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妻拐進門 第五章
屠大慶有意無意地看向了童渺渺,這丫頭居然替孫子說話,這麼反常的現象,讓他肯定那場果奔意外一定是孫子搞出來的,指不定還伙同童渺渺一起。
不過這話听在李觀瀾耳中又是另外一番感想,連童家的女娃兒都替屠深擔保了,童濤山的人格及脾氣出了名的剛硬正直,他倒是信了屠深可能是無辜的。
不過果奔事件鬧得這麼大,實在無法就這麼不了了之,于是李觀瀾搖了搖頭,說道︰「屠深,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但事情發生在你辦的宴會上,你總得給個交代。」
說到這個,屠深像是突然來了精神,原本頹喪的表情一肅,坐直了身子道︰「小王爺,這件事另有蹊蹺,請容我細細稟明。來人啊!」
他喚來身旁的僕人,交代了幾句,那僕人應命退下,不多時便抱著一堆衣服雜物前來,放在地上。
「小王爺,你看,這是那群官員之子來不及穿走的衣物。」屠深命人挑出了五、六件,在小王爺面前展開。「這幾件衣物,有幾個相同之處,不知王爺看出端倪了嗎?」
李觀瀾仔細察看了這幾件衣服,還有一些香囊、玉佩之類的小飾品,看著看著,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凝重。「這些衣物都是屬于不同人的,怎麼會都繡著仙鶴的圖樣?」
聞言,原本表現得事不關己的屠大慶,面容亦是一正,童渺渺則是一臉茫然,不知道仙鶴究竟有什麼特別的。
「幾十年前肆虐京都的長生教,圖騰就是一只仙鶴。他們被我父親搗毀教壇後便消聲匿跡,如今這仙鶴圖騰重現世面,難道長生教要死灰復燃了?小子以為不可不重視!」屠深解釋道。
這下童渺渺的嘴巴已經闔不起來了。長生教?那可是惡名昭彰的邪教啊!今日屠深發現了這個驚天秘密,朝廷肯定不會再追究百花宴那件事,那、那她和他打的賭不就……
「你怎麼會發現這個?」李觀瀾雖也覺得事態嚴重,卻也听出了其中漏洞。屠深即使命人收拾那些官員子孫遺落下來的衣物,除非是一件件察看,否則應該不太可能發現什麼。
「我屠家與長生教有不共戴天之仇,自然對此特別敏感。下人在收東西時,我無意先看到了小王爺手上的這只香囊,懷疑之余,便仔細的察看了每一件衣物,雖然不是件件都有,在數十人的東西之中,找出五、六件,這比例也不算低了。」屠深暗示道。
這種情形只怕代表著長生教不僅打算卷土重來,而且恐怕已經深入朝廷百官之中了。
李觀瀾重重的點頭。「你說的有理。」
得到了小王爺的認同,屠深故作痛心疾首地長嘆一聲,「小王爺,請你替小子評評理,小子替朝廷查出了這麼重大的事,結果還要被家法處置,打得滿身傷,朝廷那些官員更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攻擊我,害得我勞心勞力想解釋,我是不是才應該向他們要求賠償?
「還有,皇上竟然要我入宮向他解釋,那我今天拚了這條小命也要去,我想問問蒼天是否長眼!」
他這番控訴,簡直是比竇娥還冤了。
「這……」黑的居然一下翻白了,李觀瀾當下說不出話來,真不知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無語的還不只李觀瀾,童渺渺更是小臉僵硬,照這個情況看來,屠深好像真的要翻盤了,她若因此要無條件答應他一件事,萬一他要對她這個這個、那個那個,怎麼辦?
他要真敢使壞,她家老爺子一定氣瘋的,她該答應嗎?
童渺渺簡直快被自己的幻想為難死了,臉蛋兒忽白忽紅,表情更說不上是嬌羞還是難堪,此時屠深不著痕跡地朝她使了個眼色,驚得她默默倒退了三步,什麼幻想都當下破滅,腳步還悄悄地、慢慢地往門口移去。
屠深沒好氣地偷瞪她一眼,才將注意力轉回小王爺身上,故作大度地道︰「不過賠償小子也不要了,只要小王爺替小子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讓小子能將功折罪就好。」
深深地看了屠深一眼,李觀瀾倒是真有些佩服這小子了,居然能把這件丑事扭轉成對自己有利的好事,還說得這般理直氣壯。「好吧,雖是誤打誤撞,也不能說你沒有功勞。這件事事態嚴重,牽連甚廣,我會稟明皇上,好好調查一番,你身上有傷,也無須入宮了。」
「那就謝謝小王爺了!」屠深像是終于放松地道。
一場質問有了驚人的轉折,李觀瀾也不久留了,命人收起那些證物,急著趕赴皇宮,屠大慶親送小王爺離開,至于童渺渺,早就不知道在哪句話時就溜得不見人影,只剩表面上傷得嚴重的屠深被留在了廳里。
他那一臉的憔悴病痛,也在眾人都離去之後,化為一抹好笑的神情,望向了童府的方向。
「那小不點倒是跑得挺快的,唉,本少爺也希望自己的計劃用不上妳,如果非得用上了,那就是最糟的結果了……」
隔日的早朝,眾官員都在談論屠深揪出長生教復蘇的證據,跟這等大事相比,那樁果奔案顯得比綠豆芝麻還微不足道,畢竟這點小錯根本無法掩蓋那天大的功勞。
由于長生教這件事牽涉許多官員,皇帝命李觀瀾親自著手調查,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參加百花宴的貴冑子弟都被盤問了一遍,而其家族也受到了徹底的調查,結果還真抓出了幾個涉嫌與長生教勾結,甚至本身可能就是長生教余孽的官員,最高級別竟到了五品!
這些被抓的官員,有一半是當今丞相慕成書的門生,不知道是誰放出了風聲,說當年長生教如此猖狂,只怕慕成書在其中的關系不小,這樣的耳語到了最後成了流言,傳入皇帝耳中,迫使皇帝不得不召來慕成書詢問。
這不召見則已,一召見,整個京都就像炸了鍋,顯然這代表連皇帝都對丞相產生了懷疑,慕成書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然而慕成書自為官以來,潔身自愛,行事清廉,連相府都布置得簡單樸素,代表著他不貪不污,兩袖清風,如今被扣上了勾結長生教的大帽子,簡直猶如晴天霹靂,雖然皇上也只是問一問,並沒有就此認定他有罪,但清名有損,就足夠讓慕成書崩潰了。
慕成書為表清白,由皇宮回相府後便開始絕食,拒絕上朝,以證明他及他的門人與長生邪教沒有任何關系。基于他門下眾多,在朝中很有影響力,居然一夕之間輿論及朝廷風氣便隱然有反過來責怪屠家的意思,似乎是屠深揭發了這件事,就是奠基于如今的文武亂斗,純粹是為了打擊慕丞相。
慕府中,慕成書絕食的第三天,已經是哭聲連連,愁雲慘霧了。
「老爺,您再不吃,這身子骨撐不住啊!」
「是啊,相爺,老夫人都哭昏好幾次了,您別再為那些事置氣,皇上一定會還您清白的,您就多少吃一點吧!」
「相爺,這府里就靠您啊!您若倒了,讓我們這些老弱婦孺怎麼辦?」
不管是慕成書的夫人、家丁、奴僕,全都哀哀上求,希望慕成書能停止絕食。
然而已經餓得頭昏眼花、虛弱無力的慕成書,一雙眼仍是精光爍爍,頑固地道︰「今日朝廷毀我謗我,老夫若是就此屈服,有何顏面苟活于世?不如死了算了!」
「但是皇上已經派人來慰問過了啊!皇上相信你是無辜被牽連的……」慕老夫人邊哭邊說。
「只有皇上相信,又如何杜天下悠悠之口?只憐老夫一生清譽就這麼毀了。」慕成書嘆息道。
「老爺,他們不知道你,但老身知道,大不了咱們把您為官這幾十年來,慕府的所有賬冊公諸于眾,若是與邪教勾結,怎麼還會這麼窮呢?長生教當年可是席卷了京城數百大戶的全部家產啊!咱們甚至可以敞開大門讓官府進來搜查,隨便他們怎麼翻天了去。咱們清清白白,不曾貪過一個子兒,一件官服都是十年未換,簞食瓢飲,一塵不染,沒有什麼好怕的。」為了丈夫的清白,慕老夫人可說是豁出去了。「萬一老爺就這麼死了,眾人的懷疑未消,你也是死不瞑目啊!」
慕成書沉吟了一會兒,最後幽幽一嘆。「夫人說的是,我慕成書為官,仰不愧天俯不怍地,若是這麼死了,確實沒有價值。唉,為官數十載,如夢一場啊……」
慕府之中,這般的哀哀之聲不絕,卻沒有人發現屋內的場景,全落入了屋頂上一只漆黑如墨的眼瞳之中。
潛伏在相府屋頂上的黑衣人,慢慢的蓋上了瓦片。
話說當年屠致遠夫婦奉命剿滅長生教,最後與敵偕亡,雖然博得了美名,但關注這件事的人都認為這是一個要害死屠致遠夫婦的陰謀,而那幕後主使者,必然與長生教有所勾結,或者甚至就是長生教背後的主子。
如果慕成書就是那個幕後主使者,那麼這些年來他一直以反武官為名不斷打擊屠家,那就說得過去了,以至于現在以絕食抗議來反轉針對質疑他的矛頭,更是顯得高招。
可是這幾日相府的眾人幾乎都把注意力擺在靜坐前廳絕食的慕成書身上,黑衣人早就趁機潛入相府搜了個遍,確實沒有任何與長生教有關聯的證據,更不用說在四下無人只有親信之時,慕成書的言行依舊不變,如果說是裝模作樣,他再裝下去可真的就要死了。
黑衣人此時能夠確信慕成書與長生教沒有關系,那麼在朝廷中,比他更有權力、更有力量可以做些隱密之事的人,到底是誰?要知道長生教當年所向披靡之勢,可不是凡夫俗子號令得動的。
看來,接下來有必要試探一下比慕成書更高一層的人物了……
黑衣人悄悄離開了相府,在黑夜里隱入了暗巷之中。
不久之後,位在京城另一頭的屠府,屠深房里的燈,默默亮了起來。
屠大少爺一身白衣,一點也不像才從床上起身的樣子,他靜立在窗邊,看著漆黑的室外,連月光也沒有的夜晚,顯得有些怵目驚心,但他卻覺得安心。
以他現在的心境,真的不是一個適合生活在陽光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