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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鼓相當 第二十章

蘇柏方檢視過每個學生的指法後,轉身欲回台前,眼一抬,對上莊景羲從窗外看進來的視線。她微微一怔,隨即鎮定地向他頷首致意。她面向學生,繼續她的課程,心里不住猜想,他在那看多久了?又為何要看她?是看她的教學法還是看她這個人?

後來她和趙俊維及幾個朋友的聚會上,听他說起他被調至苓雅教室一事;他再說起他的揣度,說莊景羲八成不樂見到他,才決定將他教學重點挪至苓雅教室,好避開他與她相見的機會。

听聞趙俊維說起這事,她雖質疑他的揣測,但也不是不詫異。

她不確定莊景羲心里究竟在想什麼,但回想起那一袋泡芙、他教她技巧、他一條胳膊搭在她身後、他要她幫他拌面條、他讓她使用他的琴,還有那晚他不中听的那番話,再比對趙俊維的說法……她覺得自己好像是站在合上水磨砂玻璃的浴室前,里頭身影隱隱約約,她想探究,又不好意思看得太清楚,所以她想,還是少與莊景羲接觸。

很明顯的,她在躲他。

莊景羲透過窗口看向教室里頭正在上課的她的背影,想著他該怎麼打破兩人間這樣的僵局時,里頭那道縴秀身影倏然回身,朝教室前方移動。她只點頭,淡漠看了他一眼,瞧不出情緒。

母親幾次去電讓她到家里吃飯,她皆以各種理由婉拒;要她到家里練琴,她也以她在教室練習為由,拒絕再次上門;他想,是他上次的態度讓她有所介懷。

說她ㄍㄧㄥ,自己未嘗不是如此脾性。明明試圖接近、渴望進展,卻無論如何也不將心思彰顯于外,只願默默關切,只任由內心小劇場演得熱鬧銷魂,而實際仍是苦無進展。那麼,下一步他該如何進行?

莊景羲兀自揣想她心思時,肩上被拍了下,他回首,是趙俊維。

「主任,在看柏方上課啊?」趙俊維噙著笑,眼底爍著說不分明的情緒。

「找我?」他不正面答覆。

「有事想找主任談,方不方便?」

「到辦公室說。」莊景羲看他一眼,朝辦公室方向移動。

趙俊維跟進,掩實了門板。莊景羲遞給他一杯水,指指前頭業務員空著的位子。「坐。要跟我談什麼?」自己也端著水坐了下來。

趙俊維喝口水,擱下杯子時,問了句︰「莊主任喜歡柏方?」

「咳……咳咳!」他如此直接,正在喝水的莊景羲咳了數聲,緩過來時,他開口問︰「趙老師很閑?」

「當然不是。主任,我很忙,我等等還要過去苓雅教室。」趙俊維探究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也不跟主任拐彎抹角了。主任要儀靜通知我,讓我之後以苓雅教室為主,其實是想把我這邊的課慢慢停掉吧?」莫名其妙接到儀靜的電話,說他以後的排課會排給苓雅教室,三民這邊不再排新生給他。

莊景羲沒說話,手指滑過杯口,靜候他下一句。

「主任應該是不想讓我跟柏方有太多接觸,才這麼做。」他直視莊景羲。「我沒說錯吧?」

莊景羲笑了一下。「听起來你很在意我跟蘇老師有沒有接觸。為什麼?」

趙俊維扯了扯唇。「我想是主任誤會了。柏方要與誰接觸交往,都與我無關,我只是覺得我莫名其妙被主任當成敵人,有點冤枉。」

「冤枉什麼?」

「我跟她現在就只是老朋友的交情,沒別的。」他喝口水,說︰「坦白說,苓雅教室距離我住處是比較近了點,不過我沒什麼意願在那邊發展。」

莊景羲想了想,問︰「你是想告訴我,你不想接苓雅教室的課?」

「對。我在這邊的學生都滿好教,老師們、小姐也好相處,我沒理由把這里放掉,轉而去接苓雅那邊的課。」

莊景羲沒說話,似在考慮什麼。

「趁現在課還沒調動前,先跟主任提一下,免得小姐把課都排了,再來提這事也沒什麼意思。」略頓,再開口︰「我跟柏方都好幾年前的事了,主任不要太在意,也不用把我當成情敵。實際上,柏方她現在對我根本沒有任何心思。」

「我今天才知道趙老師這麼有想像力,還是趙老師習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莊景羲低垂視線,捧起杯子飲口茶。「我什麼時候當你是情敵?」

死要面子。趙俊維肚里一陣好笑,道︰「我以為主任把我調去苓雅教室是看我不順眼,因為我跟柏方交往過。」

他擱下杯子,慢慢抬起眼簾,語重心長︰「我是看你留的地址與苓雅教室比較近,體諒你到三民的車程很辛苦。」

「謝謝主任的體諒。」趙俊維給了他面子,再問︰「主任現在決定怎麼樣?能不能不調動我的課?」

「你就這麼不想在苓雅教室嗎?我上次看課表,你在那邊不是沒有課。」

默了一瞬,趙俊維才啟口︰「實際上,我是跟那邊的老師有一點糾葛,我要是在那邊課排多了,難免要遇上,影響她情緒。」

莊景羲微愕後,一臉恍悟,他問︰「能知道是哪位老師嗎?」

「這是個人隱私,希望主任不要勉強我回答。」

「可以。」莊景羲答得干脆。「員工私下要怎麼交往那是你們的事,我不管,也不限制發展,只要別影響工作。」

「就是不想影響她工作,所以我不希望在苓雅排太多課,可以的話,我也希望那邊的課可以轉給其他老師,我在三民這邊就可以。那……」稍頓,又問︰「主任同意不調動我的課嗎?我跟柏方之間真沒什麼,你要是不樂見我跟她往來,我點頭之交就是了。」

莊景羲指尖在桌面敲了幾下,道︰「既然你有你的理由,我也不好勉強你,我等等跟儀靜說一聲,排課就讓你以這里為主吧。」

「謝謝主任。」趙俊維笑得開朗。

莊景羲盯著他白燦燦的牙齒,以一種提醒的口吻說︰「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了解一件事——我會希望你在苓雅教室多排課的事跟蘇柏方沒有關系。」

「哦,喔。」趙俊維發出短促兩聲,很有點敷衍的意味。

莊景羲看了過去,目光涼薄。

趙俊維瞄了他一眼,問︰「主任知道我跟柏方為什麼分手嗎?」

「那跟我有什麼關系?」他慢條斯理地喝著茶水。這茶包的味道好像沒上回買的那個牌子好,下回得換回來。

「我以為她有病。」趙俊維手指點著太陽穴,自顧自地說起來。

莊景羲看了他的動作,憶起自己幾度指著自己的額際說她沒長腦,也忍俊不禁。他無聲笑著,問︰「真有病?」

「有病。」趙俊維點頭。

「說說看。」他無比期待。

「她很少有表情,你看不出她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我記得我們交往第一年的情人節,我想給她驚喜,抱著一束九十九朵紅玫瑰到她學校校門口等她,她收到花時完全沒表情,只說了一句『你干嘛花錢』。我看別人家的女朋友收到花是臉上甜笑如蜜,我的女朋友卻面無表情一臉詭異。你說,她這樣沒病嗎?」

莊景羲似能想像那畫面,含笑點頭。「有病。」

「有幾次我帶她出門跟我朋友聚餐,我介紹我朋友的女友跟她認識,她看著我朋友,問他一句『怎麼和上次看到的不一樣』。我捏了下她的手,意思是要她別再說話,她還困惑地問我為什麼要捏她。你能想像當時那氣氛有多僵嗎?但她的表情很明確告訴你,她不是要整我朋友,她是真的疑惑為什麼兩次見到的女生長得不一樣。她事後還認真問我朋友他女友是不是跑去整形,還是一次是化妝前一次是化妝後。所以說主任,」趙俊維看著他,「你說她是不是有病?」

「真有病。」莊景羲輕點下顎,眼里笑意更甚。

「是不是!她真的病得不輕,我很難理解她腦袋里裝的是什麼。不只這樣,她脾氣還很硬,平時話不多,但心直口快,一開口總冒出一些大家都知道、但就是不能拿上台面說的話。不大會說好听話就算了,還老是喜歡說真話,反射弧有時又長得要命,這擺明要得罪人的態度,她沒病嗎?」

莊景羲抿著笑,問他︰「既然知道她病得不輕,當初為什麼在一起?」

他稍作回想,才道︰「剛開始想追她,是她那種冷冷的氣質非常吸引我。大概男人都這樣,愈追不到的愈想追,尤其是冰山美人;那時我同學都說她是冰山美人,我也這麼認為,哪想得到她根本不是冰山,是顏面神經失調。」

「顏面神經失調」這六字讓莊景羲笑出聲,他想起第一次與她交手,腦海里浮現的不就是這六字嗎?

「臉失調,腦袋也失調。」趙俊維指指太陽穴。「很難理解她腦袋里究竟裝了什麼。我要她講話不要那麼直接,她說她只是在闡述一件事實。她這樣講也沒錯,我根本無法反駁,但做人不是這麼做的啊。」

趙俊維微側身,將手臂搭在椅背上,滔滔又說︰「當初就是覺得她個性不可愛,不會撒嬌也不會說好听話,所以跟她提分手;後來遇上她當時同寢室的同學說起一些事,我才知道她只是比較ㄍㄧㄥ,也可能是比較不會表達,或是害怕表達。因為她收到花束沒表現出高興,但她把花拿去做成書簽,她還……」

莊景羲听著,憶起她提過的童年,想著,她不過就是個比較壓抑的小女生。

全然不知隔壁有兩位男士正在放肆談論她的蘇柏方,在做示範奏時,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嚏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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