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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歲不早朝 第二章

沈寶珠自認最大的優點就是心寬,要不在嫡母手下討生活,還什麼都斤斤計較,那可沒個舒心痛快的時候了。

所以眼看她忐忑不安了一天,也沒人來教訓她,治她打了皇上的罪,她便想,皇上大約沒瞧見她的正臉,要不然不會什麼動作都沒有,于是放下心來,胃口大開,晚膳吃了三碗飯,之後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覺,就把這件事兒給丟到腦後去了。

只是同一個晚上,相比較沈寶珠的好吃好睡,其他秀女們可都是惶惶不安。

「妳說,姑母是什麼意思。」閔雪薇表情陰沉的端坐在椅子上,不滿的問道。

伺候的宮女站在邊上,神色惶恐,不敢接話。

「明明之前已經說好了,後位肯定就是……可是我怎麼瞧著就是有幾分不對。」

閔雪薇是閣老之女,若不是因為太後許了一個皇後之位,加上閔家的確需要一個姑娘繼續站在後宮里,家里也不會答應送她入宮,只是……今兒個太後一口氣召見了所有秀女這件事兒本來就不大對勁,更別提對于幾個秀女隱約有拉攏之意的表現了。

閔秀薇能夠被家里送進宮,自然不是那麼膚淺的女人,對于朝野內外多少也是有點見識的,自然知道這次的選秀其實也是朝中勢力的角逐。

太後協助皇上理政也有好幾年了,這次的大婚其實也是一種訊號,對百官宣告皇上即將親政,太後要正式退居後宮。

但對有閣老在朝中的閔家來說,皇帝親政不是好消息。閔家這些年勢力坐大,跟皇上多有沖突,閔家的地位極其的奇妙和危險。

然而太後這些年對于閔家這個娘家也少了幾分親熱,似乎真的不打算再繼續插手皇上和閔家之間的爭斗,所以特別需要一個女人進宮,取代太後的功用。

閔雪薇輕皺著眉,桌上茶盞中的茶水也由熱轉涼,手里的帕子轉了幾轉,卻沒有半分頭緒。

她瞥了眼身邊的宮女,這個宮女可不是跟在她身邊多年的大丫鬟,而是家里頭的人提前打點送進來方便傳消息的而已,忠心自然是有的,卻不如家中幫她培養的那般聰明,她說再多也只是白說,于是她有些不耐煩的自語道︰「罷了,再瞧瞧吧,總之……離定下人選有半個來月,不管如何,出宮前總能模清楚太後的想法的。」

她靜靜的看著窗外一彎新月,那月暈朦朦朧朧的,偶爾還被一縷烏雲給罩住,恰似如今宮里越發讓人看不清的形勢。

儲秀宮里如今看起來是一片和氣,但誰都知道為了後位,誰也不可能就這麼把身邊的人當成姊妹看待,幾乎每一個秀女後頭都代表著一個勢力,若之前還只是觀望,在太後意味不明的召見後,只怕到了天明就要起些亂子了。

又胡思亂想了許多,閔雪薇還是在丫鬟的勸說下躺上了床,放下床幃後,輕輕的嘆氣聲還是忍不住飄了出來,隨著燭火的一聲爆響隱沒在暗夜中。

自太後召見後,接下來幾日就是幾位太妃輪流設宴,召見幾位沾親帶故的秀女或是一品到三品官家的嫡女,如同閔雪薇這樣的人幾乎宴宴都是必請的。

被邀請的秀女倒是不敢多加放肆,美其名是設宴,但說穿了就是變著花樣的令秀女展示才藝,也是讓太後、太妃等人考察秀女的規矩。

事情就是在太後召見的七日後鬧起來的,早膳時間剛過不久,正是各家秀女準備晚上大宴的空檔,某個房間突然喧鬧了起來。

「是誰?!誰偷了我的玉翠心?!」

各家閨秀在宮里那是恨不得把規矩都刻在身上,就算在自己的屋子里睡著也是連翻身都不敢,突然一個大嗓門尖喊出聲,除了真的月兌不開身的,幾乎所有人全都聚集過去瞧個究竟了。

胡文心是從二品武將滄州太守的嫡女,要說規矩自然也是打小開始學的,只是滄洲偏遠,家里又寵著,這規矩平日唬人還行,真遇上了事,骨子里頭的嬌蠻就再也遮不住了。

更別說這次她丟失的還是家里的珍藏,專門給她進宮選秀用的傳家首飾了,入宮許久,她也只舍得在太後召見時戴過那麼一次,今日才想要拿出來戴第二回,卻怎麼也找不著了。

她本來就不是會把委屈白白吞下去的人,她一雙凌厲的眼楮四處看著,似乎每個人都有嫌疑。

她這樣的眼神讓許多高官之女看不下去了,畢竟比家里人官職,一品的也有,二品的也有幾個,她這是在暗示她們這樣的人也有可能去偷她的東西不成?!

「胡文心,妳倒是把話給說清楚,這麼不明不白的就說自己東西丟了,把所有人都當成賊看,是太高看妳自己的東西,還是瞧著我們這些人眼皮子淺,連點首飾都要偷?」首先發難的是向來跟在閔雪薇身邊的羅芳琳。

她是尚書之女,平日也是傲氣十足,剛剛瞧見閔雪薇輕皺眉頭,馬上就意會的跳了出來。

畢竟她們這些大家閨秀誰真的會因缺了那一點子東西而動手去偷,要是傳了出去,這里有一個算一個,誰的名聲都不好听。

閔雪薇聞言並不作聲,儼然是默許,讓羅芳琳更是得意了起來,氣勢也更咄咄逼人,而平常合得來的姑娘更是站到她的身邊來,雖也沉默著,卻已經代表了她們的立場。

胡文心知道自己這回算是得罪了京中的文官一派,只是那又如何?武將和文官本來就不怎麼合拍,平日里誰也不讓誰,那也是進了宮後大家表面上才裝得一派和平,現在出了事,誰還管得不得罪人?

「羅芳琳,不管妳說有賊沒賊,我的東西丟了是事實,若是還要點臉面的,就快點把東西還我也就罷了,若是沒有人敢承認,我也不是好惹的,我干脆鬧到太後那兒去,看看到時候是誰沒臉!」

兩方女子吵鬧的場景恰恰就讓剛下朝,特意過來的蕭文瀚給撞個正著,小順子是滿頭的大汗,恨不得現在就出去讓那些姑女乃女乃別吵了。

怎麼一個個在太後前面表現得貞靜賢淑,私底下卻能夠鬧成這等樣子,還好死不死的就讓自家主子給撞上了。

「皇上,要不奴才出面讓這些秀女們……」小順子抹了抹汗,試探著問道。

蕭文瀚此時穿了一身方便活動的常服,看著眼前的動靜,眼里閃過一抹興味,淡淡的道︰「不,就讓她們吵,我倒想知道這些姑娘們能夠吵出個什麼結果來。去!吩咐儲秀宮的宮人先別把這件事情往外透,尤其是太後那兒,別先驚擾了。」

小順子雖然不明白皇上的用意,但是主子有一些怪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馬上領命辦事去。

蕭文瀚看著兩方人馬越發劍拔弩張,倒是發現了些什麼,那個胡文心後頭站的大多是一些武官之後,就是有文官,也都是些庶女,而閔雪薇雖然不出面,卻也隱隱以她為首,身邊不是高官之女,就是一些清流家的嫡女。

文武兩派,嫡庶之爭,在這一群女子之間倒是顯露無遺。

他想起之前已經看過的秀女畫像,輕皺起眉頭,忽然發現沈寶珠似乎不在眾人之中,他又左右仔細看了看,確定沒有她的身影,他心中一窒,不知為何顯得有些煩躁。

就這麼一恍神之間,里頭兩派人馬的情勢突然大逆轉,起因卻是一個小宮女指認了岳清歡那日曾往胡文心的屋子里去過又匆匆離開。

羅芳琳哼哼冷笑,「胡文心,瞧瞧,這可是人證啊!果然小婦養的就是沒規矩,眼皮子淺得很,我瞧著也不用再問了,直接搜了岳清歡的屋子就行。」

在胡文心陣營中的岳清歡沒想到自個兒沒說話,這一盆髒水卻直接潑到她的頭上來,她輕咬著唇,眼里淚花漣漣,含著委屈的望著所有人。「羅姑娘,我就算是庶出,但是規矩也是不曾錯過的,怎麼能……怎麼能夠憑空……」她說不下去了,只剩兩行清淚墜落兩頰。

就連丟了東西的胡文心看了都覺得她可憐,更別說同陣營的姑娘們了,全都怒目瞪著羅芳琳,只差沒直白地說她無端造謠毀人清譽。

低下頭的岳清歡听著兩邊人又爭執了起來,知道這件事情還沒完,如果沒有下一個替死鬼出現或者是真凶出來承認的話,就算她看起來再無辜可憐,罪名還是得落到她頭上。

她微瞇著眼,腦子里快速想著這一批秀女們的身分還有各自的性子,腦中忽然竄出一個名字。

反正沈寶珠也不把這次的選秀放在眼里,那麼就借她用上一用,想來也是無妨的,頂多日後若沈寶珠真的姻緣不順,到時她在宮里能夠受寵,自然也會看著打小相識的分上拉她一把。

斟酌再三後,覺得推給沈寶珠是個絕佳的主意,岳清歡便仰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痕,輕咬著唇,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般,有些怯怯地的開口了,「那日我的確進了胡家姊姊的屋子去借了花樣,只是胡家姊姊不在,我就回了屋子想著之後再去,後來我屋子里的沈家妹妹問了一句我也就說了,她似乎也往胡家姊姊的屋子去……啊!我也不是說就是她偷的,只是說不得……」

岳清歡說得半真半假、欲言又止,反倒比剛剛那名小宮女的話更有真實性,大家听她這麼一說,突地想起那個幾乎跟所有秀女都沒有什麼往來的沈寶珠,接著像是指認犯人一樣,妳一言我一語的開始編派她—

「沈家的庶女?那時候入宮瞧著還好,可上次仔細看著,那腰……都得有水桶粗了吧。」

「可不是,就是宮里的東西再好吃,一個大家姑娘哪能像是沒見過世面的那樣整日胡吃海塞的,那日我還瞧著她跟小廚房和御膳房的人打交道,不說失了身分,那副饞樣也讓人看不過去。」

「只不過一個庶女能夠說動宮里的小廚房還有御膳房的人,想來少不了花銀子打點,可入宮的時候,大伙兒能夠帶的東西可都是有數的……」

其中一個姑娘指出了最關鍵的一點,忽然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似乎已經確定就是沈寶珠偷了胡文心的玉翠心,給御膳房的人換了東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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