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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獸還美的男人 第二十三章

第十章

鄔雪歌真沒想到自己能陪著妻子坐月子。

被帶回伍家堂,在熟悉且暖心的氣味中醒來,見妻子願意听他解釋,甚至願意任他耍賴皮,盡管外邊的事還需收尾斷絕後患,他卻想這樣賴下去,以療傷養病為理由,吃得好睡得香,哪里都不去。

此時回想,離開西海大莊這大半年來,他都不知自己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餐風宿露不說,成天不是打就是殺。

自詡是正道的挑戰者還好說,顧著正道的面子一切按江湖規矩來,麻煩的是那些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連他在野外挖個坑、拉個屎都要被偷襲。

每當那時都會令他異常悲憤。

想說吃都已經吃不好了,連拉屎都不讓他拉順些,忿恨一起來,下手往往不留情,有幾個被他綁成粽子、系了條樹藤甩下峭壁懸崖,也不知是否自行月兌困了?抑或已晾成人干?

這樣血腥不道德的「屎事」他自然不會跟妻子提及,但他實在不知那個無聊就來露個臉的賊老頭是不是跟妻子私下說了什麼,總覺得妻子盡管肯理他了,仍有些悶悶不樂,像藏著什麼心事。

之後,孩子喝滿月酒的這一天到來。

盟主老大人來訪伍家堂,還送了不少古怪玩意兒給孩子。

他逮到機會,將老盟主揪到後院水渠邊就問了。

老人家端得無比義正嚴詞道︰「老夫這張嘴守得可嚴實了,什麼當講、什麼不當講,都是有條有理。你自個兒闖下禍事,惹得媳婦兒不痛快,還想拖個人下水,天容你,咱都容不得你。」

鄔雪歌火爆了——

「容不得我?是我容不得你才是!你敢說這些年江湖上黑白兩道全追著我跑的事,武林盟沒在後頭推波助瀾?我人在西海藥山的消息一出,你敢說武林盟沒滿天放信鴿地昭告天下?別忘了還有冥教那件活兒,明明是你中原武林盟不好意思大張旗鼓地跟對方爭地盤,都不知暗中使了多少勁兒,竟讓那十個冥教高手拿我作筏子,以為拿下我就是打了武林盟臉面,拿下我就能當上冥教教主,你敢說哪件不是閣下手筆?」

姜是老的辣,盟主老大人被念得不痛不癢,還能捻著美髯呵呵笑。,

「這個局一開始你就看得真真的,但你最後也甘心情願往下跳了,欸,你說能怪誰?咱可沒逼你,你還是能避開的,可你沒有,為何?」

鄔雪歌心里清楚。

他之所以往局里跳,是因賊盟主打蛇打七寸,掐住他的軟肋。

妻子就是他的那根軟肋。

而被人清楚指出,且還徹底利用了,會痛快才怪!

藍瞳瞪得都冒青火了!

盟主老大人持續心情大好中,很仁義地道——

「拿你當槍使,你以一敵十,一口氣鏟了冥教百年根基,咱也很感佩啊,這不,在你奄奄一息之際把你救走,見你昏迷到不行了還要念叨著媳婦兒,那個心疼啊,只得特意上西海大莊尋你媳婦兒過來,你也知道的,女孩子家見到傷的、病的、殘的,婦人之仁就會油然而生,瞧瞧,如今都跟媳婦兒合好了不是?嘖嘖,不過咱還是得說上一句啊,你這樣胡來,把阿芝那孩子氣到肚里的娃子都掉出來,這一點老夫可不敢苟同。」

「那還全是我的錯了?!」鄔雪歌氣到發抖。

「耶?瞧你這話說的!不是你的錯,難道是咱的錯?所謂不教而殺謂之虐,老夫捫心自問,絕對沒有虐你的,當初可都明明白白知會過你,要你三年一度回武林盟亮相,若不遵行,別怪老夫心黑手狠,你當我的話是亂風過耳是吧?」盟主老大人一臉鄙夷,再次嘖嘖出聲。「再有,都有阿芝那麼好的媳婦兒,還跟其他女子藕斷絲連的,莫怪你家媳婦兒不開懷。」

鄔雪歌一吼。「我跟誰藕斷絲連了我?!」

盟主老大人用力點頭。「肯定是有的,要不然你家媳婦兒不會找咱旁敲側擊,想問問你那個小師姊的事。細想想,當年還是這位玉鏡山莊的元小師姊跳出來求你,你才手下留情,可見情分不一般啊不一般,還強辯呢。」

說完搖搖頭嘆氣,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聞言鄔雪歌如中巨錘,褪得眼冒金星。

頭上原頂著一片火海,剎那間被灌頂的冰水「沙——」地一聲全淋滅了。

盟主老大人還多補了一刀,慢吞吞道——

「咱可啥話都沒說,要你媳婦兒自個兒問你去,她心里在意,可又沒問,還遲遲不問,這事兒就大了,你以為呢?」

鄔雪歌以為……以為自己就是個蠢的!

他怎會以為如今事情過去,當時為斷她念想、沖著她胡言亂語的那些傷人言語也能雲淡風輕地跟著揭過去?

他到底都亂七八糟說了哪些違心之論?

豈知不努力想不知道,一使勁兒地想,光記起幾個片段已嚇得他臉色發青。

誰還有閑工夫理賊老頭,轉頭回身,立時奔回妻子身邊。

只是大伙兒喝孩子的滿月酒喝得正熱鬧,他找不到好時機開口,一直憋啊憋的,憋到晚上回房已滿臉脹紅,卻不是喝酒喝紅的。

由于伍寒芝決定親喂女圭女圭,家里請的乳母僅是來幫忙看顧孩子,如今已出月中,伍寒芝能親自照顧娃兒的時候多了些,于是房里多出一張圍著木欄的小榻,此時孩子就安靜地躺在小榻里。本以為睡著,部雪歌一靠近,兩顆與他眼瞳相似卻藍得更澄澈的大眼楮骨碌碌對他轉。

「大妮……」他喊著娃兒的乳名,探臂將女圭女圭抱起。

大伙兒都說是只胖女圭女圭,可他就覺得好小好小。

尤其當他扶著娃兒的小腦袋瓜與母體分離時,那時孩子微蜷成一球,他只張五指就能完整將女圭女圭托在掌中。

不過如今長得好些了。

兩坨頰肉軟乎乎,下巴可愛秀氣,眉毛長得像娘親,隱約能看出將來是要修長入鬢的眉型,眸子卻隨他,且有青出于藍更勝藍的模樣,澄藍得猶如高原上攬盡青空顏色的湖泊。

老實說,當初妻子懷上了,他對于將為人父這件事感覺並不真實,之後出了一連串變故,是直到後來他見到大月復便便的妻子,第一波沖襲尚未消化,第二波更強的大浪已兜頭打下,逼得他不得不親手接生孩子。

當他接出娃兒時,孩子在他掌中呱呱啼哭,那當下才真的涌出深刻情懷,有了為人父的喜悅和感動,難以言喻的奇妙滋味盈滿胸間。

「大妮好乖,等你再大些,爹帶大妮天涯海角、五湖四海玩去,把你阿娘也拐走,然後還要跟大獸們一塊玩,你會喜歡的……唔,但這事最好別讓你娘曉得了,她要知道爹想把你丟到狼群或野牛、野鹿堆里,可能爹得挨板子、跪算盤嘍,大妮啊……往後可以跟爹要好、跟娘要好、跟姥姥要好,但千萬別理你家小姨,咱們別跟她一國,知道嗎?嗯?」

伍寒芝從淨房里出來時,見到的就是丈夫抱著娃兒說悄悄話的景象。

兩張臉湊得好近,親密貼蹭。

丈夫嘰哩咕嚕說得一臉認真,孩子也听得一臉認真,漂亮眼珠溜溜轉,還會適時哼個一聲兩聲回應。

她靜望片刻,心口溫燙溫燙,眸眶里也熱熱的。

丈夫朝她看來,唇吻在孩子臉上,仿佛那一吻也落在她頰面,輕輕癢癢的。

她臉紅了,肩膀不禁縮了縮。

她走過去想接過孩子,鄔雪歌沒給,卻將她拉到榻邊落坐。

「你喝醉了?」伍寒芝見他俊顏紅得有些古怪,可也沒嗅到酒味,不禁奇怪。

「沒喝醉,我今兒個滴酒未沾。」其實是憋著話想問,結果憋了太久,此刻語氣竟透著委屈。

伍寒芝略偏螓首,有些看不明白,想著她剛剛听到的話尾便問——

「今兒個又跟菀妹搶娃兒了?」

他重重一哼,眉峰成巒。「都已是十八歲的大姑娘家了,以往搶你,念她年歲小,我咬牙忍了,如今搶娃,那是得寸進尺,軟土深掘,還能忍嗎?快快把她嫁掉才是正事,讓她自個兒也生一個去,不要成天想著虎口奪食。」

「虎口奪食」也能這樣用?伍寒芝哭笑不得。

「這大半年來,菀妹懂事多了,你別說她壞話。」

妻子語氣微帶嗔意,他是挺受用的。

但一思及這大半年來的分離,他不在她身邊,她不僅承受孕期帶來的身體變化,心也被他弄得傷痕累累……

一時間如鯁在喉般難受,幾個呼吸吐納過後才澀然開口——

「好,咱們不說她。我、我其實想說的是你。」孩子在懷里睡著,他輕拍著,落寞道︰「我知道你還沒完全原諒我,也還不能全然信我,所以一直觀望著。」甚至不敢輕易再對他敞開心門。

「我沒……」伍寒芝一時語塞。

她不由得垂下玉頸,想了想終于道——

「我原諒你了,真的,真的已不惱了。只是你還是會離開的,某一天待得厭煩了,就會離開,是性情如此,不是故意要辜負誰,我知道的……當初求親時,你說自己流浪成癖,不知何時發作,我那時說,只要你開口知會一聲,我就明白的,我能明白你的離開,只是自個兒還得準備好了才好……」說到最後,微微苦笑,像也知道無論自己再如何準備,永遠無法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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