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勇敢(上) 第二十章
車東元正陶醉,貝斯老師不知听見徐明靜說了什麼,帕地將Pick擲向她,還咆哮一串連外面都听得見、相當不堪的英文粗話。
車東元的粉紅綺想立刻崩壞,女神變暴龍只在一瞬間。而且她平日肯定有吊嗓,聲音宏亮到玻璃似乎都被震動。
「XXOOXX,歌詞不熟又怎樣?演出費才五百是想要我多厲害?」張娜英嗆徐明靜。「有種你讓振宇哥回來唱啊!」
「下次希望你全背起來,忘詞很不專業。」徐明靜淡回。
「我的專業是跟著演出費調整的,這首歌詞太多很難唱,刪掉。」
「曲目是大家同意的。」
「同意還是能改啊?是不是?」張娜英摟住鼓手大吉。「大吉,這首刪掉行吧?彈舊的曲目就好。」
「沒意見啦,都好。」大吉轉著鼓棒聳肩道。
贊。張娜英在他頭頂親一口,接著問鍵盤手陳安古。「安古,你也0K吧?」陳安古嘆息。「尊重一下團長,記歌詞有那麼難嗎?
記不住的話我送你銀杏,我媽最近有在吃,對記憶力很好——」
「好你媽啦好,X!老娘不爽唱,徐明靜,這首換掉。」
「歌詞不熟就算了,拍子也不準,張娜英的水準就這樣?」
「F**k——」
張娜英抓起鐵譜架擲向她,陳安古即時將徐明靜拉開,譜架墜地。
若非陳安古,她被打中後果不堪設想。
貝斯老師溫柔又甜美嗎?教室外頭,車東元和崔勝威好驚駭。
「哥,我還是留在‘地獄’好了。」貝斯天堂他不想去了。
「就是啊,我寧願被‘Pick’,也不要讓鐵架打。」電吉他老師的暗器是「pick」,貝斯老師的暗器是「鐵譜架」,那麼鼓手是啥?鍵盤手又是啥?
這里不是音樂工作室,是「杜鵑窩」吧?
教室里正妹正在發狂,又是飆粗話、又是怒摔物品,這會兒她甚至指著徐明靜咆哮,月兌下高跟鞋準備要干架。
車東元看得心驚膽顫。「這里沒正常的老師嗎?」
不過不管張娜英罵得多難听,徐明靜的反應依舊很冷淡,她拾起譜架擺好。
「按大家訂的規矩,毀損樂團東西罰五百,我會從你的酬勞扣。」
「你扣啊,馬的當個團長踐屁啊?」張娜英沖來再次踢倒譜架,踩爛,再踢到徐明靜面前。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跟她宿怨已久。「今天大家把話說開,徐明靜,我對你早就不爽了——」
怎樣?真要干架了?外貌甜美但暴力的貝斯手要PK高冷電吉他手Angel?車東元和崔勝威互使眼色,蹲下閃到門前,附耳偷听里面的戰況。
張娜英繼續罵。「我他媽的忍你夠久了!為什麼振宇哥死了,當團長的是你?當初只是暫代團長位置處理事情,怎麼?當上癮了?還接收他的音樂社?如果你好好干我沒意見,可是自從你當團長,只見你對我們唧唧歪歪,演出費一次也沒漲過,你幫我們想過沒?那點薪水是要我怎麼活?XXOOXX—一」最後還補一串髒話壯大氣勢。
「可是你衣服也沒少買,你活得很好啊。」陳安古仗義道。
「你閉嘴。」張娜英拉開陳安古。「你老實講,你是不是拿回扣?否則怎麼可能一年多都沒漲?你A了多少好處?振宇哥知道你的真面目嗎?出,他一死,你這個未婚妻不但一次也沒為他哭過,還很爽地接收他的一切——」
「你少說兩句會死嗎?」陳安古拉開她,要塢她的嘴。
「X,我偏要講!」張娜英頂開陳安古的手。「我為什麼不能說?振宇哥就是她害死的!」
她咆叫,眼淚奪眶而出。曾經她是振宇哥最愛的學生,她苦戀他多年,結果被這個不珍惜他的女人搶走,還害他——「你不配當我們的團長!」
「好了啦!」大塊頭的大吉將張娜英拎開,後者埋進大吉胸膛失聲痛哭。
「我替振宇哥不值,你們看看她,她一句話都不吭,因為她心虛,都被我說中了——」
「原來你這麼想念他?可你老是表演失常,讓振宇哥的樂團丟臉。這就是你懷念他的方式?」徐明靜終于開口。
「我要扁她!放開我!」張娜英尖叫,雖然被鼓手大吉架住,兩腿仍瘋狂蹭踢。
徐明靜收拾樂譜。「下次團練是禮拜四晚上七點——我還有課,先這樣。」她打開門,偷听的崔勝威和車東元趕緊站好。
她看著他們倆。「進來,上課了。」
「滾出去!」張娜英將兩人推出去,拽住徐明靜的手腕。「走,我們現在一起去PUB找老板,大家都去,當面問,看看徐明靜到底拿了多少錢,撈了多少好處!」
「讓開啦!」崔勝威手一揮,大咧咧地走進來,撞開張娜英,穿過他們之間,放下袋子拿出吉他,大聲說。「各位,這間教室現在歸我們用,請你們離開。我要跟老師上課了。」
他看向徐明靜。「從上次教的和弦練嗎?」又向外頭嚷。「東元?還不進來。」
Shit,他一定要這麼高調嗎?車東元驚恐,半蹲著邊道歉邊走進來。「不好意思喔各位,不好意思啊,因為我們要上課了——」
「走啦,人家要上課了,別這樣。」大吉把張娜英哄出去。
陳安古拍拍徐明靜肩膀,給她個安慰的眼神才離開。
對于他拍她肩膀的動作,崔勝威超不奭。「東元關門。」
X!—定要把這兒搞得也像他的地盤嗎?車東元輕掩上門。
「唉呀,清靜多了是不是,老師?」崔勝威贊嘆,邀功似地沖著徐明靜笑。
徐明靜還以冷淡一瞥。
暖男車東元關心道︰「老師還好吧?如果不舒服,這堂課就休息沒關系。」
剛剛經過貝斯正妹一番嚷嚷,他們全听見了,什麼振宇哥死了、她是未婚妻的,感覺滿慘的。
不過Angel老師不愧是教地獄營的,適才被吼被罵又被摔譜架,此時卻拿來吉他坐下,翻開樂譜,一小時的課程,照樣教得嚴厲不馬虎。
下課時,徐明靜交代。「離開時順便把門帶上。」
她一走出教室,車東元問向崔勝威。「她是不是神經很粗?否則怎麼會這麼鎮定?」
「不知道啦。」崔勝威有些煩躁地推開車東元,背上吉他走出教室。忽然,他止步,看見走道底飲水機前,徐明靜左手捂著肚子,右手持杯頂開水龍頭倒水。接著背靠著牆,撐著身體默默喝水。
昏暗中,那一抹孤單的身影,教他看著難受。
「哥,我們去寧夏夜市吃宵夜?」車東元跟過來。
「你自己去。」
「我怎麼自己去?我還要送你回去欸。」
車里,崔勝威心緒不寧,偏偏春天的天氣善變,打雷又閃電,暴雨落下,這雷雨聲教他更心亂。
她一個人在地下室沒關系嗎?被那樣晦哮辱罵,會不會想不開?
她捂著肚子是胃痛吧?
崔勝威得過胃疾,年少時,每逢壓力大就鬧疼。她一個人在那,如果身體有狀況痛昏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她……壓力也很大吧?也是,遭逢過生離死別的沖擊,怎麼可能會沒事?{}通常打擊越大越會木然沒反應,只是因為忙著處理種種問題,根本沒時間整理情緒,只能全壓到內心最深處,甚至漠視它,哭都哭不出來。
就像他,被父親拋棄也沒掉過淚,當時只想著要活下去。不過母親倒是哭得沒日沒夜,一心尋死。
在那樣的困局里,他反而異常冷靜。如果一心想著父親沒了,媽媽崩潰了,高利貸逼來了,他是棄兒了,還怎麼活到現在?
求生本能使他忘了宣泄情緒,但身體是誠實的,胃疾就是那時候犯上的,直到這些年事業有成,生活安穩,才擺月兌胃疾。
其實當初很痛苦,只是必須逞強才能活下去。
可能是因為經歷過黑暗,才特別能理解徐明靜為何漠然。她就像一根繃得很緊的弦,隨時會斷裂。
「停車。」
「欸?」
「我在這里下車。」
「不用送你回去嗎?」
「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吧。」
「是喔。」車東元停車。「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哥?哥?!傘啊!」
只見崔勝威開了車門就跑,連傘都沒拿。
他沖進便利商店,買了東西跑回工作室。
徐明靜正要打烊,才剛要鎖門就見崔勝威闖進來往地下室走。
「喂?你干麼?已經下課了。」她跟著他下去。
崔勝威盯著櫃台旁的布告欄,說明來意。
她听完,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你才是在開玩笑吧?這里!這個!」他敲了敲工作室的招生海報,用力指著其中一行字。「二十四小時開放練習室,這是你們‘九玖’音樂工作室的獨家服務,難道是寫來騙人的?」
「是這樣沒錯,但是——你不是才剛上完課?有必要急著練習嗎?」從來沒有哪個學生勤勞到深夜闖進來練習。
「我好學。」
氣死人,她胃痛想休息,他偏要這時候來找碴。「喂,你有那麼大一間飯店,隨便開一間用都是無敵練習室好嗎?」
「趁手感還在我要練——」
「以你的資質,少練這會兒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勤能補拙,快讓我練,不然我到消基會舉報你廣告不實。」
「好,你練,努力地練,你他媽的最好練到天荒地老我頒獎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