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上司怎麼辦? 第十一章
第六章
發榜那日,宣榜討賞的鑼鼓滿街響,余家大門被看熱鬧的人擠得水泄不通,皇榜一公告,金陵城便如一鍋被煮開的水沸騰起來,余家大公子余棠騏不負眾望地高中狀元。
「恭喜余家大公子高中狀元郎!」宣榜的小廝打響了鑼,在門外走告。
春綠走出來,賞了銀子,滿面是笑道︰「謝謝報榜小哥。我家大公子現下不在,一早去恩師府上拜謝恩師了。」
看熱鬧的人們听余大公子不在,便紛紛散了。
春綠回頭關上大門,府里一早來了不少人,杭州余府的二老爺親自來了金陵,而俞二爺帶著想說媒的人上門,按理呢,說媒的事向來由男方到女方家說,但余棠騏如今是大明朝第二位三元及第狀元郎,想與余棠騏結親的大門高戶自然不會少。
早在殿試前,就有不少媒人來探問余棠騏可有鐘情的姑娘,想幫余棠騏說媒,一旦牽成狀元郎的親事,這能沾上多大的光啊!
總之,余家今日是熱鬧極了。
正廳里,余孟仁端茶品了兩口,他在余家坐半個時辰了,本想一早來,能見上余棠騏一面,不料他天未亮便出府去鐘老爺家,沒能見上面。
余棠騏高中會元的消息傳回杭州時,他恍如作夢般狂喜了一番,沒想到五年未見的庶子能有這番成就,听聞余棠騏極可能成為大明朝第二位三元及第的狀元郎,爹娘催他無論如何要親自來金陵一趟。
處理完要緊的事,他便日夜兼程趕來金陵,昨日傍晚入城,便在城里客棧住了一宿,晚上在客棧大堂里用膳,幾桌談論的全是余棠騏,說他相貌堂堂、能文能武,肯定能奪魁。
又听得隔桌談論起余夫人如何為余棠騏求來前朝大儒當夫子、以及金陵城里功夫最了得的俞老爺子傳授余棠騏武功、吏部尚書嫡長女對余棠騏青眼有加^
一樁樁、一件件,他听得又喜又慚,喜的是他的兒子能有今日的成就,慚的是求夫子傅道授業原是他當人爹親該做的事,他卻一件也沒做到。
他無法想象,當年離開杭州時看起來弱,模樣不過八九歲的庶子,僅僅五年就蛻變成允文允武的青年才俊,金陵城里的人們繪聲繪色地說著余棠騏的樣貌,他卻想象不出來,如今的余棠騏究竟是什麼模樣。
而方才听嫂子說,堂上的俞二爺,是教導棠騏功夫的俞老爺嫡長子,他來沒多久,俞二爺便帶了一位媒人婆來,想幫余棠騏說親……
余孟仁感慨萬千,倘使余棠騏五年前沒能跟夫人來金陵,繼續待在杭州的余家大宅里,遭人漠視,他現在恐怕仍只是個勉力求溫飽的庶子。
「余夫人,不知您家大公子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媒婆在眾人幾句寒暄後問道。
「春綠,你知不知道棠騏喜歡哪樣的姑娘?是喜歡溫柔嫻淑的?還是性子活潑的?」高儀仁偏頭問春綠,說實在的,她真不知余棠騏喜歡哪類型的姑娘,平時也沒听他說對哪家姑娘有好感。
「我猜大公子喜歡夫人這樣的。」春綠沒心眼地說。
這一說,俞立軒臉色難看了幾分,余孟仁則怔楞好半晌。
「胡說!」她瞪著春綠,這丫頭是來害她的吧!口沒遮攔。
「哪里胡說!夫人你想想,如今整個金陵城都在傳,為母當如余夫人、娶妻當似余夫人,方能養出狀元郎。哪個想娶妻的年輕男子不想娶個像您這樣溫柔端莊,又肯為孩子勞心勞力的?大公子肯定也想娶個像夫人這樣的。」春綠說得理直氣壯。
「姑娘說得在理!」媒人趕緊附和笑道。
「就是!」春綠滿臉得意。
「夫人,您看吏部尚書嫡長女柳蘭芳,大公子可喜歡?論家世,柳姑娘肯定配得上,論才情,柳姑娘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通,女紅也是金陵城里出了名的……」
「論家世,是我們高攀了。柳姑娘若願意下嫁,是余府的榮幸,但我答應過棠騏,妻室由他自個兒決定,這件事我得問過他。」
「兒女婚配但憑爹娘作主,余夫人……」媒婆說了一半,被高儀仁打斷了。
「我們余家並不如此,讓我好好問過棠騏後再知會您吧,棠騏若鐘情柳姑娘,到時恐怕必須勞煩您多走幾趟,何況柳尚書興許不願柳姑娘嫁入余家吃苦。」
「余夫人言重了,誰不知狀元郎是人中龍鳳,前途無量,能嫁予余大公子,可是三生修來的福氣。」媒人奉承道。「既然夫人疼惜大公子,那我先告辭,回去等候夫人消息,若有好消息,請夫人遣人通知我。」
「春綠,送送王媒婆。」
高儀仁笑了笑,待春綠送媒人出正廳,她轉向余孟仁道︰「二叔,一路來金陵辛苦了,听夏荷說您昨日就入城了,怎不讓人知會?我好讓棠騏先拜見二叔,府里也不是沒有多的廂房可住……」
「不好叨擾夫人,我住客棧一切方便。」余孟仁對高儀仁現在是滿心感激與敬意,她對余棠騏的付出,誰也勝不過。
「二叔實在不必過于客氣。」
「多謝夫人好意,但我住客棧確實方便些。我這趟來,除了想見棠騏當面跟他道個喜,另外也是要把房契等物交給他,我與爹娘議定將金陵城的二十家鋪面給棠騏,當是他高中狀元的賀禮,為他添些銀錢方便與人往來,二十家鋪面全在大街上租了生意人,每月初一差人收租即可。」
「我先替棠騏謝謝公公、婆婆、二叔,待這陣子忙過,我讓棠騏捎封家書問候公婆。」
「謝過夫人。」余孟仁拱手笑了一笑。「爹娘想問問,夫人與棠騏入冬前可否回杭州省親?」
「二弟媳她……」她想起五年前楊氏惡毒怨恨的眼神,免不了擔憂探問。
「夫人有所不知,楊氏在夫人與棠騏離開杭州不久後瘋魔,無法理家管事,兩年前讓楊家人接回去了。」余孟仁語氣難掩欷噓。
接回去?高儀仁輕嘆,意思是楊氏被余家休了。
瘋魔便是惡疾,在七出之條,余家確實可正大光明休妻。盡管覺得楊氏不該苛待余棠騏,但听楊氏因瘋魔被休棄,也不免有些感嘆。
「二弟媳其實是可憐人。」她低聲道。
「只怪妒恨朦蔽她的心眼。」余孟仁說。
這時代的男人啊!自己三妻四妾,卻怪女人妒恨……
她沉默半晌,幸好她穿過來是個寡婦,不必同其他女人爭丈夫寵愛。
氣氛沉悶了一剎那,余孟仁又開口,對俞立軒說︰「俞二爺,晚上我在酒樓擺席,懇請您及俞老爺賞個臉,一道來為棠騏慶賀。」
「先謝過余二爺盛情相邀,家父最疼愛棠騏,今日棠騏高中,他肯定高興極了,晚上我們一定到。」
正廳里幾個人又敘一會兒話,俞立軒、余孟仁便先後告辭。
但告辭不滿半時辰的俞立軒,去而復返,身後兩名小廝還抬了一只木箱來余府。
高儀仁在正廳里看書,料想今日應該還有人會上門拜訪,她便沒回廂房。見夏荷領了俞立軒進來,她面色微訝,卻立刻收了訝色笑著起身相迎。
「二爺是不是落下什麼沒拿?」她問,一會兒見兩名小廝抬了只木箱擱下。
「原打算一早送來,但有件腰帶沒做妥,剛剛我又去一趟繡坊,總算是好了,便趕緊送過來給你。」
「這是……」她瞧著木箱。
「十二套新衣裳,六套是你的、六套是騏兒的,兩個月前,爹囑咐我讓繡坊做的,他說了等騏兒高中狀元,你們肯定需要新衣裳。」俞立軒道。
「替我們謝謝俞老爺,讓他破費了。」
「他疼愛騏兒,不過幾件衣裳罷了。」俞立軒笑了,「打開看看,布料是我挑的,不知合不合你意。」他有些緊張,這是他頭一回為女人挑衣料。
夏荷上前打開木箱子,每件衣裳都用最好的布料裁制,繡工精美更不在話下。夏荷捧出一件酒紅對襟長衫,對襟扣子由白玉打磨而成,精致貴氣,搭上水藍錦鍛滾邊繡花紅梅,喜氣又高雅。
「夫人,晚上就穿這件吧,賀喜大少爺高中狀元郎再適合不過了。」夏荷將衣裳捧到她面前。
「確實很適合。」她模模玉扣,有些為難道︰「二爺,這玉扣著實太過貴重。」
「是家父的意思,騏兒已是狀元郎,身分不同以往,無論是你的衣裳、祺兒的衣裳,扣子全以白玉打磨,你千萬不要拒絕家父對騏兒的疼愛。」
她猶豫片刻,若真是俞老爺對棠騏的心意,她確實不好拒絕,只能收下。
「晚上我跟棠騏再親自謝過俞老爺。」
「你要不要試試合不合身?這些衣裳是照著繡坊前年為你裁衣留存的尺寸做,騏兒今年春做了兩件新裳,他的衣裳應是合身。」俞立軒又道。
「也好,我去試試。」
「今年院子外的桃花開得不錯,我到院子轉轉,等你換好衣裳。」
「好。」她笑,「我讓春綠送壺熱茶到亭子,一早我讓人做了紅棗糕,二爺要不要也嘗嘗看?」
「正好我有些餓,一會兒得趕去城外收租,先吃點東西也好。」
高儀仁點點頭,隨夏荷去換衣裳,順道交代春綠為俞立軒送茶跟糕點。不多時,她換好新裳,在銅鏡前照了一照,笑嘆了聲。
「果然是人要衣裝,換穿新衣裳整個人明亮起來。」
「那是二爺會挑料子,這紅色正好襯夫人的白晰膚色。」
高儀仁笑笑沒再說什麼,讓夏荷往木匣子拿一支素雅的雲紋白玉簪,換下現正用著的金步搖,「我適合素雅些。」她往銅鏡照。
「夫人怎樣打扮都好看,不過大少爺眼光也忒好,這支雲紋白玉簪搭夫人這身長衫,像是一塊兒訂做的。」
「棠騏高中會元時興沖沖買給我,我一次也沒戴過,就是等今天。」她笑說。
「夫人真疼大少爺。」
「我就他這麼一個兒子,不疼他疼誰。」她哈哈笑。
「大少爺這會兒不在,夫人是想逗誰呢?讓大少爺听到您喊他兒子,他保準要氣壞。」夏荷掩嘴笑,夫人與大少爺壓根不像母子,倒像愛吵架斗嘴的姊弟。
高儀仁抿了抿唇,眼里還有些許笑,「走了,別讓二爺等太久。」
「我想,再久二爺都是願意等的。」夏荷沒有心機地說。
她收起笑,瞪了眼夏荷,嚴肅道︰「這種話不許在外人面前胡說!讓人誤會可不好。」
夏荷掩掩嘴,深知說錯話,趕緊低頭說︰「夏荷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