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喜小財奴 第十一章 坦誠心意
過去幾年,穆姌一直以為從未丟失屬于自己的自由奔放,可是如今方知她已經有所改變了,不然若是以她以前的個性,遇到喜歡的人,哪會去想兩人的距離有多遠、問題有多少,現代人就是應該勇敢去愛,即使最後分手了,也覺得值得。
無論如何,這個時代終究抹去了她一部分的自我,因此認清楚自個兒的感情後,她只是更縮成一只沒出息的烏龜,恨不得躲得李允晟遠遠的。正好這幾日京城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學院停了三日課,緊接著是武陽侯府每年的冬季溫泉之行,她更有了不去雲石書坊的理由。
當然,她不敢期望棋藝競賽之前可以一直避不見面,可是她絕對沒有想過她會被他當成布袋扔到馬背上。
「李允晟,你瘋了嗎?!」穆姌的心髒都快跳出胸口了。雖然知道他不是文明人,但是也太野蠻了,怎能像盜匪一樣半夜闖進人家房間擄人?好吧,就算要擄人,好歹給她穿外衣的機會,直接用皮毛將她包起來抱走,這象話嗎?
「你最好安靜一點,夜深人靜的,很容易將莊子的人吵醒。」李允晟不曾用如此暴怒的口氣對她說話,可想而知他此刻的心情有多麼不痛快。
若是聰明人,此時絕對不會招惹他,可是眼看馬兒離莊子越來越遠,穆姌安靜不下來,不過她很識相,知道要收起爪子,努力扮演一只善良柔弱的小綿羊。
「李允晟,你冷靜下來,明日早上我沒有出現在祖母面前,眾人見不到我,我的名聲就毀了……你也不希望娶一個名聲有污點的姑娘吧?」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派人給老夫人送信了。」他的聲音緩和下來,顯然很滿意這個時候她懂得擺出低姿態。
「什麼?!」這根本是直接毀了她的名聲!
李允晟拍了一下她的,她明顯被嚇到了,身子猛地一僵,他開心的放聲大笑,氣得她恨得牙癢癢的,很想咬死那位囂張的野蠻人。
「別緊張,你是代替老夫人去向此時在莊子養病的鎮國公夫人請安,因此明日眾人沒見到你也無妨。」換言之,只有老夫人知道真相,他已經對她特別心軟,並未讓所有人知道他們兩人的關系。
「你竟然連鎮國公夫人都拖下水!」所以意思是鎮國公夫人也知道他們的關系?!不,她要申訴,她不過是無辜的受害者,有問題的是野蠻不講理的李允晟!
「大嫂很疼我,如今終于等到我有成親的念頭,她豈能不幫我?」他七歲回鎮國公府,大嫂就擔負起養育他的責任,大嫂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一點也不輸給太後。
穆姌的心涼了大半,看來為了擄走她,他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她原本以為來莊子泡溫泉更安全,沒想到反而將自個兒推到虎口了。
「你究竟想如何?」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穆姌全身寒毛一豎,「什麼地方?」
李允晟不屑的低頭看她一眼,「遲早是我的人,還怕我欺負你嗎?」
「我還不是你的人。」這是不是有默認她會嫁給他的嫌疑?原本沒有,她覺得他們之間的問題太多了,可是如今他鬧出這麼一出,她還能嫁給別人嗎?
聞言,他愉悅的笑了,「不是教你別太計較嗎?」
「這是事實!」穆姌快抓狂了。
「事實就是,你是我的女人。」
「你不要胡說八道,誰是你的女人?!」
「我的女人,你真的很吵。」
穆姌發誓,一旦她恢復自由,她一定要咬死他,就算咬不死,至少咬到他手臂見血,否則難消她心頭之怒。
可是當她終于下馬,看見他們所在的地方,她什麼都忘了。
「你應該記得這個地方吧?」
她不自覺的點點頭。應該是三年前,也是穆家例行的溫泉之行,因為她無意間听到幾個哥哥竊竊私語,相約騎馬登山看美景,她吵著要跟來,可是她年紀小,他們不敢答應,她就偷偷當他們的尾巴。
來到這兒,她有一種莫名的感動,腦海中不知不覺浮現李白《早發白帝城》這首詩——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她發揮了一下想象力,她坐在輕舟,不對,是荷葉上,孤單驚險的在湍急的江流中漂蕩,這不就是她來到這個時代的感受嗎?一個人很孤單很渺小,又沒能坐上嫡出這條大船,而權力如同湍急的江流隨時會吞沒她,可是,她依然盼著自個兒能夠意氣飛揚肆意奔放,一如李白在詩中展現的意境。
「竹山先生的《猿鳴山》就在這里。」
是啊,雖然此山名非猿鳴山,但是想到兩岸猿聲啼不住,她便將舞台安排在這兒的畫作取名《猿鳴山》。
「這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小時候每回來鎮國公府的溫泉莊子,我必然會獨自來這里看看,當我看見竹山先生的《猿鳴山》,我很驚奇,不知道竹山先生畫下這幅畫的心情是否跟我一樣,覺得自個兒很孤單的坐在荷葉上。從此,我就一直想知道竹山先生是誰。」
難怪他說他們兩個是有緣人,原來他們的緣分是從這兒開始的。
「你知道我是如何發現竹山先生的真面目嗎?」
「你是怎麼知道的?」穆姌轉身直視著他。若非雲錦山泄露,她真的很好奇他是怎麼推敲出來的。
「你的荷包。」
她平日佩帶的荷包都會繡上竹子配彩蝶……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瞪大眼楮,那日在樹林見到他殺人,他問她是不是很喜歡竹子,當時她未曾多想便點頭了,敢情他是在那個時候就察覺到端倪了?這個男人有必要如此精明嗎?
「我只是用了繡有竹子的荷包,不見得就是竹山先生。」
「你用來裝俠義小說的布包也喜歡繡上竹子。」
穆姌這下子完全明白了,「你見到了?」
「對啊,若是竹山先生,你喜歡繡蛐蛐兒,穆家三姑娘,你會換上彩蝶。」他很喜歡她在竹葉上繡蛐蛐兒,顯得童心未泯。
「我是逼不得已的。我比較喜歡蛐蛐兒,可是紅杏說姑娘家的荷包繡蛐蛐兒太難看了,偏偏我的荷包全出自紅杏之手,我能不遷就她嗎?」穆姌覺得很委屈,蛐蛐兒多可愛啊,哪像彩蝶如此沒特色。
李允晟忍俊不住的笑了,有她,人生就會變得很明亮、很快活,試問,怎能不動心、不喜歡呢?「終于承認你是竹山先生了嗎?」
「我還能否認嗎?」
「你堅持否認,我又能如何?」
是啊,可是她突然想對他坦誠,一如對他的情感,她不再逃避了。
李允晟伸手將她摟進懷里,很緊很緊,恨不得將她揉進身體里一般,半晌,他輕柔的說︰「穆姌,你只能嫁給我,就算棋藝競賽沒拿到第一還是要嫁給我,不過這樣你就不必準備嫁衣了,你只能跟我私奔,听清楚了嗎?」
她剛剛還置身濃情密意的氛圍中,為何轉眼之間粉紅泡泡就全都破滅了?穆姌恨恨的抬頭瞪他,這個男人根本是破壞氣氛的高手!
「听清楚了嗎?」他的口氣轉為威脅。
她惱怒的推開他,「我又沒有耳聾。」
李允晟像在安撫小孩子似的模模她的頭,「很好,我們回去了。」
「不行,我還沒有看到日出,這兒的日出可美了。」
「你忘了自個兒還穿著寢衣嗎?難道你不想趕在他人上山之前下山嗎?」他可舍不得讓別人看見她這個樣子,還是趕緊送她到鎮國公府的莊子更衣。
穆姌徹底閉上嘴巴了。難怪紅杏老教她不要白費力氣,她的戰斗力真的和他差太遠了。
雖然穆姌只是個無辜的受害者,罪魁禍首是李允晟,但是回到莊子,她還是安安分分的跪在穆老夫人面前請罪。
「起來吧。」穆老夫人的口氣很平和。
穆姌可不敢急匆匆的起來,「祖母不罰我嗎?」
穆老夫人看了方嬤嬤一眼,示意她去外面守著,半開玩笑的道︰「祖母怕國舅爺來找祖母算帳。」
穆姌聞言一僵,難道李允晟威脅祖母嗎?強忍著破口臭罵某人的沖動,她討好的爬到穆老夫人跟前,雙手放在她膝上,軟言軟語道︰「祖母別生氣,國舅爺那個人說話不經腦子,倒也沒惡意。」
面對最疼愛的孫女,穆老夫人終究不忍責備,只問︰「你不是不想高嫁嗎?」
「我是不想高嫁啊。」穆姌真的很無奈。
「那又為何去招惹他?」
「我沒有招惹他,就是發生了一些狀況,然後他就盯上我了,真的!」
「國舅爺不只是太後一手養大的,更在太後失去唯一的公主時,陪伴在太後身邊,在太後心目中,國舅爺凝聚了兩份關系,姊弟和母子。我想,當初若沒有國舅爺,太後根本無法撐過失寵的日子,這也是國舅爺對太後而言格外重要的原因。」
穆姌終于明白了,「難怪國舅爺會成了太後的寶貝疙瘩。」
頓了一下,穆老夫人坦白道︰「太後不會滿意你。」
「因為我是庶出的嗎?」穆姌想到原主的上一世,因為淑妃不滿意原主庶出的身分,費心的讓二皇子娶了有勢力的側妃,使原主已經很辛苦的日子更為艱難。
穆老夫人點點頭,「若你是嫡出的,即便不出色,太後也不覺得委屈國舅爺。」
「所以就算我是第一美人加第一才女,太後也看不上我?」換言之,即使她在棋藝競賽拿第一,還是得不到太後認可,既然如此,李允晟干麼非要她拿第一?
穆老人人被她的用詞逗樂了,「如今你跟兩邊都相距甚遠。」
「祖母別再打擊我了。」
穆老夫人拉起她,讓她坐到身旁,「我多少知道國舅爺的性子,若他執意娶你,誰也阻止不了,要不,他不會至今還未成親。」
沒錯,她無法改變李允晟,只能專心對付太後了,「祖母知道太後的性子嗎?」
「我記得太後年輕時性情豪邁直爽,自幼跟先皇玩在一起,兩人感情很好,又深得先太後這個姨母歡心,後來她才會成為先皇的側妃,當時先皇還是皇子。」
「為何是側妃?」
「正妃是由當時的皇上成宗皇帝定下的。」
穆姌很困惑的蹙著眉,「我一直想不通,先皇與太後自幼玩在一起,可以說是青梅竹馬的感情,為何先皇還會寵幸麗妃娘娘,冷落太後?」
穆老夫人面有難色,顯然有些遲疑,可是過了半晌,她還是說了,「傳言麗妃娘娘很像先皇的生母。」
穆姌驚愕的瞪大眼楮,這是戀母情結嗎?
「若論容貌,兩人只有幾成相似,但是說到性情、喜好,卻像是同出一個娘胎,否則憑著太後一路陪著先皇從奪嫡之爭月兌穎而出,先皇又如何會冷落太後?一開始,先皇對太後還是很好,後來麗妃娘娘生下六皇子,先皇的心意慢慢轉移到六皇子身上,與太後的關系自然變得疏遠,後來也不知道誰在先皇面前搬弄是非,暗示太後有可能對麗妃娘娘和六皇子不利,老鎮國公又突然狀告麗妃娘娘,先皇與太後的關系才會變成敵對。」穆老夫人原本不想說太多了,可是三丫頭若要嫁給國舅爺,還是多清楚細節為好。
穆姌若有所思的挑起眉,「這會不會是麗妃娘娘的詭計?」
「不是沒有這樣的傳言,但是麗妃娘娘看起來像朵嬌女敕柔弱的花兒,總是安安靜靜的、不太愛說話,更別說有哪個做母親的能狠心到讓自個兒的兒子中毒。」
「容親王是在先皇與太後的關系轉為敵對之後才中毒的嗎?」穆姌覺得這事更有意思了,感覺好像是一個巨大的陰謀,而遭到設計的是先皇。男人啊,一旦陷入感情的漩渦就沒了腦子。
「是啊,雖然此事後來查證乃其他嬪妃所為,但當時貴為貴妃的太後掌管後宮,先皇認為太後失職,因此將太後禁足,改立太子之事鬧得更凶,當時連我都以為皇上的太子之位不保了。」
穆姌覺得頭好痛,只得到一個結論,「當今皇上能上位還真不容易。」
「若非先皇舊傷復發,當今皇上能不能上位還很難說。」
「舊傷復發?」
「先皇曾領兵對抗北齊,當時若非老鎮國公解圍,先皇根本沒有機會繼位。」
腦子轉了一圈,穆姌突然覺得很好笑,「大伙兒吵得沒完沒了的時候,先皇舊傷復發,這豈不是提醒先皇不應該忘恩負義嗎?」
穆老夫人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這丫頭腦子轉得快,先皇確實生出這樣的心思,改立太子一事就漸漸止住了。」
穆姌孩子氣的捂住耳朵,「祖母為何跟我說這些?」皇室的陰暗事知道得越多越不妙啊「你不是要嫁國舅爺嗎?」
「我……這事還早得很,我還是先應付眼前的棋藝競賽再說。」是啊,李允晟又還沒上門提親,胡思亂想些有的沒有的,這不是庸人自擾嗎?
棋藝競賽的日子終于到了,不分程度,抽簽決定對手,第一輪勝利者才可以進到第二輪,第二輪的對手依然由抽簽決定,贏的人再進到第三輪,如此進行到最後,最終的贏家就是真正的勝利者。
競賽持續了整整一日,無論太後的目的為何,看在豐厚的賞賜上,梅字號的學生全部卯足了勁兒想爭得第一,可是當最後贏家揭曉,居然是倒數第一的穆姌,眾人驚得下巴差一點掉到地上,這是真的嗎?
穆姌管不了別人如何看待此事,任務完成了,她就等著隔一日領賞賜,可是沒想到在這之前,她還得先跟太後下棋?!果然進宮從來就不是一件好事。
直覺告訴她,若非她拿第一,太後不會坐在這兒下棋,換言之,太後是來向她宣戰的,可是她們又不是情敵,有必要搞成這個樣子嗎?
無論太後有何意圖,穆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專心下棋,盡全力贏了太後,然後狂妄的將賞賜帶走。
不過,太後顯然有不同的想法,她的目的是模清楚穆姌有幾兩重。
戰局剛剛展開,太後根本沒將穆姌放在眼里,小丫頭再厲害也不是她的對手,可是漸漸的她收起輕慢之心,重新打量,慢慢品出味道。
「過去你為何一直藏著?」太後覺得很好奇,明曦是不是一開始就察覺到這個小頭的真面目?
「回太後,臣女不想拿第一。」
太後冷冷一笑,「你對自個兒倒是很有信心。」
「臣女確實有這樣的本事。」原主前世可是拿第一,還是最風光的第一。
「為何不想拿第一?」
「臣女不求大富大貴,但求平安順心。」
太後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如今你正在求大富大貴。」
穆姌很想直接回一句「民女也很無奈」,可人家好歹是太後,她還是婉轉一點,免得人家說她家教不好,豈不是太委屈他們姓穆的?「國舅爺是很堅持、很有毅力的人,尋常人很難向他說不。」
太後怔愣了下,笑了。
這不好笑,這是事實,好嗎?穆姌也不敢如此放肆的說出心聲,只是靜靜等著太後繼續出招,無論是下棋,還是口頭上的攻勢。
「哀家可以幫你說不,如何?」
穆姌唇角微微一抽,若是太後可以幫她說不,何必搞出一個棋藝競賽?她當然不能如此不給面子的質疑,只道︰「多謝太後好意,可是臣女決定當個聰明人,別跟國舅爺過不去。」
這可有趣了,太後故意刁難的問︰「為了當聰明人,你不跟國舅爺過不去,那你為何敢跟哀家過不去?」
「太後可知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若是臣女選了國舅爺,就只能舍棄太後。」穆姌真是委屈極了,簡直成了夾心餅,為何他們姊弟倆不關起門來斗一斗呢?
「為何寧可選國舅爺,不選哀家?」
穆姌的口氣轉為小心翼翼,「臣女可以實話實說嗎?」
「說吧。」
「臣女覺得太後絕對不是國舅爺的對手。」
「這是為何?」
「太後想必也很了解國舅爺執拗的程度無人能比。」回想認識李允晟至今的過程,穆姌真的只有「甘拜下風」四個字。
太後連忙拿起帕子捂住嘴巴,免得失態的大笑出聲,過了一會兒,她終于定下心神,拿下帕子,故意冷著聲音道︰「你對他倒是很了解嘛。」
「太後誤解臣女了,臣女不是了解,而是親眼見識。」穆姌不是在玩文字游戲,兩者的差距真的很大,前者听起來好像他們經過長年深交,而後者只是將她所見陳述出來。
「你是如何與國舅爺相識的?」太後這話很明顯認為穆姌是有所預謀。
「一個八歲的野丫頭看見兩位貴公子笨得要死,連一條魚都釣不上來,索性霸氣十足的當場展露一手釣魚絕活,而後將一簍子活蹦亂跳的魚兒送給他們,嚇得他們說不出話……就是這樣認識的。」這是他們的初相遇,但並非真正的接觸,不過太後應該不在意吧。
太後瞠目結舌,一旁伺候的王超和碧嬤嬤也驚得闔不攏嘴,還以為是英雄救美之類的情景,雖然他們很難想象國舅爺願意出手救人。
穆姌只是想蒙混過關,可沒有嚇唬他們的意思,她覺得還是趕緊月兌身比較好,「太後,臣女認輸了。」
太後怔了半晌才回過神,垂下頭看了一下棋局,再抬頭看著她,「明曦手上有皇上允他自由婚配的聖旨,哀家不能阻止他娶你,但是若想要哀家接納你,你必須在明年三月的考核拿第一。」
這教她如何回應?說她會全力以赴拿第一嗎?她又不是腦子進水了。雖然這次的棋藝競賽教李允晟順心,可是她不想拿第一的心情並未改變,她無法很有魄力的給予任何保證,最後只能保守的回道︰「臣女記住了。」
穆姌行禮出宮,太後看著棋局,久久無法回過神。
「太後,是不是哪兒不對?」碧嬤嬤輕聲問道。
半晌,太後搖了搖頭,讓碧嬤嬤收拾棋盤,起身去了貴妃榻。
見到太後懶洋洋的斜倚在貴妃榻上,也不知在想什麼,碧嬤嬤覺很困惑,「老奴還以為太後今日很開心。」
雖然太後沒有顯露出來,但是她跟著太後大半輩子,又豈會看不出來?
「你認為哀家有何值得開心?」
「國舅爺很有眼光。」
「哀家可不承認她值得明曦傾心。」在她心中,沒有一個姑娘配得上她風華絕代的寶貝弟弟。
碧嬤嬤笑而不語。
過了一會兒,太後忍不住道出真心話,「目光清澈卻又透著一絲狡猾,膽大狂妄卻又安于本分,那丫頭肯定沒將明曦放在眼里,難怪會迷得明曦神魂顛倒!」
「哪個姑娘敢不將國舅爺放在眼里?」
「若她真的將明曦放在眼里,今日就不敢在哀家面前如此大膽狂妄了。」
「若是太後覺得國舅爺太委屈了,以後給國舅爺多安排幾個好的在身邊伺候。」
太後沒好氣的擺了擺手,「省省吧,這不是糟蹋人家姑娘嗎?若是塞個姑娘給他他就收了,還會拖到今日還沒成親嗎?他就是個刁鑽的,要不,那麼多嫡女不挑,偏偏挑上一個庶女……」她重重嘆了口氣,這是她唯一的不滿意。
「太後不如讓穆家將穆家三姑娘寄在侯爺夫人名下。」
「即使冠上嫡女的身分,她在眾人的心目中還是出自姨娘的肚子。」
「名義上是嫡女總是較為舒坦。」
「如此一來,豈不是明明白白告訴眾人,哀家要她當弟媳婦嗎?」
太後還能不答應嗎?穆三姑娘說對一件事,太後絕對不是國舅爺的對手,只是國舅爺敬愛太後,盼著太後能夠歡歡喜喜看著他娶妻。
「太後已經開口了,穆三姑娘必須在明年三月的考核拿第一。」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這個本事。」
「國舅爺看上的姑娘必是有本事的。」
連她看了都可以忘了那丫頭庶女的身分,豈會是沒本事的人?太後終于笑了,「是啊,確實是有個本事的。」
碧嬤嬤終于松口氣了。若是太後一直跟國舅爺僵持不下,她真擔心國舅爺會遠離京城,這也就算了,就怕臨去之前順道將人家的閨女擄走,這不是將太後的面子狠狠踩在地上嗎?
棋藝競賽拿了第一,穆姌不覺得松了一口氣,反而有一種踏上不歸路的不安,如今她不但非嫁李允晟不可,還得在明年的考核拿第一……她一想到第一頭就好痛,誰來告訴她,為何她預設的人生會變形成這副德性?
「听說你今日贏了太後,拿了一匣子的珠寶首飾,為何還愁眉不展?」
習慣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听見李允晟的聲音,穆姌不覺得奇怪,反而有一種早料到他會出現的感覺。
她不滿的瞪過去,某人竟然還囂張的坐在窗台上,看起來真的欠扁到讓人想給他蓋布袋暴打一頓,但這種事也只能想想,若她真的動手,很可能反過來被他扔到馬背上,還不如跟他講道理。
「你以為這是哪兒?若是教人瞧見了,我還要不要見人?」其實除了很想踩扁她的穆媛,還有她這個當事者,如今穆家上上下下看見不規矩的他只會當作視而不見,若非他,穆家哪能如此神氣,如今連十二歲的穆姝都有人在打探了。
「你都要嫁我了,瞧見了也無妨。」李允晟顯然對她今日的表現很滿意,聲音特別溫和柔軟。
這個男人真的是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嗎?她覺得他更像穿越人士。
「國舅爺,這不是嫁不嫁的問題,而是一個女子閨譽名聲的問題。」
一听,他沒有異議的跳下來,還體貼的將窗子掩上。
「今日你在太後面前可神氣了,為何不開心?」
「珠寶首飾拿了,可是我輸了。」
「你輸了嗎?」李允晟微微挑起眉,那為何太後說她贏了?
穆熱點了點頭,「我怕太後問個沒完沒了,最後連竹山先生的事都被套出來,所以趕緊認輸走人。」雖然沒有討好太後之意,但是與最尊貴的女人對弈,她只能是輸家,不過,她原本想輸得漂亮一點,不想虎頭蛇尾。
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歡喜的道︰「我喜歡的女人就是不簡單。」她刻意輸了,但是太後從棋局看出來她贏了。
她下意識的抬手撫著左胸口,明明听他說喜歡這兩個字已經听得都要習慣了,為何她的心還是跳得這麼快?
「明年我就娶你。」
「太後說了,若我明年學院的考核沒有拿第一,她不會接受我。」太後言明他有自由婚配的權利,但還是不會接納她,這就只有一種可能,太後不點頭,他就不會娶她。
「那你就拿第一啊!」李允晟說得很理直氣壯也很輕松寫意。
「你說拿第一就拿第一嗎?」這個男人是太天真了,還是對她太有信心了?原主在上一世確實拿了第一,但是她和原主只有騎術和書畫這兩個科目相同,而且就她的了解,除了騎術遇到強勁對手,原主在其他三科都是最頂尖的,換到她身上,頂尖的是書畫和棋藝,騎術的對手相同,經營算數完全無法控制,結論是,她要拿第一也沒那麼容易。
「我對你有信心。」
唇角一抽,穆姌沒好氣的道︰「謝謝國舅爺如此看得起我,可惜小女子不才,對自個兒一點信心都沒有。」
臉色一沉,李允晟索性命令道︰「你一定要拿第一。」
「若是第一如此容易到手,人人都可以拿第一了。」這個男人真的是「番仔」,連第一名都有可能失常,何況她跟第一還有一段距離。
「若是拿不到第一,你就跟我浪跡天涯。」
「嗄?」
「你還沒听明白嗎?拿到第一,京城就是我們長年歇腳之處,拿不到第一,我們就四海為家,居無定所,有時還要住在荒郊野外,伴隨狼嚎到天亮。」
穆姌仿佛被嚇到似的呆住了,過了一會兒才終于回過神,眨了眨眼楮,她露出諂媚討好的笑容,「國舅爺是不是在說笑?」
「不是,太後不同意我們成親,我們只好離她遠遠的。」
她激動的跳下軟榻,「那我不要嫁給你。」
李允晟不高興了,這個丫頭還在想著如何擺月兌他嗎?「你只能嫁給我。」
「我不求大富大貴,但也不想浪跡天涯,你知道嗎?我最不喜歡露營,蚊蟲那麼多,也不知道有什麼東西躲在陰暗之處,嚇都嚇死了,還有什麼好玩的……」穆熱想到現代的露營經驗,真的是「永生難忘的一夜」,嘴巴漸漸失去控制。
「露營?」
「呃……就是住在荒郊野外,總之,那種日子真的不適合我。」她開始考慮是否應該跪下來求饒,浪跡天涯一點都不浪漫,好嗎?
他被她氣笑了,挑眉道︰「你真的是竹山先生嗎?」
穆熱沒好氣的瞪他,「思想與行為是兩回事。」
李允晟細細品味了一下,「我還是第一次听見如此奇特的說法。」
「何來奇特?不就是非知之艱,行之惟艱,正常人都是這樣的,好不好?」
「非知之艱,行之惟艱……倒是沒錯。」
「總之,我不要浪跡天涯。」
「好啊,你就拿第一。」
為何話題又繞回來了?穆姌真的好無言,也沒有力氣再跟他爭論了。
「拿了第一,一百個錦盒。」
「你十個錦盒都還沒給我。」
「給了,永泰剛剛已經交給你的丫鬟。一百個錦盒,如何?」
這次穆將完全沒有一絲心動,還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若是嫁給你,你的就是我的,我還在乎那一百個錦盒嗎?」
「我的就是你的,真是霸氣,我喜歡。」李允晟真的很喜歡這種全部屬于她的感覺,正如同她全部屬于他。
這一瞬間,她有一種徹底栽了的感覺,若是其他男人听見了,沒當她是怪胎也會當她瘋了,可是他卻說喜歡……她終于知道為何會對這個男人動心了,因為沒有人會像他一樣接納她存留在體內的現代因子。
這不是很奇妙嗎?一個土生土長真正屬于這個時代的古人,竟然能夠理解她這個現代人的想法,他曾說他們是有緣人,好像真是如此。
李允晟突然伸手將她拉進懷里,緊緊圈住她,輕聲細語的在她耳邊道︰「接下來要忙著過年了,不能見面,你要想我。」
她才不要想他,一想到他,她就會頭痛、心煩、全身無力,更慘的是,只要想到沒有拿到第一她就要跟他浪跡天涯,她就想要好好大哭一場,他是認真的嗎?該不會只是嚇唬她就範的吧?
「穆姌,要想我,听見了嗎?」他的嗓音又沉了幾分。
「你能不能讓我過個好年?」穆娘越說越小聲。
圈住她的雙手更用力,李允晟皮笑肉不笑的道︰「我沒听清楚,再說一遍。」
她有預感,她要是真的敢再說一遍,他今夜很有可能就賴在這兒不走了……好吧,她的戰斗力不及他,就識相的應他了,「知道了。」
他低頭在她發心落下一吻,「我會想你,很想很想。」
好吧,她也會想他,很想很想,因為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