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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心先攻床 第二十一章

「你這孩子也了不起,短短四年,竟能將他的本領學到這麼多,也不容易了。」老者露出一抹笑意稱贊道,接著朝一直沉默侍立在一旁的那三人招手,「易平瀾既是俞大將軍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師弟,你們來見見你們的師叔。」

三人朝易平瀾拱手一揖,齊聲說道︰「見過師叔,先前多有得罪,還望師叔見諒。」

易平瀾也還了一禮,沒有怪罪之意。

「你可猜到咱們是什麼身分?」老者看向易平瀾。

易平瀾沉吟道︰「可是師父一手創立的虎威軍?」而他眼前這位老者便是虎威軍的首座。虎威軍之事,他是先前在听了曹安提起後特意調查過,但虎威軍很神秘,他能打探到的消息並不多。

不過見到這位首座後,他聯想起先前信物的事,約略理出了一些頭緒。

「那信物的事,可是師兄刻意命人放出去的?」為的是想假借他人之手,替他找出俞大將軍的下落。

「你很聰明,沒錯,那謠言正是老夫派人暗中散布的。」

「師兄若想去看師父,我可帶您過去。」他對這位師兄釋出善意與親近之意。

老者黯然搖頭,「我這把骨頭怕熬不到那時候了,所以才不得不放出那消息,讓人替我打探俞大將軍的下落,我想在闔上眼之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究竟去了哪里?這些年來竟半點音訊都沒有。」虎威軍是皇帝手中的劍,沒有皇帝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動。

兩、三個月前他重病不起後,尤其思念師父,他是個孤兒,自幼跟著師父,受到他的照拂與教導,師父將他帶進虎威軍,之後為了讓他能在虎威軍安身立命,師父心甘情願就此遠離京城。

每每想起與師父二十幾年前一別,此生不曾再見,他便心中沉痛,以致加重病了。

他的幾個徒兒為了替他分憂,遂想出這個法子,引人去尋找師父的下落。

而會對那信物動念的只有幾位有權爭奪儲君之位的皇子,只消暗中盯住那幾位皇子的動靜即可,這其中以三皇子最為積極,此次他們不僅從三皇子那里探知到師父的下落,也發現到易平瀾的事。

「他這麼做也許是不想連累你們。」易平瀾猜測。

「沒錯,他是不想連累我們,所以孑然一身地離開,再不相見。」長嘆一聲後,老者神色平靜地看向易平瀾,「我想他能在最後幾年找到你這個傳人,把畢生所學傳授給你,想必師父他老人家是含笑而終。」他習得了師父的武功,卻未能習得師父的兵法韜略,易平瀾繼承了師父的衣缽,不負師父所教,終結了與北寧國長達近二十年的爭戰,師父若在天有靈,必會感到欣慰。

「你很好、很好。」老者最後說著這話徐徐闔上雙眼,嘴角似是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的三名徒兒見狀,其中一人神色凝肅地朝老者頸間的脈搏探去,臉色倏地一震,跪了下來,哽咽地說了聲——

「首座走了。」

另外兩人也滿面哀戚地跪下,叩頭送恩師最後一程。

易平瀾沒想到這位剛認的師兄竟會走得這麼快,在三人之後,也跪下拜別這位師兄。

那三人以弟子的身分起身,向他一揖答禮。

最年長的那位開口道謝,「多謝你來見首座,了卻他最後的一個願望,讓他走得如此安詳。」

「這是我應當做的,若是能早知此事,我必會早日過來。」他的夢境里並未有這件事,心忖應是夢境里的他,因為受到曹安的舉薦,成為威武將軍,來不及在師父忌日那天去祭拜他,因此並未遇上那些去盜墓之人,也就無人發現他與俞競的關系。

此時城門已關,若是有虎威軍的腰牌,倒是能進城,但易平瀾見他們忙著料理首座的身後事,也不好在這時勞煩他們,只得听任他們的安排,在此暫留一夜,待明日再回京。

翌日一早,易平瀾進城,回到侯府,大門守衛瞧見他回來,一邊趕緊讓門房去向侯爺通報,一邊朝他說道——

「易少爺,您昨晚是上哪去了,侯爺派人找了您一夜呢。」

「我昨日臨時有事出城去了,趕不回來,沒能來得及稟告侯爺一聲。」易平瀾簡單解釋了句,走進侯府。

一宿沒睡,等在大廳里的蘭雨和曹安得到門房來報,匆匆忙忙出來迎接他。

遠遠一瞧見他,蘭雨拎起裙擺便朝他飛奔過去,一頭撲進他懷里,又是埋怨又是欣喜地問︰「你上哪去了,怎麼一晚都沒回來?」

曹安接腔道︰「可不是,平瀾,你不回來也不說一聲,可把蘭姑娘急壞了,一個晚上都不肯回房去睡,執意守在廳里等你。」他也不好意思丟下她一人在廳里,只得陪著她一塊等消息,真是困死他了,說完,他便當著易平瀾的面,張開嘴打了個大呵欠。

易平瀾向他道歉,「昨日我出城去,辦完事城門已關,回不來,讓侯爺擔心了。」他接著低頭看向懷里的人解釋,「讓你急壞了,我昨晚不是不想趕回來,是一時回不來。」

听他這麼說,蘭雨哪里還會再怪他,「你沒事就好。」

「既然平瀾已安然無事回來,那本侯去補眠了。」為了找他,他連今日點卯都沒來得及趕上,只好派了個人到宮里去告假。

「麻煩侯爺了。」

曹安不在意地擺擺手,咧著笑說︰「你還是好好哄哄蘭姑娘吧,昨晚你沒回來,她都快急哭了呢。」說完,便扭頭走往寢院。

曹安離開後,易平瀾也陪著蘭雨送她回房,一晚沒見,她很粘他,整個人依偎在他懷里。

「不是說好你跟四皇子談好後就回來嗎,怎麼跑到城外去了?」

「我剛離開四皇子府不久,便被人抓了。」

她被他的話給嚇了一跳,驚問︰「是誰抓走你?!有沒有受傷?」她急忙上上下下檢查他全身。

他握住她的手,眸里滑過一抹暖意,「我沒受傷,你別擔心。」他接著將昨日離開四皇子府後發生的事告訴她,「……所以,我不得不在那里暫留一晚,今早城門開了後,便趕回來。」

「這麼說,你昨晚倒是做了件好事,讓一個思念師父的老人得以安息。」听他說完事情的經過,蘭雨緊張的神色緩了下來,臉上帶了笑意。

易平瀾接著說起另一件事,「我昨日去見四皇子,已把證據交給他,並與他談好條件,兩日後,不,算起來應是明日,他會替咱們主持大婚。」

「你是說明天我們就要成親?!」她高興得一雙杏眸睜得大大的,接著從他懷里跳起來,「啊,成親的東西我們還沒有準備,其他的都可以省掉,可至少也要有喜服,你趕快陪我去找找,哪里有賣新郎和新娘穿的喜袍。」

他將她重新摟回懷里,眼帶笑意,「喜服我讓言川幫咱們準備了,你一宿沒睡,先睡一下。」他牽著她走到床榻旁,哄著她上榻小睡片刻。

她躺上床,一手還依依不舍地握著他的手不放,一雙柔亮的杏眼瞅著他,舍不得移開。

她那痴迷的眼神里仿佛帶著烈焰,而他的身子就仿佛是干柴,被她那眼神中的火焰一點燃,壓抑的瞬間蘇醒過來,在他體內竄動咆哮著,易平瀾苦苦忍著,明天就能與她拜堂成親,他不能在這一刻功虧一簣。

「你睡吧,我去找言川取喜服。」他狠下心來扳開她的手,有些狼狽地逃了出去。

手被扳開,空落落的,但她旋即想到他是去拿喜服,嘴角又高高翹起,一夜未眠,真有些困了,她闔上眼不久,便沉入甜甜的夢鄉里。

雖然易平瀾希望婚事簡單即可,但四皇子仍替他張羅了一隊迎親的儀仗。

因此成親這日,易平瀾騎在披掛著彩綢的黑風上,身後跟著幾名自家的兄弟以及一隊四皇子府派出來的侍衛,後方再跟著由八名轎夫扛著的花轎,在鑼鼓炮竹聲中,從四皇子府出發,前往鎮北侯府迎親。

附近的百姓交頭接耳,好奇地打探著這是誰家娶親,迎親隊怎麼會從四皇子府出來,一路往鎮北侯府去?

沒听說過鎮北侯有待嫁的閨女,也沒听說四皇子要娶親啊。

看熱鬧的人群里,有消息靈通的人出聲說︰「听說那新郎官是四皇子的朋友,四皇子借他的府邸給新郎官辦喜事,那新郎官也與鎮北侯是朋友,遂安排新娘子在鎮北侯府出嫁。」

「這新郎是誰啊,面子真大,居然能同時與京城里這兩位貴人結交,必是哪個世家豪門的公子吧。」

「據說新郎官只是個平民百姓,既不是出身權貴之家,也沒有官職在身。」

擠在街道旁的百姓瞧見一匹掛著彩綢,黑得發亮的駿馬,領著迎親隊伍走來,有人叫道︰「快看,新郎官來了,瞧那模樣還真是氣宇軒昂、一表人才。」

「能與四皇子和鎮北侯結交之人,自然不可能是泛泛之輩。」

有些愛湊熱鬧的百姓,一路跟著迎親隊伍前往鎮北侯府,他們進不去侯府里,便一直在門前守著,直到新郎官扶著蓋著喜帕的新娘子坐上花轎,再跟著花轎返回四皇子府。

等花轎被抬進四皇子府後,府里一名管事笑呵呵地出來,朝眾人拱了拱手表示,「各位鄉親,今兒個是咱們四皇子的好友大喜之日,四皇子很高興,所以命在下過來讓大伙也沾沾喜氣。」

瞧見管事手里拿著的那一大落的紅包,看熱鬧的人群頓時喧嘩起來,人人擠上前去想拿紅包。

那管事連忙高聲道︰「各位鄉親別急,規矩排成一列的人,都能拿到賞銀。」

在守衛幫忙下,百姓們排成一列,個個咧著嘴喜拿賞銀。

而此時府里前廳被布置成喜堂,易平瀾在四皇子靳承駿主婚之下,與蘭雨拜堂成親,最後在司儀官高喊一聲「禮成,送入洞房」時,外頭有幾個蔡府的下人在吵嚷叫囂著——

「那新娘子可不是清白人家,是個不守貞節,背夫二嫁的逃妾。」

「這已嫁過人的逃妾,豈能再嫁人為妻?」

「新郎官誘拐別人的小妾,簡直不知羞恥。」

「鄉親們你們評評理,這樣的狗男女能成親嗎?這奸夫婬婦該拖出去浸豬籠才是。」

百姓們聞言,驚訝地議論紛紛。

「怎麼會這樣,不可能吧。」

「可說那些話的人,我認得是蔡尚書府里頭的下人,他們應當不會胡亂造謠吧。」

「難道是真的?」

「倘若真如他們所說,四皇子怎麼肯出借府邸給新郎官成親。」有人質疑。

「那是因為四皇子也被那對奸夫婬婦給蒙騙了。」奉命前來叫嚷的一名蔡府下人說道。

「你說那新娘子是逃妾,她是哪戶人家的逃妾?」有人問道。

「是咱們大人一個親戚家的。」他們在被派過來時已被叮囑,不能說出那名逃妾正是自家主子的侍妾,怕損了主子的清譽。

自家大人不久前在得知那逃走的侍妾將在今日出嫁,氣得砸碎了最心愛的一只紅繪牡丹花瓶,怒叱——

「易平瀾竟公然要娶那賤人,這簡直是沒把老夫放在眼里!他膽敢如此落老夫的臉面,老夫也不讓他好過!」

于是大人便吩咐他帶著幾個家僕過來,想讓易平瀾身敗名裂,被世人唾棄。

百姓聞言紛紛道︰「既是蔡尚書親戚的小妾,那肯定錯不了。」

「沒錯,無風不起浪,這事八成是真的。」原本還在排隊等著領取賞銀的一些百姓,不齒于新郎新娘的行徑,紛紛表示不屑沾這種人的喜氣。

分發賞銀的管事見狀,連忙差人將這事稟告自家主子。

靳承駿在听了下人來稟的事後,親自走出府邸,要替易平瀾澄清此事。

「四皇子來了。」

見到他出來,圍觀的百姓急忙行禮。「拜見四皇子。」

靳承駿站在大門前,那張方正的面容神色嚴肅地望向聚集在門前圍觀的百姓,低沉有力的嗓音揚聲道——

「各位鄉親,本皇子適才听說有人造謠中傷本皇子的好友,因此特地出來向鄉親們解釋,適才的那些事全是一派胡言,人有相似,那些人認錯人,誤把新娘子錯認成那位小妾,令她的名節受損,遭到不白之冤,倘若他們兩人真是如此品性不端之人,本皇子豈會親自為他們主婚,還請各位鄉親莫再相信那些惡意中傷的謠言,是非曲直,日後自見分曉。」

他已命幕僚將那些帳冊上的罪狀一條條羅列出來,明日便要進宮面呈父皇,蔡允昌已大禍臨頭猶不自知,還派人來生事,其人品性卑劣不堪可見一斑。

百姓看見四皇子親自出面為新郎新娘澄清,沒人再有懷疑,想要回頭去責備那些造謠的蔡府下人時,卻發現那些人全都不見了。

蔡府的下人早在瞧見四皇子出面便不敢再待下去,悄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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