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花使者 第十八章
那是個平靜的早晨,孝國開車載她去上班,他們難分難舍的吻別過後,他就離開了。
婉麗走進這段時間里,幾乎天天都要報到的霧室,跟安敏一起培育蘭花。
外頭陽光普照,但霧室里氣溫很低,她雖然體質強健,但仍舊必須再穿上一件白色長袍,才能抵擋低溫。
在熟悉的環境里,她很快就定下心來,面對汪洋的委托。
因為這株「素冠荷鼎」沒有果莢,無法取出果莢里的種子,進行無菌播種,只能用分生繁殖法來做花梗培養。
開始進行時,她就已經小心翼翼的取了一些花梗,到裝著培養基的小瓶子里。
「素冠荷鼎」的生長環境是在高冷地區,所以氣溫的控制相當重要,她每天都要記錄溫度,確定它們的生長狀況。
為了以防萬一,她同時培養了數個小瓶,在瓶子上寫著花種和培養的日期。經過這些日子,在她小心的呵護下,花梗上慢慢長出了小芽。
討人厭的汪總裁,在保鏢們一再請辭後,神神秘秘的隱藏蹤跡,听說躲在某間高級飯店里不敢出門,再也沒來打擾她。
工作進行得很順利,而她跟孝國甜甜蜜蜜,正處于熱戀期,每天都覺得世界多麼的美好、空氣多麼的清新。
以往,她的生活就是上班下班,跟同事之間沒有太多交流。如今,或許是她有了改變,總是有人約她出門,卻又在看見孝國的笑容跟眼神後,模模鼻子打了退堂鼓。
即便如此,借故跟她攀談的人還是很多,不論同性異性都有。
因為有發妝的點綴,他們看見她的笑容,知道她並不孤僻,開始樂于跟她親近。合適的穿著,讓她有了自信,不再腎腰駝背,能夠正視旁人的眼楮,不再忽略人們的問候。
一直以來,新加坡在她心里,並沒有什麼快樂回憶。但是這一次,她發現這里再也不一樣了,因為她改變了,新加坡在她心中也變得閃閃發亮。
戴著手套,她替蘭花檢溫度,做了記錄,再協肋安敏將其他不同株的蘭花果莢取出種子。然後,她走出霧室,趁著工作空檔要溜去溫室。
那里培育著一盆萬代蘭,正在逐漸茁壯,是她偷偷藏著,預備給孝國的驚喜。她沒有忘記,他對父親的一片孝心。
只是,要守著秘密不對他說,實在是一件難事。
除了工作時間之外,他們總是膩在一起,貪婪的,或做其他的事情……咳咳,雖然,其他的事情的最後,很容易還是以結束就是了。
他們有說不完的話題,有的時候,就算是安安靜靜的窩在彼此懷里,也幸福得彷佛置身天堂。
走向溫室的時候,她想著等一會兒的午餐,孝國會再來接她。這次,他們不能重蹈覆轍,像之前那樣貪歡,免得回來時衣衫不整,連貼身的小內褲都忘在他車上。
砰!
一聲巨響,驀地在耳邊爆開。
幾乎在同時,她就被撲倒在地。
孝國不知從哪里出現,壓在她身上,以他的身軀作為防護,臉色鐵青的朝右邊大喊。
「兩點鐘方向,別讓他跑了!」
「孝國?」
她訝異不已,還想開口,忽然又听到連續數聲巨響,霧室的玻璃接二連三應聲而破,尖銳碎片四散灑落。
婉麗驚叫出聲,感覺孝國抱著她翻滾,然後將她護在身後。她眼睜睜看著他掏出了一把槍,回身開了數槍。
一時之間,槍聲大作,子彈亂飛。
混亂之中,有個嬌小身影穿著高跟鞋沖出來,抓住了開槍的男人,使出過肩摔把對方摔倒在地︰兩個黑衣男子現身,徒手打倒了另外兩個開槍的男人。騷動突然開始,又在瞬間結束。
兩個黑衣男子有著似曾相識的容貌,就連穿著高跟鞋的小女人也眼熟得很……她在鎮上見過他們,還曾經去過他們家,在客廳里看著他們跟孝國一來一往的斗嘴……
這些人是孝國的家人。
另外一個黑衣男人,從另一旁跑來,手里也拿著槍。
「二哥,還好嗎?」仁國問道,溫和的俊容難得緊繃。
楊家四兄弟加上小妹,全都到齊了!
婉麗驚魂未定,任由孝國拉著站好。她望著他冷峻的神色,困惑的看著楊忠國和楊仁國收起槍枝,把那幾個被打昏的人用手銬銬好,確定即使醒來也無法動彈。
嬌小美麗的楊女圭女圭,氣急敗壞的說道︰「這些人是殺手,不是綁架犯,對方顯然鐵了心要……」話才說到一半,她就瞧見二哥的冷眼。
只是,話雖然沒有說完,卻還是被婉麗听出端倪。
她迷惑的看著楊家兄妹,最後視線落在她深深愛戀的男人臉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你們……為什麼會在這里?孝國,你不是在忙嗎?為什麼你會在這里?」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終于轉頭看向她。
這段時間的相處,讓她已經了解他的表情,那雙黑眸里蓮著讓她難以呼吸的罪惡感。
「孝國?」不安爬上心頭,她的臉色發白,聲音微弱的再問︰「你是因為我才在這里的嗎?」
曾經吻遍她全身的薄唇,緊緊的抿著,他沒有說話,沒有否認。
「所以,這些人的目標是我?」雖然難以置信,但是剛剛有好幾顆子彈擦過身邊,第一顆子彈更是擊中她身旁的樹干,要不是他及時把她撲倒在地,被擊中的就會是她的腦袋。
他的沉默,還有黑眸里的罪惡感,讓她臉上逐漸不剩一絲血色。
她想起了他們的職業,想起他們開設的是保全公荀,還在業界赫赫有名。她逐一看著每個人,卻沒有一個人敢跟她對視。
「可是,」她 抖著,視線再度回到孝國臉上,從未感到如此無肋。「我不記得曾經得罪誰,為什麼有人會想綁架我,甚至殺我?難道,是因為汪洋的那盆蘭花?」
終于有人開口,但不是孝國,而是楊忠國。
「你必須告訴她。」忠國提醒,無法繼續保持沉默。「你很清楚,對方已經被逼急了,情況已經改變。」
「告訴我什麼?」她驚慌的追問,愈抖愈厲害。
他黑眸深幽,用做\\ai時,靠在她耳畔低語的沙啞嗓音,緩慢的說道︰「幾個月前,我們接到李晉祥先生的委托,要求保護他的孫女。」
她睜大雙眼,連呼吸都停止了。
不是因為汪洋,不是因為蘭花。
沙啞的嗓音繼續說著。
「李先生是一位企業家,本來打算將經營權交給自己培養的接班人。但是,幾個月前,那位接班人買通律師,發現李先生大部分的遺產都留給孫女。」事實像利刃,字字句句都傷人。「李先生察覺之後,表面上繼續進行交接,但是暗地里來委托我們,在他將證據搜集齊全前,務必保護你的安全。」
烈日。
鐵做的大門。
老人的瞪視。
一件又一件浮現腦海,她此時此刻,只覺得比那夜被冷雨撲淋時更冷。
「所以,我就是你的工作?」
他沒有否認。
「你接近我,是因為別人的委托?」他的笑容、他的牽握、他的呵護與他的熱吻擁抱、難舍纏綿,都是為了完成工作。
「李先生不想影響你的生活,我們只能這樣保護你。」
保護?
他的所作所為,是為了貼身保護她,而她卻以為他對她情有獨鐘,甚至鼓起勇氣,主動向他求愛。世界在這一瞬間,彷佛在她腳下分崩離析,比被槍擊碎裂的玻璃破得更細碎、尖銳。
「這一切,都是假的?為了錢?」淚水滑下雙頰,她想著自己投懷送抱時,他竟也沒有拒絕……為了工作,所以他甘心「獻身」?
她竟這麼蠢,一直被欺騙至今。如果不是今天惡徒決定槍殺她,他還要偽裝柔情密意,跟她夜夜做\\ai,欺騙她到什麼時候?
淚眼蒙朧,讓她看不清他的臉。
她一直就沒有看清他!
「你爺爺要求我——」
「我沒有爺爺!」她痛苦不已,一顆心像是被鈍刀凌遲,淚水一顆顆掉落。「我姓方,不姓李!他不認我媽,不認我!我會住在向家,是因為知道他不會願意收留我……」
「我知道。」他的聲音嘶啞。
但是,她已經被痛苦淹沒,多麼想搗住耳朵,或者干脆剌穿耳膜,再也不想听他的一言一語。
「我知道他對你父母做的事,知道你不會願意接受他提供的保護,所以我才答應在不告知你的情況下,保護你的安全。」
「所以欺騙我的感情,只是順便而已?」她一直以為,他是真心喜歡她,事到如今才發現,一切原來是個騙局。
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吧?
原來,有人能偽裝得那麼像。
像是真的愛她、真的呵護她、真的珍惜她,真的想跟她白頭偕老,像是爸爸跟媽媽那樣,恩愛的過每一天。
但是,再怎麼像,也只是像而已,並不是真的。
是他偽裝得太好?還是她太過愚蠢?
「婉麗,我並沒有……」他伸出手來,試圖要觸踫她。
看,他又在假裝了!裝得那麼教人信以為真。他曾經這樣偽裝欺瞞過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個,是像她這種自作多情的女人?論演技,他要是自謙是第二,只怕沒有人敢說是第一。
「別踫我!」她踉蹌躲開,淚流滿面。「不要踫我!」
「我不想欺騙你的感情,原本,我只想跟你當朋友……」他伸出的手握緊成拳頭,手背滿是青筋。他知道此刻愈是解釋,就讓她誤解更深,一切已陷入僵局。
「不要說了!」她崩潰的大哭,被他說的每個字剌得遍體鱗傷。她覺得自己好愚昧、好丟臉,心甘情願的獻上所有,卻只是換來他的欺瞞。
四周響起腳步聲,好像還有爭執的聲音,但是她再也顧及不了。
婉麗蹲在地上,把臉埋進膝上哭泣,努力的把自己縮得很小、很小,保護著已經備受傷害、破碎不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