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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運年年 第十二章 蕭瑀已經死了

顧綺年忙得熱火朝天,衛翔儇更忙。

他並沒有透露太多朝政大事,但從他進入密道的次數和時間長短來看,朝堂里肯定有麻煩事發生。

烤餅干對顧綺年而言不是大挑戰,但自己吃和販賣是截然不同的事。

她把賣的甜點分成小包裝和禮盒裝兩種,小包裝比較簡單,小添的手巧,給她各種不同顏色、不同材質的紙張,她就能做出漂亮的包裝袋。

起初一色一款,後來經過顧綺年指點,她也能弄出兩色、三色的包裝袋。

禮盒就無法自己來了,幸好盧煥真提早上工,顧綺年讓他接洽做紙盒的鋪子,幾天下來,她發現不管有沒有何大叔在背後指點,他都是個人才。

制作完成後,她把各種餅干送進鋪子里,求何宇杉指點價格標定。

顧綺年剛從後宮出來不久,也不常上街,對于物價不太了解,訂出來的價格讓何宇杉搖頭。

他說︰「丫頭,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價值。」

價格定好後,鋪子準備開張了,她烤出五種口味的蛋糕,不賣,只提供試吃、預購。之所以臨時加入預購,自然是想賺更多銀子,盡快把何大叔指定的那塊地買下來。

其實她大可以再賣幾張食單,但她不願意,總覺得那樣子有作弊的嫌疑。

是的,她想靠.自己,臝得何大叔的認同。

何大叔的認同對她很重要嗎?

是的,在她心里,隱隱約約地,她把他當成英雄、當成典範,當成模仿的對象。

就這樣,萬事備後,甜田開張了。

在何宇杉的指點下,開張之前,盧煥真已經滿京城到處做宣傳。

開幕前幾天,「買五兩送一兩」的紅布條在店門口招搖,結帳時超過五兩就送一兩抵用券。是人都喜歡貪小便宜,雖然不是人人都買得起禮盒甜點,但幾個人聚在一起湊足五兩就能賺一兩,誰不樂意?

到最後,竟有專門幫著湊五兩的「中人」出現。

開店第一天,紅袖添香和莫離通通到鋪子上幫忙,即使如此,還是差點兒忙不過來,因為流程還不大熟悉,大家都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自然無法得心應手。

不過,未時剛過,鋪子里的點心就幾乎被掃光了。

盧煥真急著把紅袖添香趕回去,讓她們幫顧綺年多做一些點心。

這天相當累,但所有人都越累越起勁,紅袖添香和莫離回到待春院還不肯休息,吱吱喳喳搶著和顧綺年描述鋪子里的狀況。

白天莫離施展輕功,往來甜田和待春院好幾趟,顧綺年原以為那些貨能撐上兩、三天,沒想到盛況空前,所以她一整天都沒歇手,不停烤餅干、做糖果。

紅袖添香把一爐爐已經放涼的餅干動手包裝起來,心里盤算著明天的生意——這是待春院里的情形。

甜田里,何宇杉和盧煥真坐在櫃台里,盧煥真把今天的帳簿和蛋糕訂單遞給姊夫瞧。

他細細看過一遍,每天都有蛋糕訂單,已經從月初訂到月尾,每天約莫有十到十五個蛋糕。他點頭道︰「再觀察幾天,如果生意持續這樣,你就提醒顧姑娘,把後面院子整理起來,蓋一間廚房。」

「生意會持續這麼好嗎?會不會是因為開幕前五天有送一兩抵用券,五天後人應該會變少了。」

何宇杉笑著搖頭,「你有沒有發現,今天有人來第二次、第三次?」

「是。」

「他們有沒有拿抵用券來抵?」

「沒有。」

「這就對了,這代表顧姑娘做的點心很符合百姓口味,大家會盡量爭取這五天換抵用券的機會多買一些,等優惠結束後,再拿抵用券來買東西,所以不會只有五天生意。

「事實上今天來買甜食的,多數是升斗小民,讓大家集合在一起湊足五兩的法子,也是咱們派人教的,這五天除了銀子以外,真正要賺的是‘買氣’,讓顧客排隊的目的也是讓更多的人看見這間新鋪子,待名聲傳揚出去之後……等著看吧,咱們要的買家才會真正上門。」

「咱們要的買家?姊夫是指……」

「官員權貴,對他們而言,點心不僅是食物,更是後院婦人之間交流的重要媒介,明白了吧?為什麼我讓顧姑娘慢點推出禮盒。」至于平頭百姓,哪可能天天吃甜食零嘴?

「因為會買禮盒的人尚未上門。」

「沒錯,好好學吧,生意不僅僅是生意,做生意跟做學問一樣,懂得門道後要會觸類旁通、旁征博引,腦子動得快、法子想得多才能財源滾滾。」

「是,姊夫,我會好好學的,抵用券這招實在很吸引人。」最重要的是,抵用券可不是客人進門後就平白無故給一兩銀子的點心,還得再買五兩,換言之想賺這一兩銀子,得先吐出四兩。

何宇杉笑開,滿眼驕傲,「這是我閨女想出來的妙法。」

盧煥真問︰「姊夫這麼想念閨女,怎不找個時間去親家家里看看?」

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苦笑,不能的,他承諾過。

拍拍盧煥真肩膀,他轉開話題,「差不多可以打詳了,收拾收拾吧,我先回去。」

「是。」

盧煥真把里里外外打掃一遍,再把剩下的貨全擺在竹籃里,就在他準備關門時,一個穿著朝服的男子匆匆走進鋪子里。

他笑臉迎上前,指指竹籃子,說道︰「客官要什麼?不好意思,今天只剩下這些。」

「我听說你們這里可以訂制蛋糕?」

「是啊。」可惜都試吃完了,等等……「客官等一下,我馬上拿蛋糕給您試試。」

早上顧姑娘留下兩條蛋糕,讓他帶回去給小楠、小楓吃,姊夫忘記帶走,現在客人要緊。

他小心翼翼拿出蛋糕,這蛋糕很貴的,一條就要五兩銀子,顧姑娘本來想賣便宜些,是姊夫堅持,顧姑娘才讓步。

試吃都是切一小塊、一小塊的,但就剩下這位客官了,看樣子還是個挺大的官,姊夫說今日來的都是平頭百姓,這不,來了個大官。

對方把蛋糕放進嘴里細細品嘗,看他滿意地舒展雙眉,表情和自己第一次吃到蛋糕時一樣驚喜。

盧煥真以為他要下訂單了,卻沒想到他一把抓住盧煥真,急問︰「我要見做蛋糕的人。」

「這位爺,對不住,我們家顧姑娘不見外人的。」衛左背著顧姑娘鄭重「叮嚀」過他︰王爺不讓顧姑娘拋頭露面,萬一沒弄好,王爺火大,一聲命令,到時甜田就得關門大吉。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顧姑娘多大年紀、多高、多胖、長得如何,她認不認識蕭瑀,知不知道劉銨?」

他急迫的模樣讓盧煥真起了戒心,閉嘴不語。

劉銨知道自己嚇著對方了,緩下口氣,壓低嗓音,他耐心說道︰「對不住,我太心急了,我在猜也許做蛋糕的姑娘是我的故舊,我已經找她很多年了,你可以形容一下那位顧姑娘嗎?」

故舊?如果是的話,姑娘會開心吧?

盧煥真點點頭,說道︰「顧綺年姑娘十六、七歲,的,樣貌可美了,像天仙下凡似的,個兒普通,大概到我這里。」他比比自己胸口。「我不知道姑娘認不認得蕭瑀或劉銨,不過我可以幫爺問問。」

吐氣,劉銨臉上有說不出的失望,十六、七歲、個頭這樣小,那就不是了,可她怎麼也會做蛋糕?

垂頭垮肩,眼底眉心沾滿愁緒,無意間听見百姓提到「蛋糕」兩字時,他便什麼都顧不得了,急急忙忙跑到這間鋪子來,卻……

他在期待什麼?蕭瑀已經死了,娘沒道理騙他,那人……確實是蕭瑀?

「爺,您要訂蛋糕嗎?還是……」

「我訂十個,明天取。」他從懷里抽出張百兩銀票放在櫃台上。

「是,您等等,我給您寫條子……」

從待春院密道來到這間小院,這里與顧綺年第一次來的時候已經大大不同。

主屋布置成書房,奏折、書信堆滿桌櫃,另一間房設了大床,給幕僚們暫作休息用的,另一間則有桌有椅,大伙兒可以圍在一起論事。

這間小院派了幾個侍衛守著,沒王爺的命令,誰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王爺,崔公公派人送信。」衛右辦完差事回京,最近都跟在王爺身邊。

打開信,衛翔儇逐字逐句讀過。崔公公是宮里的老人了,宮里大小事如果他不知道,就不會有別人曉得。

看完信,抬起頭,背靠到椅子上,心里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顧綺年說謊,宮里沒有一個又聾又啞的老宮女,而顧綺年剛進後宮那一、兩年,根本不可能接觸到廚房,她的廚藝是無師自通、突然間會的。

她查過顧家,顧家窮得很,不可能滿足她對食材的要求,因此她做不出佛跳牆。

既然如此,她的食單從何而來?

再者,皇後娘娘根本沒吃過南棗核桃糕,那麼,她怎麼會做?

他對顧綺年的疑心盡除,他不相信她會做出對自己不利的事,但她為什麼對他說謊?有什麼難言之隱?

崔公公信里的第二則消息是衛翔廷得到天花,病情不好。

自古得到天花的病人,會死一半活一半,誰的運氣好誰就會活下來,衛翔廷的天花發作得很厲害,听說整個身子都快爛光了,那麼,他會死還是會活?

衛翔廷聰明,懂得收攏人心,尤其善于在皇帝面前作態。

再加上嫡子身分,以及皇上與葛興儒、葛從升的關系,皇上始終是屬意他的,可若這次他沒熬過……

是天助嗎?也許老天爺真的想撥亂反正,拯救百姓于水火?

信里的最後一道消息是︰短短半個月內,葛嘉琳進宮兩次。

她打算重新和皇後建立關系?哼,葛皇後疑心病重,怎會接納一枚不听話的棋子?

他應該回王府住幾天的,可是他不想離開待春院,離開那個「家」。

書房外,侍衛輕敲兩下門板。「爺,福滿樓的許掌櫃請王爺過去一趟,說孟氏和蕭氏在福滿樓。」

瞬間,眉毛揚起,小瑀要見他了!

燒掉崔公公的信件,他整整衣服,飛快走出書房。

這是孟可溪和劉銨的妻子蕭氏第二次見面。

衛翔祺說,蕭瑀長得不算美麗,但清麗可人,聰明絕頂,尤其是那手廚藝……托衛翔儇的福,他吃過蕭瑀做的點心,那是外頭沒得吃的好東西。

上下打量對方,孟可溪淺淺一笑,胡說,這樣的容貌還不叫美麗,衛翔祺對美人的標準訂得太高。

第二次交談,她不覺得蕭氏與其他女子有什麼不同。

聰明?並沒有,但精明是真的,她擅長看臉色、忖度人心,就是這分敏銳,讓她清楚感受到京城貴女對她的鄙夷。

劉銨的官位升得很快,但是那是一刀一槍打下來的功勞,誰也抹滅不去。

劉家在齊州,齊州位處偏僻,一個小小的五品官員都會是當地的交際中心,在那種情況下,誰不捧著蕭氏和劉老夫人。

但進京後,路上一塊招牌砸下來,都會打到三個當官的,親王、侯爺一大堆,二品武官有什麼了不起?因此甭說讓旁人捧著她們,就是她們要捧著別人人家也不見得領情。

蕭氏有錢卻不會打扮,只懂得挑金光閃閃的物事拚命往身上穿戴,殊不知這會給人財大氣粗的俗氣感,再加上談吐之間少了幾分書卷氣,因此明里暗地少不了被排斥,漸漸地,兩婆媳越來越不喜歡出門應酬。

難得遇上孟可溪這樣親切的貴婦,不但穿著打扮入時,連談吐舉止都高貴得讓人羨慕,這等人物願意和自己交往,蕭氏當然視她為知已。

這天,她們約在福滿樓,兩人對坐,兩旁各有自己的丫頭服侍。

「福滿樓的位置不好訂,妹妹居然能訂得到?」

一進廂房,蕭氏四下張望,一副鄉巴佬進城的模樣,不過看老半天覺得這里……也還好嘛,怎麼外頭傳得風風火火,好像沒上這里吃一頓就不是高官貴人?

「我認識福滿樓的東家,下次姊姊有需要,告訴妹妹一聲。」

看著蕭氏到處飄不停的眼神,孟可溪抿唇淺笑,衛翔儇看女人的眼光忒差,這樣的女子怎會教他如此上心?莫非是……少女成了婦人,明珠蒙塵?

「真的嗎?那就先謝謝妹妹了。」蕭氏暗忖,下回宴客就訂在福滿樓吧,讓那些眼高于頂的京城婦人看清楚,她劉家家當厚得很。

「姊姊可知道,福滿樓賣得最好的是什麼菜色?」

「我听說過,是佛跳牆對不?」

「嗯,我家爺最喜歡這道菜,我吃過幾次,連家里的廚子都帶來了,琢磨再琢磨,就是做不出那個味道,姊姊待會兒幫幫我,咱們討論討論,看看能不能找出這道菜的精華所在。」

「妹妹說笑了,我不善廚藝,成親多年,都不敢在夫君和婆婆跟前獻丑呢。」

眉目一凜,她的回答令孟可溪訝異,她確定過對方是蕭瑀、是劉銨的發妻,既是如此……衛翔儇、衛翔祺怎麼都說蕭璃有一手好廚藝?「姊姊莫不是自謙吧。」

「這倒不是,婆婆常說我理家是一把好手,但論起廚藝事實在是上不得台面。」她羞澀一笑。

孟可溪追問道︰「真的假的,婆婆不會責備姊姊嗎?要是我家婆婆肯定有話說。」

「婆婆是我的親姨母,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與我計較?」她替夫君生下一對子女,婆婆都快把她給寵上天了,是她命好,遇到一個疼惜自己的好婆婆。

越發不對勁了,蕭瑀哪來的姨母?當年一場禍事,蕭瑀再沒有半個親戚。「原來是親姨母啊,難怪了,我就沒有姊姊運氣好,遇到一個挑剔婆婆。」

「人怎麼能比較呢,妹妹娘家肯定寬裕富庶,才讓妹妹養出一身好氣度,姊姊羨慕得緊呢。」

「姊姊真會說話,我猜,姊姊娘家人也把姊姊給寵上天的吧?」

「哪能呢,我爹在我三歲的時候就去世,留下我和母親兩人,族中長輩欺我家中無男子,竟搶走爹爹留下來的幾畝薄田,迫得我和娘不得不投靠姨母,幸好姨母善待,丈夫疼惜,我這苦日子才算走到底了。」

心一涼,不必再確定了,這個蕭瑀是個冒牌貨,難道當初嫁給劉銨的,不是衛衛翔儇認識的蕭瑀,只是同名同姓?

孟可溪輕笑,對身邊丫頭低聲吩咐幾句,丫頭走出廂房後她又找其他話題與蕭氏閑聊。「不知道姊姊有沒有吃過南棗核桃糕?」

「那是什麼?我連听都沒听說過,妹妹在哪兒買的?味道好不好?」

說說笑笑間,菜一道道上來,孟可溪熱情勸蕭氏進菜,杯盤交錯間,外頭有人敲門。孟可溪眼神示意,丫頭轉身開門,衛翔儇快步走進廂房。

他心急難安,因為孟可溪讓丫頭傳話——這個蕭瑀,不是他認識的蕭瑀。

怎麼可能?他敢確定,蕭瑀嫁給劉銨了。

不單單因為皇上的賜婚聖旨,蕭瑀出嫁的第二年,他曾經快馬趕到齊州,遠遠看過蕭璃一眼。

她了,可是她很積極地生活著,她用蕭叔叔給的嫁妝開鋪子,看她活得那樣起勁,他才放心返京,才會領旨娶葛嘉琳進門。

一個冒牌的蕭瑀……怎麼回事?

不該鬧事的,這對孟可溪不好,但衛翔儇無法控制滔天怒火。

他快步走到桌前,一擊掌,桌上的碗筷彈起又掉回桌面,嚇得蕭氏往孟可溪身上靠。

如果衛翔儇能控制得住情緒,她本打算介紹兩人認識,再慢慢找出問題所在,可是他這個樣子……翔祺說得對,遇上蕭瑀的事,他就會理智全失。

孟可溪嘆氣問︰「說實話吧,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假扮蕭瑀?」

蕭氏怎麼都沒想到,好不容易踫上一個順眼的、肯真心相待的貴婦,竟會向她提出這個問題?心頭一急,她急喊,「屏兒,我們走!」

「你以為,你能走得成?」

「光天化日下,難不成你想強搶良家婦女?」蕭氏怒斥。對方的氣勢太強大,嚇得她驚慌失措,但她硬咬牙,不退卻。

「強搶?哼,就憑你這副鬼樣子?說!蕭瑀在哪里,你為什麼假扮她,目的何在?」衛翔儇不屑對女人動手,但這會兒他管不得,抓起桌上碗盤往她腳邊一砸,嚇得弱女子軟腳。

屏兒見狀,欲放聲尖叫,可是嘴巴剛張開聲音還沒出來,衛翔儇手指輕點過,她就成了石塑泥雕,動彈不得。

蕭氏看見自己的丫頭被鎮住,嚇得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膛,她結結巴巴說︰「哪、哪里來的盜賊,你不要、不要輕舉妄動,我夫君是二品大官,你敢動、動我一根寒毛,我夫君會、會讓你死、死無全尸……」

「是嗎?要不要試試,當年皇上賜婚,把大衛王朝首富蕭梓華的女兒嫁給劉銨,短短幾年他居然敢換新老婆,還頂著蕭瑀的名頭,這分明是藐視聖意,劉銨犯的是欺君大罪啊。欺君之罪禍及九族,不知道劉銨除了老母、兒女和你這個冒牌妻子之外,劉家還有幾顆人頭可以砍?」

一句一句,陰森冷冽,嚇得蕭氏淚水潰堤。

欺君之罪……怎麼會這麼嚴重?他們不過是……貪財……

見她哭哭啼啼,衛翔儇忍不住一巴掌往屏兒臉上轟過去,力氣之大,大得孟可溪不忍看,頓時,屏兒的嬌俏小臉變成豬頭。

真是暴力呵,為避免再出現兒童不宜場面,嚇壞肚子里的小千金,孟可溪好言好語勸說︰「我勸你還是老實交代吧,今天這件事就是鬧到皇帝跟前,你夫君也討不了好,欺君之罪大過天,你可千萬別害一雙兒女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知不知道他是誰?他是當今皇帝最倚重的大臣,也是蕭瑀的義兄,你家劉銨不過是二品大員,人家可是封王封爵的大人物。

「這位爺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差了些,你再不交代清楚,下一巴掌肯定會打在你臉上,爺耐心不足,千萬別等到他斷你手腳、把你削成人棍後再老實說,那時候恐怕爺都沒耐心听了。反正你不說,你婆婆會說,你婆婆不說,面對皇上時你夫君說不說?」

這話夠嚇人的了,蕭氏怎麼都沒想到蕭瑀還有這麼大一座靠山。

「說不說?」衛翔儇揚聲一喊,蕭氏再也撐不住了,她連忙跪地磕頭求鐃。

「我叫李婉娘,是夫君的表妹,家中落難,寄住在姨母家中,若不是皇上賜婚,娘和姨母已打算讓我和表哥成「蕭妹妹嫁進劉府後,姨母希望妹妹同意我進門為妾,妹妹雖心有不甘,到最後為著自己的名聲,還是勉為其難點頭了,原本我們可以和和樂樂地過日子,可是妹妹她……」

「她怎樣?」他想剁了她!

「她忤逆婆婆,對夫君不恭,但這門親事是皇上賜的,就算不滿,夫君與婆婆也不得不忍氣吞聲。

「那次她與婆婆置氣,怒氣沖天地離開,誰知道一怒之下,妹妹竟會想不開,跳進荷塘尋死,發現的時候,已經無力回天。

「婆婆後悔,夫君震驚,這門親事是皇上賜下的,才成親兩年妹妹就出意外,為怕皇上怪罪,這才隱下妹妹的死訊,由我頂替妹妹的身分。」

哼哼,說得真好,劉府一家都是大善人,只有小瑀壞,專逼人家忍氣吞聲,是以為他不了解小瑀,還是篤定死無對證,竟敢這般胸有成竹在他面前信口雌黃!

「話說得不盡不實,你當真以為我是吃素的嗎?」

衛翔儇的口氣不輕不重,卻壓得她喘不過氣,撫著胸口,她覺得快要室息。

「是實話,大大的實話,我發誓,絕無一句虛言。」

「是句句虛言吧,小瑀才不在乎名聲,若她不想讓你進門,她會有一百種法子讓你心甘情願嫁給別人。小瑀再聰慧不過,她會利用嫁妝經營事業,代表她打算在劉家安身立命,既是如此,何必忤逆婆婆,對夫君不恭?

「再說,如果她真的生氣劉家老太婆,一山難容二虎,要麼,逼得劉老太婆跳河,要麼,離開劉府單過,干麼想不開?她又不是沒有後路。

「至于為什麼讓你頂替小瑀的名號?再簡單不過,是那些鋪子的掌櫃只服小瑀不服你們吧?若他們知道小瑀已死,怕是早就卷財賣鋪,走得一干二淨,哪肯留下來替你們賣命,我說得對不對?」

李婉娘像見鬼似的望著衛翔儇,他明明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隨便一猜就猜得八九不離十?

她不敢開口了,只能不斷抹著淚珠子,求鐃似的看著他。

衛翔儇越想越氣,要不是他探听到蕭瑀盡全力經營鋪子,要不是他相信蕭瑀過得很好,他不會放手的。

他不會離開齊州、不會回京,更不會接受皇帝的賜婚,沒想到他一轉身她就遭遇不測……他恨不得把眼前這個女人劈成八段。

孟可溪看看衛翔儇,再看看李婉娘,她理解衛翔儇的憤怒,可再氣,他能怎麼辦?

蕭瑀已經死去多年,尸骨早已化為塵土,而現在劉銨是他們想拉攏的,總不能在這里把人家的妻子給剁了。

她上前把李婉娘拉起來,說︰「你先回去吧。」

孟可溪說不出勸慰的話,只急著把人往外推,直到將人送走之後,她回到包廂里,語重心長地對衛翔儇說︰「靖王爺,以大局為重啊!」

衛翔儇冷笑。「小瑀的性命無關大局,所以死得不明不白無所謂?」

孟可溪知他心糟,不願計較,「我不是這意思,替蕭姑娘討回公道一定要的,但總得先查明事實真相,是不是?」

衛翔儇一肚子火氣,明知孟可溪說得對,可是,他就是嘔,就是忿忿不平。

不語,他快步轉身走出去。

滿月復火氣無處發泄,他想縱馬快奔,但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不允許他任性。

把韁繩往衛右手上一拋,自己快步往「家」的方向走,他必須快點回去,快點看到那張能讓自己心定的臉,必須……

什麼時候,顧綺年成了他的定海神針?

是不知不覺間、一點一點慢慢形成?是一次一次交談里,讓他慢慢交心?是命中注定他會愛上她,然後死在她手里?所以任憑他心中有數,還是逃不過劫運?

如果這是注定……好吧,就讓命運帶他走進去……

只是心痛,只是懷疑,為什麼自己和小瑀不是命中注定?如果無分,為什麼讓他們相聚?如果有緣,為什麼結局是陰陽分離?

他走得飛快,卻不料被擋在路中。

有人群圍在路中央,衛翔儇不感興趣,推開幾個人,想直接穿過去,這時聲音傳來——

「妹夫,救命!」

妹夫?!他轉頭,望向聲音方向,是葛嘉為,葛從悠的庶子、葛嘉琳的同母哥哥。

葛嘉為不學無術,不求仕途、不管庶務,成天混吃等死,光是正妻已經娶進第三任,听說前兩任都是被活活氣死的,姨娘小妾更是多到不可勝數。

他成日流連妓院青樓,看到貌美的良家女非搶不可,這幾年不知鬧出多少事,京城百姓提到他盡是咬牙切齒。

葛嘉為帶來的家丁被打倒在地,而他的臉上精彩無比,青青紫紫的找不到一塊完膚,發現了衛翔儇,膽子立馬肥了起來。

他指著眼前的小娘子和壯漢道︰「有種別走,我妹婿靖王爺來了,還想打我嗎?來啊、來啊,這里給你打!」他囂張的拍拍自己胸口。

圍觀百姓看不過眼,唬聲四起。

衛翔儇冷笑,葛從悠已被除去官身,當兒子的不夾著尾巴做人,還敢虛張聲勢?

衛翔儇走過去,看看葛嘉為,再看看站在對面的男女,男子留了一臉大胡子,一雙眼楮炯亮有神,身旁的清秀少女臉上淚痕未干。

她拉拉壯漢衣袖,低聲道︰「哥哥,我們走吧。」靖王是何等人物,尋常人能惹得起?

那名壯漢約莫學過幾手功夫,手上抓著一條粗鞭,躺在地上的葛家家丁身上東一道、西一道鞭傷,血肉翻飛。

「走?剛剛讓你走,你不走,現在想走,沒門兒!」葛嘉為狗仗人勢,一張臉已經被揍得不成樣兒,卻色心依舊在。「除非小娘子跟我走,今天這事兒才算完。」

衛翔儇覷葛嘉為一眼,他正滿肚子氣沒地方出,這就巴巴地送上門來?

二話不說,衛翔儇走到壯漢跟前,拱手道︰「麻煩好漢將鞭子借本王一使。」

壯漢驚疑不定地望著衛翔儇,鞭子扣得更緊了。

「對,妹婿,就該這樣,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讓他也吃吃鞭子的苦頭。」

衛翔儇不語,卻氣勢迫人,他定眼望著壯漢,周遭人都感受到他的殺氣。

男子知他身分高貴,更知道自己闖下滔天大禍,今日再無法幸免,深吸氣,遞出鞭子,卻咬牙道︰「冤有頭債有主,他們是我打的,與我妹妹無關,我妹妹已經定下親事,萬萬不能進葛府為妾,還請靖王爺明事理,不要為猥瑣小人出頭。」

衛翔儇沒應話,接過鞭子。

葛嘉為小人得志,意氣飛揚︰哼,敢跟爺作對,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能被爺看上,是你家妹子的福氣……

心里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听見鞭子揮甩過空氣的聲音,下一刻那鞭子就落在……自己身上?!疼痛像炸開的爆竹,一下子傳到腦袋中央。

葛嘉為不敢置信地望向衛翔儇,怎麼會?妹妹是王妃,王爺是自己人啊,妻舅被人在街頭追打,丟的是靖王府的臉,他怎麼能幫著外人打他?

沒人為他解答,並且接下來他也沒辦法再思考了。

因為鞭子像漫天飛雪一下下刷在他身上,葛嘉為痛得嗷嗷大叫,在地上翻滾。

衛翔儇像是瘋了似的,不顧一切,把他往死里打。

他知道自己不聰明,知道此舉一出明兒個葛興儒那個老匹夫定會在皇帝跟前告他一狀,而他與葛家的對立將會浮上台面。

但蕭瑀的死訊讓他聰明不起來,他有滿肚子怒火急欲發泄,只是他不能踫劉銨,所以自己撞上來的葛嘉為只能代受一切。

見衛翔儇「為民除害」,百姓拍手大贊「王爺英明」。

他把葛嘉為打得只剩下一口氣,這才收起鞭子,還給那壯漢。

見狀,葛家家丁再顧不得身上疼痛,急著爬起來回府報訊,衛翔儇冷哼一聲,衛右飛身上前,一腳把兩人踢個二度仰倒。

衛翔儇對圍觀的百姓拱手,道︰「麻煩各位鄉親,把這三個欺良霸民的惡人抓到順天府,大家都是證人,如果順天府敢不受理,就讓府尹到靖王府來回話。」

意思是……要把葛嘉為辦了?

一時間,百姓炸開鍋,紛紛拍手叫好,還有曾在葛嘉為身上吃過虧的人上前補上兩腳。

兩兄妹向衛翔儇道謝,他點點頭,說道︰「如果需要幫助,到甜田報上本王名號。」

甜田?那是什麼?

這時,有人大喊一聲,「原來甜田是靖王府的產業,那里頭的東西可好的咧……」

「是啊是啊,我吃過,那味道和王母娘娘吃的差不多。」

「原來是王府的產業啊,那就難怪了……」

百姓紛紛議論,就這樣,原本打算在幾天內就讓甜田關門大吉的衛翔儇,一句話讓甜田生意熱火朝天,此為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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