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妻(下)︰不離不棄 第二章
「他們真的如此待你?」依炎承霄這段日子對她的了解,她絕對無法容忍,更不會委曲求全。
睿仙笑中帶著幾分傷感。「即使在夫家受了再大的委屈和羞辱,沒有一個女子不是選擇忍氣吞聲,無非就是害怕被休之後,不但不能回娘家,萬一又無人接濟,處境堪憐,但我還是選擇離開。爹娘已經不在人世,家中只有二娘和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她們早已與我斷絕關系,我只好來京城投靠表姨母,可還是不該撒謊的,打從一開始我就該讓所有人知道,我是個被相公休離的棄婦。」
听完睿仙的解釋,他說不出話來了。
他能指責她嗎?
炎承霄居然佩服起她的果斷和勇氣,恐怕世間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女子辦得到,可是休離就是休離,外人不會追究原因,他心中又真能毫無芥蒂地接受嗎?還有該如何說服皇上和兄嫂們?
「我之所以把原因說出來,不是想要贏得同情或憐憫,而是不希望四爺誤會這一切是蓄意欺騙……」睿仙幽幽地啟唇。「只能說我與四爺無緣。」
既然注定無緣,也就強求不來,只能想開一點,這樣心里才會好過些,她只能這麼說服自己。
听她吐出一聲嘆息,炎承霄的心彷佛也墜進了谷底。
他們真的無緣嗎?
真的沒有其他辦法可行?
這個念頭讓炎承霄心口一震,這才驚覺到內心真正的想法,盡管相識不久,對這個女人的渴望卻已如此之深,得知她是棄婦之後,還是不想放手,可要成為自己的正室,又難如登天,這該如何是好?
一直到客船抵達江臨府,這個問題都在他腦中徘徊不去。
三月十二——
經過二十天的旅程,終于來到江臨府。
清明節已經過去,天氣應當開始轉晴了,不過這兩天又灰灰暗暗的,像是快要下雨似的,令人心情也跟著浮躁不安,到了接近傍晚,終于到達泰平縣,準備下船的乘客不禁發出歡呼。
待客船在鳳陽碼頭靠岸,要在這里下船的乘客也二離開,最後只剩下炎承霄一行人還留在上頭。
「……大人,孫有干已經下船,也坐上前來接應的馬車走了。」蔣護回到艙房稟告。
炎承霄沉吟一下。「他沒有在開元府下船,而是在江臨府,可見得跟那批私鹽也有關聯。」
「四爺,都好了。」阿貴打包好細軟說道。
他嗯了一聲。「去隔壁問問看收拾得如何?」
「是。」阿貴才轉身出去,就見睿仙主僕正好踏出艙房。「四爺,她們也都準備好,可以下船了。」
「走吧!再不快點下船,船又要開了。」炎承霄站起身,阿貴連忙走到主子身邊,攙著他走出艙房。
而蔣護則和其他人各自拿了細軟和其他東西,跟在後頭,和幾個上船的乘客擦肩而過。
「小姐,奴婢走不動……」來到甲板上,春梅踩在那塊搖搖欲墜的木板上,不由得兩腳發軟。
睿仙一手拉著她。「慢慢來……」
當雙腳再度踩在平坦的地面上,她們才不禁松了口氣,還是走在陸地上的心情踏實些。
下船之後,睿仙主僕跟著一行人走在大街上,雖然不曾來過這兒,但也听說過鳳陽碼頭是整條永春大運河,船只停靠最多、也最為繁榮熱鬧的碼頭之一,如今親眼目睹,證明此話一點都不假,附近還有不少馬車鋪子和轎鋪,提供下船的乘客臨時雇用,以及三、五步就是一間茶樓飯館,馬上有地方飽餐一頓,更別說投宿的客店,更是四處林立。
于是,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太陽已經下山,兩旁的店家鋪子紛紛將掛在門前的燈籠點亮了,就見魏昭迎面而來,他比眾人早一步下船,為的就是尋找適合休息的客店。
「大人,前面有一家客店還有不少空房,雖然距離碼頭稍微遠些,不過也較為清靜,卑職已經租下整個西廂房,好避免受到外人干擾。」他低聲地稟報。
炎承霄頷了下首。「那就帶路吧!」
「是。」魏昭拱了下手,便走在前頭。
見他們又往前走了,睿仙便和春梅再度跟上,又走上一小段路,終于來到今晚投宿的客店。
「這兒就是本店最好的西廂房,一共有六間,里頭打掃得干干淨淨,需要什麼,只管叫一聲,馬上有人招呼……」客店老板領著一行人來到今晚休憩的地方,遇到出手大方的客人,態度也就更殷勤了。
「夠了!」炎承霄抬了下右手,制止對方再繼續說下去。「先送茶水和一些吃的過來,咱們想早點休息。」
客店老板連忙鞠躬哈腰。「是,馬上就來。」
「小姐,咱們就住這一間,快點進來。」春梅動作很快,已經先挑了一間喜歡的,拉了主子就進房。
阿貴不禁傻眼。「怎麼是你們先挑,到底是誰出的銀子……」
「無妨,就隨便挑一間吧。」炎承霄並不在意。「大家都先休息,有什麼事,填飽肚子之後再說。」
蔣護和魏昭等人應了一聲,便各自進房了。
進房之後的睿仙也確實累壞了,靠在床頭假寐,雖然客船上的艙房一應俱全,也很舒適,但終究不比陸地,很難睡得安穩。
「……今晚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了。」春梅出去端了盆洗臉水進來,先把面巾沾濕,擰了半干才遞給主子。
睿仙接過面巾,擦了把臉,眼皮開始不听使喚了。
「小姐應該餓了,奴婢出去看看……」話還沒說完,就听到有人敲門,原來是客店的伙計送茶水和飯菜來了。「交給我就好。」
待春梅伸手接過食案,把房門踢上,便笑嘻嘻地回頭。「小姐快趁熱吃了,好早點歇著,免得半夜肚子餓睡不著。」
聞言,睿仙才勉強打起精神,坐下來享用簡單的飯菜,不算可口,但出門在外,也只能將就了。
等到主僕倆都用過膳,已經支持不住,還不到戌時,便吹熄了燭火。
睿仙躺下來沒多久,便听到睡在身邊的春梅已經打起呼來了,不禁輕笑一聲,深沉的倦意跟著襲來,無論有什麼煩惱都暫時拋到一邊去,跟著全身放松,馬上睡著了。
就在她們熟睡之際,隔壁廂房的燭火卻一整晚都點著。
更深人靜。
客店的里里外外都靜得很,忙碌了一天,不只店家,就連投宿的客人,幾乎都已經入睡了。
直到兩道黑影,其中一個像是背負了什麼東西,從屋檐上一躍而下,快步地來到燈火明亮的廂房外頭,接著敲了一下門板,听到里頭有了回應,便推門進去,再順手關上。
在屋內燭光的映照下,這兩人竟是蔣護和魏昭,而蔣護肩上所背負的東西赫然是個中年男子,當他將人放在地上,就見對方只穿了中衣和中褲,身上有濃濃的酒味,還睡到酣聲大作。
坐在椅上的炎承霄冷冷地啟唇。「把人叫醒!」之所以等不及天亮就直接把人帶來,也是不想太過聲張。
于是,蔣護伸手拍打對方的臉。「醒一醒!」
魏昭不禁搖頭。「咱們一路帶著他,居然連醒都不曾醒來一次,要是真打算對他不利,他只怕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嗯……」吳知縣被吵得相當不高興,舉起右手,在半空中揮了幾下。「不要吵本官睡覺……要是有人擊鼓鳴冤……叫他明天一早再來……」
炎承霄眉頭皺得更緊,一張俊臉都沉下來了。
「失火了!」魏昭索性喊道。
這下子終于把人給叫醒了。「失火了?哪里失火了?」
蔣護哼了哼。「總算醒了。」
「這里……是什麼地方?」吳知縣滿臉驚愕地看著陌生的環境,還以為是在作夢,于是揉了揉眼皮,確定是真的,霎時酒意全消,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擺起官威。「你們是什麼人?要知道綁架朝廷命官,可是死罪一條,還不快從實招來……」
「說到朝廷律法,我可是比你還要清楚。」炎承霄諷笑地說。
吳知縣見屋里就只有這名高大俊偉的男子是坐著,見他一身錦緞所制的朱色常服,連足衣都很講究,加上一副從容不迫的姿態,顯然就是這些人的主子,馬上伸出食指比著他,虛張聲勢地下令。
「既然如此,還不快點放本官回去,否則……否則把你們全都抓進大牢……」
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來頭,竟然敢半夜擄人,他還不想死……
「放肆!」阿貴低斥。「可知我家主子是誰嗎?」
他還不知死活地叫囂著。「是誰都一樣,本官可是泰平縣知縣,還不快點報上名來……」
「這位是虎衛司都察使炎承霄炎大人。」魏昭等著欣賞對方的反應。
炎承霄從懷中拿出一塊青銅令牌,約莫掌心大小,上頭還雕了一頭威風凜凜的老虎,采側面站姿,兩只前足抬高,有它便能證實自己的身分,不只擁有先斬後奏的權力,更能調度各地衙門的官差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