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我愛你 第二章
一整個上午,林晴美忍著身體不適,被人用輪椅押送到各式精密儀器前徹底掃描過一遍,並且重新抽血、驗尿。到了下午,她又輪番接受精神科、腦科、神經科、內科,甚至婦產科醫生的問診,在確定她絕不是因為懷孕、提早更年期或任何內分泌失調等因素間接導致記憶力減退,也非罹患早發性失智癥,身體機能除了左手腕割傷,沒有任何障礙或受損情況後,才終于被「運送」回病房休息。
福嫂陪她待了一會兒,對她說了不少她「遺忘」的事,直到傍晚那個被稱作少爺的男人又去而復返,福嫂才提著東西離開。
病房內突然靜下,只剩她和那個依然冷著臉——不,應該說比早上臉更臭、更顯肅殺之氣的男人。他站在病床邊定楮看著她,一聲不吭,沉默許久什麼都沒做,就只是這樣安靜地注視著,瞬也不瞬,看得她快要窒息。
男人似乎正在壓抑,極力忍住那股可能一觸即發的怒氣……
山雨欲來的氣勢彌漫整間病房,她不敢出聲,本想回視他沈凝的俊容,等著他先說話,不過才瞧了幾眼,便氣弱地敗下陣來,隨手把玩護士小姐借給她的小鏡子,低頭看著鏡中那張陌生的臉……她才無言呢!
早上那位歐醫師來幫她檢查術後情況,一直稱呼她「依蕾」,她愈听愈奇怪,怕醫生是不是忙昏了,看錯病人,才忍不住開口問對方,結果醫生和福嫂的反應都是一臉錯愕,一副「她才奇怪」的表情。
「妳說……妳不叫『劉依蕾』?」率先恢復鎮定的醫師再次確認她要表達的意思。
「嗯。」
「那妳認得她嗎?」他指指站在旁邊的福嫂。
林晴美急急搖頭,晃得腦袋有些暈,飄動的發絲搔過她臉頸,散落胸口……
「那妳記不記得妳的生日、地址或身分證字號之類的?」
「記得啊——」她倏地收口,因為正要撥開礙事的發絲時,卻留意到自己的頭發長度不對,好像比原來過肩的長度多了一大截,發色也偏淺。
她馬上跑到鏡子前一看,根本整張臉、整個人都不對!雖然長得很美、很正……但那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人」不是她林晴美,無論怎麼模、捏、揉,這張臉都不是她的,而是那個听說叫「劉依蕾」的女人!
驚天動地的慌亂中,她錯過「自我介紹」的時機,感覺一陣耳鳴,再也听不見旁人問話,只望著鏡中那個的的確確不是自己的「自己」,也說不出自己的真實身分,因為那听起來太過鬼扯!連要說服自己都難,又該用什麼立場去說服別人?
于是她只能當個腦袋空空的啞巴,對接下來一連串有關「劉依蕾」的問題搖頭再搖頭,在搞不清楚是什麼情況以前,不敢貿然開口。
接著在她被抓去查東查西的這段時間里,她總算冷靜下來,稍微想通了這個「變身」的可能性,八成都和那個嚇死她的惡夢有關,假設夢中那個滿身怨氣的女人真的和她「對調」,交換了彼此的身體,那麼現在這情況就說得通了。
不對,哪里有通?靈魂交換這種事本身就很離譜,可是面對眼前的狀況,她也不得說不信……
「听說妳什麼都忘了,連自己是誰也不記得?」男人終于打破沉默,望著她的眼神銳利如刃,充滿懷疑。
「嗯。」她無奈點頭,腦袋又一陣暈眩,身體好沈。其實她不是不記得,只是她記得的不是他想的那位!
「所以妳不認得我?」眉梢輕挑,長眸微凜,他用一種隱含怒意,又像在看某出好戲的表情質問她。
「歐醫師和福嫂說過……你是姜瑞禾,是我的……丈夫。」待那陣暈眩褪去,她抬頭望著他,有點不習慣地說。剛剛已經從福嫂口中听聞許多關于「她」的不是,以及這位少爺有多了不起的身家背景。
簡而言之,眼前這位賞心悅目的帥哥就是台灣最大藥廠的負責人,身價是「億」來「億」去,十根指頭都數不完的零,同時還擁有顧家、不花心、工作認真,為善不欲人知等等落落長的優點,讓福嫂一開口便滔滔不絕。
至于她「本人」那就更簡單了,就四個字——妻憑夫貴。據說幾年前還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模,因為在藥品廣告中軋了一角,才有機會與大老板結識,進而交往。直到三年前嫁進姜家,飛上枝頭,從此過著錦衣玉食的奢華生活……
即使不帶髒字,林晴美也听得出福嫂對「她」這個少夫人的不以為然。如同現在,即使隔著一小段距離,她都能嗅出這男人話里的那股嘲弄。
看來她「投宿」的這具身體,人緣不怎麼好捏……
「他們說了妳才知道?」他故作訝異,顯然不信。
「嗯。」她重復今日大概已經破百遍的無奈默認,為免再被拖進各種儀器里掃描一遍,甚至直接關進精神科病房里,她還是暫時當那個貴婦「劉依蕾」好了。
「劉依蕾,妳愈來愈沒創意了。」
蛤?!
豈料她這般柔順乖巧,反而招來這男人更旺盛的火氣。
姜瑞禾瞇起寒眸,下顎抽緊,優雅俊絕的面孔因為升騰的怒意而顯得有些許獰戾,一個箭步便擒住她手臂,鷙猛重扯,將她拽到面前——
「既然要耍花樣,至少也找個象樣點的,割腕和失憶……不覺得這太牽強、太荒謬了嗎?」搞什麼,太可笑了!沒听過有人割腕會割到失憶的,她想演戲也要找個有說服力的劇本,何況歐晉勛也說她的檢查結果一切正常,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丁點毛病,這樣她還要繼續裝下去?
嘿咩——她差點點頭,非常同意他感覺荒唐的論點。
「這的確讓人感到難以置信,不過……就變成這樣了。」她干笑,試著抬起沉重的手臂,擺月兌箝制的力道,硬著頭皮安撫他「驚慌失措」的情緒。
這股震撼她不久前才經歷過,絕對可以體會他此時的心情,只是他也太用力了吧!還有啊,他說話就說話,干麼離她那麼近?幾乎貼著她臉頰,熱息拂面……
這樣近距離感受到一個男人的存在,貼近一張這麼「秀色可餐」的帥臉,真的讓她心兒怦怦跳,大腦好像暈得更厲害了。
「就算妳這樣,也改變不了什麼。」他沈聲警告,撂開她攀上手背的手指,臉上的不悅和不屑卻沒有降低多少。
看這女人一副要裝傻裝到底的態度,他便心頭火起,怒氣難消。
這個詭計多端的女人永遠不會停止耍弄心機,總是要不擇手段地得到自己想要的,是嗎?
「……」林晴美忍著頭暈盯著他,不明白他所謂的「改變」是指什麼,但揉著發疼的手臂,她很確信自己沒說出「換魂」的事實是正確的,否則肯定會被這男人當成瘋子,說不定還會叫人把她的腦袋剖開,查清楚里頭究竟是哪根神經出錯。
也是啦,對一個從事制藥業,應該很講究科學實證及精準數據的人來說,要他相信這種神秘力量真實發生在自己老婆身上確實不容易。
「我不會同意離婚。」姜瑞禾重申不變的立場,要她最好別用這種莫名其妙的方法想動搖他的決定,無論她怎麼鬧、怎麼裝,他都不會讓這女人稱心如意。
「而且現在妳失憶了,更需要我這個丈夫來照顧妳。」他輕扯唇角,用一個和煦的微笑掩去所有冷戾,彷佛剛才的怒悍從未存在,都是她發神經的幻想。
「呃,謝謝。」她愣了下,老實地道謝。畢竟人家做老公的人說要照顧她這個老婆,她也沒理由拒絕嘛。
「不客氣,有什麼需要盡管告訴我。」既然這個女人那麼想演下去,他就陪她一起玩,看她要裝到什麼時候才會露出丑陋的企圖。
就像她當年嫁給他那樣,也是撐不了多久,便露出她虛榮貪婪的本性。
「可以嗎?」她一點也沒察覺人家笑里藏刀,因為某種因素,她現在只注意到那男人承諾的有求必應。
「妳想要什麼?」他挑眉笑問,警戒著她的野心與算計。
「真的什麼都行?」她欲言又止,情緒有點亢奮。
「嗯哼。」在徹底見識過這個女人的自私和貪心後,相信不管她再說出什麼離譜的要求,都不可能嚇到他。
姜瑞禾神態輕松地看著她一臉充滿期待的表情,由她此次連命都豁出去的大動作,大概也能猜到她要說的話。
「其實……我快餓死了!能不能請你去幫我買點吃的東西來?」她模著空了一整天的肚子,可憐又渴望地瞅著他。「拜托,不要買太久……」
姜瑞禾怔了下,再次瞇起眼,換回那張冷颼颼的酷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