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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條富貴路 第十二章 大病一場

雖然早猜到容哥哥要去做危險的事,可是萬萬沒想到是皇差……

林言姝心煩的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雙腳,楚昭昀以為他自個兒什麼也沒透露,其實他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至少對她而言,她听得很明白,連楚昭昀都不能跟在一旁的要緊差事,當然是皇上交代下來的重要任務。

天氣漸漸涼了,容哥哥即使在她的養生丸調養下健壯多了,還是不宜在北方待太久,更何況身處在危險之中,得時時刻刻提著心,這會帶給他的身子極大負擔,很容易病倒了,只要病了,一點點涼意也能引發他體內的寒毒……林言姝越想越不安,若是寒毒發作,又無法離開北境,很可能熬不過就沒命了。

「姑娘,夜深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安置吧。」

林言姝身子一僵,兩只腳並攏,低下頭,看見余芝晴和她的貼身丫鬟鈴花走過來,最後在樹下站住。

余芝晴左右看了一眼,確定這兒視線範圍內無閑雜人等,方才出聲道︰「鈴花,你如何看待此事,哥哥為何不趕緊帶我回永安侯府?」雖然楚昭昀至今未曾明示其真實身分,但是有燕王府這個消息管道,余芝晴當然知道自個兒不但飛上枝頭當鳳凰,而且還是相當尊貴的鳳凰。

「楚公子對姑娘的身分會不會起了疑心?」不同于其他丫鬟婆子,鈴花是老鴇艷娘安排在余芝晴身邊伺候的丫鬟,是跟著余芝晴一起從翠香樓出來的。

余芝晴一听這話明顯慌了,聲音略帶急促地道︰「你在胡說什麼?為何會對我的身分起疑心?又不是我上永安侯府認親,是哥哥自個兒尋上門的。」

「楚公子若真心當姑娘是妹妹,不是應該急著帶姑娘回去與父母相認嗎?」

「哥哥不是說了,待容先生從白河鎮歸來,我們就回府。」

「為何要等容先生?容先生不過是個謀士,這跟姑娘與父母相認有何關系?」換言之,這是楚公子拖延不帶姑娘回去的借口。

「容先生是父親的謀士,父親特地請他陪哥哥去燕州尋我,如今我們回府,卻少了容先生,哥哥不好向父親交代。」余芝晴當然知道這理由很勉強,可是也知道容先生很重要,哥哥不敢讓父親知道容先生獨自留在白河鎮,也是情有可原。

「姑娘真的認為容先生留在白河鎮治病嗎?」見余芝晴一臉困惑,鈴花接著道出自個兒察覺到的疑點,「難道姑娘不覺得那位容先生很奇怪嗎?無論是離開晉陽城的時候,還是投宿客棧、露宿野外,容先生皆稱病不曾出現在我們面前,可是,若病得如此之重,為何不留在晉陽城治病就好?白河鎮的大夫難道比得上晉陽城的大夫嗎?」

頓了一下,余芝晴微微顫抖的道︰「你的意思是——那位容先生是假的?」

鈴花點了點頭,「那位容先生肯定是個冒牌貨!」

「這是為何?」

「我不知道,也許真正的容先生有事,又不能讓人知道他去了哪兒,楚公子便找個人掩人耳目。」

余芝晴越想越有道理,也越不安,「哥哥藉容先生未歸之名將我留在這兒,養是不願意我回去與父母相認。」

「是啊,楚公子懷疑姑娘不是他妹妹,當然不願意姑娘與父母相認。」

余芝晴搖搖頭,覺得此事說不通,「可是,為何他要懷疑我不是他妹妹?」

「姑娘忘了嗎?韓嬤嬤說過,當初那位托嬰的婦人身邊還有另外一個孩子。」

身子微微一晃,余芝晴完全忘了此事。當初燕王府二公子幫哥哥找妹妹時,韓嬤嬤就私下向她提起當初托嬰經過——

那年先皇駕崩,又逢水災,許多百姓流離失所,韓嬤嬤在前往福恩寺祈福途中遇見自稱流民的婦人,對方帶著兩個孩子,而兩個孩子的父母都沒了,她獨自一人難以照顧兩個孩子,便將其中一個孩子托給韓嬤嬤。

韓嬤嬤看那位婦人非常疲憊,好像快撐不下去了,表明願意收留她們一段時日,可是那位婦人驚慌的抱緊孩子轉身就跑,由此可知,那位婦人手上的孩子必然極其寶貝。

「韓嬤嬤認為那個孩子才是楚公子在找的妹妹。」

其實艷娘並未將這個想法告訴余芝晴,而是悄悄透露給鈴花知道,是要鈴花抓住這個把柄,將來以便威脅余芝晴,讓其暗中幫助燕王府,不過這根本沒必要,燕王府的人早在姑娘身上下了毒,姑娘一輩子都逃不出燕王府手掌心。

「若是如此,韓嬤嬤為何不說出實情?」

「韓嬤嬤若是說出來了,姑娘還能成為永安侯的嫡女嗎?姑娘終究是韓嬤嬤一手養大的,韓嬤嬤總歸是盼著姑娘能過好日子。」

余芝晴冷冷一笑,是嗎?韓嬤嬤根本是想一直握著這個把柄威脅她吧!

「鈴花,你是要跟著我一起進永安侯府的,我日子好,你的日子才會好。」余芝晴是在提醒她,她們才是同一陣營,榮辱與共的關系。

「我當然希望姑娘日子好。」鈴花很清楚她們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也因此她早早表明忠心,不是待將來有需要時,再拿此事出來拿捏余芝晴。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虧待你,你要嫁管事,我就給你找個管事,你想要當我妹妹,我就讓你當妹妹。」余芝晴知道大戶人家往往會抬舉身邊的大丫鬟給夫君當妾,而這也是許多丫鬟期盼的好歸宿,不過,鈴花在翠花樓也只能當個丫鬟,這就說明她姿色平庸,根本沒有當妾的資格,可是她不介意畫個大餅給鈴花。

鈴花害羞的臉紅了,「姑娘真愛尋我開心,我哪敢生出這種念頭?」

「我若是永安侯的嫡女,嫁的必然是權貴之家,夫君要納妾,我當然要抬舉可以信任的丫鬟。」

「我會對姑娘忠心耿耿。」

余芝晴暗暗冷笑,翠香樓多得是鈴花這種丫頭,明知自個兒沒姿色,卻又忍不住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從今以後,我便當你是自個兒的妹妹。」余芝晴溫柔的拍了拍鈴花的手,轉而問︰「你可有法子讓哥哥早一點帶我回永安侯府?」

略一思忖,鈴花提議道︰「若是姑娘病了,楚公子深怕難以向父母交代,會不會提早讓姑娘回府?」

「我听說林神醫一家人住在這莊子里。」

「林神醫又如何?只要姑娘一直好不了,楚公子能不急嗎?」

「我的身子一向很好,難得生個小病,如何一直好不了?」

「藥湯里面少了一味藥,或者每日少喝個一、兩次藥湯,小病也能拖上一段時日。」

「好,就這麼辦了,可是,生病也不能太刻意了,讓人發覺不對勁,那就不好了。」

這會兒用不著鈴花催促,余芝晴一邊琢磨一邊轉身回自個兒的院落,鈴花則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低聲提出自個兒的主意。,許久過後,林言姝緩緩松開梧住嘴巴的雙手,打了一個噴嚏……真是憋死她了!

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何如此湊巧,教她偷听到這樣的大秘密!

林言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房的,只知道一回到房間,冷得直打咳喃,趕緊用被子將自個兒裹緊。

她是不是應該將此事告訴楚昭昀?可是,她好心跑去揭發事實,他會不會以為她包藏禍心?他看她總像是一只應該捏死的臭蟲,她的好心只會被當成驢肝肺,何必送上門給人家羞辱?再說了,那位余姑娘也不見得不是永安侯的嫡女,若此事不過是那個老鴇用來拿捏余姑娘的借口,她去告狀,豈不是對余姑娘不公平?

越想,她的頭越暈……林言姝甩了甩頭,敲了敲腦袋瓜,不想了,如今她寄人籬下,何必不自量力地去趟永安侯府的渾水?她又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大家子的人要掛念,可是……

林言姝苦惱的嘆了聲氣,有事不說,這種感覺真是不好受。

糟糕,為何她的頭越來越沉重?她是不是病了?

不會吧,那位余姑娘還沒搞出病來,她反倒先病倒了……不行了,她要暈了……

楚昭陶將余芝晴暫時安置在衛容駿的莊子上,確實是考慮衛容駿未歸,他不好向小舅母交代,當然,在余芝晴認祖歸宗之前,他有必要先讓父母知道某些情況——他可以不認這個妹妹,父親應該也可以不認這個女兒,可是娘親不一樣,打從知道失去的女兒還活著,就日日盼著將女兒找回來,好彌補這十幾年來她在外面受到的苦待和委屈,即使她在妓館那種地方長大,她依然是娘親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寶貝。如今娘親渴望尋回的女兒竟是對手手上的一顆棋子,這滋味當然難受。

「什麼?玉兔兒跟燕王勾結?」永安侯夫人衛氏滿心期待等著見女兒,沒想到卻是等來這樣的消息,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

怔楞了下,楚昭昀想起玉兔兒是娘親給妹妹取的小名。

「娘,我們還不能確定她是不是真的玉兔兒。」楚昭昀糾正道。

永安侯也點頭道︰「我知道你急著將女兒找回來,但是別忘了,我們並不能確定章氏在此事上頭毫無隱瞞。」

「我認為女乃娘一定有所隱瞞。」楚昭昀堅持道。

「這事我們不是早就討論過了,若真如女乃娘所言找到孩子,那就表示她應該沒有說謊。」在衛氏看來,章氏連孩子流落妓館都願意坦白道出,還需要隱瞞什麼嗎?

「我覺得娘應該找機會再探探女乃娘口風,為何她要回京城來?」這件事楚昭均琢磨了上百遍,最後他只想到一點——回到最初,也就是女乃娘為何回京,若是女乃娘並未吐實,這就表示此事值得好好挖掘查證。,「不是為了讓她兒子讀書考功名嗎?」

「既然兒子想讀書考功名,她不是應該請娘幫忙找夫子嗎?或者,請爹幫忙推薦,好讓兒子能進京陵書院。」京陵書院在京城名聲不輸國子監,差別在于國子監只收官家子弟,京陵書院倒是來者不拒,不過要有推薦信函。

「她將我的女兒托給個妓女,她如何好意思向我開口?」

「若真的羞于啟齒,她找其他的理由不是更好?」

衛氏嘟著嘴瞪著兒子。

「娘,我只是想再小心一點,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若真是玉兔兒,女乃娘也不泊我們查,總之,我不想認錯妹妹。」

衛氏也明白這個道理,也許內心深處,她很擔心兒子證實余芝晴並非玉兔,而她的玉兔兒很可能早就死了。

永安侯顯然知道嬌妻心里的擔憂,溫柔的握住她的手,「我相信女乃娘活著,玉兔兒必然也活著。」

略一頓,衛氏幽幽的問︰「子書,那位余姑娘是不是很不好?」

「不能說不好,我只是覺得她不像我們楚家的孩子。」其實,他更擔心娘會失望。

「她生長在妓館那種地方,如何能像楚家的孩子?」

「雖然我不記得玉兔兒娃兒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但我記得她很愛笑,笑起來就好像吃了糖似的,甜得教人的心都軟了。」而余芝晴的笑容像一張面具,也許是在妓館那樣的地方養成的,但他總覺得最初的那份美好不應該隨著時間改變。

衛氏永遠記得女兒甜蜜的笑容,誰見了心都軟了。

「靈兒,我也想找回玉兔兒,那是我們虧欠最多的寶貝,但只要這位余姑娘與燕王勾結,我們就不能輕易認她。」

這個道理衛氏不是不懂,雖然她不清楚朝堂局勢,但也知道皇上遲早會收拾燕王,她的女兒若成了燕王的奸細,最後會拖累整個永安侯府……別說夫君和兒子不能接受,她自己又何嘗可以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娘,不是我對余姑娘有成見,是她真的不像玉兔兒。」

衛氏瞋了兒子一眼,「女大十八變,難道你以為玉兔兒不會長大嗎?」

「玉兔兒剛生出來的時候像娘,長大了也不該差距太大。」

「玉兔兒不像娘,像你爹。」

楚昭時驚愕的瞪大眼楮,看著父親,想象變成姑娘家的父親……他無法接受。

永安侯傾身靠過去,狠狠賞了他一顆栗爆,「你的腦子在胡思亂想什麼?」

吃痛的叫了一聲,楚昭均很委屈的揉著額頭,抗議道︰「爹自個兒想想看,有誰能想象爹變成女兒身的樣子?」爹是在戰場上廝殺活下來的人,滿身都是戾氣,想想一個姑娘家生成他這副樣子,這象話嗎?

衛氏噗哧一笑,模模他的頭,「傻小子,玉兔兒只是生出來的時候眉宇像你爹,而你爹像你曾祖母啊。」

「曾祖母?」

「太宗皇帝曾當眾夸你曾祖母是大周第一美人,若非你曾祖母自幼許配給你曾祖父,你曾祖母早進了太宗皇帝的後宮。」

換言之,玉兔兒應該生得更像曾祖母,只是相貌上有爹的影子……話雖如此,楚昭昀還是搖了搖頭,太難想象了。

衛氏輕嘆一聲,道出她的心情起伏,「十多年來,玉兔兒一直是我心里的痛,夢里經常可見她哭著向我求救,驚醒過來,我總會痛哭失聲,如今終于找回來了,我開心得連夜里都夢見我們母女見面的情景,盼著你能快一點帶她回來。」

「妹妹在外面受苦十幾年了,我也盼著趕緊將她帶回來,但必須是真的玉兔兒。」

沉吟半晌,衛氏點頭妥協了,「好吧,我們暫時不認,待你調查清楚,再來確定她的身分,可是無論如何,玉兔兒不能一直住在容哥兒的莊子上,還是先帶回侯府吧。」

「這是當然,可是,表哥有點事,未能與我一起回京,這會兒我若帶妹妹回府,小舅母就知道我回來了,小舅母若是問起表哥,我可不知道如何回答,所以如今還不方便帶妹妹回府。」雖然小舅母答應讓表哥接下皇差,可是臨行之前再三交代他要照顧表哥,就知道她有多心不下,如今他們倆只回來一個,她肯定受不住,萬一病倒了,他如何向表哥交代?

衛氏聞言皺眉,「明淵有什麼事?」

「我哪知道表哥有什麼事?」

「哼」了一聲,衛氏一副「你當我傻乎乎的什麼都不知道嗎」的樣子道︰「你的性子稍嫌莽撞了一點,但不是糊涂人,豈會不知道明淵為了何事逗留在燕州?再說了,燕州是燕王的地盤,你豈會放心他一個人待在那兒?」

「表哥做事哪輪得到我說話?而且不管怎麼說,燕王也沒膽子動表哥一根寒毛,我哪會不放心他一個人待在燕州?」楚昭昀求救的看了父親一眼,心想為何不幫他說話?

永安侯當作沒看見,若是讓嬌妻知道明淵並非去燕州,而是去北遼,她肯定擔心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衛氏目光在他們父子身上來回轉了一圈,最後直瞅著楚昭昀,「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楚昭昀忙不迭的搖頭,「沒有,娘也知道表哥生意做得很大,我又不懂,何必多問?」

「姑且不說二哥的產業,就是二嫂的產業也夠明淵吃上好幾代,他要做生意也沒必要跑到燕王的地盤上,這不是跟自個兒過不去嗎?」燕王最痛恨的人莫過于長公主了,若沒有長公主的扶持,皇上豈會有今日的強大?

「娘真是太小看燕王了,燕王至少懂得在表面上展現度量,要不,我也不會這麼快就找到妹妹。」

一想到千辛萬苦尋回來的女兒藏著其他心思,衛氏又難過了,難道她與女兒永遠成不了真正的母女嗎?

楚昭昀趕緊展現柔情的抱了抱衛氏,「娘別擔心,相信表哥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候我會將那位余姑娘帶回侯府,娘再仔仔細細觀察她,也許發現她與我想的完全不同。不是說母女連心嗎?說不定娘一眼就看出她是不是玉兔兒。」

衛氏好笑的瞪了一眼,「十多年了,哪能一眼就看出她是不是玉兔兒?」

「這可難說。」

「我……能不能先讓于嬤嬤去莊子上照顧玉兔兒?」

「不好,我見了父母,卻不願意帶她回府,她必然猜到我們質疑她的身分,她不是玉兔兒那就罷了,若她真的是妹妹,豈不是太教人傷心了?」

永安侯安撫的拍了拍嬌妻的手,「別急,已經回京了,只是多等上幾日。」

見了兒子也點頭附和,衛氏只好無奈的道︰「好吧,但願別教我等太久了。」

林言姝一直很努力地想睜開眼楮,可是不管如何使力,眼皮還是沒有動靜,索性用兩只手將眼皮撐開,不過下一刻,她發現自個兒是處于沉睡狀態。

她不死心,試了一次又一次,她真的睡夠了,不想繼續深陷這種沉重的狀態中,感覺好像她會從此醒不過來……

總之,當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張開眼楮,感覺身子好像有千斤重,全身的骨頭都要散了。

「姑娘,你總算醒了!」迎夏歡喜的沖到床邊,扶著她坐起身。

張著嘴巴,林言姝半晌才擠出干澀的聲音來,「我要喝水。」

迎夏連忙跑去倒了一杯溫水給她,伺候她喝下,但她還是覺得很渴,再要了一杯,連著喝了三杯水,喉嚨終于舒服多了。

見迎夏拿了一個引枕放在她背後,她才有氣無力的問︰「我怎麼了?」

「姑娘病了,燒了又退、退了又燒,昏昏沉沉睡了好幾日,嚇壞我們了。」迎夏兌了一盆熱水,取了毛巾浸濕了擰干,給主子略略擦了一下臉,醒醒神。

「對不起,沒想到吹個風就病倒了。」師父老愛笑她是放養的孩子,壯得像頭牛,由此可知,她很少生病,不過這樣的人一生起病來,總要鬧得天翻地覆,仿佛經歷了一場生死。

「姑娘想必肚子餓了吧?夫人說姑娘這兩日就會清醒過來,我熬了一鍋粥在灶上熱著,就等著姑娘醒來可以吃。」

林言姝模了模肚子,沒想到肚子正好咕嚕咕嚕的予以回應,她不由得靦腆一笑,「看樣子真的餓壞了,還會表達意見。」

「姑娘等我一下,我這就去廚房將姑娘的膳食拿來。」

不過迎夏走到門邊時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林言姝,張了張嘴巴又閉上,這才再次邁開腳步走出去。

這是干啥?林言姝好笑的搖了搖頭,拉開被子下床,抱著引枕來到窗邊的炕上,微微推開窗子,讓外面的風稍稍吹進來,腦子瞬間清醒多了。

「好不容易醒過來,這會兒不當心一點,難道想再讓自個兒遭罪?」

這聲音是……林言姝倏然轉過頭,看著已經來到炕邊的衛容駿,他手上正提著食盒。

她張開嘴巴,可是聲音卡在喉嚨出不來……這是在作夢嗎?容哥哥真的在這兒?

衛容駿將食盒放在炕幾上,傾身關上窗子,再打開食盒,取出里面的清粥和小菜。

「听說你昏睡了好幾日,這會兒肯定餓壞了吧。」

頓了一下,林言姝像在說夢話般的道︰「容哥哥,我不是在作夢,是嗎?」

衛容駿忍俊不住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聲音卻很溫柔,「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沒事就好。」

他在炕幾的另一邊坐下,同時將筷子遞給她,「趕緊吃吧,等你吃完了,我們再慢慢說。」

林言姝點了點頭,可是,很顯然害怕他會消失不見,邊吃邊偷看他……容哥哥了一大圈,不過,她終于看見容哥哥的真容,真是好看極了。

衛容駿見了,猜出她的心思,只好出聲說話,好教她清楚的感受到他在這兒。

「我一定是你的福星,要不,為何我昨日一回到京城,今日你就醒過來了?」

昨夜抵達莊子之後,得知她病了好幾日,他真是嚇壞了,差一點忘了她有個神醫師父,就想直接沖進宮將蔣太醫帶過來。

分開,才知思念有多深。面對趕來狙殺他的燕王,戰到筋疲力盡之時,體內寒毒發作,支撐他的不是手上的議和盟約書,而是他向她許下的承諾,他讓她在莊子上等他,他會盡快回去。若他回不來,他知道她會哭碎心。

林言姝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待用完膳,方才開口道︰「入秋了,北方的天氣應該能感覺到寒意了,我很擔心容哥哥的身子吃不消。」

「我沒事,你倒是病了。」

「我不小心生病的。」想到會導致受了風寒的原因,林言姝苦惱極了,要不要說出無意間听見的秘密?

可是楚昭昀這個人可惡透了,管他的閑事根本吃力不討好,而且余姑娘也是可憐人,若證實她不是永安侯的嫡女,她會有何下場?被送回妓館嗎?余姑娘並非自願賣身為妓,若因為她的告狀,最後不得不賣身為妓,她于心何忍?

「怎麼會不小心生病了?」

「我在樹上待太久了。」她不願意余姑娘落難,然而永安侯夫婦也該找回真的丟失的孩子……偶爾她也會期待自己父母尋上門,所以她如何忍心永安侯夫婦錯認女兒?

聞言,知她定是有心事才會如此,衛容駿決定面對他們之間的距離,「你有沒有什麼事想問我?」

雖然知道請長公主府的侍衛護送他們進京,他們必然猜到他的身分,他也怕她因此對他卻步,所以一直遲遲未事先向她坦白,可是,他也知道唯有長公主府的侍衛有能力確保他們離開燕州——果然如他所料,若不是長公主府擋在前頭,燕王又正好去了白河鎮,周子毓鐵定請動燕王府的侍衛隊,將姝兒他們留下來。

說了不好,不說也不好,真是左右都為難……林言姝咬了咬下唇,索性順從良心的道︰「容哥哥,有件事我很苦惱,我偷听到一個天大的秘密,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

怔楞了下,衛容駿笑了,還以為這丫頭因為他是鎮南侯世子心煩不已,跑去窩在樹上,因此病倒了,沒想到並非如此。

「你說說看,是什麼天大的秘密?」

「我真的能說嗎?這個天大的秘密可能會害到某個人。」

「事實就是事實,隱瞞得了一時卻藏不了一輩子。」

略一思忖,林言姝同意的點點頭,便道出那天夜里在樹上偷听到的對話,還有她思考過後的結論。

「沒想到余姑娘真的不是楚家的孩子。」

「余姑娘不見得不是楚公子的妹妹。」

衛容駿搖了搖頭,「女乃娘手上有兩個孩子,一個必是女乃娘自己女乃的孩子,而另一個是他人托付的孩子,面對她不得不舍棄其中之一的情況,她會交出自個兒女乃的孩子嗎?」

林言姝想也沒想的搖頭道︰「不會,畢竟是自個兒女乃的孩子,早有感情,若非到了最後關頭,絕對無法割舍,除非,她有更大的利益考慮。」

「若是考慮利益,楚家的孩子更有價值,這可是永安侯的嫡女,能夠為她換取極大的好處。而且,楚家從西北返京的時候,正好有很多百姓因為水災流離失所,女乃娘手上的另外一個孩子應該是某個流民臨死之前托付。」換言之,這是一個無利可圖的托付,女乃娘如何會拚死保住那個孩子?

「若是如此,余姑娘真的不是楚公子的妹妹。」

「即使你沒有听見這個秘密,楚家也不會輕易認孩子,這關系著楚家的血脈。」

「容哥哥,這事你會告訴楚公子嗎?」

「這事非說不可,我剛剛說了,楚家的血統不容混淆。」

「這點我可以明白,不過楚公子那個人很愛計較,若是知道余姑娘沒告訴他實話,他會不會索性將她抹脖子了?」林言姝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然後不以為然的皺一下眉頭,略一頓,接著又道︰「其實,我覺得余姑娘也是個可憐人,好不容易跳出火坑,如今斷了她去永安侯府這條路,她會不會又跌回火坑?」

「楚公子脾氣確實不好,但不至于動不動就想抹人家脖子,況且這事也不能全怪余姑娘,若想離開妓館,她也只能配合老鴇隱瞞真相,楚公子不是不能理解。」

「容哥哥確定?」

「你不用擔心,我保證楚公子不會對付余姑娘,也不會就此扔下余姑娘不管,無論如何,是他將余姑娘帶來京城,他會妥善安排她,而且永安侯夫人很善良仁慈,余姑娘流落妓館也是因為女乃娘的關系,她不會讓余姑娘又跌回火坑。」

林言姝松口氣的拍了拍胸口,「若是余姑娘又跌回火坑,我這輩子都不會心安。」

衛容駿情不自禁的伸手模了模她的頭,安慰道︰「無論此事如何收場,你只是將事實說出來,犯不著自責。」

雖是如此,但她還是做不到。

衛容駿也不勉強她立即就要將此事放下,轉而道︰「我給你帶回幾本關于寒地的書冊,不過有一兩本是用北遼文字撰寫的,過幾日待我譯好,一起送過來給你。」

聞言,林言姝立馬忘了剛剛的擔憂,歡喜的追問書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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