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多苦 第一章
第一章
「以後他就交給你了。」柯琳真遞了張紙條給岑淨。「這是一些有關于我的習慣和喜好，你最好記清楚，免得露出了馬腳。從今天起，你不僅是我請來的特別看護，除了照顧我丈夫之外，還必須額外扮演『柯琳真』這個角色。」
「扮演……你？！」岑淨驚訝道。
「放心，我絕不會叫你做白工的，薪水當然是加倍的。」柯琳真嫵媚一笑。
「這不是薪水多寡的問題，而是……太荒謬了吧？我們兩人壓根兒就不像呀，我怎麼可能扮演得好你的角色，你別說笑了！」岑淨搖了搖頭。
長相勉強稱得上清秀婉約的她，哪能與有沉魚落雁之姿的柯琳真相提並論？根本是雲泥之別，天差地遠嘛！
「怎麼不可能？咱們倆的聲音那麼神似，而且恰巧都留了一頭長發，身材也差不多。只要你先去把頭發燙鬈，再模仿一下我平日的穿著打扮，我想我丈夫應該不會起疑的。他現在瞎了，連白天和黑夜都已經分不清了。」柯琳真冷笑道。
聞言，岑淨忽地感到不寒而栗，被柯琳真話里的輕蔑給驚嚇住，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能怔怔地望著眼前這位艷絕塵寰的女子。
「我說的可是實話，他呀，已今非昔比，跟個廢人沒兩樣。如果沒有人在旁邊幫忙，他什麼事都做不了，我才沒有那麼多美國時間來陪他。」柯琳真看著十指上的蔻丹，語氣有些不耐。
「齊……先生現在非常需要你的陪伴，眼楮失明一定會讓他很沒安全感。」岑淨心疼道︰「我覺得你應該對他多關心點，畢竟你是他最親近的家人啊！」
更遑論又是他最深愛的妻子。她落寞的在心底補上這一句。
「開什麼玩笑？！他若是一輩子看不見，那我豈不是要當他的老媽子到死嗎？這種蠢事我才不干咧！我的青春美貌哪能就如此糟蹋了。」
「夫妻本來就該相互扶持，無論貧病與否都應不離不棄才是啊！」
「那種笨女人的傳統美德我才沒興趣！」柯琳真嗤之以鼻。
「他是你的丈夫耶，難道你不能為了愛而犧牲嗎？」岑淨略為激動道。
「願不願意為他犧牲是我的事，與你無關。總之，你只要好好地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好，其余的閑事就少管吧！」
「可是……」
「少唆，如果這份工作你不願意做，我大可另請高明。」柯琳真娥眉一皺。「大門在那，你現在就可以走人了。」
笑話！有錢能使鬼推磨，她就不信找不到一個心甘情願且話少的替死鬼。
「我沒說不要這份工作啊！」岑淨著急道，深怕真的會失去這個工作。
「意思是你願意接下這個差事？包括我剛才所提的附帶條件？」
「是的，我會……盡力試試看。」岑淨雙肩一垂。
天哪！她一定是瘋了才會答應去挑戰這個不可能的任務。
可是能夠如此近距離的親近他，是多麼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豈能拱手讓人。這是她所夢寐以求的啊，放棄了只怕會抱憾終生。
「有勞你了，萬事拜托啦。」柯琳真滿意道，伸手與她一握。
「真的行得通嗎？我還是覺得怕怕的。」岑淨的小臉依舊蒼白。
「船到橋頭自然直，如果真不幸被他識破了，再另做打算吧，先別杞人憂天。也許一切都能有驚無險。」柯琳真樂觀道。
「但願如此。」岑淨輕嘆道。
老天保佑，能多給她一些時間，好讓她可以有幸陪伴他久一點。
說來真是諷刺啊！他最親的枕邊人不願意為他犧牲，她卻恨不得把所有的愛和關心都奉獻給他。
她多希望他能重拾往日歡笑，為此，她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忘了問你何時方便來上班，今天開始可以嗎？」
「這麼急？」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
「這事當然越快解決越好。」柯琳真心中渴望自由已久。
「那就從今天開始吧。」
「太好了！等一下我就帶你進房去試試。現在你先把這紙條上的資料背熟，我們先試試看他是否分辨得出咱們的聲音，如果沒問題的話，其它的明天再處理吧！可以嗎？」柯琳真躍躍欲試。
「好……」岑淨虛弱道。
房門被輕輕地推開。
「誰？！」齊昀亮猛地回頭。
柯琳真突如其來地用手肘輕踫了岑淨一下，示意她開口。
「亮，別緊張，是我。」岑淨硬著頭皮回答道。
「琳琳，是你啊，嚇了我一跳。」他微笑著朝聲音傳來的方向伸出手。
岑淨不明就里地愣在原地，下一秒卻被背後的力量給推入一個溫暖厚實的懷抱中，心跳霎時漏了好幾拍，臉頰更是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天啊！她該不是在做夢吧？！
她居然被他如此親昵地擁抱著，這當下她就算是死了也瞑目啦。
「琳琳，你為什麼在發抖，很冷嗎？」語畢，他抱得更緊些。
岑淨不知所措地轉頭望著柯琳真，只見她毫不在乎地挑了挑黛眉，一副要岑淨自己看著辦的模樣。這樣的反應真教岑淨哭笑不得。
她這個當人家老婆的還真是大方得令人咋舌呀！竟然一點兒也不吃醋？！
「可……能是感冒了吧？待會多穿件衣服就沒事了。」岑淨連忙找了個借口解釋。
「不要緊吧？有沒有發燒？」他關心道︰「讓我模模看你的額頭。」
「我真的沒事啦，你別替我操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他那溫熱的掌心貼在她光潔的額上，害得她的體溫莫名地跟著竄高，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多了。
沒想到真的可以如此輕易就騙過他，她著實不知該替自己慶幸，抑或是為他感到悲哀？！
岑淨現在的心里很亂，千頭萬緒皆纏繞在一塊了。
「亮……」她羞澀地輕喚道，覺得很不習慣。
「嗯。」他則習慣性地將臉貼靠在妻子的頰側，緩緩地磨蹭著，不疑有他。
「你餓不餓？晚餐想吃些什麼？」冒牌妻子努力轉移話題道。
「我沒什麼胃口，吃不下。」他興趣缺缺地說。
「那怎麼成？！不吃東西會沒有元氣的，而且也傷身體啊！」她擔心道。
齊昀亮無奈地苦笑了下。「可是你新請來的廚娘的手藝，我實在是吃不慣，她的口味太重了，根本不合我胃口嘛！吃來吃去，還是以前王嫂煮的菜好吃些，可惜她辭職不做了。」
說來奇怪，自從他車禍受傷後，家里的佣人們就陸陸續續地請辭，現在幾乎是換成了另一批新人，全是他所陌生的。就連向來死忠的老管家要退休回鄉去養老，也沒事先知會他一聲，竟然一聲不響地走了。
他們這樣子說走就走，分明是不把他這個瞎眼的主子放在眼里嘛，未免也太過現實了吧，虧他從前還待他們不薄。
「不然我親手煮東西給你吃吧！」岑淨不假思索地月兌口而出。
一旁的柯琳真不認同地使了個眼色，岑淨才驚覺到自己方才似乎失言了。
果然，他聞言後狐疑地問道︰「你何時學會煮菜的？你不是最討厭油煙味，平常更是打死也不願走進廚房一步的嗎？」
心虛地收下柯琳真投來的一記責難白眼，岑淨試著自圓其說。
「呃……雖然我很不喜歡沾染油煙味，可是看你最近胃口不佳，人也瘦了一大圈，讓我看了很舍不得嘛！所以才會決定偷偷學煮菜，希望能夠把你養胖些。」
「琳琳，你對我真好。」他大受感動，遂將她抱得更緊。
「所以……你不妨說說看究竟想嘗嘗哪些食物，也許我剛好有學過喔，可以請你當一下白老鼠，順便替我評評分啊！」她開始撒謊不打草稿了。
岑淨偷偷地模了模自己的鼻子，害怕會跟說謊的小木偶一樣受到懲罰。
「真沒想到，我現在竟然因禍得福。」他苦笑道︰「能讓琳琳你為我洗手作羹湯，實在是辛苦你了。」
「這沒什麼啦，用不著跟我那麼客氣。」
「對不起……」他突地沉聲道。
「為……什麼突然向我道歉呢？」她听得一頭霧水。
「我是個男人，本來應該是我要好好照顧你才是。結果……卻反而拖累了你，害你跟著我受苦受累了。」他頓時感慨萬千。
齊昀亮始終為此對妻子感到過意不去，深覺自己愧為人夫。
「你別再說這種見外的話，誰教咱們……是夫妻呢！」她這話說得心虛極了。
忍不住移眸偷覷正牌齊夫人一眼，卻見她狀似無聊地輕打了個呵欠，對她丈夫方才深情的自責言語絲毫無動于衷。
岑淨不禁要開始懷疑柯琳真到底是不是個鐵石心腸的女人，為何會舍得對一個如此深愛她的男人這般冷淡？！
報章雜志上不都形容他們是對鶼鰈情深的恩愛夫妻嗎？
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嗎？！
如果換作是她，為了齊昀亮這樣好的男人，就算是做牛做馬也都值得！
「唉，我真是沒用，簡直跟個廢人沒啥兩樣。」他不禁自嘲道。
「干嘛講這種泄氣的話？」听得她的心都揪在一塊了。
「萬一……我這一輩子都康復不了，那該怎麼辦？」
「不！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重見光明的。」岑淨忍不住替他打氣道。
「其實我真的很害怕。」他沉默了片刻後才接道︰「怕你會因此而嫌棄我，甚至……離我而去。」
「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請你相信我！」她信誓旦旦，一臉認真道。
「真的嗎？！」他激動地再度將她緊摟在懷中。
千言萬語也難以形容他此刻有多麼開心。齊昀亮再也沒有比此刻更愛他的妻子了！
患難見真情，她這份情義，他將刻骨銘心，永志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