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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奴帶財來 第七章

第二天一大早,杜映紅出了屋子,就看到梅娘有些臉紅的看了看她,她心中一窘,知道大約是昨晚的動靜還是傳到了梅娘的耳里,但她仍故作自然的坐到了桌前,拿起饅頭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這些饅頭跟之前旬家吃的那種幾乎能噎死人的粗糧窩窩頭可不同,是精細的白面粉和玉米粉混合揉制的。,她既然打算留下來,就不會委屈自己,反正她手邊的銀子不少,而這里的花銷又便宜,她花錢就散漫了起來。

例如蓋屋子的時候,托了苗嬸子幫忙找人,每一日的工錢都多給了,就是為了能夠在天氣完全變冷之前把屋子蓋起好,要不然等真正入了冬,要再蓋屋子就難了,而她半點也不想體會冬日窩在山洞里是何種滋味。

至于吃食還有其他東西,也是幾日里接連不斷從鎮上買來的,光是面粉她就買了一大袋,其他雜糧粗糧、油鹽醬醋等等也買了不少,又添了保暖的新棉被,還替幾人做了新衣裳,雖不是什麼上等布料,但是保暖好穿,她還從王牙儈那里把自己慣用的東西也取了不少回來。

杜映紅邊吃邊思索,饅頭吃完了,關于今日要做些什麼也盤算得差不多了。

剛起身,就看見旬賁虎似乎準備要出門了,她也顧不得昨晚兩人鬧的那一場,快速換上外出的鞋子,追著他身後出去。

只是這一次她可不敢再隨意撩撥他了,一路上乖得很,和他之間還隔了好幾步遠。

旬賁虎這一次倒沒有把獵物往身上一扛就走著去鎮上,而是借了台板車,把這幾日打到的獵物都放了上去,然後再拉車走。

杜映紅也不是那扭捏的性子,跟著他好一會兒,見他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後,腳一酸,就直接跳上板車,任由他在前頭拉。

她看著板車上的一堆獵物,說道︰「上回是野豬,這回是熊,還有這野兔狐狸,毛皮保存得還不錯,往鎮上去賣應該能賣不少銀兩,梅娘的藥我也問過了,就算添了幾味好藥那也不過幾兩銀子,怎麼你們還能夠把日子過成這樣?」

她不是想挑他毛病,而是真的無法理解。

雖說她並不清楚這些東西到底能夠賣多少銀兩,但是像熊或者野豬等等大獵物,尤其是像這樣毛皮保持完整的,肯定都能夠賣到不錯的價錢,怎麼他還能夠越過越窮?

旬賁虎沒說話,杜映紅也沒死纏爛打的問,畢竟她也不過是一時好奇而已,只是等兩人到了鎮上,見他不把板車往鎮上的大酒樓還是毛皮店的方向拉去,反而拉到一處宅子的後門,她又覺得奇怪了。

那宅子看起來不小,應該是三進的宅子,後頭還請了個婆子守門,看見旬賁虎來了,對方面露不屑,也不招呼他,只拋下一句等著,就進屋子里去傳話。

一開始杜映紅還以為這是哪個富人家的宅子,說不得會開高價收野味,誰知道等後門再次打開的時候,一個三角眼的婦人走了出來,看見板車上的獵物先是露出欣喜的表情,緊接著看向旬賁虎的時候,又是一臉的嫌棄。

「這回怎麼花這樣久的時間才來送貨?再說了,這熊肉又老又酸,哪有人願意吃這個!罷了罷了,看在自家人的分上,我好心些用五兩銀子收了,下回要是再遇上,弄點活物最好,這些東西,別人家我可是都只用三兩銀子收了,畢竟也不是活物。」盧氏故意把板車上的獵物說得一文不值,還不忘彰顯自己有多好心。

旬賁虎像是習慣了一樣,不發一語。

不過杜映紅的性子卻容不得這種睜眼說瞎話的,她看著盧氏丟了五兩銀子在地上,旬賁虎還沒彎去撿,她就站到前面去,腳踩在銀兩上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婦人道︰「哎呀!奴家腳滑了,這是什麼東西呀?給我墊腳我都嫌戳腳呢!」

什麼東西!一頭熊加上一板車的獵物,居然五兩銀子就要拿走?

這可真是讓她長見識了,沒想到這世上真有這種無恥的人,她呸!都已經住在這種大宅子了,身上也是穿金戴銀的,竟然這樣欺負老實人,也難怪旬賁虎一天到晚上山打獵,日子還是過得窮巴巴的。

盧氏不過是像以往那樣,邊佔著便宜還要順勢踩這個佷兒一腳,不想今兒個卻突然冒出一個小娘子來,杜映紅那把銀子踩在腳下的囂張模樣,讓她忍不住火上心頭。「嫌戳腳,那就把銀兩還給我!」她冷笑著打量了杜映紅一眼,看這小娘子穿著也不過如此,上上下下連點繡花也沒有,可見是旬賁虎不知道從哪里勾搭來的小蹄子。

「還你就還你,銀子不就在這兒呢,你自己來撿吧!」杜映紅笑著收回了腳,也不把銀子拿起來,等著看盧氏願不願意彎下腰自個兒去撿銀子了。

盧氏氣得漲紅了臉,破口大罵,「哪里來的騷蹄子,也不瞧瞧這是誰家的地界,敢來這兒鬧事,小心我相公一狀告上衙門,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杜映紅不怕人家發火罵人,就怕人家不罵,她渾身的功夫沒地方施展。

她嬌俏的笑道︰「你說要銀子我就還你了,你卻說我鬧事?那行啊!大家上公堂說個分明,到底是你無理也要尋人晦氣,還是我真做了錯事!」

這婦人以為她好欺負是吧?她之前落腳這地方的時候,早就打听過了,這地方別說出一個當官的了,就是舉人都沒有,頂多也只有幾個秀才而已,連縣令也是今年才從別處給遷來的,這婦人開口就敢說要鬧上公堂,大概是家里有人有功名,只不過這一般人會怕,她卻是不怕的,她連公主都見過,難不成還會怕一個小小的秀才不成?

盧氏以往用這一招都是無往不利,畢竟一般小老百姓一听到要上衙門,都是選擇小事化沒事,她原本以為這樣就能夠唬住杜映紅,卻沒想到會被反將了一軍。

她氣得胸口起伏不定,一時之間居然也拿杜映紅沒有辦法,轉頭看向一直不發一語的旬賁虎,怒罵道︰「好你個旬賁虎,這是特地尋了人來給自家親戚沒臉?行!算你厲害,既然如此,你以後也別往你大伯這兒來,咱們受不起這等親戚!」

盧氏罵著,手也指揮著屋里的幾個小廝,要人去把板車上的獵物都給搬下來。

杜映紅在心里惡狠狠的咒罵,真有人沒臉沒皮到這等境界!罵了人讓人滾,銀兩也打算要拿回去了,東西卻不忘讓人搬進去?

「唉呦!原來是自家親戚啊!這是大伯母……身邊伺候的婆子?」杜映紅故意歪了個稱呼,反正也沒人讓她認人,她就干脆又戳一次盧氏的心窩子。「做人可不能這麼沒規矩,就算是大伯母……的婆子也不行啊!這要東西得給錢,要不人家怎麼說親兄弟還要明算帳呢?想來您也不會賴這一點銀兩,對吧?」

盧氏的臉色乍紅乍白,一下子說不出話來,瞪著杜映紅就像在看仇人似的,接著她的目光瞪向了旬賁虎,心底認定就是他指使的。

幾個呼息過去,她沉下臉,撂下狠話,「行啊!這就是旬家的好兒郎,也不想想這些年你大伯父是怎麼照應你的,就是只狗也該顏熟了吧,真是只白眼狼,活該一家子早死,一窩的崽子不是病就是窮!」

自從旬賁虎開始打獵往鎮上送東西讓大伯父一家見到後,這些獵物就再也賣不到另家去,最後只能一進鎮子就往大伯父家送,銀子給多給少都只能憑著大伯母的心意。

他自然是知道這是少給的,可他從軍的時候,這一屋子的老弱都賴著大伯父一家照料卻也是事實,所以即使吃了虧,他也從來沒說什麼。

可今日大伯母說這話卻是徹底挑起了他的奴心氣,如果只說他一個人也就罷了,偏偏把他爹娘弟妹都給扯上了,他再也不能忍。

「大伯母,還請慎言。」他的一雙黑眸冷冷的盯著盧氏,那眼底滲出的寒意,讓一直以為他就是個傻子的盧氏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我……怎麼,自個兒做了虧心事還怕人家說?」盧氏硬是壯起膽子啐了他一口,讓人把地上的銀兩給收了回來,她像是怕旬賁虎會沖過來打人似的,不動聲色的退到了門邊,但仍冷笑著撂話,「你行!你有本事就自己去賣這些東西!只是我現在還肯給五兩,等這肉都臭了還賣不出去的時候,即使你和這賤蹄子給我磕頭謝罪,可也沒有五兩的價錢了。」

杜映紅呵呵一笑,半點也不把她的威嚇放在眼里,「這位大嬸,您放心,我就是生吞了這頭熊,也不會把東西送回來給您糟蹋的。」

杜映紅扯了扯旬賁虎的袖子,讓他再次推了車走人,也不管盧氏在背後又罵了些什麼,反正不會是什麼好話,根本不用浪費時間去听。

只是走到巷子口時,她發現他的臉色不是很好,以為他還在氣他大伯母說的話,連忙安慰道︰「沒什麼的,剛剛那人就是嘴里說得難听,真要找咱們的麻煩她也是不敢的。」

旬賁虎搖搖頭,「我倒不是擔心那個,而是大伯父有秀才功名,大伯母的娘家是開酒樓的,若是她開口說不收我們的東西,那這大大小小的酒樓看在大伯母和大伯父的面子上,肯定不會收的。」

杜映紅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听到他只是在擔憂這個,松了口氣後忍不住笑了,「我還道是什麼呢,那人說不讓酒樓收,別人怕這事我卻是不怕的。」她自信的保證,接著又打趣道︰「再說了,就是賣給我,我也能給銀子的,怎麼說都不必怕她那種人的威脅。」

誰知道她也只是好心說上這一句話,他卻板起了臉,嚴肅地道︰「昨兒個我就說過了,之前欠的銀兩我會打借條,慢慢還給你,以後再也別提要用你的銀子這件事了,我還有把力氣,就算打獵這條路走不通,我還能夠去做苦力,總是能讓一家子溫飽的。」

這大約是他對她說過最長的一段話了,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覺得他把兩個人的關系分得清清楚楚的,讓她心里徒添幾分酸澀。

「只怕你是瞧著我的銀子來路不正當,所以要和我撇得干干淨淨吧!」杜映紅不知不覺就把心里話給說了出來。

可是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她其實沒提過自己是什麼來路,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曉,但是她現在說這話,無疑是不打自招。

她是妓子,雖然這些年來,她賣藝不賣身,從不曾讓男人模過她的一根手指頭,然而一般人哪會明白她的潔身自愛,他大概也是不理解的吧?

她早已不期待世上有真情,也早早就看明白這世間男兒薄幸多,她又怎麼可能那麼剛好,就能夠遇上一個有情人呢?

但她想是這樣想,心中還是免不了忐忑,她不自覺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甚至想著,若是他有一分不屑神色,那她也不用白做工,早早收拾了東西回王牙儈那里混日子就是,至于之前置辦的東西就送給他們吧。

可還沒見到他的表情,她的手卻已經被一只有著粗糙厚繭的大手給緊緊握住,她莫名的害臊起來,雙頰染上紅暈,十指發軟。

明明昨兒個做出那樣親密的舉動她都不怎麼害羞,偏偏這會兒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緊緊握著她的手,兩人的手還藏在她寬大的袖子里,往來的行人根本看不到,她卻覺得心兒怦跳,唇瓣都要讓她咬出印子來。

路上人來人往,有著騾馬嘶鳴聲還有小販的吆喝聲,可即使這麼多聲音,她還是只听見了他的聲音,低沉而緩慢的落在耳里——

「你委屈自己過這樣的日子,我卻不能把那當作理所當然。」旬賁虎頓了頓,又道︰「不管以前如何,做為一個男人,我總是要能夠讓你靠得住。」

她低著頭,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其實他心中也是不安,不知道自己嘴拙,是不是會不小心說錯話惹她生氣。

可,那卻是他的真心話。

雖然說他有些意外一個在牙儈那簽了契的小娘子能夠拿出這麼多的銀子,可那又如何?身為一個男人,若是只能靠著她的私房錢養家,比起在意那些銀兩從那里來的,這讓他更無法忍受。

他看著她,她卻不抬頭,可過了一會兒,他卻是淡淡的笑了。

因為她的小手反握住他的手。

沒有燈花,沒有煙火,可隱藏在這來往人流之中,杜映紅卻突然明白了那金風玉露一相逢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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