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王劫心 第十三章
第八章
宇文日向走到外室後,立刻命道︰「說吧!」
「姑娘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了。」方太醫將診脈結果說出。
「有喜?」宇文日向訝然,沒料到會听到這個答案,畢竟規矩是他立下的,他並沒有交代溫嬤嬤何晴雪得以例外,照道理何晴雪不該有孕才是。「果真有喜?」他不得不質疑方太醫會否號脈有誤。
方太醫怎會听不出宇文日向的質疑?但他並未因醫術被質疑而氣惱,「姑娘喜脈極為清晰,小的當然能夠確定。」
宇文日向雖不通曉岐黃之術,卻隱隱覺得何晴雪的狀況有些不對勁,尤其診出喜脈理應向他賀喜的方太醫卻是一臉沉重。「若是有孕何以如此?這不像害喜,反倒像是突發急病。」他現下無心追究何晴雪為何沒依規矩在侍寢後服用避娠湯藥,相較于她的違反規矩,他更在乎她到底是怎麼了。
方太醫冷靜沉穩的回道︰「這位姑娘體質極為陰寒,本當難以受孕,如今有孕實為難得之事。」
「然後呢?」宇文日向蹙眉。
「不管小的接下來說了什麼,還望王爺恕罪。」再不懂得看人臉色,也該看出了宇文日向對何晴雪的看重,何況是在御前伺候的方太醫?
他知道接下來說的話若稍微有個不好,便有可能讓他獲罪,雖說自己是最受皇帝信賴的太醫,然「伴君如伴虎」這句話他無一日敢忘,盡管現下在他面前的不是龍椅上那只虎,可也是那只虎的兄弟呀,他不能不有所顧忌。
「說。」方太醫的態度等于證實了他的憂慮——何晴雪狀況不佳。
「姑娘體質陰寒至極,難以懷受陽質之胎,因此一旦有孕,注定險難;而按姑娘現下之癥,此胎已有流產之象,小的甚至敢說,若是不以藥力及早墮下此胎,姑娘怕是會為胎所拖累,或有可能一命。」方太醫挺直背脊,強迫自己不可因畏懼宇文日向嚴厲的目光而不敢言,因他也沒能力回天,只能坦白說出實情。
宇文日向沒有反應,齊暮雲倒先反應過來︰「放肆!你竟敢胡言亂語,就算王爺饒得了你,我也……」
威嚇的話還沒能說出口,就被宇文日向毫不猶豫的話語打斷︰「那就用藥。」
齊暮雲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你在胡說什麼?宮里頭多的是人才,就不信沒一個人能保住她及胎兒,只要是你我開口,不管是人或是什麼稀世的藥材,那人也絕對會給,你卻連試一試都不肯?」
「既然留不得就無須留,何必浪費時間。」宇文日向這話並不是對著齊暮雲說的,他根本沒理會她,徑自詢問方太醫︰「若是此時打胎,她的身子可是經受得住?」
「姑娘如此,皆因懷胎不穩而起,若胎象消失,姑娘自會安然無恙。」方太醫道。
「那你立刻下去開方子,由你親自煎好藥後交予本王。」宇文日向道。
「你……」見他如此堅決,齊暮雲根本沒有置喙的余地。
但她心里卻也很明白,盡管她嚷著宮中多的是人才,可方太醫的醫術已是宮里無人能出其右的了,方太醫誤診的可能性不大。
只是她不明白,連她這個事不關己的人都不舍放棄何晴雪月復中那尚未成形的胎兒,何以宇文日向如此輕易便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若是他因何晴雪的身分而不樂意讓她生育他的孩子,那他又為何如此緊張突然昏厥的何晴雪,急切的為她召來太醫診治?
齊暮雲真是搞不懂他在想什麼。「你當真不考慮向宮里求援?萬一呢?若是有一絲分毫的可能呢?」
宇文日向這回總算將目光移向齊暮雲,「皇兄之所以讓方太醫來到弗柔,理由你該是比我還要清楚才是,所以何必浪費時間,讓她承擔風險。」
與其讓這初懷之胎消耗何晴雪的生命,他寧願選擇保住她。
果真如她們猜想,宇文日向並不是厭膩了何晴雪才將她驅離,而是故意將何晴雪安置在她身邊的,他不但並未厭膩何晴雪,反而是非常的在乎。
然而齊暮雲仍是無法相信,這前後才多久的時間?
何晴雪昏倒、被診出有喜、旋即決定打胎,這不過約莫兩炷香的時間吧,甚至何晴雪本人仍在昏睡,完全不知道發生了這些事,她這才剛被診出懷上的孩子,轉眼就要沒了。
齊暮雲思緒一團混亂,思及何晴雪醒來後,該要如何告訴她時,宇文日向已沉聲令道︰「有孕、打胎之事,都無須對她說,至于該如何交代,就勞方太醫想個說法帶過即可。之後該要如何調養也由方太醫處置,需要什麼就用什麼,不必有所顧慮,若有缺少不足的,就交代溫嬤嬤去置辦。」
「是,小的遵命。」方太醫拱手領命,「那麼小的這就下去,即刻替姑娘開一方調治月事不順的藥,煎好後立時送來與姑娘服下。」
滿意方太醫的機伶答話,宇文日向點了點頭,「送到她住的屋里。」
方太醫退下後,宇文日向轉入內室將何晴雪抱起,苓卿本欲領路好讓他將何晴雪抱回她住的偏房,宇文日向卻徑自踩著平穩但快速的步往外走。
苓卿忙跟出去,卻跟不上他的速度,見阿嬌替其掌燈照路,便轉而去扶也跟著朝外去的自家主子,「主子別著急,你走好。」
「看來他雖久沒踏進這里,卻是清楚晴雪睡在哪間屋子。」事已至此,再有不舍也于事無補,齊暮雲一心只想將何晴雪照料好。「苓卿,在晴雪身子康復前,就勞你照拂她可好?」
「是,小的會好生照顧晴雪姊,主子莫要操心,只是這幾日就要辛苦宜卿內屋及廚房兩頭跑了。」
跟著來到弗柔的宮侍都是能信任的人,但還是有親疏之分,能在齊暮雲身邊待著,並讓她感到完全自在及放心的只有苓卿、宜卿二人,所以若苓卿不在時,宜卿便要進屋里伺候著。
主僕倆邁出門口,就見宜卿正要進門,「咦,主子,這是怎麼了?到底出了什麼事?方才王爺在屋里,小的不敢擅入。」直到見王爺冷著臉抱著何晴雪出來,她也沒敢上前詢問。
「晴雪突然昏倒,一時弄不清原由才有些混亂,方太醫瞧過了,說是女人家的毛病,調養幾曰便能好了。」
齊暮雲用剛才方太醫所言,編了幾句說詞打發宜卿。
「沒事就好。」主子如是說,宜卿便只能如是听著。「那麼主子這是要去哪?」
「跟去看看,待晴雪安置好了,我才能夠放心。」齊暮雲望向遠處,只見小徑遠處一抹燈火星移,方向倒真是沒錯,朝著何晴雪所居的偏院而去。
盡管心里還有疑問,但宜卿看了看主子的臉色滿是憂慮,再看了看向來會給她暗示的苓卿,卻只見苓卿面色沉靜,便沒敢再多嘴。
「主子小心腳下。」宜卿接過阿孀遞來的燈籠,替齊暮雲照亮腳下。
主僕三人一路無語,直到了何晴雪房外,齊暮雲才開口令道︰「你們在外面等,一會兒方太醫將湯藥端來時,再行通報。」
「是。」苓卿宜卿二人,于廊外止步。
齊暮雲進去後,苓卿拉著宜卿走開了幾步,為了不讓宜卿听到房內對話的可能,苓卿將她引開一點距離。
「我知道你心中定有許多疑問,但我們只管自家主子安好便可,至于王爺的事兒,就別管別問了。」
宜卿想了想,听懂苓卿話中含意,苓卿這是告訴她,何晴雪是王爺的人,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是屬于王爺的事,她們無須過問。
「好,我明白。」
「晴雪姊病了,需要人照看著,本打算叫來姊姊從前手下的小婢女來照顧她,但你也清楚咱們這處也不好再讓外邊的人進來到處晃蕩,主子的意思是讓我來照顧晴雪姊幾日。」此時若是不說話,氣氛反而怪,苓卿索性
不待主子交代,自己先告訴了宜卿。
「再怎麼也輪不到你來照顧呀,怎不叫阿嬌、阿孀或櫻兒、柳兒她們呢?」
宜卿此話並無不悅,更不是對何晴雪有任何不滿,只是純粹感到不解罷了。
「方才不說了嗎?這是王爺的事,咱們既不想讓外邊的人來,自然也不能輕待晴雪姊,所以主子才決定讓我來照顧。」苓卿輕拍宜卿的手,「再說了,咱們雖然跟晴雪姊相處不久,但平日里大家也相處得很好,為她做點事兒也算不得什麼,你不也與晴雪姊甚好的嗎?」
「我不是跟晴雪姊見外,是想說與其讓你來,不如我來照顧她好了,我只是不樂意主子有任何不順心或不習慣的地方,而你是最常與主子在一塊兒的。」
宜卿是一心為自家主子著想。
「主子既然這麼說了,我們也就听命行事吧。這會兒主子心里肯定煩亂,生怕王爺怪罪好好的一個人來咱們這里沒多久就病了,所以咱們都別替主子添亂,就順著主子的意吧,只是你要辛苦些了。」原本她倆都是跟在齊暮雲身旁的,來到了弗柔之後,為了安心,才讓兩人之中稱得上有些廚藝的宜卿專職管理齊暮雲飲食之事。
「王爺怎敢怪罪主子……」宜卿手上一緊,是苓卿掐住了她,才阻止宜卿放肆的言詞。
「還敢多嘴,你不仔細著嘴皮,若讓主子惱了,我看你要如何收拾!」苓卿方才頂撞王爺已是失了分寸,此時用力捏了宜卿一把,低聲警告道。
「知道了,主子怎麼說,我怎麼做就是了。」被苓卿這麼一斥責,宜卿自知有錯,再不敢多有意見。
兩人對話到此,苓卿已經把該說的說了,也算是應付了過去,就沒再言語,兩人靜立于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