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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行天下 第一章 蛇女禍星

早朝氣氛熱烈,鳴陸正出兵大禧,眾人士氣如虹,無不認為此役必勝。

天下目前以大禧、鳴陸、大燕三國鼎立,大禧皇帝驀允治國有方,國勢強盛;大燕皇帝曾修齊為人謹慎,只求偏安;鳴陸皇帝陰弼則是個極具野心之人,一心並吞天下。原本三國國勢相當,陰弼眼見大禧逐漸凌駕在其他兩國之上,吞不下這口氣,于是主動出兵挑釁,想藉此役挫敗大禧。

「陛下,驀允自以為是天下至尊,不把咱們鳴陸放在眼里,這回若能大敗大禧軍,看那驀允還能不能繼續囂張!」某位大臣聲調揚高的說。

「沒錯,咱們這回派出的皆是精兵,定能讓大禧軍嘗到戰敗的滋味!」

「不只這樣,等修理了大禧後,回頭咱們還可以再殺大燕一個措手不及,如此一來天下就快是陛下的了!」

「是啊是啊,臣等在此先恭喜陛下,賀喜陛下,一統江山,成為天下霸主!」眾人馬屁拍得熟練,齊身跪地高呼。

「哈哈哈,眾愛卿說得好,此回與大禧之戰若能獲勝,就證明朕乃真龍下凡,是天下真正的共主,哈哈哈——」陰弼忘形大笑。

這時,大內總管太監朱壽快步入殿。「陛……陛下!」

「可是戰前有捷報了?」陰弼痛快地一拍掌,喜問。

「這個……戰前尚無捷報傳來,奴才要稟報的是後宮之事……」朱壽抹著汗說。

陰弼這才注意到他滿頭大汗,不禁臉色一沉。「後宮出什麼事了?」

朱壽用力咽了口唾沫才道︰「啟、啟稟陛下,聶妃娘娘誕……誕下公……公主了。」

此話一出,大殿瞬間鴉雀無聲,接著漸漸彌漫出一股死寂,陰弼更是半天說不出話來。

今年乃是蛇年,鳴陸篤信蛇為不祥妖物,蛇年出生之人乃降災傳厄之徒,因此于蛇年期間,舉國上下無人產子,若不幸產下之子不是扼死就是將其丟棄,不料陛下的後宮竟誕下蛇女,尤其還是在與大禧對戰的重要關頭,眾人的心被不安籠罩,議論紛紛。

龍座上的陰弼回神後怒斥道︰「朱壽,你胡說什麼!御醫明明算過產期,聶妃肚子里的孩子要下個月才會出世,那時便已避開蛇年進入馬年了,孩子怎麼可能在這時候出世?!」

「啟稟陛下,御醫的估算原本無誤,產期是在下個月沒錯,但今晨聶妃娘娘起床時,不慎跌落床下,動了胎氣,孩子便提早降世了……」

「這麼說……聶妃真為朕生出一個蛇女來了?!」陰弼錯愕過後,霍然從龍座上跳起身,表情惱恨至極。

「陛下,蛇年產子為禍那是對一般人而言,陛下乃真龍天子,產下的亦是尊貴龍女,豈能與眾人相提並論,況且,咱們鳴陸國運正昌隆,又怎會受此影響?」朱壽硬著頭皮說好話。

眾人畏懼陰弼殘暴,擔心受牽連,連忙附和討好道︰「可不是,陛下何等龍威,產下的公主就算是蛇也成龍,我鳴陸必雄霸天下!」

陰弼的臉色這才稍稍好轉,正要開口說什麼,又有一名太監匆匆入殿。

「陛……陛下,戰前有報!」

終于有消息了!不等陰弼開口,已有大臣急著問道︰「戰況如何?咱們鳴陸是不是大勝?」

這名太監屈腿脆下,伏地痛哭道︰「嗚嗚……我軍死傷四萬,敗了!」

眾人皆難掩錯愕,陰弼則是難以置信又大為震怒。「敗……敗了?!」

「蛇女降世……果然厄兆……」不知是誰這麼呢喃道。

陰弼一听,兩眼大瞪,簡直不敢相信大軍轉眼潰敗,忙讓那太監把兩軍的戰況詳細說來,听完後他火冒三丈。

「朕要殺了那個逆女!朕要親手殺了她!」他勃然大怒的抽出佩劍,氣沖沖的走下龍座要去殺了女兒。

此時卻有一名淌血的女子出現在殿門口,掙開了宮人的攙扶爬上殿來,正是剛產女的聶妃。

「陛下,臣妾無福無德,這是來請罪的,請陛下饒過女兒一命……」聶妃伏在地上,眼淚直流。自知生下蛇女又逢鳴陸戰敗,陰弼必會遷怒,為救甫出世的女兒一命,她才剛生產完,血都還未止住,听聞消息連禮節也不顧就急著來向陰弼求饒。

「妳住口!枉費朕平日最寵妳,妳竟給朕生下禍星,現在還敢替那個逆女求饒?!那個禍星害得朕敗給驀允,朕絕對饒不了她!」陰弼怒不可抑,一腳踢開聶妃,握著劍的手更加用力,大步要往殿外走去。

聶妃剛剛產女失血過多,又被他踹了一腳,疼得幾乎要厥過去,可是她咬牙硬撐著,使盡力氣撲上前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道︰「陛下,那也是您的骨肉,您饒她不死吧!」她絕不能讓他殺了自己辛苦懷胎生下的孩子。

「休想!」陰弼執意殺女,抬腳要再踢開聶妃。

「陛下,臣妾自知罪孽深重,願意以死謝罪!」

這話令陰弼的動作一頓,他將腳放了下來,不可置信的望著她。「妳求死?」

「沒錯,生下她的是臣妾,所以為禍的是臣妾,臣妾罪該萬死!」聶妃徒手抓過他的劍,抵著自己的胸口,那劍鋒利無比,她柔女敕的雙掌馬上鮮血淋灕。

「妳……」陰弼一愣。

「陛下若還念著過去對臣妾萬般寵愛的分上,就讓臣妾以命換命,換得女兒活下。」

「混賬……」

斥罵聲還未完全落下,聶妃便已抓著劍用力刺進胸口,鮮血登時涌出。

陰弼眥目反應過來,連忙丟下劍,抱住她軟下的身子,激動大喊,「聶妃!」

聶妃戚然一笑。「臣妾此生得陛下寵愛,本以為是福分最厚之人,不想卻是為禍陛下最深之人,臣妾慚愧,無顏見您……唯有一死方能謝罪,若陛下允許,臣妾來世、來世還想侍奉陛下,為陛下揉肩擦背……為陛下排憂解悶……與陛下相偎一起看日出日落……」

「愛妃……」懷里即將斷氣的女人確實是陰弼此生的最愛,她寵冠後宮,此時見她將死,饒是他心再狠,也不免痛了。

「那孩子是臣妾唯一留下的骨血,即使陛下再不待見,臣妾也求您讓她活著……只要能活著就好,臣妾不奢求其他……」聶妃使出僅剩的力氣抓著他的衣袖,苦苦哀求。

「妳……」聶妃就算生下蛇女,陰弼也未曾想過要殺她,可她卻在他面前自戕,此舉令他大憾,喉嚨一陣滾動,終究點頭了。「好吧。」

聶妃露出笑靨。「多謝陛下成全……臣妾雖死,魂魄還是會陪伴您左右,天上人間,唯陛下一人……」說完,她緩緩閉上眼,再也無法醒來了。

這死前說的話極盡纏綿,哪能不揪動男人的心,陰弼性情殘酷,也難抵這份痴情,抱著她癱軟的身子,神情悲痛,不舍極了。

周圍的臣子見狀無不搖頭,聶妃竟然犧牲自己保全孩子,且死前還能徹底抓住陰弼的心,不愧是鳴陸後宮第一寵妃,若是她沒死,要不了多久皇後之位必是她的,只可惜打從她產下蛇女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這一場悲劇。

十一年後。

在三國的交界處,烏雲隨著狂風涌現,彌漫天際。

多年來,鳴陸都沒停止偷襲大禧邊防,終于惹怒了驀允,派出獨子出馬教訓。

年僅十六歲的大禧太子驀魏親自率兵五萬沖往邊境,馬背上的少年,稜角分明的臉龐十分俊美,一身銀色戰袍,更顯得英姿勃發。

「再前頭一點就是鳴陸了吧?」驀魏停下馬來,神色張揚的問向隨後跟上來的黑衣男子蘇易,此人是他的貼身侍衛。

「回太子殿下,再過去即是鳴陸國境了。」蘇易回答。

驀魏興致盎然的望著前方高聳的石牆。「草萬金,你來說說,這鳴陸皇帝可有什麼好玩的事跡?」他問向稍後才騎著馬喘吁吁追上來的小太監。

草萬金邊喘著氣邊道︰「這個……鳴陸皇帝陰弼今年四十有八,野心勃勃,企圖並吞天下,因此三番兩次挑釁咱們大禧……」

「我說草萬金,你欠抽了是不是?」某人不耐煩的打斷道。

草萬金身子一顫,完全本能反應的抱住身子,當真怕啊!

「草公公,鳴陸皇帝對咱們大禧垂涎三尺之事誰不知道,殿下說的是與鳴陸皇帝有關的傳聞秘事,這些你可有听說?」蘇易稍微提點草萬金一下。

太子自出生就被當「神人」來養,因為民間流傳,皇後娘娘受天命而來,誕下他是為了拯救蒼生,因此太子極受百姓愛戴,但太子持重的一面只在外人面前展現,私下的他,個性像極了皇後娘娘,大膽、張揚以及無比頑劣。

皇後娘娘不認為自己的性子有什麼問題,卻覺得兒子如同一匹月兌韁野馬,因此在太子身邊安插了個小太監,隨時向她回報太子的大小事,若有出格之舉,回去就讓兒子好看。

可憐的草萬金待在驀魏身邊,說穿了身分就是奸細,平日在太子面前就是個欠揍的,任何苦事、倒霉事絕對少不了他一份,而太子整他更是例行公事。

草萬金的臉皮抽了抽,為自己遭受非人的待遇悲戚之余,不敢稍有延遲,馬上苦思苦想之前與其他太監閑聊時可有提過鳴陸皇帝的事。

「這個……鳴陸皇帝膝下共有一子七女,兒子為皇後呂氏所生,還未滿一歲,長女則是在蛇年出生,出生當日鳴陸大軍即敗給大禧,此女險些被賜死,是其母聶妃以命相抵求來苟活生機……不曉得這個消息能否讓太子滿意?」草萬金戰戰兢兢的道,就盼能順利交差。

「咱們大禧對蛇並不畏懼,但鳴陸卻是厭極此物,想來這位公主雖然能逃過一死,但日子八成也不好過吧?」蘇易同情的點點頭,看向驀魏又道︰「您出世時紫光耀天,是神福之人,可這位公主卻是不祥之星,兩相對照,這位公主的命運還真悲慘。」

驀魏挑起眉。「你可真能對照,不過你說的沒錯,這位蛇女公主確實苦命,可惜今日過後,鳴陸國運鐵定要更加灰暗,就不知會不會使得這位公主的命運更加坎坷?」說完,他突然笑了,笑得狡猾如狐。

草萬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這位主子可不是「善類」,同情人的事是做不出來的;蘇易也抿緊了唇,因為主子出馬,鳴陸必敗,蛇女公主也許真會再受到牽連,但若她命該如此,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日落前,驀魏率五萬兵抄小路直逼鳴陸石城,漫天的沙塵下,攻其不備,鳴陸軍敗退,石城失守。

鳴陸後宮。

「果然又是妳這禍星作祟,十一歲生辰這日就又讓陛下丟了邊境兩座城池,當初陛下就不該心軟饒妳不死,也不致于讓鳴陸至今不能強過大禧,都是妳這賤蹄子害的!」皇後呂氏狠狠打了陰奢一巴掌,打得她的小身子往地上一摔,一時爬不起身,然而呂後猶不解氣,繼續罵道︰「不愧是聶妃那賤人的賤種,盡學會聶妃那股子矯揉造作的德性,起來,少給本宮裝可憐!」

陰奢忍著痛,趕緊起身走回皇後面前,人才剛站定,頭又被一只杯子砸了,她登時頭破血流。

四周宮人個個看了心驚,只是眼中雖有憐憫,也是一閃而逝,誰教她是蛇女,敗壞了鳴陸的國勢。

「啊,好髒啊!母後,您瞧她的髒血都污了您的寢宮了。」二公主陰煙指著滴落在地上的血嫌惡的道。

她是呂後所生之女,今年十歲。

呂後更為惱怒,揮手趕人。「還不快滾!別讓妳那不祥的血禍害了本宮!」

陰奢垂著頸子,用手捂著還在流血的額頭快速離去,離開前還听見陰煙說道——

「母後,百姓都說鳴陸有個蛇女公主,我只與陰奢差一歲,昨日來的那個大燕使臣還誤以為我就是蛇女公主,對我指指點點的,真是氣死我了!母後,您怎麼不讓父皇殺了她?!」

「母後何嘗不想她死,但妳父皇念著聶妃那賤人,母後若是開口,只會讓妳父皇以為母後嫉妒那已死的賤人……」

听到這兒,陰奢胸口一緊,不由得加快腳步,直到離開了皇後的寢宮她才慢了下來,拖著沉重的步伐往自己住的落日宮而去。

走著,她看見一只飛鳥凌空飛過,發出幾聲急促的叫聲,她立即又提步跑了起來,才剛跑到落日宮,外頭便降下大雨,她拍拍沾到身上的幾滴雨珠,想著幸好她跑得快,要不身子全濕了。

她瞧了眼天空,方才那只鳥兒已飛遠了,但她還是朝牠離去的方向輕輕揮手,算是道謝。

陰奢走進殿中,這里以前住著被廢黜的妃嬪,所以破落冷清,但她住在這里已經十一年了。

她走到桌前,想為自己倒杯水,卻發現水壺是空的,她身邊一個宮女也沒有,平日生活都靠自己打理,她轉身要去小廚房要壺水,這時朱壽走了進來,她一見他立即喜道︰「朱公公怎麼有空過來?」朱壽是宮里唯一對她友善的人,偶爾會來探望她。

朱壽不過看了她一眼,臉色馬上就變了,急忙道︰「大公主快坐下,讓奴才替您上藥吧!」他從袖子里掏出專程帶過來的金創藥。

陰奢盯著那白瓷藥罐子,笑問道︰「朱公公是曉得我今日有難,所以專程過來的吧?」

他望著她帶傷的小臉,不舍的嘆了一口氣。「今日是大公主的壽辰,一早听聞皇後娘娘將您叫去,小的就知道您今日不好過了,這果然又傷了。」

呂後記恨聶妃當年奪寵,如今聶妃雖死她仍不能消氣,每年大公主的壽辰必會找她去折辱一頓,前幾年言語辱罵也就罷了,偏巧今日陛下被大禧年輕的太子奪了兩座城池,面子掛不住,正大發雷霆,呂後難免也被皇上遷怒,回頭當然更不會放過大公主。

朱壽又掏出干淨的白巾替她先將臉上的血漬擦去才開始上藥。眼前的可是鳴陸的大公主,但瞧這過的都是什麼樣生活?自出生就被陛下丟棄在冷宮自生自滅,從不曾關心過她,任她受皇後以及眾人的欺凌,日子過得比一般宮女還不如。

「朱公公不用憐憫我,這是我的命,我認命得很。」察覺他同情的眼神,陰奢忍著藥抹上傷口的刺痛,笑著說道。

「妳就不怨?」他忍不住問道,上藥的動作又更輕柔了些。

「父皇為我取名奢,意喻多余,能活命算奢侈,如此我還能奢求什麼?唯有逆來順受而已。」她小小年紀已經看淡一切了。

「您……唉,您能看得開也是好事。」聶妃在世時待他不錯,總管太監一職還是聶妃替他向陛下謀來的,因此聶妃死後他才會對這被眾人都鄙棄的公主多加關心,但他只是個奴才,只能暗地里幫幫她,改變不了她蛇女的悲苦命運,而她若自己能忍耐,才能堅強的活下去。

陰奢低下頭,幽幽的道︰「朱公公不必為我擔心,我能熬得過去的,要不然就太對不起為我舍命的母妃了。」

朱壽見她小小年紀就必須承受這些苦楚,實在不忍,卻也無可奈何,畢竟當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六年後,大禧皇宮內。

「母後,娶太子妃前先讓兒子找幾個女人玩玩吧?」大禧太子驀魏嘻皮笑臉的問。

他那豐神俊朗的模樣完全承襲他老子,不過這個性嘛,像的則是他老娘。

大禧皇後春芸姝年近四十,容貌依然美麗,精神更是煥發,與兒子坐在一塊兒,常被人誤會是姊弟,此刻她正對兒子翻了個大白眼,一臉不屑。「玩什麼玩,男人就該從一而終,哪能胡亂玩女人,更不該對女人始亂終棄!」

「母後這論調也只有對父皇行得通,試問全天下的男人又有誰認同過?」他不以為然的反問。

她不客氣的朝兒子的額頭一拍。「你少給我頂嘴!這天下是你父皇的,既然他做得到,全天下人都該比照辦理,尤其你是他兒子,更該以他為楷模,好好學學他的美德。」

驀魏撫了撫額頭,頗為不平。「母後此言差矣,就兒子所知,父皇未娶您之前,身邊已有二十八個妃嬪,可兒子身邊至今連一個女人都沒有,這象話嗎?」

這話可是嚴重刺到某人的痛處了。「你這死孩子,你父皇這不已知錯能改,當年壯士斷腕的將那群鶯鶯燕燕處理了,你別好的不學學壞的!」

他不知死活繼續駁斥道︰「等等,兒子怎麼听說那二十八個女人不是父皇自己處置的,是母後心胸狹隘、妒火攻心、手段惡劣的給攆走的?」

「住口!你、你這還是我生的兒子嗎?居然這樣說自己的母親!」春芸姝惱羞成怒。

「母後,您可別忘了妳還曾與人在長虹橋上爭風吃醋打得鼻青臉腫,您的妒行可是大禧舉國聞名,兒子也想為您辯解,可眾口鑠金,兒子一張嘴抵不過眾人,不信也得信,況且,您敢說您對父皇的佔有欲不強嗎?瞧瞧這二十多年來,父皇的後宮還有別人嗎?」

兒子說得句句事實,讓她一時語塞,只能惡狠狠的瞪著他,憋了好半天才終于氣呼呼的說︰「好,你嫌母後善妒,管著你父皇不許他再有別的女人,又惱母後妨礙你找女人,那母後就讓你娶太子妃,將來就讓你的女人管你,那女人若許你收二十八個小老婆,母後也沒話說!」

驀魏只當母後在嚇他,還笑笑的不當一回事。「母後饒了兒子吧,兒子是想要有女人陪伴,可沒想過找個女人來管我,母後……」

「別喊,這事就這麼說定了,反正朝臣早就不斷向你父皇進言催促,讓你盡快立太子妃,這會兒就如你和這些朝臣們的意,你等著娶妃吧!」兒子不受教,她管不來,就讓別的女人管管看。

見母後心意已決,他這才知道要驚慌。天啊,他還想游戲人間,不想象父皇一樣為一個女人放棄天下美女……不成,不妥當,他還是先溜為妙!

鳴陸,落日宮內。

陰奢累極了,等不及上床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今日一早她又被呂後叫去,給其他妹妹們當陪讀,她共有六位妹妹,父皇請了夫子給大家上課,但讀書沒她的分,她去只是替眾妹妹倒水或拿東西而已,這群妹妹對她使喚也不遺余力,完全沒當她是長姊,夫子交代的功課還全丟給她寫,她要是不從,妹妹們就會聯合整她,不是故意指使她做更多的事,就是誣指她犯錯,讓母後責打她,所以每次去陪讀完她都特別精疲力竭。

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際,感覺到有人推了她一把,她勉強睜開惺忪的睡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名老嫗。

她嚇了一跳,驚問︰「妳是誰?怎麼會在落日宮?」自己的宮里怎麼來了個陌生人?年紀看起來很大,一身黑衣包裹著身子,眼珠混濁,似看不見的。

老嫗明明失明,卻能準確的「看」向她,並且對她微笑道︰「老身是女巫,而妳長大了。」

「女巫……妳認識我?」陰奢難掩詫異,她不記得有見過這個人。

「妳是陰奢,今年十七歲了。」

「妳真識得我?!等等,咱們鳴陸是不容女巫的,一旦被抓到就要燒死,妳還是快走吧!」陰奢想起這事,心急的提醒。

女巫忍不住笑了,露出缺牙來。「多謝關心,但妳不用擔心老身,除非老身願意,否則沒人可以抓得到老身,而老身來見妳,是有話對妳說。」

「妳想說什麼?」

女巫望著她,表情凝重起來。「陰奢,妳命貴在西方,朝那兒去,將鳳還巢!」

陰奢感到相當困惑。「我蛇年出生,受人唾棄,注定命賤,哪可能貴命?還有,我身為鳴陸公主,是不可以隨意離開皇宮的。」

女巫神秘的微勾起嘴角。「丫頭,別妄自菲薄,世間的事沒什麼是不可能的!記住老身的話,朝西方去吧!」說完,她便憑空消失了。

陰奢大驚。「老人家——」這一喊,她彷佛醒過來了,瞧著四周,根本空無一人,難不成她剛才作夢了,那老嫗是夢中人?

「大公主,您這是喊叫什麼?!」一名宮女走了進來,站在她身前不滿的問。

陰奢早已習慣下人對她這般態度,問道︰「妳……妳方才可有看見人從這里出去?」

宮女皺眉搖頭。「沒有,奴婢進來時只有見到您一人,並沒有其他人出入。」

「那就真是作夢了……但這夢也太真實了……」陰奢有些失神的喃喃道。

「大公主可能是平日太閑了才會作一些無聊的夢,奴婢奉二公主之命請您過去一趟,今日夫子所言甚是有趣,二公主想將夫子教的再傳授給您,也讓您習些學問。」這名宮女喚麗珠,是陰煙的貼身宮女,主子是宮里最受寵的公主,連帶使得她一個奴婢也用鼻孔看人,對陰奢這個大公主沒幾分尊重。

陰奢心知陰煙找她過去根本不是什麼傳授學問,而是今日夫子交代的功課寫不出來,找她過去幫忙寫,明日才好向夫子交差,她無奈的道︰「我知道了,晚些就過去。」

「不能現在就隨奴婢走嗎?二公主還等著呢!」麗珠的口氣越來越不客氣。

「麗珠,妳不過是個卑賤的宮女,也敢這樣跟大公主說話?!」朱壽不知何時進來了。

麗珠一看見他,馬上心虛不敢再放肆。「朱……朱總管,奴婢、奴婢……」

「不用說了,做奴婢就要有奴婢的樣子,咱們鳴陸宮規,對主子不敬者,重則杖斃,輕則關入暴室,下次若再不懂規矩,別怪咱家依法處置了。」

麗珠大驚,臉色慘白。「奴婢不敢了!」

「還不快向大公主認錯求饒?」

「是……是是,大……大公主,請饒恕奴婢無狀,奴婢下次不敢了!」麗珠慌忙的朝陰奢道。

「我不怪妳,妳走吧,回去告訴陰煙,我一會兒過去。」陰奢無意為難她,揮揮手讓她走。

麗珠朝兩人行了禮後快步離開。

「大公主就是太好說話了,若這丫頭下次再無禮,您不用對她客氣的。」朱壽不悅的道。

「落魄鳳凰不如雞,其實你也明白,我這主子哪里像主子了?若真要拿出權威治人,她是陰煙的人,陰煙又由得了我嗎?」陰奢苦笑道。

朱壽也只知道她說的沒錯,嘆了口氣後話鋒一轉,關心的問道︰「罷了,咱們不提這個了,倒是您,氣色不怎麼好,是不是病了?」

「病倒沒有,可能是剛才作了個夢,有點驚……」

「什麼樣的夢?」

「我夢見一名自稱女巫的老嫗……」她將夢中老嫗對她說的話告訴了朱壽。

朱壽听了卻高興起來。「若夢中這位女巫說的是真的,您不妨離開這兒,朝西方去試試運氣吧!」

「離開?談何容易,公主離宮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出嫁,而我身為蛇女,誰又敢娶我?」她悲涼一笑。

「是陛下與皇後娘娘不肯為您打算,才會拖延您的婚事至今,若不然,您身為公主就是蛇女也尊貴,誰敢不娶?」鳴陸女子大多十五、六歲就嫁人了,就算未嫁,到大公主十七這歲數也議好對象了,但因無人肯為她作主,她必然得孤老在宮中了。

「父皇與母後眼中無我,如何會想到我的終身大事?就算真肯為我盤算,對象又如何會適合?況且,強逼對方娶我,夫家也不會善待于我,我這不過是從一個坑跳入另一個坑罷了。」陰奢淒然的搖搖頭。

朱壽又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陛下對大公主不聞不問,皇後又極度厭棄大公主,若由皇後出面安排,找的對象也不會是好人家,再加上對方被迫娶蛇女公主,心中又怎會舒服,這樁婚姻相必難以和諧,與其如此,大公主何必委屈自己嫁?可若不嫁,難道真要老死在這座冰冷無情的皇宮之中?

突地,他想到了什麼,用力一擊掌。「啊,奴才想起有個機會可讓您離開了!」

「機會?」

「沒錯,大禧太子即將要選太子妃,大燕會派公主前往參與選妃,咱們鳴陸雖與大禧交惡,但陛下不打算放棄這個機會,陛下想藉聯姻蠶食大禧,稍早剛決定讓擁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二公主前往大禧,奴才覺得不如您也爭取,如此一來便能月兌離這里了!」

陰奢立刻蹙眉。「朱公公,你是不是胡涂了?我在鳴陸都嫁不掉了,怎可能嫁給大禧的太子?再說了,我樣樣不如陰煙,父皇若對大禧太子妃之位志在必得,又怎會舍陰煙讓我去大禧?」

「爭取成為代表鳴陸去選妃的公主也許很難,但讓您也能跟著離宮,對奴才來說不算難事。」

他畢竟是大內總管,還有點勢力,真有心運作什麼,還能不成嗎?

這一事果然順利,陰弼原本並不同意陰奢去大禧的,怕她丟了他的臉,卻有大臣建議,陰奢不祥,不如送去敗壞大禧的氣象,也好過留下繼續影響鳴陸的運程,他听了覺得有理,這才同意三日後讓陰奢以陰煙陪嫁宮女的身分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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