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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智若愚妻 第九章 一年賺多少

「若瑾妹妹,你實在太不應該了,怎麼能甩臉子給靜王看呢?雖說他凡事遷就你,對你多有退讓,但你也不能恃寵而驕,把人家對你的好視為理所當然,大伯父、大伯母把你寵壞了,寵得不知人情世故,叫外人看了笑話……」

誰恃寵而驕了?

你又是哪位,喊起大伯父、大伯母倒是順口,以為跟著趙若瑩叫她爹娘伯父、伯母,就能成趙家二房的小姐嗎?臉皮厚得不可思議。

而且你的嘴臉也太可憎,為了爭露臉的機會不惜踩著別人上位,無事生非的造口業,真當別人都是傻子嗎?由著她無的放矢的毀謗。

趙若瑾水眸冷漠地看著好不容易擠進兩人之間的秦若妍,止燕忍痛的表情讓她猜到,這女人不是對她丫頭踩腳就是掐了她一把,止燕才不得已退開。

她那一身肉白得十分刺眼,趙若瑾冷眼旁觀不置一語,看她如跳梁小丑般賣弄,人果然不能姑息養奸,養出了一只會咬人的小獸。

「靜王殿下一定要原諒若瑾妹妹的魯莽,她真是太不懂事,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我在這里代替她向你道歉,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別跟她計較……」近看更美了,秦若妍有些失神,眼露痴迷。

趙若瑾一听差點笑出聲,你有什麼面子嗎?一個七品縣令之女也妄想越過侯府千金,誰給你的臉面呀?

「你是誰?」上官靜冷冽的往後一退,避開突然撲近的……肉球。

劉三順適時上前一擋,把假意站不穩的秦若妍推開,讓她倒向另一個在店內挑首飾的客人身上。

誰知她的腰力不錯,一見不能達成目的,看似要跌倒的身子一挺直,站得比棵大樹還穩挺。

她面上一赧,嬌羞道︰「靜王殿下不認識我?我是……」

「劉三順,掌嘴。」

「是。」什麼,掌嘴?!

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秦若妍的臉上忽地一疼,少了那話兒的太監不見得手勁小,打起人來還真疼,劉三順連摑了二十下才停手,一打完嫌惡地用白色巾子拭手,蓮指縴縴。

「想問為什麼嗎?」

是,但她疼得張不開口,嘴里有咸咸的味道。

「本王的王妃連本王都舍不得說一句重話,你算個什麼東西,敢在本王面前數落王妃的不是,就算她恃寵而驕也是本王寵出來,本王願意寵,本王和王妃之間有你多嘴饒舌的余地嗎?」連盤菜都不是的渣也敢跳出來興風作浪。

「我不是有意地,她還不是王妃,我只是希望王爺能有溫柔佳人相伴……」

口齒不清的秦若妍急于解釋,但沒人听懂她在說什麼,她又急又慌地想拉趙若瑾的手,讓她為自己說幾句好話,別在王爺面前留下壞印象。

前一刻才給人棒槌,一眨眼又討要甜棗,她真的太把自己當回事,仗著和二房的關系就想吃遍兩府,以為「表姊」的身分可以暢行無阻,誰都該給她面子,對她和顏悅色。

其實這里頭也有周氏摻弄的手筆,慫恿她不把興武侯府放在眼里,還當是在她爹的縣衙里,他是一縣之長,是縣里最大的官,誰都要听他的話,包括縣丞、主簿、師爺、衙役,他們都是她爹的屬下。

而她短視是分不出官位的品階,只當京官和地方一樣是當官的,他們都是官,雖有上下屬關系但大概都差不多吧!領的是朝廷俸祿。

「秦小姐,我不是你表妹,你是二房那邊的親戚,與大房無關,若瑩妹妹才是你的親表妹,請不要自以為是人家的親戚說三道四,興武侯府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她不發威,真當她是睡貓不成,老虎的爪子不磨也利。

「……柔近咩咩,你腫麼蛇麼索,偶……」

她想說的是︰若瑾妹妹,你怎麼這麼說,我是你的好姊妹,你為什麼翻臉不認人,讓人好心寒,但被打腫的臉讓她無法口齒清晰的說出話語。

趙若瑾就算听不明白,但猜也猜得出她想說什麼。

「我不懂事,對人情世故所知有限,秦小姐有怪勿怪,誰叫我被寵壞了呢!除了恃寵而驕外什麼也不會。」她用對方說過的話反擊,句句都戳人心窩,叫人疼上加疼。

感覺又被人打了一記耳光,秦若妍臉色難看——雖然腫成一張豬頭臉也沒好看到哪去。

她猛然發現自己失策了,不該表現得太急切,她把眼前的機會搞砸了。

但泥里的蚯蚓總有辦法滿血復活,在她想著該用什麼方式挽回不好收拾的局面,這家京城首屈一指的首飾鋪子前又來了兩輛馬車,分別下來衣著華麗的一男兩女,身後跟著丫頭隨從,浩浩蕩蕩的一行人高傲不已的進到鋪子里。

「把你們店里最好的首飾拿出來,我好挑一挑。」梳著丹鳳朝陽髻,發插十二支金釵的紅衣女子語氣驕傲,她一入鋪子里就讓下人把其他客人都趕走,有她在的地方怎能有閑雜人等。

掌櫃的一見來者連慣常的笑臉都收起來了,一臉嚴陣以待的命伙計取出幾樣鋪子里剛打好的首飾,不是最好的,但也不差了,以貴人的眼光應該還看得上,就不知道她肯不肯拿銀子出來買。

「你那是什麼表情,家里死了人嗎?我肯光顧你的小鋪子是你榮幸,你還敢給我臉色看,活得不耐煩了?」越看越不順眼,一副尖嘴猴腮的寒磣樣。

只買不付錢算什麼榮幸,他們還巴不得她不上門,每回她一來自家就得大出血一番,又不能到她府里理論。

「好了,難得出來一趟就別繃著臉,看你看上什麼本……本公子買給你,別再心里憋著氣給自己找難受。」不就現成的姻緣被人搶了,她咽不下這口氣便找人發泄。

「是呀!語嫣姊姊,人一不順心就出門來大買特買,把喜歡的東西全買回家,讓別人買不著,看別人哭喪著臉就開心了,有太……三公子在,你還愁沒人付帳嗎?」想要把怒氣發泄出去最好的辦法便是拚命花錢,花光身上每一分錢就暢快淋灕了。

語嫣姊姊……寧語嫣?

元陽長公主之女,也是靜王上官靜差點被指婚的對象。

「你離我遠一點,不要讓我看見你那張丑臉,你這是在嘲笑我不如你嗎?到嘴的肥肉都能被人叼走。」她都高高興興的等著被指婚,誰知青天霹靂,殺出來個程咬金,硬是攬了她的好事。

「肥肉」也在場,聞言嘴角抽了一下。

被全京城當笑話看的寧語嫣無法釋懷,當她知道上官靜和興武侯嫡長女訂親的消息時,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氣過之後還是意難平,遷怒和某人長得相像的趙若瑜。

「語嫣姊姊,你的怒氣不能朝我發呀!靜王娶的對象可不是我,我跟你一樣不好受,明明你才是金枝玉葉,為什麼靜王有眼無珠瞧上我那傻子姊姊。」趙若瑜在心里鄙視︰變態,一家子變態!表兄妹結婚都不合法了,還想要甥舅戀,太luan倫了。

對于自家姊姊撿到這門親,其實她心中的憤怒不比寧語嫣少,不停地自問︰為什麼不是她?她一點也不比趙若瑾差,憑什麼姊姊會攀上靜王這棵大樹,而身為妹妹的她想抱太子的大腿都抱不住,還得卑微地討好寧語嫣才能靠近未來的天子?

三皇子……現在是太子的上官辰,任何能拉攏的人他都不放過,盡管駙馬爺在朝廷里並無實權,可很多官員還是賣元陽長公主面子,他可以藉由長公主獲得更多的助力。

因此他和長公主府走得很近,同時對寧語嫣這個表妹愛護有加,三十好幾的長公主只有這個女兒,對寧語嫣好,長公主便會傾向太子陣營,雖然她被長公主寵得無法無天。

「你姊姊真的很傻?」上官辰十分好奇。

趙若瑜重重地點頭,臉上流露出嫌棄。「姊姊打小就傻里傻氣的,常托著腮幫子發呆,問她十句最多回上一句,還常常答非所問,我娘最煩惱的事就是她嫁不出去。」

結果出人意料的,四個兄弟姊妹中,最讓人煩惱的反而拔得頭籌,一直在撲騰的卻無聲無息,如石頭丟入水里,一沉到底。

「那皇舅舅為什麼要她不要我,因為傻子比較好掌控嗎?」這麼想的寧語嫣忽然覺得心情好多了。

她不傻,也略懂如今朝政,皇上還在壯年,皇子想要上位,靜王的處境相當尷尬,他不能太摻合政事,又不能完全被動,不管不顧的隨波逐流,總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所以嘛!妻子人選要嘛聰明絕頂,能與他攜手並進,要不只能是平庸的,不會拖他後腿就好,以夫為尊,事事順從,他沒得選了,想在皇家的廝殺中博得出路就得有所取舍。

「何不問問他本人。」一道清冽的冷聲從眾人身後發出。

「哪個大膽庶民敢在我面前放肆……啊!皇……皇舅舅……」他怎、怎麼會在這里?

別人看俊美的靜王只有仰慕,覺得是上天的眷寵,讓他生得這般美若朝霞,叫人不敢直視,驚嘆美人如玉。

可是寧語嫣卻是有點怕他,因為她從小就認識他,知道他是極其冷情的人,不管誰在他身邊都能感受到結霜的凍,他不會用正眼看人,能被他斜睨一眼已是至高榮耀。

乍听皇上有意將她指婚給皇舅舅,一開始她是有些不情願的,但是一想到他的傾城容貌以及靜王妃的身分,她就肯了,成為他的王妃後,他總不能冷著她吧!早晚焐熱這塊冰。

只是心里剛做好調適,準備全無顧忌的迎接她的新生活,誰知突生變故,美夫婿沒了,她是怒多于驚,很多的不甘心,雖然一開始她不是很喜歡這門親事,但臨門一腳被人搶了,她還是很想把半路殺入的那個人給宰了。

「皇叔父,你怎麼也在這里?」笑得不自在的上官辰上前見禮,他假笑的表情在一瞧皇叔身側的女子為之一凝,毒蛇一般的眼楮盯著趙若瑾看了一會兒,又回頭看看身後的趙若瑜,不自覺地將兩人放在一起比較。

雙生女,相似得如同照鏡子似的五官,可是不會錯認,光是那一雙眼楮,他便看出姊姊妹妹的不同。

「我不能在這里嗎?」

上官辰還長靜王一歲,但兩人的關系是叔佷,即使他不願意,仍得硬著頭皮喊一聲皇叔。

他干笑道︰「是沒料到皇叔父你也在,佷兒以為皇叔不會進這種賣女人首飾的鋪子。」

在這兒看到他已經叫人大吃一驚了,居然還帶著據稱是傻子的趙大小姐,簡直是匪夷所思到考驗人的智慧。

「你沒瞧見你皇嬸母嗎?」為何而來顯而易見,無須多說廢話。

「皇嬸母……」他嘴巴干澀地冷抽一下。

上官辰實在喊不出口,趙若瑾足足小他八歲,還是個尚未及笄的姑娘,而他又和她妹妹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姊妹倆像得如同一個人,叫他如何將兩人的影像分開。

「寧語嫣,你說本王像塊肥肉?」她敢咬上一口嗎?

寧語嫣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兩下。「皇舅舅,我也就說說而已嘛!你干麼較真,肉要是不肥怎麼會有人來搶。」

她語氣很酸,暗諷某人橫刀奪愛,她是被拋棄的人還不能說兩句酸話呀!叫她受氣她可不依。

「什麼搶,會不會說話,甥舅成親象話嗎?」就算成親對象不是她,他也不會允許這麼荒謬的事。

皇上急昏頭了,盡出昏招。

寧語嫣不服氣的回了一句,「那是皇上舅舅的意思,皇上是天,說一無二,誰敢說他是錯?」她娘說了,不要惹皇上舅舅生氣,天子一怒,尸橫遍野。

「那是說本王錯了?」扁平的聲音似從喉嚨壓出,冷得駭人。

「我……不敢。」皇舅舅欺負人,但這話她只敢在心里嘟囔。

「不敢不是不會,跟你娘說,不要把主意打到本王身上,別以為本王不曉得誰在皇上耳邊說三道四。」要不是她為討皇上歡心而說些無意義的話,皇上也不會想到遠在西南的他。

皇兄,你看咱們靜王皇弟年歲不小了,也該討個王妃了,咱們也不能給他找個出身太好的人家,怕拴不住他反而讓他飛得更高,不如找個他親近的卻忠心皇兄的人……

有些事禁不起查,尤其是皇宮里幾乎沒有秘密,上官靜早些年就安插些釘子在宮里,皇宮內發生的大小事他皆了若指掌,因此指婚一事才起個頭,他便立即能得知消息,及時做好完善的處置。

「我娘哪有做什麼,她還不是為了皇舅舅著想……」他都年過二十了,難道不該立個王妃嗎?

而皇上舅舅便把她這外甥女推出去,做為拉住西南的繩索,藉由她來探知靜王接下來的動靜,她根本是枚棋子。

寧語嫣氣呼呼地想通她是被利用的暗棋,皇上舅舅不是疼她,而是覺得她合適,傻一點的女人能毀掉一個男人。

「嗯——」上官靜目光一橫,蠻橫驕縱的嬌嬌女隨即脖子一縮,安靜得有如剛受孕的蛋。

看著仿佛縮小版的皇家內斗戲,趙若瑾無聲地覺得好笑,叔叔、佷子、外甥女原本應該是情感最緊密的一家人,可是因為生在皇室,他們成了最親近的陌生人,彼此防備。

她真的不想加入這麼「和樂」的大家庭,人人戴著面具過活多辛苦,咻!咻!咻地冷箭隨時都在,一不小心腦袋多了個洞。

「皇叔父,難得踫在一塊,就讓小佷作個東,請你和……呃,小皇嬸母到酒樓用個膳,大家都相熟,不是外人。」看著機不可失,上官辰把握送到眼前的機會,熱絡相邀。

「本王……」有事。

已經夠受皇上猜忌了,上官靜並不想和任何一位皇子走得太近,可是他拒絕的話語還在嘴邊就被趙若瑜破壞了。

「好呀!到我開的酒樓,這頓飯錢要讓我賺。姊姊,你沒去過幾回吧!這次一定要嘗嘗大師傅的手藝,保證你吃過還想再吃,吮指回味。」換湯不換藥的趙若瑜照著現代廣告詞,她眼神凶狠的挽住姊姊的手,威脅她不許拂了妹妹的面子,姊姊有了靜王這個好歸宿,那麼太子就是她的。

已經有太子妃又如何?皇宮里什麼最多,死人最多!也許不用等太子登上皇位,太子妃早就被人斗死了。

尤其是生孩子,要大肚婆「難產」太簡單了,一尸兩命,不需用藥,只要大魚大肉的供著,孕婦胖,胎兒過大,還怕母子倆不死嗎?她連雙手都不必沾血就能解決。

「吮指倒不必,別讓我膩味就好。」要不是這蠢蛋是她妹妹,那間酒樓早倒了,她暗中送去的菜譜頂多撐上個幾年,有這種東家掌事,酒樓想歷久不衰,很難。

趙若瑾不好推辭,只好走上這一趟,至于秦若妍死活不肯回去上藥,硬是要跟,趙若瑾也就隨她。

一行人走幾步路也就移駕來到同在東街上的酒樓,對趙若瑾來說,那真是可怕的視覺沖突。

水晶燈、回旋梯、羅馬式水池、水簾假山、古典中國風美女石像……分開來看美侖美奐,意境悠遠,可合在一起卻不倫不類,完全與美學無關的拼湊,趙若瑾看一次崩潰一次。

她前後來了兩回就不來了,太驚悚了。

不過沒見過的人倒覺得稀奇,酒樓第一年生意還不錯,酒菜雖不太好,可是長長見識也行。

等到視覺麻痹了,漸漸地客人也不來了,別的酒樓既便宜,又好吃,擺設又極其雅致,誰還來吃貴得要命又難下咽的酒菜,那不是自己找晦氣嗎?

「姊,吃吃看,我們酒樓的招牌菜,你絕對沒吃過。」趙若瑜極力地推薦幾道大師傅的拿手好菜。

招牌菜?

在現代吃過正宗菜色的趙若瑾一口咬下,當下臉色微變,東坡肉沒入味,豬皮的Q彈度不夠,咕嚕肉太老,有油耗味,松鼠黃魚炸過頭,有淡淡苦味,辣炒鱔段火候不夠,花椒多點才有麻香味,紅蔘炖鴿子肉更難吃,這鴿子也死得太冤枉了,肉少了嚼勁,鴿肉炖得過久失去鮮味……

這……有食譜還做不好嗎?趙若瑜上哪兒請來的大廚,廚藝還沒她好,能撐這麼久純粹是狗屎運。

「姊,好不好吃?不是我老王賣瓜自賣自夸,全京城找不到比我這間酒樓更好的飯菜,你要不要參股?我分你一成。」好不驕傲的趙若瑜得意洋洋的炫耀,她認為自己真的很行,能經營這麼大間的酒樓。

「你吃過別家酒樓的菜色嗎?你真的覺得你酒樓的菜很好吃?」她必須被敲醒,自欺欺人也是病。

「怎麼?」趙若瑜兩眼不善的眯起。

趙若瑾嘆口氣,「你不是做生意的料,收手吧!」現在不收,再過幾個月賠得更多,她已經得見酒樓上下的不用心。

趙若瑜一听,幾乎將手指插向親姊姊鼻孔。「你,嫉妒我。」

「不信你問問王爺和三公子,用過御膳房吃食的他們最公道。」人活在夢想中不會成長,她該清醒了。

不相信她的話的趙若瑜,轉頭看向只喝酒不吃菜的男人。

「難吃。」

「還算可以。」

前者靜王說的是實話,後者上官辰顯得敷衍。

「趙若瑜,你知道我去年一年賣米賺了多少?」她真的不想比較,可是有些人死不悔改,還沾沾自喜地自以為勝過別人許多,不將人看在眼里。

「肯定不會比我多。」趙若瑜不在意地甩頭。

「十萬兩。」

「什麼?」十萬兩……

不僅趙若瑾驚訝得瞠大雙瞳,就連想找著話和皇叔父搭話的上官辰也為之側目,倏地轉頭,神情復雜的盯著大財主。

「所以我要嫉妒你什麼呢?」去年是荒年,遭災了,少了一大半糧食,要不收得更多,她最高曾一年賣出三十萬兩的糧食。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不歡,趙若瑾只勉強吃了幾口,這頓飯也就散了。

上了靜王的大馬車,上官靜忍不住搖頭對她道︰「你實在不該說出賣糧的所得。」

樹大招風。

「怕太子垂涎?」那人的眼楮一直盯著自己瞧,如同見到肉的野狗,嘴角白涎都流出來了。

「對,他最近很缺銀子。」養兵需要錢,而他在江南的錢蔞子被老五搶走了,他正尋思著找一條財路。

「捂著掖著也不是辦法,總要放出來晾晾風。」總有一天他們會知道她是謹記的東家,這事瞞不了。

謹記米行、謹記香藥行,還有她即將開的謹記玉石行,一且她成了靜王妃,盯上她的人只會更多,那些人會使勁的挖她的根,刨她的底,捉她的把柄,好讓她能為其所用。

想要從中得到好處的小人就像現代的狗仔隊,不管你有沒有什麼料可以爆,都會不計代價的挖出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甚至制造假料也都有可能。

與其被動地等人來窺探,還不如主動出擊,把主控權掌握在手中,省得從早到晚應付不斷涌至的麻煩,徒增困擾。

「你的意思是?」上官靜深幽的眸子中閃過一抹幽暗。

「打仗需要什麼?」她問。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錢和糧食。」「歷來朝代迭替少有不流血的,多少要經過一番慘痛的紛爭,你上頭有十六位兄長,如今剩下幾個?」一個被幽禁,一個被放逐,一個腿殘了被安養,其余的墓草都長得比人還高。

他無言以對,回想著印象已模糊的兄長們模樣,他一個也想不起來,只記得濃重的血腥味。

「他們要爭就得先儲備好糧草,而後是做為軍餉的銀兩,沒有銀子誰肯跟著你干,這兩樣缺一不可。」想立于不敗之地就要準備齊全,她也是為了日後打算,人要有憂患意識,她想保全興武侯府每一個人,包括她想掐死的趙若瑜。

「而你兩樣都不缺。」他早知道她聰慧過人,卻沒想過她會想得這般長遠,從稚女敕的孩提時便籌謀以後。

趙若瑾看他不時的撫模手臂上稚兒牙口的印痕,心中泛起一陣柔軟。「是,我有錢有糧,每年我都會留下五千石糧食不賣,來年新米換舊米再儲上五千石,一年一年的儲……」

「小瑾兒,不要引誘我。」這丫頭真是個妖精,生來砥礪他。

她咯咯低笑,玩起掛在腕上的葫蘆形紫玉鈴鐺。「如果你想要那個位置,我可以助你。」

「少來撩撥我,再說一千次我也是相同的回答。」皇位于他不過是桎梏的牢寵,人在里面會被養廢。

就像皇上。

水眸忽溜溜地往下瞧,看的是自個兒什麼也沒握的玉白雙手,她低低道︰「若是你對那個位置有期待,我是不會和你過的。」

要和一堆後宮女人爭一個男人,她想想都惡心,不如把話講開了,能過且一起過,反之各覓良緣,她不會委屈自己去成就男人的天下,女人不是男人上位的墊腳石。

上官靜雙眸倏地一沉的捉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小瑾兒,我說過你只能和我葬在一起。」

她不馴地回道︰「死了的皇後也跟皇上睡同一座陵寢。」

葬,有不同的葬法,重要的是活著時是否快活。

看她倔氣地瞪他,上官靜滿眼溫柔的撫向他最愛的柔絲。「傻瑾兒,我舍不得你。」

「所以?」她倔了脾氣,追根究底。

他失笑的將掙扎中的柔馥身子拉入懷中,頭一低,印上渴望已久的香唇。

「唯你一人,我的王妃。」

馬車轆轆地駛向城的另一端,車上載著一雙新出爐的未婚夫妻,就他兩人如偷情的小情人,兩情依依,熱力升高。

而在四駒拉動的大馬車後頭跟著一開始載趙若瑾她們出來的那輛小馬車,上頭坐著喝得醉醺醺的趙若瑜,以及一醉解千愁的秦若妍。

秦若妍是被打腫了臉,喝酒想止痛,誰知越喝越難過,竟然哭了起來,她把妹妹錯認成姊姊,說了一堆讓人啼笑皆非的話,還覺得自己很委屈被錯待,嚷著要趙若瑾給她一個交代。

即使醉了還索要名分,真是死性不改,趙若瑾火大地命令止燕將人丟上馬車,然後不用管她死活。

趙若瑜是受了十萬兩的打擊而一蹶不振,不敢承認失敗的她借酒逃避,還怪罪姊姊有銀子賺居然沒想到她。

她是醉得清醒,自己爬上馬車,結果吐在車上,吐完就睡了,不吵不鬧地像個剛出生的嬰孩。

上官靜是個霸道的主兒,整輛馬車除了駕車的馬車夫外,其余服侍的人都被他轟下車,全擠在後頭的馬車里,兩人所乘坐的馬車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方便他上下其手。

「男人的話通常信不得。」此時她是唯一,但郎心易變,以後呢?

上官靜恨恨的咬她的唇,留下淺淺的印子。「不信我想信誰?又是你那一套殺夫的理論?」

「你,我殺不了,你有上萬黑煞軍。」對他,她也下不了手,也許是已生情愫,她對他多了蒙朧道不清的感覺。

他訝然地將頭抵住她額頭,聲柔如水,「老侯爺告訴你了?」

雙目直視,看進映有她容顏的深瞳,「你傻了呀!我當時才幾歲,你居然敢把能號令黑煞軍的玉令交給我。」

「沖動。」若再重新來一次,他還是會做一樣的事。

「沖動?」她一臉愕然。

她想過無數的理由,卻沒想到是這麼一個答案,靜王上官靜是個冷靜得幾乎沒有弱點的人,他怎會有庸俗到爆的情緒,那太不符合他皎若秋月、灼灼其華的清越氣度。

「我想給你就給了,不需要考慮,那時的你像玩著鈴鐺的小貓,讓人想抱養。」他差一點就把她帶回封地。

聞言,她怔住了,原來她被當小寵物看待。

「不過我慶幸給了你,不然如今哪來的如花美眷,一听到皇兄要為我指婚,我腦海中浮現的是你小時候的模樣,當下我想我若要娶妻,那就非小瑾兒不可。」他只想到她。

「你嫌我丑。」她不滿的指控。

想起她少了門牙的拙樣,他胸腔發出震動的笑聲,「是丑呀!但我不嫌,因為你是我的。」

「誰是你的。」她紅著臉啐了他一口。

上官靜笑著把她仰高的腦袋按入胸前。「我要離京的那一天你沒來送我,我心口空蕩蕩的。」

「我去了,不過我爬到樹上,躲在樹葉最繁密的地方。」居高臨下,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車隊走得很快。

「真的?」他眼中迸出光彩。

風采奪目的靜王此時有如一名渴望有人在意的平凡男子,他想要有一個家,三、兩個孩兒,一盞不滅的燈,一位在他深夜歸來送上一碗熱湯的妻子,絮絮叨叨著日常瑣事,而他喝著熱湯笑顏以對。

太後雖是他親娘沒錯,但是母子倆自幼便不親,多年之後再生下幼子,太後那時已年近四十,年紀大了難免生產時傷了身子,上官靜生下不久便靜臥在床,調理了好些年才緩了過來,如今仍腦熱頭疼不斷,動不動就昏厥。

所以在他剛出生那幾年是抱養在先帝膝下,也許是老來得子,先帝特別疼愛他,親自教他識字,親自喂他吃粥,親自教他用弓的技巧,還讓他玩著玉璽在奏章上蓋章。

皇宮之中只有一位帝王,可是卻有不斷增加的嬪妃和皇室成員,他們都想要皇上的注意,得到他的寵愛。

那麼,就連上官靜的存在也成了阻礙。

在他五歲之前,他中過兩次毒,拉過三次肚子,被人推下水,還有人想用枕頭悶死他,就連太後也嫌他礙眼,不只一次說要送他出宮,交由娘家親人撫養,他擋了太多人的路。

除了先帝,他從未感受過來自至親的關懷。

因此,他的感情淡薄,很小就知道皇家無情,他從不寄望所謂的親人,他們只要他的命,他處處防備,事事小心,好不容易才到了西南,建立屬于他的家園。

有先見之明的先帝是刻意將其封地封賜得那麼遠,避免他遭到兄長的迫害,先帝到死都在為他設想。

前提是他必須活下去,活著回到西南。

而他在最危急的那一次,趙若瑾救了他,她如小牛犢般的無畏,邊替他治傷還邊分析他的傷勢,預先給他喝了退熱的傷藥,提醒他縫合的繡線半個月後要拆除,並告訴他如何拆線。

給她貔貅玉佩之初或許是一時沖動,但直至那時,他深深覺得貔貅玉佩她受之無愧,她是他見過最有膽識與見識的小丫頭,玉令如他的命,她值得把命交在她手上。

「十七哥哥,你別對著我傻笑,讓我擔心會不會被滅口。」他現在這模樣真傻,傻得叫人心疼。

一開口,呼出酒氣的上官靜手握她的小手,輕輕地揉捏,「人生總要傻一回,我今生最不後悔的事就是遇到你。」

酒後吐真言,他有些醉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就算石頭也焐熱了,事隔多年再遇當年的美少年,趙若瑾縱有一顆鐵石心腸也融化。「十七哥哥,你不負我,我定不相負,但聞君有二意……」

修長手指輕點她殷紅唇瓣,「不會有二意。」

她笑了,垂目,相信他此時的真心。「我很小心眼的,十七哥哥小心了,不要輕易對女子許下承諾。」

君若無心我便休。她有很多種逃離他身邊的方法。

「看得出來。」他笑得全然放松,嘴角帶著寵溺笑意又去撫模她如雲發絲,一下一下的讓發穿過指間。

「看得出來什麼呀?我一向是府里最乖巧溫順的女兒,上敬長輩,疼愛弟妹,算帳、女紅、書畫皆有所學。」見他話中有話的取笑,她不滿的舉起小粉拳捶向他胸口。

「是乖巧溫順,但骨子里卻是長了一根刺,不踫到你的逆鱗平安無事,一旦觸及,你的反擊足以讓人後悔招葸你。」就像貓有爪子,敢踫它的貓須就抓死你,毀你容。

對于他對她的了解,趙若瑾很滿意。「太子跟你說了什麼?我看他離去時滿臉笑容。」

上官靜眼底的濃笑變淡,多了冷意。「他要我扶他上位,我說那是我的皇兄,他一日在位誰也不能動他,但我保證不會投向任一個皇子陣營,我只要我的西南。」

「他信了?」天真的孩子。

「為什麼不信,他們那些小打小鬧我還不放在眼里,我有黑煞軍,一掌就能拍死他們。」他說得有幾分霸氣,鄙夷拚死拚活往上爬的小輩,所要不同,立場不同,便有不一樣的結果。

「這些皇子們真是傻,我看皇上的身體至少還能活二十年,他們急什麼?」再急也坐不上那位置。

「他們急是怕死在皇兄前頭。」上官靜滿臉快意地說出皇子們的憂思,天家無親情,何時大難臨頭無從得知。

誰敢覬覦皇位誰就是皇上的敵人,管他是不是親生子,先殺了再說,帝王的心比石頭還硬。

「那你呢?你這次私下回京,皇上有沒有怪你?」皇上向來不待見他,認為他有威脅,逮著機會還不趁機大作文章。

「你說呢!」他挑眉。

趙若瑾氣勢十足的一瞪眼。「少打啞謎,說清楚。」

「嚇!家有悍妻,河東獅吼。」他假意畏妻如虎,繼而擁著嬌柔身子輕聲低笑,眼里柔光如水泛濫。

「上官靜——」她大吼。

馬車行駛在街道上,日已西落,月兒緩緩升起,一盞一盞的人間燈火點亮,照著平靜的青石板路。

「我還是喜歡你嬌嬌軟軟地喊我十七哥哥。」她是第一個這麼喊他的人,也是唯一的一個。

趙若瑾賭氣地捉起他的手一咬,小牙印外多了大牙口,這回牙印整齊,沒有缺牙。「你就得意吧!」

他又笑了,再次吻住甜到暖心的檀口。「小瑾兒,不要擔心,我帶了黑煞軍來,皇兄動我不得。」

有外人在場,上官靜會自稱本王,王爺派頭做得十足,可是在她面前他只稱我,他們之間只有你和我,無其他。

聞言,她驚訝地忘了正在惱他,一手搭放在他胸前。「你竟然敢在天子眼皮底下動手腳……」如果她是皇上也要防他了,他太彪悍。

上官靜恍若小菜一碟的揚唇道︰「為了自保罷了。對了,你大哥中舉了,他還想繼續科考嗎?」

中舉,什麼中舉……啊!中舉……他考上舉人了?!話題忽然跳開,怔了一下的趙若瑾才面露喜色,隨即又反應過來問︰「咦,不對,你怎麼曉得?榜單不是尚未公布,要等張榜才會知道。」

他自有他的管道。「是解元。」也就是頭名。

「哼!讓你賣關子。大哥在讀書上極有天分,三元及第不是難事,只是我們家還有個永真,大哥其實走文官路子不適宜,他要先為弟弟打開一條路,讀書讀得好也能有一片天。」

永真依賴性太重,他不是打仗的料,往後興武侯府的趙家軍也只能由長兄來帶。

上官靜一點頭,「我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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