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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一根筋 第十八章

等客人都離開了,宛心玉也懶得再偽裝了。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姑娘就是個一根筋的,任何心機手段在她面前都沒用,因為她就沒參透各種弦外之音的天賦,所以她也懶得拐彎抹角的說話了,直接挑明了她的想法。

「听好了,你們的婚事我不同意,穆德,你若要娶這樣的姑娘當我的媳婦,我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易穆德見他娘都把話給挑明了,也不廢話,「那我也說白了,其他的女人我都瞧不上,我這一輩子就只認準了她。」

母子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讓伺候的人連喘氣都不敢大聲,這不是他們第一回有這樣的爭執,可是這一次,不管是誰,都不打算做讓步的那一個。

宛心玉知道他的執拗就某一種意義來說幾乎是跟她一模一樣,只是這一回她也有著她的堅持,誰也不能逼她去接受這樣一個女子踏進長公主府,還成為這棟屋子未來的主母。

阮芝盈進入長公主府的第一天,就見證了她的到來有多麼的不受歡迎,這一夜,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輾轉反側的滋味。

有時候,阮芝盈只是有點一根筋,卻不是真傻,他人對她是不是真心的,若她細細體會,還是能夠分辨得出來。

可或許她心里仍期待著她和易穆德的婚事能夠受到所有人的祝福,就跟在阮家村時一樣,那時候他就是個普通男人,偶爾陪著她回娘家,男人們說說笑笑,女人們則是料理出一桌的菜,雖然沒有好酒好菜,可是那簡單的菜色里頭卻全是所有人對于他們的熱情。

易穆德見她從晚宴回來後就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忍不住心疼地勸著,「我娘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其實這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今日他娶的人只要不是母親認為能夠給他帶來好處的,那麼她就不會滿意。

這樣簡單的理由他卻不能直接說出來,他寧願她不知道,也不願說出口讓兩個人都受傷。

可阮芝盈總是在不該精明的時候精明,他雖然沒有明說,可是今日當長公主一一介紹那些閨秀的時候,若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她就發現長公主總是會對那些閨秀的家境背景多提個兩句,例如這是某某侍郎的嫡女,或者這是哪位將軍的獨女等等。

那時候只是覺得奇怪,但後來仔細想想,其實這不過就是嫌棄她出身普通,不管是什麼將軍還是侍郎,那都是離她太過遙遠的世界。

她眼里有點茫然和掙扎,如果……如果他不是長公主的兒子,就只是那個簡簡單單的小秀才該有多好?

那麼,是不是今天他母親對她就沒有那麼多的嫌棄和敵意?是不是她也能夠光明正大地被介紹成是他的妻子,而不是只得到簡單的一句「阮娘子」?

她從床上坐起身,大大的肚子頂得她不怎麼舒服,但是比起身子的不舒服,心里頭的疼更是難以釋懷。

易穆德也跟著她一起坐起身,從後頭摟住了她,手輕撫著她的肚子,沉默不語。

過了許久,阮芝盈才有些遲疑地問著,「我說……要是我真的不受你娘的喜歡,到時候我們該怎麼辦?」

戲文上總是有個美好的結局,可是現實畢竟沒有戲文所寫的那般美滿,只要三言兩語就能跨過身分的隔閡、家世的差距。

他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要真是那樣的話,那我陪著你回西南,回阮家村,就像以前一樣。」

那時候的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秀才,而不是長公主的獨子,他們住在只有兩進的宅子里,日子過得很簡單,沒有那麼多人服侍,可是也少了許多的麻煩和煩惱,愜意無比。

阮芝盈感覺得到他下這個決心有多麼困難,她如果真的要求他這麼做了,到時他放棄的不只是他的家鄉、他的家人,還有這天下大多數的人都無法得到的榮華富貴。

「為了我,值得嗎?」她忍不住月兌口問了出來。

易穆德輕撫著她圓滾滾的肚子,有那麼一瞬間,也覺得自己剛剛說出的話會不會太過沖動草率了。

可是一想到如果真的按照了娘的想法,不管是讓她為妾或者是外室,甚至是遠遠的再也無法見面相比,放棄一切遠走西南,反而變得不是那麼不能接受了。

以為會失去她的經驗一次就夠了,他一點也不想要重溫那個時候的驚慌害怕,那種心痛得無法言喻的感覺,他這輩子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輕貼著她的頸項,感受著脈搏的穩定跳動,輕嗅著她身上的體香,易穆德心里滿是平靜,他低沉的嗓音有些壓抑,可還是沒有任何的猶豫,「為你,我不悔。」

如果在許多年前,有人說他會因為見了一個女子一眼就眷戀不忘,見了第二眼就從此動情,那麼他一定會大肆嘲笑那人的天真與荒誕。

不過就是一眼,就那麼一眼,怎麼能夠心心念念?

但當他遇到阮芝盈,他就懂了,僅僅只是眼神瞬間的交會,卻也像是早在三生石前訂下了緣分,在心里鐫刻下對方。

別人如何他不知,但是已經牽住的手,他怎麼也不可能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理由而松了手。

至于娘……娘的心思他明白,皇帝的猜測和寵愛,還有那些皇子們的爭斗他也不是不清楚,只是揣著糊涂當不知而已。

今日他娶平頭百姓,娘親不高興,可他要真順了娘的意思,與高門大戶之女定了親,那就該當今聖上不高興了。

阮芝盈抿唇,沉默不語,眼眶卻在暗夜中微微的紅了。

如果沒有經歷過這些日子的富貴,她肯定不知道他放棄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生活。

畢竟對她來說,有吃不完的糧食,甚至還能夠常常有新衣裳穿,那就是最好的日子了,至于那些皇親貴冑所過的日子她根本連想都不敢想,自然也不知道其中的差距。

可這一路行來,無論是在碼頭還是驛館,看那些平日趾高氣揚的小吏們一個個低聲下氣地站在邊上,一些縣令甚至知州等等的拜帖幾乎就沒有斷過。

「富貴」兩個字,不只是表現在吃穿用度上,而是無所不在的。

阮芝盈想起了離開西南前,大伯娘特意找她說的話——

至親至疏夫妻,最近的是夫妻,最遠的也是夫妻。他今日待你好十分,你也不能當作是理所當然的,而是要想想自己能不能還上這十分,甚至是給上十二分,不是讓你一味的委曲求全,是要互相付出,這情分才能長久。

大伯娘語重心長的一席話,大約是早就已經猜到了如今的場面了吧?

平頭百姓娶媳嫁女都還有挑剔比較的時候,大伯和大伯娘他們自然不信皇家能夠沒有任何芥蒂,接納她這樣一個普通的媳婦兒。

那時候不明白的話,現在終于明白了,讓她的心酸酸澀澀的,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抱著她的男人。

她的夫君是多麼好的一個人,為了她,連這樣潑天的富貴都舍了。

她自個兒吃得差些無妨,畢竟再差也不過就是那樣,可他這樣出身的人,要是真跟著她回了西南,過起普通百姓的日子,那可怎麼舍得?

一心疼起自家夫君,阮芝盈忍不住又想,這些日子以來,自個兒因為有孕所以變得特別的愛哭橋氣,他都處處忍讓,就是今日晚宴上,他還自毀形象去威脅對她出言不遜的姑娘,如今又許諾若是長公主堅決不肯承認兩人的婚事,便打算要跟著她一起回西南去。

現在想想,他為她做了這麼多,那她又能夠為他做些什麼?

她的性子本來就不弱,要真是這般柔弱的話,早在那年撞上山匪的時候就已經沒了小命,哪里還有現在這種種糾結心緒。

其實不過就是讓人疼著寵著,結果反而把自己的性子給養嬌了。

阮芝盈頓悟了自己這些日子以來變得軟弱的原因,眼眶即使還有些紅,但眼神卻不再帶著惶然,而是一股不可動搖的堅定。

長公主又如何?皇親國戚又如何?她夫君就是喜歡她,就是願意為了她放棄一切,為了他這般心意,她被刁難又如何?就是不肯承認她又如何?那戲文里不也還說過孝感動天的故事嗎?

她相信只要她表現出她的誠意,就算不能感動天地,感動一個看起來有點嚴肅又重規矩的婆母應該是沒問題的。

這一長串的想法在腦海里跑過,其實也沒花多少時間,她反握住他的手,認真又嚴肅的說著,「夫君對我不離不棄,這一片心意我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咱們是夫妻,這共同的艱苦自然不能只讓你一個人扛!所以放心吧,我明兒個開始就上婆母那兒好生伺候著,日子久了,肯定會讓她承認咱們的婚事的。」

她說得信心滿滿,可是易穆德卻沒有她那麼有自信,先是一個錯愕,然後苦笑著搖頭,「你不懂我娘那性子,她要是下定了決心,哪里是輕易能夠更改的?」

「放心吧,我懂得,不管她打我罵我,我肯定都能夠承受的!再說了,我跟大伯娘問過,該怎麼伺侯婆母我還是清楚的,你就放寬心吧!」

听著她許久不見充滿朝氣的嗓音,他也知道這時候就算繼續潑她冷水她也不會輕易更改主意,想了想,他娘親雖然性子不好,可怎麼也不像外頭那些個喜怒無常的女子,輕易動用私刑或者是刻意折磨人的,她們兩人待在一起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

嘆了口氣,他答應了,只是還是忍不住叮囑著,「我娘說什麼都別在意,如今肚子這麼大,你自己也悠著點。」

「放心,我自然明白現在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她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響亮的兩聲差點沒讓易穆德嚇出一身冷汗。

他的小媳婦兒情緒多愁善感的時候他愁,可當她元氣滿滿的想要挑戰他的娘親時,他更是愁上加愁啊……

易穆德忽然發現,他都不知道是該擔心她還是擔心他娘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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