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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不悔 第二章

曹世典狂笑了好一陣子,之後才慢慢收起笑意,眸中又浮現剛才在湖邊飲酒時所顯露的郁愁之色。「我與她……本是青梅竹馬。」

「啊?」閔初央再度一呆,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他開始說起不著邊際的話?

或許是酒意作祟,也或許是忍得太久,此時此刻,他什麼都不顧了,只想將心里積壓已久的話全都吐出來,不管她是什麼身分,不管兩人才初次見面,連朋友都算不上。

「她的確生得很美,又溫柔婉約、聰慧靈敏,咱們倆情投意合,我一直以為她會成為我的王妃,卻沒想到……她入宮了,成為我皇兄的妃子。」

閔初央錯愕的睜大雙眼,終于听懂他在說什麼,所以他現在的意思是,那個楊德妃,原本是他的……青梅竹馬?

「家宴的那一日,是她成為皇兄妃子後我頭一回見到她,因為一時氣憤難耐,我將她拽到皇宮一角,質問她為何拋下我,她只是一個勁兒的落淚,說父命難違,她無能為力。」

她的父親在朝為官,頗有野心,會將女兒送入後宮倒是不令人意外,因為這的確是許多官員向上爬升的慣用方式,希冀女兒受寵,他們就能在朝中擁有更大的影響力。

「所以你們是硬生生被拆散的?」閔初央替他打抱不平,有些生氣。「皇上怎能這樣奪人所好呢?」

「皇兄原本並不知情,直到家宴那一日,他才知曉我和她原來早就已經認識。」曹世典哼笑了一聲,隱隱咬牙切齒。「她表面上說得好听,父命難違,但她若是真的無意入宮,可以來找我商量,而不是讓我直到封妃的聖旨都已賜下才後知後覺,如遭雷擊。」

她的確聰慧靈敏,所以衡量過形勢後,她選擇听從父親的建議往高處爬,成為皇帝的妃子,將來就有可能成為國母、帝母,得到無上高貴的地位。

閔初央听了萬分震撼,原來事實的真相竟是如此,真正受了委屈的人其實是他!「所以皇上就為了她將你趕來黎州?連兄弟之情都不要了嗎?」

她真替他感到不值,還有那個什麼楊德妃的,也真是太勢利眼了,簡直是禍水!

「其實是我自請外放的。」看著她那義憤填膺的模樣,好像是自己受了多大委屈,曹世典心里舒坦了些,拋去剛才的怨怒,淡淡一笑。「在那當下,我實在無法再繼續待在京內,只想離得越遠越好,便求皇兄將我外放,皇兄顧慮到我的感受,允了我的要求,不過還有個附帶條件。」

曹示擎性子溫文,若事先知道曹世典與楊德妃的事,在顧念兄弟情誼的情況下,是不會讓楊德妃入宮的,但既然木已成舟,他也只能要皇弟看開些。

曹世典知道問題不在皇兄身上,所以並沒有多加怨懟,只能吞下這口氣,就當自己是「遇人不淑」吧。

「什麼附帶條件?」

「他要我來黎州,接管『定西軍』。」

黎州位于皇朝國土西方邊境,與西鄯國緊緊相鄰,而定西軍則是長年設置在邊境的軍隊,與西鄯軍互相對峙。

其實皇朝國土邊境本來不是黎州,而西鄯國也早在多年前就被他們滅了,但沒想到五十多年前一名西鄯王室遺族卻突然以復國為名義起兵,引起一陣動亂,天圜皇朝西邊有三分之一的國土被佔領,已滅的西鄯國又復國,現已成為天圜皇朝邊境最不可輕忽的勁敵。

這五十多年來兩國邊境時有戰火,掌管定西軍的統帥年事已高,早已向皇上表示過辭官之意,曹示擎遲遲無法決定接替人選,正好曹世典自請外放,曹示擎就決定把這項重責大任交給曹世典,讓前任統帥得以卸甲歸鄉,安養余生。

曹示擎如此安排,一方面也是希望皇弟不要持續失心喪志,為了一個女人而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所以,我就這麼被『趕』到黎州來了。」曹世典輕笑幾聲,將積壓已久的心事一口氣吐出來,果然暢快,他已許久沒感到如此輕松過。

「剛才那些話,都是我的醉言醉語,你听過就忘,別跟誰嚼舌根。」曹世典拍拍閔初央的頭,起身獨自離去,走得灑月兌,毫無牽掛。

閔初央模模自己的頭,轉身瞧著他,突然覺得那背影還真是……落寞、惆悵,帶有濃濃的孤寂感。

真可憐,原來是個受了情傷的王爺,不但被人誤會,還來到如此偏遠之地療情傷,連個能安慰他的人都沒有。

「他該不會把我當成孩子了吧?」她喃喃自語。「別看我干巴巴的就以為我年紀小,其實我已經十八了……」

知道真相之後,她的好奇沒了,內心倒是感到有些沉重,甚至該說是……不忍。

她心腸很軟,最禁受不住的,就是這類可憐之事呀……

「興臨城」是黎州最繁華的城,城內有一座閑置多年的王府,因為久無人居,所以有些許破敗,但只要稍加整修一番,便可煥然一新。

曹世典來得匆促,行李簡便,對于居住也沒特別要求,有閑置的王府,也就不必另建新王府,白白浪費人力及財力,因此他就在這座舊王府住下,命人好好整修王府內外一番,正式在黎州安頓下來。

他剛來黎州,當地官員當然接連上門拜訪,他只見了少數品級較高的官員,其他的就要侍從以他事務繁忙為由擋掉。

事實上,他現在根本誰都不想見,只想好好放逐自己一段時間,什麼事情都不做。

離開京城後,他的心就變得空空的,有種茫然之感,他真希望自己的腦袋也能跟著空洞一片,這樣就不會時時刻刻想起她的背叛,每想起一回,心也跟著疼痛一回,像是陷入永無止境的煎熬地獄。

若是能徹底忘了她,不知該有多好?只可惜越是想忘記,反倒記得越深,拋都拋不掉……

「王爺。」從京城隨同過來的貼身小廝桐桑尋到王府後花園內,才見到主子正坐在花亭里,快步上前稟報。「門外有位小公子要求見王……」

「桐桑,我不是要你直接將不必要的來客擋掉?不需連這點小事都來煩我。」曹世典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語氣雖然慵懶,卻隱含一股威嚴。

「小的當然沒忘了王爺的吩咐,只不過這位小公子有些……特別。」桐桑苦苦一笑,其實他比較想說的是「古怪」。「他說他是王爺的朋友,還知道王爺的『秘密』,硬要小的向王爺報上他姓名,要不然他就賴在王府門前不走。」

「朋友?在黎州,本王哪來的朋友?又有什麼秘密可言?」曹世典哼笑著。「到底是哪來的小無賴,連本王都敢賴上,真夠大膽,你倒是說說他叫什麼?」

「他說他叫『閔初央』。」

曹世典神色瞬間一變,想起了幾日前在湖邊見到的小少年,沒想到那少年居然會主動尋上門來。

「呵,那哪是什麼秘密,只不過是一點都不可信的醉言醉語。」嘴上是這麼說,但听到閔初央來,他原本沉悶的心情倒是舒緩了不少,挺期待見見這個小家伙的。「去將他帶進來吧。」

桐桑一愣,察覺主子的心情明顯轉好,看來主子是真的認識閔初央,就不知他們倆是什麼時候見的面?

「小的這就馬上去將閔公子帶來。」雖然滿腦子困惑,桐桑還是趕緊轉身辦事去。

過沒多久,桐桑就將閔初央領到後花園里,閔初央進到花亭內,笑意盎然的向曹世典拱手作揖。「閔初央拜見王爺。」

「咱們什麼時候成了朋友,為何我一點都不知道?」曹世典興味十足的盯著她瞧,故意冷笑道。「你該避我避得遠遠的才是,免得哪一日我後悔了,派人將你殺人滅口,到時你想笑都笑不出來。」

「王爺才不會這麼做,王爺只是在嚇唬我而已。」閔初央毫不猶豫地回答。

曹世典微訝的挑眉。「你怎能如此肯定?」

「就憑感覺。」閔初央頗自豪的說。「我對自己的直覺挺有自信的,這麼多年來少有出錯過。」

「嘖,真是大言不慚。」曹世典淡淡一笑,不得不承認,與她說話很有趣。「你尋到王府來,不會只是單純的想認朋友吧,到底有什麼事情?」

「王爺果真英明!」閔初央適時的諂媚一句,才又接著說。「我正要去抓鰍魚,王爺要不要一塊兒去?這可是探察黎州風土民情的大好機會,而且抓鰍魚很有趣喔。」

「抓魚?」曹世典輕蹙起眉頭,依他的想法,魚不是用釣的,就是撒網捕撈,哪里有趣了?「我倒寧願去騎馬打獵。」

「王爺,你可別小看抓鰍魚,饒是你對自己的身手有多麼自豪,也會栽得狼狽不已的。」

「你這是使激將法?真可惜,本王不上當。」曹世典隱隱含笑,打算看她還能如何應對。

「我並非在對王爺用激將法,而是說真的,王爺肯定會栽跟頭。」閔初央表情認真的回答,她想京城貴公子就算吃過鰍魚,也絕不可能親手抓過鰍魚,對初次抓鰍魚的新手來說,沒模索一段時間是很難抓到訣竅的。

瞧她說得那樣認真,倒是引起了曹世典的好奇,他就不信抓個魚有什麼難的,難道會比上山打老虎還難?

曹世典決定和她走這一趟,看她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藥!

看曹世典點頭答應,閔初央開心的漾起燦笑,不急著領他出王府,倒是先建議他將一身名貴的絲綢衣裳換穿普通些的,免得到時候弄髒了衣裳。

捕個魚而已能弄髒什麼衣裳?曹世典不信邪,還是不換下一身月牙白暗銀紋的衣裳,只當閔初央是小題大作。

閔初央笑了笑,他不信就算了,到時候……他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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