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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今世不當妾 第五章

齊亞林感覺自己後背流血的情形並不嚴重,婉拒道︰「不用了,小傷而已,歇個幾天就會好了。」

「小傷不醫會變成大傷,別看小傷口不起眼,一旦發炎化膿,毒血流入骨肉里,到時要治就難了,關老爺能面不改色的刮骨療傷,但你能承受挖肉去膿的痛嗎?」這可不是小事,她看過有人不過是踩到一根小小的木刺而已,結果小腿腫得有如腰粗,差點要切斷腿才得以活命。

「妳這小丫頭,幾時能說得一口醫理,平時要妳看本書都坐不住,這會兒倒成了小大夫,還能給人看傷口了。」看孫女煞有其事的侃侃而談,覺得有趣的雲老夫人出言取笑。

雲傲月眼皮一跳,連忙撒著嬌輕挽她的臂彎。「祖母,我要是個小大夫,就天天給您看診,包管您身子好,長命百歲。」

「瞧瞧,這逗的,還真想當大夫不成,祖母這身子不看大夫也能活到九十九,不瞧見你們這些皮猴子過得好,老婆子怎甘心合眼,我就是愛操心的命,放不下孫兒、孫女。」

她說「放不下」時,看的是面色透白的雲傲月,其實她最在意的還是這個令人頭疼的孫女,想多看顧幾年。

所謂有後娘就有後爹,雖然兒子仍十分寵愛小月兒,但他長年在外經商,後院的事都交給賀氏去管,他是甩手掌櫃,回家後只顧著寵孩子,不理府中大小事。

目前她身子還算硬朗,能壓著賀氏善待小月兒,但要是有一天她老了,力不從心,管不住這屋子的老老少少,沒娘的孩子總是吃虧,除了她,還有誰肯真心的關注雲傲月?

所以她放不下心,老想著要為小月兒做最好的安排,希望小月兒在她故去後仍能衣食無缺,有人在一旁照料。

媳婦生前力推遠房的佷子齊亞林入門當贅婿,她在年輕一輩的孩子當中看來看去,也覺得他不錯,只是等他有一天出人頭地,是否仍甘願做上門女婿,真是沒個定數。唉!早也煩惱,晚也煩惱,到何時才能徹底放下?

「祖母,我會乖的,不讓您操心。」雲傲月扮小,一臉乖順,目不斜視的模樣把屋內的人都逗笑了。

「妳這小皮猴,沒一刻安分,若真信了妳,菩薩都要顯靈了。」她多念幾遍阿彌陀佛,看看能不能讓孫女轉性。

「祖母,您笑話人家,我不依!」還能賴在祖母懷中撒嬌是件多麼幸福的事,祖母依然有熱氣、有血肉,是活生生的人。

雲傲月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淚,她在意的人都在,真好,這一世她要用盡力量保護他們,讓他們不會再落得悲涼的下場。

「去去去,多大的人了還賴著祖母,齊家小兒,老婆子錯罰了你,在這里給你賠個不是,不過事關我這皮丫頭,行事難免過激,請勿見怪。」小月兒就是個來討債的討債鬼。

雲老夫人話中之意是說關心則亂,孫女一病倒她就慌了手腳,免不了找人出氣,遷怒到旁人。齊亞林呢!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見怪,畢竟誰家遇到這種事都會心緒大亂,他好歹吃雲家幾口飯,真要怪罪太說不過去。升斗米,要記恩,飲一口水要飲水思源,不要反過來忘恩負義,把別人的好心給糟蹋了。

「不敢,老夫人也是出自關心,換成我也不能容忍他人欺負傲月妹妹。」欠人一尺,還人一丈,可若是人負我三分,我便還人十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不論是非對錯。

听到他口中的偏袒,雲老夫人滿意的點頭,「你先回去換下這身衣服,一會兒我讓大夫上你屋里診治。」

「是的,小輩先告辭。」齊亞林腳下一跨,一陣陣的痛感慢慢襲來,背脊有瞬間的僵硬。

「齊家哥哥,要不要我讓青玉扶你回去?」李新身材瘦小,好像扶不動,齊家哥哥一個沒站穩,兩人就會一起摔倒。

他表情一貫的維持清冷,少有笑意,「這點路我撐得住,多謝傲月妹妹的關心。」

雲傲月緩緩問道︰「齊家哥哥,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他笑也不笑,看起來不太愉快。

想想也是,平白無故挨了一頓打,救人的反被當成凶手看待,任誰心里都不舒坦,多少有些怨懟。

「不生氣。」齊亞林的語氣像在說—生氣有何用?他早就習慣了,寄人籬下還想耍少爺派頭嗎?

「你明明就惱我對你很壞,你嘴巴上不說,心中肯定介懷,我也覺得自己很壞。」她要對他很好,彌補她以前做過的錯事,希望讓他忘了她一時稚氣的捉弄。

看著她清亮的眼一閃一閃地,思及他幼時哄她的情景,齊亞林不自覺地伸出手揉一揉她如瀑黑絲,「說了不生氣就是不生氣,哪有哥哥氣妹妹的,妳把身子養好我就開心了,別再生病。」

「真的?」她感覺那個疼愛她的齊家哥哥又回來了。

「騙妳有糖吃嗎?」他忍住捏她臉頰的沖動,小時候他最喜歡捏她肉肉的雙頰了,那時她還小,肉很多,很好捏。

雲傲月歡喜地直點頭,「好,我相信齊家哥哥。」

他笑了,很淺很淺的一笑,卻有種撥雲見日的明朗。

「小月兒,還不回來,再纏著妳齊家哥哥,他就沒法回去上藥了。」這丫頭幾時和齊家哥兒有說有笑了?

她眼一眨,裝羞愧的回到祖母身邊,「齊家哥哥,你慢走,我明天再去看你,你不能亂動扯痛傷口喔。」

心口一暖,他微揚嘴角,「不急,等妳病好全了再說,萬一吹風又著涼,可就要喝苦苦的藥了。」

「我好了。」只是有一點點暈眩。

齊亞林輕輕一笑道︰「小騙子。」

「齊家哥哥,我給你送藥來,我自己做的,頂管用的,你要不要試一試,包你傷口馬上愈合……」雲傲月邊說邊探頭。

剛上完藥的齊亞林趴在床上,微閉著雙目小憩,持續抽痛的背讓他時睡時醒,睡得並不安穩,眼眶下方出現淡淡的青影,很淺很淺,不仔細看真的看不出來。

其實就如他說,他真的習慣了,習慣遭人欺凌,習慣被人看不起,習慣替人背黑鍋,也習慣時不時讓人踩上兩腳,好突顯別人高高在上的身分地位。

名義上他雖是齊家少爺,但事實上他不過是卑微的寄宿者,領有雲家人施舍似的月銀,他穿得體面,人模人樣,可里子一無所有,全是空,沒一樣是他的。

他出生沒多久母親就去了,後來依戀母親甚深的親爹也走了,族人便說他命硬,天生孤寡命,克父又克母,用種種理由搶走他家的銀錢,霸佔幾百畝田地。

一位好心的族叔撫養了他兩年,可族叔自己子嗣繁多,實在養不起,想把他送人當侍候人的小童,好歹有個棲身之處,不至于餓死。

齊氏家族居然養不起一名四、五歲的孩子?

這仇他記下了,來日必報。

此事被返鄉省親的雲娘姑姑知曉,因她急著回去,來不及將他帶走,便要族叔以依親之名帶他到安康,由自己代替已過世的齊氏遠親照顧他,並給他溫飽和從未得到的溫情。

他從來沒見過那麼溫柔婉約的女子,說話輕聲細語,柔和的眼光中彷佛綴著星星,一點一點的發光。

那幾年是他過得最快活的日子,他真真切切地感覺自己有了家,甚至把雲娘姑姑當娘看待,他發誓有一天他功成名就,一定要好好孝順雲娘姑姑,給她世上最好的一切。

可惜好景不常,或許他真的命硬吧,隔了幾年,有孕在身的雲娘姑姑死于難產,母子雙亡。

孩子,姑姑喜歡你,姑姑就只有這麼一個頑皮的女娃兒,日後她要是養得太嬌嫁不出去,你幫姑姑照顧她好不好?

有點像臨死前托孤,人在死前總會產生某種不安的預感,齊雲娘臨盆前兩個月,她坐立難安的將兩個孩子招到面前,一再叮囑兩人好生相處,不可離心,他們才是最親近的人,誰也比不上。

齊雲娘死後一年,整日哭著找娘的雲傲月的確很依賴齊亞林,時時刻刻黏著他,連睡覺也要睡在他屋里,跟前跟後的離不開他,唯恐他也跟齊雲娘一樣不見了。

那一年是他們感情最好的時候,形影不離,好到雲老夫人都吃味,罵她小沒良心,有了夫婿就不要祖母。

也許是雲老夫人這句話影響了她,再加上賀氏在此時進門,不知跟她說了什麼,開始有了自己想法的小女童覺得別扭,不再常常來找他,兩人漸漸疏遠,少有往來。

死了個齊雲娘對安康雲家來說激不起丈高的大浪,很快就平靜了,可是對正在族學求學的齊亞林而言卻是艱苦的開始,少了齊雲娘的庇護,那些自視甚高的雲家少爺便想著法子整治他,不是把他的書藏起來,便是往他寫好的功課上潑墨,讓他無法交差。

那段時日他忙得不可開交,忍著怒氣告誡自己不可以和這些少爺對上,他要讀書求取功名,把看不起他的人全踩在腳下,一一收拾。

于是他忍下了,任由他們在他身上大做文章,自己則心靜如水,以不變以應萬變。

等他抽空想來看顧雲傲月時,卻發現她已經變了,不僅與他不再親近如往昔,還想著要把他趕走,使盡令人哭笑不得的幼稚手段來逼迫他遠離她,還一再警告他不許對她起任何念頭,她不喜歡他。

這一句「不喜歡」打得他潰不成軍,失去守護她的信心,他一直以為他們是最親的兩個人,宛若親兄妹,不會有變,沒想到她給他重重一擊,直打向他只為她敞開的心房。

有一段時間他魂不守舍,難以置信傷他最深的人會是他最在意的那一個,渾渾噩噩地過了幾個月才重拾課本,決定要以自身的實力壓人,拚個好未來。若他本身自個不夠強大,又怎麼護住身邊的人?

賀氏,是他想對付的名單上第一人,她教歪了他的小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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