡恨死了柳氏及宋綦,他才不會冒險跟他合作。

「二爺,我說過了這事急不得,朝中有多少雙眼都在看著宋家的動靜,侯爺要是在這當頭出事,難保不會牽連到二爺。」李若凡神色不變地道。

「你說得倒好听,當初是要讓江麗瑤當替死鬼的,只要她每天喂我特地交代你的藥,宋綦絕對活不過三個月,屆時咱們可以以江家人害死宋綦為由,進而問審江家,在江家判罪之前,說動江道將大半產業挪進牙行,咱們再從中吃下,結果呢?你壓根沒辦好差事,只顧著新婚燕爾……說什麼為了讓江麗瑤卸除防心才接近似錦,依我看似錦分明就是合了你的胃口,教你把正經事都給忘了。」宋絜悻悻然地撇了撇唇,相當不是滋味。

「二爺,七王爺已痊愈,接下了五軍都督一職,就連麾下幾名副將都接了京衛與兵馬衛,可皇上至今對侯爺的處置未明,這時動手太躁進。」李若凡斟了杯茶淺啜著。「要是過幾日,皇上突然有了封賞,而侯爺卻在這

當頭有事,你道,皇上查不查這事?咱們做得再天衣無縫,百密也有一疏,我不似二爺,我不賭。」

宋絜回到對座坐下,要了杯茶喝,朝中風向一天數變,誰也難測君心,李若凡這話說的不無道理,「可你不是說了,粉錫是藥也是毒,摻在藥里,沒人能識破嗎?」

「還是小心為上。」

「我要等到什麼時候?」宋絜不耐地咂著嘴。「那爵位本就該是我的,宋綦照理說該死在邊境的,怎還留著一口氣!」

李若凡眉眼未動,噙著寓意深遠的笑。「放心吧,二爺,有豫國公這位國丈和老夫人在,二爺想要襲爵還難嗎?」

「我那岳丈是沒話說,對我多方提攜,可施蜜……我一看她就想吐,她竟然敢將我的通房和小妾全都轉手賣出,還有,柳氏根本就是和她同出一氣,當年還害死了我最疼愛的通房丫鬟,害死了我的孩子,我這輩子跟她沒完!」

「二爺何必這般介懷,不過是個丫鬟罷了,老夫人一向視你如己出,娘家還有個左都御史大人當靠山,能和她親近,有利無害。」

「所以我才說她是個有病的,自個兒的兒子不疼,偏要和我走近,我就偏不如她的意,就不給她好臉色。」

李若凡微揚起眉。和他記憶中是吻合的,柳氏疼愛宋絜早在害死宋絜的通房之前,那時他並未覺得不妥,但如今卻愈發感到古怪,尤其瞧柳氏面對宋綦和宋絜的態度,教人懷疑到底誰才是她的兒子。

待宋絜離開後,他起身走往後院書房,卻不見似錦,就連醍醐和幾名小廝都未見身影。

回到前廳,找了人一問,才知道似錦竟然回宋府了。

李若凡疑惑不已,書房里的畫尚未完成,意味她走得極匆忙,可哪怕是府里有事,她也應該會差人通知他一聲才是。

她連說也沒說一聲……他輕呀了聲,懷疑她听見了他和宋絜的對話,唯有如此才解釋得了。

眉頭微沉著,他無聲嘆了口氣。

剛通過入正閣的腰門,李若凡便見似錦提著包袱往外走,而醍醐正攔著她。

「似錦,怎麼了?」他如沒事人般走近她,輕輕地握住她的手。

似錦想也沒想地甩開他的手。「不要踫我!」

李若凡吸了口氣,朝醍醐擺了擺手。「似錦,不管有什麼事都該進屋內再說,兩個主子在腰門邊交談,象話嗎?」

「那麼你跟宋絜在腰門邊交談就象話了?」似錦努力忍著脾氣,可話一出口就伴隨著吞咽不了的怒火。

要她怎能和顏悅色與他交談?就在兩刻鐘前,她听見了所有的對話,發現了事實的真相!侯爺久病不愈,她便已感到古怪,那回瞧見他和人在腰門間,而後發覺宋絡根本不在府中,代表當時與他交談的人是宋絜。

如此一切,全都兜得攏了!那次掉落在地上的白粉果真是鉛白,也就是宋絜說的粉錫!

打一開始他們兩人的巧遇就處處透著疑點,她沒擱在心上,暗罵自己錯把貴人當小人,可如今看來,她沒看錯人!

他是個小人!接近她只是想要利用她卸除小姐防心,讓小姐傻傻地成了謀害侯爺的凶手!

他要利用她的信任嫁禍小姐,要她怎能忍受?

「似錦,那事……」

「三爺,因為老夫人處處刁難你,你為了報復就連侯爺都能痛下殺手?你們是兄弟,親兄弟!」她痛心不已地道。

「……你怎會以為我是為了報復?」李若凡沉著聲問。

「難道不是嗎?老夫人害你被除籍,你當然想取回原本屬于你的東西,只要侯爺一死,只要你想法子恢復宋姓,爵位會落在大房的庶子身上,說穿了,宋絜也不過是你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這一切太過簡單,簡單到連她都看得透。

李若凡冷冷地注視著她。「你把我李若凡看成什麼人了?我今兒個就算要報復也是針對柳氏,和宋綦什麼關系?!」

「我怎麼知道你是怎樣的人?我要是打一開始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寧可選白綾也不會委身于你!」不管她被旁人如何排濟,她始終相信人性本善,圍繞在她身邊的不會全是惡人,只是她還沒遇到好人而已。

可事實證明……人心本惡!

「你就非得這般傷我?」他真有卑劣到讓她寧死也不願與他成親?!

他對宋家有怨,但宋綦找他,他還是回來了,因為他不願看著宋綦被斗死在大宅里!他早就知道邊防一戰十分凶險,只因身為戶部員外郎的宋絜伙同其他派系讓後援空虛,換得邊防主帥陣亡,他傾盡所有辦法,送了微薄的軍糧前往,在知道大軍戰勝歸朝時,他就出城等候,就只為了確定宋綦安否……

「是誰傷了誰?」要相信一個人並不容易,要摧毀一個人的信任卻是不費吹灰之力!

「我想相信你,三爺,可是我要怎麼相信你?侯爺信任你,你知道嗎?你怎能如此對待侯爺?他是你的大哥!」

「大哥又怎樣?他曾經對我伸出手,拉我一把嗎?當年柳氏栽贓我,讓我爹氣得將我除籍時,他在哪里?!

當我回到李家,靠一己之力連中二元,柳氏向酒祭舉發我遭除籍,連帶地取消了我的功名時,他人又在哪里?

他會不知道一個被家族除籍的人不得應舉,不得經商,就連務農都不得做嗎?我成了廢人,再多文才武略都成了爛泥!可我不怨他,我只是想取回屬于我的身分而已!我錯了嗎?!」李若凡沒了平常的從容,無法忍受她用如此輕蔑的眼神看著自己。

她無法體會他的心情,他是如此心高氣傲的人,卻落得比賤戶還不如的身分,要他怎麼甘心?!

賤戶有奴籍,有妓籍,他卻是無籍……哪天當他死去時,刻在墓碑上的不是他的真名實姓,還不可悲?

似錦怔怔地看著他,半晌才道︰「三爺……」她不知道除籍是這麼嚴重的事,可是就算是這樣,冤有頭債有主,他也不能因此而對付侯爺。

「曾經,我已經不在乎宋姓,可現在我想要拿回宋姓,我必須為了你取回宋姓,我要你正式地成為我的妻子,我錯了嗎?」因為她,他發現自己在乎,他沒有自己想象的瀟灑,曾經屬于他的,全都必須還給他。

似錦顫著唇,欲開口之際,突听見陣陣腳步聲朝這頭而來,抬眼穿過園子,就見玉蘭帶著幾個丫鬟像是要朝廚房而去。

「玉蘭,發生什麼事了?」似錦拉開喉嚨問著。

玉蘭向來閑散,要不是出了什麼大事,她不會拉著裙擺跑。

「李娘子!」玉蘭听見她的喚聲,拐了彎跑過來,一見李若凡在場,像是松了口氣道︰「二管事,侯爺突然嘔了一口血,咱們都慌了手腳,大夫人說要再煎一劑二管事送來的藥,如今二管事就在這兒,不知能否請二管事將那位開藥方的大夫給請進府替侯爺診治?」

似錦抽了口氣,橫眼瞪向李若凡,氣他根本說了謊,自個兒又險些被騙,見包袱被他扯著,她棄了包袱趕去行正軒。

李若凡咬了咬牙,惱宋綦的病情怎會在這當頭急轉直下,直教他百口莫辯。

「你去煎藥,一會讓人將大夫請來。」李若凡擺了擺手,示意玉蘭先離開。

玉蘭趕忙領著幾個丫鬟進廚房,而李若凡緊抓著似錦的包袱,惱火地往牆上一砸,包袱四散,里頭包的竟是紙墨硯筆和一套衣裳,他不禁楞了下。

「三爺還是跟三夫人解釋清楚吧。」醍醐幽幽地收拾著一地散物。

他何嘗不想解釋?可這當頭,說什麼都是白搭。

「欸……天啊,這是三爺呢。」醍醐將拾起的畫紙遞給他。「三爺,三夫人的畫技真是可怕,仿佛把人給攝進畫中了。」

李若凡怔楞一瞧,那面貌神韻竟是如此恰如其分,仿佛在她面前,他是毫無遮掩的。

原來……她早就看穿他的本性了?

「三夫人肯定早就傾心,要不怎會為三爺作畫?」

「是這樣嗎?」他低聲喃著。

說的也是,似錦是防心那般重的人,她願意接受自己,不就意味有著一份情?可如今在她誤解他的同時,他也傷透了她的心……他得把事說開才成,不能容許她再誤解他半分。

「三爺,宋絡回來了,要不要讓他去將大夫請來?」

李若凡回神,抬眼望去,瞧見宋絡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來。「三爺。」

「如何?」

「在同陽鎮的莊子里找到了陶嬤嬤,而且還有其他發現,我想三爺應該親自走一趟同陽鎮。」宋絡語帶保留,字句隱晦。

「是嗎?」李若凡沉吟著。

眼前首重陶嬤嬤一事,只要證明宋絜是柳氏所生,他就能讓柳氏無顏活在這世上,所以他該即刻前往同陽鎮。

可這一來一去得費上幾天功夫,就怕待他回來,誤解更深。

「三爺,我認為這事得快,否則怕有變數。」

李若凡握了握拳,將畫遞給了醍醐。「將三夫人的東西放回房里,你過去行正軒那頭,侯爺要是問起,就說我出了遠門,快則三四天才會回來。」

「是。」醍醐應了聲,隨即又道︰「三夫人的事……」

「她正在氣頭上,我現在說什麼,她八成也听不進去,一切都等我回來再說。」讓彼此冷靜一點也好,省得氣頭上,什麼鬼話全都說出口。

一早,江麗瑤讓秋月梳理整裝好,欲進宋綦的寢房,卻見似錦在門外候著,不禁訝道︰「似錦,我不是說要你回去歇息,你該不會一整晚都在這兒吧?」

似錦紅著眼眶,扯起一抹勉強的笑。「小姐,我沒事的,而且我有去歇一會,讓玉蘭替了我一下。」

江麗瑤皺起眉。「本來就有上下半夜的值夜,這里還有其他嬤嬤可以值夜,你沒必要一直守在外頭,況且大夫不是說了,侯爺吐出的是郁結的污血,吐血反倒是好事。」話落,拉著她回角房。

「似錦,你和三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從實道來。」江麗瑤一進房劈頭就問。

打幾天前,侯爺嘔出一口血,似錦便回行正軒伺候,一天兩天還不打緊,到了第三天她就覺得不對勁了,差人問了,才知道李若凡早在那天就出了一趟遠門,至今都還未回來。

「沒事。」

「沒事?」江麗瑤眯起琉璃似的眸。「你那神情看起來就不像沒事,是不是在牙行時發生什麼事了?」

似錦抿緊了唇,怎麼也說不出那天的事。

哪怕大夫說了侯爺無礙,但天曉得呢?要是那位大夫是跟三爺同伙的,說的話根本就作不得準,再往惡處想,就怕如此一來,侯爺的身子會更差,要她怎麼不憂心,非得在房門外候著不可。

不管怎樣,三爺捅出的簍子,她總得想法子彌補才行。

「算了,你要真不肯說,我也不逼你了,橫豎你就在這兒歇著,要真有事,我會讓人來喚你。」

「小姐……」

「照顧侯爺已經夠教我煩心了,別連你也病倒了,到時候逼死我。」江麗瑤沒好氣地說著,正要出門,就見洪嬤嬤急匆匆地跑來。「洪嬤嬤,發生什麼事了?」

本來已坐到床上的似錦,聞言立刻起身,走到江麗瑤身後,就怕是侯爺那頭傳來了壞消息。

「大夫人,宮中內侍來了,請大夫人趕緊去領旨。」洪嬤嬤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臉上是遮掩不了的笑意。

真是太不巧了,太夫人今日一早就去清竹寺上香,而老夫人去訪故友,兩人此時都不在府內,無法第一時間得知皇上的封賞,共享榮耀。

江麗瑤楞了下,才剛踏出房門,便見有人已經進院門,趕忙迎向前去。

「武平侯夫人不需要多禮,奴才是奉皇上旨意,送來皇上的賞賜,此外皇上下令讓御醫跟著前來給侯爺切脈。」宮中內侍向前止住江麗瑤行禮,噙著笑意說。

「多謝公公。」江麗瑤趕忙領著內侍和御醫進了宋綦的寢房。

待御醫診治過,開了藥方後,內侍才取出聖旨,念出皇上的賞賜,隨即讓人將賞賜給抬進房里。

江麗瑤接過聖旨,卻不能理解皇上的賞賜怎會是一座紫檀屏風。

「侯爺,這兒還有一封皇上的密箋?」內侍躬身朝他遞出一封信。

「多謝公公。」宋綦接過後,使了個眼神要江麗瑤給賞。

江麗瑤給了賞後,恭恭敬敬地將內侍給送出門才回到行正軒。

這一回來,見到的情景真教她結實地嚇了一跳。「侯爺,這屏風怎麼損了一角?」只見擱在床邊的紫檀屏風已經掀開了黃綢,可底下的屏風是有虧損的。

宋綦微揚起眉,嘴角還是掛著淡淡的笑,問︰「三爺還沒回來?」

「還沒呢,一點消息都沒有。」江麗瑤雙眼還是瞪著那座屏風。

要說家宅里的事,她在江府已經被訓練成精了,別人一個眼色,她便猜得出是在玩什麼把戲,可朝中的事她一點概念都沒有,無法揣測聖意。

「似錦,可有听說三爺去哪?」宋綦問著一旁的似錦。

同樣看著屏風的似錦猛地回神,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看到屏風,教她想起李若凡之前找了工匠將繡屏弄好,擱在牙行里叫賣,到底賣了多少她是不知道,但他交給她的是五百兩銀子。

當她把銀子交給梅蘭她們時,她們一個個都快要樂上天……她愈發不懂李若凡這個人,他待她是無話可說的好,可他待侯爺……她要怎麼跟侯爺說該提防他?她說不出口,但如果她不阻止,豈不是要害了侯爺?

「怎麼了,有話要說嗎?」宋綦略顯疲憊地倚在床柱上。

似錦幾次張口,卻總是難以啟齒,最終把心一橫,豁出去地道︰「侯爺,我認為侯爺應該要防備三爺。」

宋綦原本欲閉起的眼猛地張開,噙著玩味的笑問︰「為什麼?」

「因為……」似錦看了江麗瑤一眼,沉重地將那日听見李若凡和宋絜的對話道出,然後再朝兩人一跪。「我會勸三爺的,請侯爺不要傷害三爺。」話落,她垂著眼等著發話,可是等了半天都沒人吭聲,她的心不禁涼了。

侯爺一定很痛心,小姐一定很難過,她該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們原諒三爺?還在思索應對之道,卻突地听見忍俊不住的笑聲,教她眼角不禁抽了下。

她真的不能怪小姐,畢竟小姐是個在父親喪禮上都能笑出聲的人,遇到這事,她一笑置之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但,接著她听見了宋綦的笑聲,教她疑詫地抬眼。

難不成相處久了,侯爺也被小姐給傳染了壞毛病?

「侯爺?」不要緊吧,笑得有點夸張了。

「似錦,你該不會因為這事跟若凡鬧開了?」宋綦用力地忍住笑,維持他侯爺的威嚴。

「我……」怎會是問這個,這是重點嗎?

「糟了,這下子我會被三弟恨透了。」宋綦笑得萬般無奈,拉著江麗瑤。「你得幫我想個法子才成,否則三弟撒手不管,我就麻煩了。」

「說的也是,依我看,待三弟回府,就把似錦送回去,應該可以讓他解點氣。」

「小姐,你……」似錦怔楞地說不出話,看著兩人互動,這才驚覺原來他們相處得這般融洽,甚至共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侯爺早跟我說了,你方才說的是侯爺之前和三爺的私議,藥里的粉錫確實是毒,但也確實是藥,相當對侯爺的傷勢。」

「……嗄?」似錦呆住了,作夢也沒想到會听見這個結果。

「三爺回府,為的就是要保護侯爺,而侯爺等著傷好,要幫著三爺恢復宋籍。」江麗瑤簡單扼要地道出,就見似錦垮下了肩,一臉泫然欲泣,她忍不住噴笑。

「怎麼會這樣?我……小姐,怎麼辦,我狠狠罵了三爺一頓,結果他就出遠門了,他會不會不回來了?」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她,為什麼將她蒙在鼓里,害她犯下這麼可怕的錯。

「能少一人知道是最好,尤其你這直性子,咱們都認為瞞著你好,可誰知道他倆交談竟會被你撞見。」她也是非常愛莫能助的呀。

似錦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本的沮喪悲傷成了不知所措。

「別擔心了,咱們讓人去問問,看看三爺什麼時候會回來。」江麗瑤盡力地安撫著她。

「不,差人去找,他要是在城里,要他立刻趕回來。」

「這麼急?」

「不急也不成,晚上皇上來時,我要讓他代替我去接駕。」

江麗瑤和似錦同時望向他,不敢相信自己听見什麼。

「接駕?可是方才公公並未提到皇上要來。」江麗瑤錯愕地道。

皇上是九五至尊,除了重大祭典和圍獵,幾乎是不出宮的,誰知道他竟然打算前來武平侯府。

「你忘了剛剛皇上給我一封密箋嗎?我比較不明白的是這缺角……嗯,三弟向來最會解謎,我等著他幫我解謎。」

江麗瑤聞言,頭皮都麻了,二話不說地差人去找。

直到晌午時,才見李若凡風塵僕僕地趕來,劈頭第一句話就問︰「似錦呢?」

「我讓她去歇息了,晚一點就醒了。」江麗瑤將她這幾日都守在門外值夜的事說過一遍,有些埋怨地道︰「三爺怎麼沒將事給說明,害得似錦這般擔憂。」

李若凡無言嘆了口氣,只能說是老天作弄了。

「那事還不打緊,若凡,你先幫我瞧瞧皇上送這屏風的用意是什麼。」宋綦哪里還有先前躺在床上的虛弱樣,行動自如不說,還一把拉著李若凡。

「你自己的事,你……」話未完,見紫檀屏風上頭雕的是龍生九子,而缺的一角正好是其中一子,教他不禁微眯起眼,半晌才問︰「送來就如此?」

「是啊,你認為呢?」

李若凡忖了下,吩咐宋絡回牙行取剛裱褙好,尚未交給宋綽的龍圖,便道︰「讓我想想,我累了,先去歇一會……似錦睡在哪?」

「你就別去擾她了,她才剛睡,你去睡她隔壁的廂房。」

李若凡咂著嘴,拖著腳步疲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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