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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恩先抱郎 第二章

濮陽寒離京,既是微服出巡,又為磨練武藝,自然不會帶一大堆奴婢太監,拉著長長的車隊招搖過市,他原想只身出京,但濮陽廣惟恐有失,還是硬塞了一名護衛給他。

這名護衛名為羅鋒,是皇帝近衛,武藝高強。而皇帝近衛地位特殊,見高官可不行禮,不受品秩節制,官階低的看到他還要叫一聲大人,因此身為近衛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氣。羅鋒雖然沒有把他的傲氣形于外,不過他心中對濮陽寒的不以為然,卻是根深蒂固。

對羅鋒而言,濮陽寒那什麼皇室第一高手、戰神等等的名號,不過是礙于他的權勢,來自旁人的恭維罷了,這些皇室的貴公子總是需要一些名氣妝點一下,事實上他認為就算濮陽寒真有兩下子,遇到自己這等高手,也就是一招便倒。

至于濮陽寒在文定大宴上以一劍讓百官出糗之事,羅鋒當時不在現場,根本就當成笑話听,反正皇室為了吹捧一個人,隨便編個皇子是神明降世、飛天遁地無所不能都不奇怪。

就這樣,一個原就寡言,另一個心存輕視,彼此也沒有深交的打算,兩個大男人在策馬往南方行去的路上,居然可以一天講不到五句話,換成別人早被這種僵硬的氣氛搞瘋,但他們倒是處之泰然。

濮陽寒的目標是南方的方圓城。如今風月王朝盜匪四起,這里是南方最混亂的地方之一,四周匪寨林立,連城里的百姓都可能白天賣燈油晚上搶銀樓,律法的拘束在這里為無物,官府的作用微乎其微。

雖說濮陽寒可以什麼都不管,領著個巡撫的名號隨便在國土里繞一圈當成游覽,但他身為皇子自有他的尊嚴,既然領了差使,就要好好的整頓一些事,反正與山匪交手與他磨煉武藝的初衷並不違背。

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兩人終于來到了方圓城內,城里有些雜亂,卻是非常熱鬧,龍蛇雜處,嘈雜吵鬧,路旁的小販賣著各式雜貨,甚至有些律法所禁止的商品,也公然擺放出來讓人論價,十足的無法無天。

濮陽寒沒有一到就直接上衙門報出名號,這樣他根本看不到想看的東西。他只是先找了家客棧安頓好行李,便帶著羅鋒逛起大街來。

此時南方正要進入冬天,人們穿上了厚衣,路邊也諸多賣熱食的小攤,各種香味交織在空氣之中,有些辛辣、有些酸甜、有些藥香,還有些說不上來的血腥氣,形成一種獨特的味道。

濮陽寒雖是在宮中生活,錦衣玉食,卻對這種骯髒雜亂並不反感,反倒是羅鋒有些不習慣地皺了皺眉,但仍是盡職地在濮陽寒身旁不發一語地走著。

漸漸的,兩人走到了一個賣蛇肉湯的小販旁,撲鼻而來的香氣令他們停下了腳步。羅鋒以為濮陽寒是想喝碗蛇湯,想不到後者卻沒有在座位上坐下,也不管老板的招呼,徑自走到了關蛇的籠子旁,打量著里頭的一條小蛇。

那條蛇只有人的小臂長,比筷子略粗一些,估計煮來吃也沒有幾兩肉。不過這條蛇的花色斑斕,眼楮圓滾滾的,十分討喜,或許是這樣,老板才將牠放在籠子里讓人觀賞,看能不能招攬點生意。

濮陽寒興致盎然地看著這條蛇,越看越覺得有趣。首先是這條蛇爬的方式很別扭,在籠里的木架子上幾次都險險跌了下來,纏著木架的模樣,有些像人在落水之前緊緊抓住獨木橋般;而且不同于其他籠子里的蛇在濮陽寒一靠近後,就盤成蛇陣、口吐蛇信,敵視地盯著他,這條小花蛇見他靠近,反而親熱地游走了過來,隔著籠子用那烏黑大眼看著他,彷佛在祈求什麼似的。

「老板。」濮陽寒突然開口,手指著小蛇說道︰「這條蛇我要了。」

攤子老板見他指著小花蛇,一臉詫異地道︰「客官,這是條小蛇啊!沒幾兩肉的,你真的要……」

「我要活的。」濮陽寒鬼使神差地說了這麼一句,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這麼執著。「我要帶牠走。」

這下連羅鋒都納悶了,不過京里那些皇子公主們什麼怪癖都有,喜歡玩蛇好像也不是太奇怪。

反正這條小花蛇也不能吃,老板很干脆地將整個小蛇籠提了起來,打量了一下濮陽寒與羅鋒的衣著之後,喊了一個價。「五兩銀子。」

羅鋒臉色驟變。「你一碗湯賣十文,這條蛇就要五兩?!」

「不然三兩好了……」老板被羅鋒嚇到,畏縮了起來。「不然一兩……」

「給他五兩,我們走。」在濮陽寒心中,這條蛇的價值遠大過于區區幾兩銀子,根本不需要討價還價。他有種感覺,這條小蛇未來在他身邊,一定會讓他無趣的人生變得豐富一些。

羅鋒冷冷地拋下了錢,卻見濮陽寒竟大膽地打開了蛇籠,直接伸手進去將小蛇取了出來,羅鋒還來不及阻止,那老板已嚇得驚叫。「別用手,那蛇有毒啊……」

話還沒說完,那條小蛇一反方才的笨拙,利落地爬上了濮陽寒的小臂,接著順著他的手往上爬到他肩頭,一顆小腦袋居然磨蹭著濮陽寒的臉,彷佛在感激他似的。

羅鋒以為蛇要咬濮陽寒,手中閃出了一把匕首,就要往蛇頭削去,濮陽寒卻伸出手,恰恰擋住了匕首的來勢。

「無妨,牠不會傷害我。」何況以他的功夫,這小蛇也很難傷得了他。

濮陽寒轉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小腦袋,伸出的手順勢來到小蛇身邊。而小蛇居然乖巧地把臉湊了過去讓他模,還特地看了羅鋒一眼,彷佛示威一般。

「哼!」瞧那小蛇囂張的模樣,羅鋒不知為什麼心頭來氣,直接朝著濮陽寒的肩頭抓了過去。

而小蛇反應也很快,頭一縮就鑽進了濮陽寒的袖子里,見羅鋒一把抓空,小蛇還探出頭來,朝著羅鋒吐吐蛇信,就像在做鬼臉。

「這……」羅鋒彷佛被打了一巴掌,頭一次覺得渾身的武功無用武之地,無言至極。

這一人一蛇的互動,濮陽寒看了差點笑出來。要知道他平時可是肅殺之氣甚重,軟弱一點的看到他都避而遠之,誰看過他笑呢?

「好了。這條蛇以後就叫牠……小花吧!小花以後就是我們的伙伴,羅鋒你不可再對牠動手。」濮陽寒在說這句話時,眼前居然就有人搶了蛇湯攤子老板剛接過手的那五兩銀,而老板也抄起刀子追了過去,那殺氣騰騰的模樣可見不是第一次追殺別人。

濮陽寒並沒有前去相助,只是目光變得深邃,看了一眼手上的小花蛇,意在言外地道︰「看來,我們以後在方圓城的生活,應該會很精采……」

濮陽寒把小花蛇帶回了客棧,他性子喜靜,討厭吵鬧,便讓客棧老板將晚膳送到房間里,還加了一盤生肉,準備用來喂蛇。

他讓小花蛇爬到了桌上,將一塊生肉放在牠面前,想不到小花蛇的頭竟往後縮了一縮,還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在小花蛇的目光中看到了嫌棄。

所以是生的不吃?濮陽寒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半信半疑,用筷子夾了一塊煮好的牛肉,同樣放到了小花蛇面前,這次小花蛇沒有嫌棄了,只是半垂著蛇頭,一副無奈的樣子,像是在告訴他︰你怎麼不懂我喜歡吃什麼呢?

于是,小花蛇自己行動了,牠慢吞吞的爬到了水果盆邊,朝著盆里的梨子咬了一口。深秋的梨略硬,帶有濃濃的香氣,小蛇那一口咬得清脆響亮也就罷了,居然還像人一樣大口嚼了起來,腮幫子撐得鼓鼓的,與一般蛇吃東西都是直接吞下的行為大異其趣。

濮陽寒看得傻眼,忍不住月兌口說道︰「小花,你簡直通靈了!該不會你听得懂我說什麼吧?」

小花蛇看了他一眼,居然點了點頭,讓濮陽寒的眼楮差點凸出來。

應該是自己眼花了吧?濮陽寒在心中這麼說服著自己,但卻忍不住問著小花蛇道︰「你除了梨,還喜歡吃什麼?」

小花蛇听到他的問題,連忙把口中的梨飛快吞下,又爬到一盤涼拌菜之前,咬了一口。

濮陽寒的表情有些凝重了,但他還是拚命說服自己,這也有可能是巧合,于是他繼續問道︰「所以你喜吃蔬果,不愛肉食?」

小花蛇給他的回答很干脆,爬到剛才他挾到桌面給牠吃的那塊牛肉旁邊,細細的尾巴一甩,那塊肉就被彈到了地上,充分表現出牠的不屑。

這下濮陽寒再也無法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錯覺了,這條小花蛇,的的確確听得懂他在說什麼。他在蛇肉攤時的感受並沒有錯,這條蛇水汪汪的大眼祈求地看著他,就是要他救牠出來。

這樣的一條蛇,比什麼都來得稀奇,換成一般人可能以為自己見鬼了,會嚇到把蛇丟掉。但濮陽寒卻是不同,越看,他越覺得這條小花蛇給了他濃濃的親切感,喜愛之意更盛。

于是,他將果盤與涼拌菜推向了小花蛇,自己就著其他的菜色草草用了一餐。吃完後,店小二已為他備好了一大桶熱水,他自然而然地帶著小蛇來到了里間,將蛇放在桌上,月兌光衣服準備洗澡。

就在他月兌到剩下一條褻褲,只差一絲就完全露出精壯的體魄時,他突然停下動作,看著桌面上的小花蛇問道︰「等等,你是公蛇,還是母蛇?」

小花蛇並沒有回答他,只是怔怔地看著他尚未月兌下的褻褲,圓圓大眼閃著精光,像是在欣賞他身上健美的肌肉線條。

「看來是條母蛇。」濮陽寒啼笑皆非地將手上的衣服扔了過去蓋住小花蛇。

待到小花蛇狼狽爬出,他已經整個人浸在木桶里,什麼猛男春光都看不到。小花蛇不悅地瞪著他半晌,居然用力別過了頭,相信牠若是個人,現在應該會發出哼的一聲。

接著,濮陽寒就看到小花蛇在桌上攤平了,也不再動彈出聲,像是賭氣在說「老娘要睡了」一般。

牠這是要睡了嗎?一般的蛇睡覺都是盤著身子的,牠倒像個人一般拉得直直的。他好奇地戳了戳牠,小花蛇竟像是怕癢,蛇身微微抖動起來,眼楮轉了轉瞪了他一下,接著像根棍子般翻身滾了開來。

「哈哈哈哈哈—」濮陽寒忍不住大笑起來,這條小花蛇實在太有趣了。

而住在鄰房的羅鋒听到隔壁這麼大動靜,馬上飛身而來閃進了里間,卻不意看到濮陽寒泡在澡桶之中,一只手還玩弄著桌上的小花蛇。一看到他闖了進來,兩人一蛇六只眼楮面面相覷,而羅鋒甚至覺得,那小蛇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質疑他喜歡男人,懷疑他是進來偷看二皇子洗澡似的。

羅鋒抽搐著臉道︰「大人抱歉,我以為有人闖進來。」

「闖進來的只有你。」濮陽寒淡漠地道,與方才大笑時判若兩人。其實他早知道來人是羅鋒,否則人還沒進里間就被他給做掉了,還會有機會偷窺到他洗澡?

「既然是誤會,那屬下告退。」羅鋒退出了里間,臉上猶是一陣尷尬,走時嘴里還不禁嘟囔著,「明明是這些皇室子弟個個古怪,現在怎麼搞得好像古怪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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