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妻夜逃 第七章
被這樣接二連三的無理咒罵,饒是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阿虎怎麼能服氣,他眼兒一瞪,回罵道︰「你不過是個丫鬟,憑什麼數落我,不就仗著好姨娘受寵嗎?可你沒瞧見方才少爺听到少夫人病了那著急的模樣,策馬疾馳,都快要撞上大門了才停下來,你以為還能像以前一樣仗著好姨娘的勢欺負人嗎?」
他就是看不慣好姨娘這對主僕的刻薄樣兒。
連翹倒也不是個笨的,馬上捉住了重點,一想到少爺若是對少夫人上了心,好姨娘的好日子當真就到頭了,連忙厲聲喝問︰「你說什麼?」
「我說,方才少爺听到少夫人病了,急得跟什麼似的,我不過著急哭了兩聲,就被少爺嫌晦氣,還喝令我不準亂說話,你什麼時候瞧見少爺這樣護著人,連說都說不得一句?」瞧著她一臉震驚,他像是終于出了口惡氣,愈說愈來勁。
她狐疑地瞧著他,顯然不相信他的話,更是大言不慚的說道︰「少爺竟然如此重視少夫人?怎麼可能?怕是你胡說的吧,誰不知道少夫人不得少爺寵愛,還滿身銅臭味,隨時有被休的可能。」
「怎麼不可能,少夫人是什麼姿色,更別說知書達禮、溫婉大方,連少夫人身旁的幾個丫鬟都有一手好廚藝,你倒是自己算算,這個月少爺去了好姨娘的院子幾次?」
阿虎瞧連翹臉色鐵青,說得愈開心,把方才的情況又巨細靡遺的再描述了一遍,尤其是少爺飛身下馬的英姿更能代表少爺對少夫人的重視。
連翹愈听愈生氣,抬起手,毫不客氣的甩了阿虎一巴掌。「瞎了狗眼的東西!你以為巴上少夫人就會有好日子過嗎?也不想想少爺對她是何等的厭惡,如今只是一時貪圖新鮮,很快就會過了勁頭,整個褚家誰不知道少爺真正喜愛的人是咱們好姨娘,那種兩小無猜的情分豈是憑著老太爺莫名其妙飛上枝頭的女人所能取代的?
你這個沒有眼力的東西,可有好好想清楚到底誰才是你該效忠的對象,那個地位低下的女人,就算真成了鳳凰,也不過是只假的,一旦她做錯了什麼,就等著接休書吧!」
這一年來,她可是將少爺對待少夫人的態度清清楚楚的瞧在眼底,一向覺得少夫人沒有什麼可畏懼的,也就是因為這樣,今早她才大著膽子幫自家主子做了一件事。
可若是少爺真的對少夫人另眼相看了,那好姨娘怎麼辦?
想到這樣的可能性,連翹驀地打了個冷顫,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少爺最近是在擁雪院住了些日子,可那又怎樣?少爺對好姨娘的疼寵可沒少半分,男人的恩寵才是後院的一切。
想到這里,她更加露骨地道︰「一個徒有其名的少夫人有什麼好怕的,還值得你這樣巴結?」
阿虎听了怒氣更盛,受不了的道︰「你家好姨娘還只是姨娘呢!而你,不過是姨娘的丫鬟,竟敢這樣非議少夫人,還說少夫人會被休棄,你還要命不要?」
他知道好姨娘在夫人的照拂之下,在褚家是很有分量的,卻沒想到連連翹這個丫鬟也敢這麼對當家主母說三道四的。
「非議又如何?誰讓她妄想高攀了褚家,若不是她,我家主子又怎會屈居為姨娘?」
「你……」阿虎被她的話堵得說不出話來。
連翹見狀,更加得意,有些口不擇言,「再說了,少夫人瞧著便是一副短命相,就算有了天大的福氣可享,也不過平白折了她的壽罷了!」
「你……」阿虎本就口舌愚鈍,你了半天卻罵不出一句話來。
「倒是長見識了,原來我家姑娘在褚家是連一個妾室的婢女都是可以編排的!」
听到這話,兩人同時回頭,便見一群陌生人圍在門口,雖不是穿金戴銀,可從幾名男子那一身錦服,還有腰間配戴的潤綠晶透玉佩,守門守久了的阿虎自然也養出些許眼力,一看就知道這幾個人的富貴,這樣的發現讓他立時彎腰施禮,好聲好氣地詢問來人的身分。
至于連翹早已忘了自己不過是個奴婢,一見這些人毫不守禮地直接進了大門,立刻雙手叉腰,瞪圓了眼,喝問道︰「哪兒來的無禮之人,竟然擅闖大將軍府?」
宰相門前七品官,像她們這些在主子面前有點臉面的丫鬟,在某些人眼中的地位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講起話來也是帶著濃濃的傲氣。
「大哥,原來咱家的姑娘在這里是受這種氣的。」江成雲冷凝著一張臉看著態度囂張的連翹,冷冷的說道。
旁人怕他褚家是深受皇眷的將軍府,但他們江家可不怕,為了汪襲綠,他們兄弟都有豁出去的準備了,更何況這件事他們佔著理,就算權勢大如將軍,那也是要講理的,否則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了將軍府。
寵妾滅妻,這可是件大丑聞,就算是將軍也不能這般行事。
「你們到底是誰?」眼見這幾個貴氣逼人的男人在她的喝問下,依舊那副旁若無人的模樣,連翹的心也跟著在打鼓。
她雖然平常狐假虎威慣了,可也不是沒有眼力的,見來人半點不懼將軍府的威名,便知道自己這回可能踢到鐵板了,正尋思著該怎麼補救。
江成雲顯然不想給她這個機會,「大哥,何必跟個奴婢說那麼多,直接押著她去找褚靖南要一個說法便是。」
站在江成雲身後的江成玉扶著娘親的手,也贊成的說道︰「是啊,對這種目中無主的丫鬟說得太多也是白費,什麼樣的主子養出什麼樣的奴婢,我倒是很想瞧瞧褚靖南想要寵妾滅妻到什麼樣的地步,更何況娘親也心急著要見綠丫頭,這淚從听到綠丫頭病重就沒停過。」
「也是!」江成恪聞言,壓下了心頭的怒氣,顯然十分贊同弟弟的說法。
事實上,他也急著去瞧瞧汪襲綠,雖然事前的準備算是周全,可是誰又能保證完全不出意外呢?若是真讓綠丫頭出了什麼事兒,第一個不想活的只怕便是娘了。
他娘要是有了個什麼萬一,他那愛妻如命的爹一定發狂,到時候倒霉的便是他們這幾個兒子。
因為不想有這樣的下場,所以他眉一挑,慣常在他身邊伺候的小廝便一個箭步搶上前,押住了連翹。
完全沒有想到來人竟然這樣大膽,連翹初時被震懾住,可回過神來後,便不停的嚷嚷道︰「夫人、姨娘快救命啊!奴婢快要被人給殺死了……救命啊……」
她雞貓子鬼叫的聲音讓江家三兄弟直皺眉,完全不懂這樣的奴婢怎麼會出現在將軍府,但也不奇怪,既然有那種寵妾滅妻的主子,自然也有這種會犯上的下人。
江家三兄弟被吵得煩透了,卻也沒多說什麼,押著人往後院走,顯然就是想要瞧瞧褚家會做何處置。
匆匆地奔至了擁雪院,院中再沒往日那樣熱鬧,隱隱間還透著一股子蕭索寂靜,讓褚靖南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掐住了似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幾個箭步踏進院門,不見汪襲綠守禮地帶著丫鬟迎了出來,只見紅串和半屏領著小丫鬟們匆匆穿梭,臉上都帶著令人心驚的肅然,半點笑容全無。
望著她們,褚靖南張嘴欲問,可向來面對千軍萬馬、凶狠殘忍的敵人也不膽怯的他,竟有些害怕的不敢開口。
褚夫人瞧見兒子佇立在門口的身影,帶著慈藹的笑容迎了出來。「我兒回來了。」她的臉上並無半絲憂色。
而扶著褚夫人的便是好姨娘林好,她也淺笑著。
認真說起來,林好是他青梅竹馬的表妹,生得粉雕玉琢,是母親娘家的姑娘,自幼失怙,母親憐惜她,便時時接她過來小住,甚至有讓他娶她的想法。
是後來祖父突然與汪家定了親,他才會娶汪襲綠為妻,只不過汪襲綠的出身讓他被同儕訕笑,所以他對汪襲綠的觀感不好,不免心生排斥,自然也就對林好疼寵多了些。
他本以為林好是個知進退、懂分寸的,可如今瞧她明知主母病重,卻仍笑容滿面,心中頓時不喜,對于汪襲綠的心疼也就更多了。
「母親。」
強壓下心頭的不快,褚靖南幾步迎向娘親,還來不及詢問汪襲綠的病情,便听到母親說道——
「你可回來了!晚上到我那兒吃飯去,阿好也不知道去哪里淘了張好菜譜,今兒個說要親自下廚煮來讓咱們嘗嘗呢!」褚夫人還熱情地挽著林好的手。
褚靖南難掩驚愕,汪襲綠吐了血,現在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了,她娘居然和林好手挽著手說著今日的晚膳如何如何,還笑得這樣歡快,那冷漠無情的模樣怎不讓人心寒,但更多的是對自己的憤怒。
他知道眼前這樣的情況他責無旁貸,若非他的冷落,母親又怎會如此輕忽汪襲綠,林好又怎會目中無人至此?
汪襲綠……究竟在褚家受了多少委屈啊?
心中萬般的悔意頓時宛若狂風巨浪,排山倒海而來,幾乎將他淹沒,但他總不能對娘親發怒,他深吸一口氣按捺住脾氣,說道︰「娘,我還是先進去瞧瞧襲綠吧。」
褚夫人听見兒子要去看汪襲綠,不悅的道︰「有什麼好看的,你又不是大夫,怎能看出她的病是怎麼回事?
後院里女子爭寵的手段多了,誰曉得她是不是想要藉此博得你的同情。」
這話說得難听至極,也令褚靖南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怒意,他霍地轉過身來望著母親,有些不悅的道︰「娘……襲綠終究是我的妻子,是褚家的當家主母,母親怎能將她同那些粗鄙之婦相提並論?」
這話听在褚夫人耳里,更讓她的怒火熊熊燃燒,兒子向來孝順,可如今竟為了一個出身低賤的女子對她說重話,就說汪襲綠是個狐媚上不了台面的,兒子不過在她的院子里宿了幾夜,就脾性大變,還對著她吼,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