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妻醫貴夫(上) 第二章 屋頂掉下一個郎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天空已由燦爛的嫣紅轉成紫藍,很快的便要進入黑夜,蜿蜒寂靜的山路上,有一隊早該停下扎營的商旅卻仍不停歇的持續向前趕路。
「王爺,看來今晚是出不了這座山,模黑走這條山路很危險,咱們要不要先停下來扎營,讓兄弟也好好休息一番?」商隊前方一名穿著藍綠色利落短打、一臉剛毅的男子策馬往回走,向護在貨物旁的主子詢問。
玄墨眯起銳利黑眸望著只剩下一點余暉的天邊,咬了咬牙很不願意的點頭,下令道︰「找地方扎營,這種荒郊野外樹林里最容易在半夜出事,所有人輪流休息。安翊,你負責調度,分成三班負責守衛聖物,絕對不能有任何差池。」
「是。」玄墨身邊的貼身侍衛安翊領命後,隨即策馬離去調度扎營守衛事宜。
沒多久,在整個天空全暗下來之際,營火也點燃了,熊熊篝火將漆黑幽暗的林子照得清清楚楚。
除了火焰燃燒柴火時偶爾發出劈啪聲響與夜梟陰駭長鳴的聲音外,整個營地周遭是一片寂靜無聲。
以他們所保護的物事為中心,三人一組席地而坐,有的靠著貨車打盹休息,有的安靜的用著干糧,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來。
整個營地看似謐靜,實則上所有人都是高度戒備,仔細注意著所有風吹草動。
他們這群人其實已經有將近半個月沒有好好躺下來休憩了,精神緊繃到幾乎已經是在臨界點,感覺隨時都會倒下似的,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敢喊累。
此處距離京城還有一大半的距離,在過去這段時間里,他們已經遭到五次搶奪攻擊,弟兄們死的死傷的傷,盡管沒有人敢有一聲怨言,然而多少還是影響到士氣。
先前玄墨見再這樣下去,他們所有人恐怕沒命回到京城,所保護的物事恐怕會落入賊人手里,因此下了命令,換掉禁衛軍的服飾,喬裝成商人改走山間小路回京,果然近幾日都沒再遇上攻擊。
只是所有人還是不敢大意,尤其是在這種荒郊野外,警戒更是提高好幾個層級,原因無他,而是他們所保護的物事太過重要,這物事關系著白澤國的未來,讓他們是一點也不敢輕忽。
負責調度守衛的安翊讓人到林子里打了幾只野雞,去毛放血處理好後煮了一大鍋熱騰騰的雞湯,讓這一群好一陣子沒有嘗過熱食的弟兄們頓時饑腸轆轆,手中的干糧也感覺不再那般美味,紛紛到營火前排隊舀著香噴噴、熱騰騰的雞湯喝著,在這身心疲憊的時候,來晚熱湯是最舒服、最能撫慰溫暖寂涼的身心。
玄墨簡單用過干糧便靠著一棵大樹閉眼休憩,準備接手下半夜的防衛,安翊端著一晚冒著熱騰騰白煙的雞湯朝他走來。
「王爺,這山上林子夜晚冷涼,喝碗雞湯暖暖胃吧。」安翊將手中這碗熱湯端給臉上顯露出一絲疲憊的玄墨。
玄墨接過熱雞湯,喝了一口,「安翊,你自己也去喝一碗吧,早點休息。」
「是的,王爺。」安翊點了點頭後轉身走向那鍋雞湯。
就在他拿起湯杓準備舀雞湯時,身後不約而同傳來驚恐驚呼痛苦哀嚎,「啊!有毒!」
「毒」字才剛喊出口,一群負責守護物事的禁衛軍弟兄紛紛倒下,雙眼爆凸,全身抽搐,七孔流出黑血,不消多久即失去呼吸心跳,讓人完全沒有搶救的時間。
一直處在高度警備狀態的玄墨即刻吐出口中未吞下雞湯,並起兩指點了自己周身幾個大穴,一口污血隨後吐出。
他瞪大眼,震驚的看著目光森冷、嘴角扯著陰邪冷笑,朝他一步一步緩慢走來,像是在品味他的恐懼、欣賞他死亡那一刻表情的安翊。
「安翊……你……」玄墨吃力的出聲,想問個清楚。
可這毒的毒性十分威猛霸氣,竟然讓武藝高強、身經百戰的他,即使運用內力也無法壓制,甚至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他大掌摀著氣血翻騰,激烈起伏得十分難受的胸口,怒視安翊,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個跟他一同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建立起真摯友情,一起接受皇帝封賞,十多年交情的好兄弟竟然會背叛他!
「想不到是吧!」
「為……什麼?」玄墨明亮的雙眼充滿著戾氣和陰寒,失望地盯著他視為最佳戰友的安翊,怎麼也無法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
這毒擴散得很快,他身體里的血液像是被凝固,呼吸像是被凍結,整個人無法喘息,他只能靠著深厚的內力不斷壓制體內的毒性。
「既然你想知道,看在我們多年交情的分上,我就讓你死得瞑目些。」安翊森冷嘴角逸出一抹譏諷。「為什麼?你生來就是王爺,即使我能力不比你差,我永遠只能在你之下任你差遣,而螭龍國的王爺跟皇帝已經跟我談好條件,答應我事成後封我為護國大將軍,要將郡主許配給我成為皇親國戚,你能嗎?」
「你……」听完他所說,玄墨怒急攻心,一大口黑血自口中噴出。
安翊蹲到他面前,沉沉發出嘲諷笑聲,「玄墨,你以為你所學的獨門內功心法可以幫你解這毒?以你的功力來說也許一年半載的能夠解開,但你沒這機會!」
他這話一說完,氣運丹田,快如勁風的一掌猛然拍向玄墨的胸膛,一口黑血再度自玄墨嘴里噴出。
玄墨整個人往後傾倒,靠在樹干上一動也無法法動,像是死不瞑目般的眥目瞪著安翊。
安翊抽出身上的帕子,擦了擦沾在他手上的血漬,之後將帕子一丟,向前扯開玄墨的衣襟,自里頭抽出他貼身藏好的一個用明黃色綢布包裹的物事。
「嗤,玄墨,你以為你這聲東擊西的手段瞞得過所有人能瞞得過我嗎?這在雪山上找到的聖物一直被你隨身帶在身上,而不是所有人保護的車上。」
安翊一邊冷諷道一邊解開被這塊明黃綢布包裹的小木匣子,這小木匣子才稍微一掀開便有著璀璨光芒不斷自里頭流泄而出。
看著這光芒,安翊滿意的蓋上木匣,塞進自己衣襟里,落下一句,「玄墨,你放心,明年這時候我會在螭龍國遙祭你的。」隨後便消失在這夜色之中。
「呼,終于。」虞婧將最後一桶水倒進浴桶里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喘口大氣。
生活在古代真是什麼都不方便,連洗個澡都要大費周章的提水燒水,來來回回十幾趟累得像條狗,才能將浴桶給填滿,她真懷念有水龍頭的日子啊。
想想先前在那山上的福德村時就方便多了,熱了想沖涼,走兩步跳到溪里面泡一泡再上來就是,荒郊野外的常常一整天也見不到什麼人,根本不怕人偷窺——話說回來,這具身體也沒啥看頭,總之不像住在這縣城里這樣,連洗個臉都要到井邊打水。
一個月前,她把符蓉家屋後發現的那些珍貴草藥全拔了,先拿出一半,到這個距離福德村最近叫樂安的縣城,找了家藥鋪賣了。
她用這些錢和在王大嬸廚房里發現的銀兩,在樂安縣城買了間一進的小院,房子雖不大,但院里有水井,至少取水不用跑到大街上的水井,她一個人也夠住了,開始在古代過上自己的生活。
上好門閂,她朝著放在天窗底下的浴桶走去,約莫兩刻鐘後,便神清氣爽的想要從浴桶里起身。
這時,她突然听到屋頂上好像有什麼東西跑過,是貓嗎?可是貓的動靜不會這麼大吧!
虞婧略微驚訝的又坐回浴桶里,擰著秀眉抬頭看著正掉下灰塵的屋頂,該不會是小偷吧?
不過如今她家里也可以說是家徒四壁,沒有什麼東西好偷的,那些銀兩都被她用來買這座院子,剩下的銀兩再買些生財工具就所剩無幾了,這會兒都埋在床下的炕里,這小偷應該不會這麼費事地去挖炕灶里的那些灰土吧。
還是要劫色?她眼下全身一絲不掛光溜溜的,很有這可能,她還是趕緊從起身穿好衣服比較妥當,免得真是有什麼意外,她只能任人宰割。
說時遲那時快,虞婧才自水桶里站起身而已,「噗通」一聲巨響,她都還未來得及反應,屋頂已被砸破一個大洞,一個黑色的龐然大物掉進浴桶里,濺起巨大水花,地上全是水漬。
三更半夜的屋頂掉下一個巨物,發出這麼大的聲響,把還來不及跨出浴桶外,也被濺了滿臉水的虞婧嚇了一大跳,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差一點點就壓到她!
放在浴桶邊的燈台被踫掉了,幸好有月光從破掉的屋頂傾泄而下,才不至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虞婧看清楚了跟她一起泡在浴桶里的好像是個人,手一伸,將那黑衣人頭捧了起來,沒想到對方頭一抬起,她就見到一雙如利刃一般的眼楮直盯著她。
「你……」玄墨吃力的發出聲音。
「啊!」不知是那眼神過于冰冷駭人,還是洗澡洗到一半有個男人從天而降和自己「共浴」太過驚悚,虞婧慘聲尖叫,嚇得手一拋,任男人的頭滑回水里,自己像是逃命一般的自浴桶里爬出來,顧不得擦干身子,扯過一旁的衣物飛快的套上。
期間她倉皇眼神不停瞄向浴桶,就怕這男人會過來把她怎麼了。
直到她穿好衣服,發現浴桶里的男人一點動靜也沒,這時受驚的心魂才稍微緩和下來,拍了拍還激烈跳動著的胸口,瞪大眼楮死死的盯著浴桶里的動靜。
安安靜靜,該不會死了吧?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浴桶邊,微蹙眉頭眼楮緊盯著這個暈倒在浴桶里動也不動的男子。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借著月光,她看到浴桶里的洗澡水已染得腥紅,這男人該不會受了傷吧?
一想到這里,虞婧整個人放松了下來。這人受傷了,對她不會有威脅性,她決定先向前為自己討公道。
她使出吃女乃的力氣將人拖出浴桶,發現這男子不僅臉黑得跟包公一樣,手臂上還有一道傷口。
傷勢雖然有些嚴重,但應不至于有生命危險,難道是失血過多虛弱得昏過去了?不過從他的包公黑臉看來,她並不覺得他的昏迷與受傷有關,應該是——中毒了。
擰著秀眉,她蹲在地上並起兩指按住他的頸動脈,眉頭瞬間打出個大結,果然不出她所料,低咒了聲,「該死的!」
原來,這男人不僅受了刀傷,還中了非常陰狠毒辣的毒,千鶴紅!
救人如救火,虞婧沒有半點猶豫地將這男子身上的黑衣用力撕拉一扯,健碩結實的身軀頓時顯露出來,她不由得吹了聲口哨,好一個猛男啊!
不過現在可不是欣賞猛男這傲人身材的時候,她撕衣服可是要先幫他止血,否則不用等劇毒發作,他就會先因血流太多休克而亡,到時死在她家,她就有理說不清了,要是被誤認為是殺人凶手,那不是比竇娥還冤。
簡單包扎後,她雙臂穿過他的腋下,使盡吃女乃的氣力,將他拖出沐浴間,準備在古代開張救人——說起來,他還算是自己在古代的第一位病人呢。
這男人要是再不解毒,可能活不過今晚了,明天恐怕就會成為一具無名尸。
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爺爺常說的,盡管對對方一無所知,她還是決定先救再說,況且解這男人身上這毒對她來說是是小事情,只不過她會心疼那一些放著準備賣錢的藥草就是。
午後的陽光灑滿整個院子,微風清拂樹梢,周遭彌漫著一股沁人的草藥香氣,虞婧正忙著制作香藥丸,忙得昏天暗地的。
她吃力的將蒸熟的草藥自蒸籠上搬下,一邊用著長筷子翻動草藥,一邊拿著蒲扇搧風,讓這些蒸熟的草藥趕快涼下來好進行下一個步驟。
想她堂堂一個被爺爺這老神醫掛在嘴邊稱贊的小神醫,落難穿越到這叫白澤的古國來,真是應驗了那句俗話——落難鳳凰不如雞。
說來慚愧,她空有一手看病治病的好醫術,卻只能在市集里擺攤賣香藥,想到這里,她也忍不住為自己掬把同情淚。
她來到這樂安縣城安頓好之後,想著不能坐吃山空,得要有份收入,于是到縣城里的藥鋪去應征坐堂大夫,結果竟然沒有一間藥鋪醫管肯聘請她的。
失望之余,在街上閑晃的她發現這白澤國的百姓很喜歡聞香,每個人隨身帶著香囊,香囊里會裝著由香草或是中藥制作出的香藥丸,或買香燻餅放在屋里燻香。
就連各個酒肆茶館書齋等等,也都會燃著香燻餅或是香藥丸,由此可知,這香藥不管是隨身攜帶抑或是燃燒,在這白澤國很受歡迎。
這讓她靈機一動,便想先以制作香藥養活自己的念頭,制作香藥並不難,前世女乃女乃也喜歡聞香,閑來沒事利用家中的藥材遵循古法自己制作,她常常幫忙打下手,對那些香藥方也背得滾瓜爛熟,制作香藥對她來講完全沒有問題。
當天作了決定,她便置辦相關用具,回家來先做了幾種做法簡單,氣味芬芳又具有療效的香藥丸,隔天拿到市集賣,一開始乏人問津,她干脆點了顆香藥丸讓路過的人試聞,許多人只要經過聞到這沁鼻香氣便會停下詢問。
由于她賣的香藥丸價錢比藥鋪里賣得便宜,而且質量更好,只要聞過她的香藥丸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帶上一兩樣,當天口碑很快的便傳開了,香藥丸都有些供應不及。
她的香藥丸質量純正,用過的客人無不稱贊,因此最近增加了許多回頭客,還有老客人介紹來的新客人。
每天都有許多舊雨新知問她有沒有其它香氣的香藥丸,趁著現在生意好,她打算多做幾種市面上沒有出現過的香藥丸,期望能大賺一筆,為自己賺一桶金開間小醫館。
哼,不請她當大夫,她自己開一間不成嗎?
虞婧手中的蒲扇不停的搧著,只是不管怎麼搧,這些剛蒸好的藥草還是熱呼呼的。
看來這樣搧風一時半刻之間也無法馬上冷卻,浪費體力罷了,還是放著讓自然涼,省得手酸。
她拿著蒲扇對自己用力搧了兩下,眼角余光不經意的掃向那半掩著門的屋子,依她的估算,屋里那個已經昏迷了三天的男人差不多要醒過來了。
還是去看看,順便把熬好的湯藥端進去喂他。
她進屋後,站在床榻邊看著這個昏迷中的男人,從他的身上的配飾看起來,應該身分不低,至少家境不錯,頗有錢財。
她可是下了血本才將他救活,他身上的毒不難解,就是成本貴了點,他醒來後,得好好跟他算一下醫藥費才行。
只是搜遍他全身,也沒看到個錢袋子,萬一他沒錢給,她就把他戴在身上,那塊看起來很值錢的玉佩給當了來抵債就好。
暖暖的陽光穿透竹簾落映在屋內,有幾道璀璨金光落在玄墨毫無血色的臉上,刺眼光芒射進他沉重的眼皮深處,喚醒他沉睡混沌的意識。
他吃力的眨眨眼,企圖想睜開眼楮,可只要他稍微眨動眼皮,四肢百骸便傳來如萬針扎心般的疼痛,眼楮更是傳來火辣的刺痛感,疼得他不得不仍是緊閉雙眸好減緩這份痛楚。
能感覺到痛,這表示自己沒死——他沒死可他怎麼可能還活著呢?
連百里少淵那家伙也斷定他再一次毒發,即使是神仙也難救,可他不僅毒發了,還活了下來……
待略微習慣了全身上下的痛意,他卻發現自己感到無比輕松,身上的毒似乎解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日在樹林里受到重創後,命在旦夕,也算是安翊過于得意忘形,篤定他活不了徑自離去,殊不知他靠著自小修練的武功心法,暫時壓制住身上的奇毒。
強撐著一口氣,他朝夜空發出求救信號,許是他命不該絕,百里少淵正好到臨近山頭采藥,加上他正好有部分暗衛落後半日路程去調查一些事——偶然間听聞此地縣官貪污,他讓人去查清楚,之後再回京稟報聖上。沒想到此舉會救了他,讓他不致倒在這荒山野嶺的無人知曉。
暗衛先行趕到,將他移往安全之處,免得安翊回頭尋來,之後再跟趕過來的百里少淵會合。
百里少淵見到他的慘況大驚,連忙用金針搭配他的內功心法,將奇毒壓制在右腿,但百里少淵也言明,這奇毒難解,只能暫時壓制,一旦毒發超過三次,即使他的師父,甚或是大羅神仙出現都無法救回他。
百里少淵還要他放棄追查從那被奪走的聖物,請皇上派其它人接手任務,跟他回京去祛毒,也許三年五載的便能將他體內的奇毒清除。
這時暗衛有消息回到,說是查到安翊出現在東南方,他未多作耽擱地即刻起程,沿著消息一路追查聖物下落來到這樂安縣城,這期間身上的奇毒發作過兩次,他用自身內力與百里少淵教他用金針封穴的方式,勉強將這兩次毒發壓制下來。
最後他在樂安縣城跟安翊交上手,他雖被安翊傷了手臂,不過他可是把安翊一只手都斬下了,眼看聖物就要奪回,安翊的手下卻圍攻過來,他本不以為意,誰知體內的奇毒竟在這時爆發。
他心忖不能再戀戰,即使功敗垂成,也得先保住這條命要緊,立即躍上屋頂逃竄,運氣一奔跑,更是加速血液運行,奇毒完全壓抑不住,讓他整個人瞬間往下倒,不知撞破了什麼,直直往下墜……
混沌的思緒閃過一幕又一幕他因毒發昏倒前的畫面,當日他毒發暈死過去之前,最後的印象是……
他掉落在一個浴桶里,大大的浴桶里的水減緩了他落下時的沖擊,浴桶里還有位姑娘或是……少年?
對方顯然正在沐浴,與毒發的他四目相對……
是那位姑娘或是少年救了他嗎?
半掩的門扇被推了開來,隨著濃濃湯藥味傳來,伴著一陣腳步細微聲響,玄墨想再試一試將眼皮睜開,可眼楮一動就痛。
這刻意放輕腳步聲的人已經來到床榻邊,憑著習武之人的敏銳,即使他閉著眼楮也感覺到對方正低著頭看著他,忽然間,一記女子驚喜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虞婧有些興奮的看著微微動著眼皮的玄墨,開心的道︰「太好了,你終于醒了,我看你到今天早上都還沒有醒,還以為我的醫術退步了呢。」
看來是位姑娘救了他……
听著她的話,玄墨想響應她,心里更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她,可是他不僅睜不開眼,更是無法開口說話,喉嚨像是被人灌入熱鐵一樣灼燙難受,讓他只要稍微一出點力氣便劇痛不已,更別提發出一點聲音。
虞婧皺著眉,看著他眼皮下不斷轉動的眼球,看得出他的焦急,連忙拍拍他的手安撫道︰「你身上的毒才剛解,身體有很多地方都受損了,需要好好調養,不用急著說話或是睜開眼楮。」
听她這麼一說,玄墨整個人一震,這位姑娘竟然說他的毒剛解,這奇毒可是連被稱為神醫的百里少淵都搖頭舉白旗投降,真的能解嗎?
不將自己心底的疑惑提出,他無法安心,用盡全身所有力氣,他開了口,沙啞問道︰「是你救了我……」
只是才說這幾個字就讓他喉嚨難受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樣,又辣又痛,無法呼吸。
「喂,你這病人很不配合耶,都跟你說了別開口,這一開口就有得你受的,很痛吧!」虞婧掃了眼表情顯得十分焦急的玄墨,忍不住數落他一番。
不過,看著他定定不動的眼皮,彷佛透過眼皮,正有雙犀利的眼眸處緊盯著她一樣,讓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你緊盯著我做什麼?不就是想知道是誰救了你,從我進來到現在你有看到其它人嗎?不是我救了你我還真不知道是誰有這能力把你救回來咧……對,就是如你所想,是我救了你。」
听她這麼一說,玄墨整個人像是松口氣般,表情放松不少。
「來,喝藥,這藥你再喝個三帖,明後天應該就能開口說話了,等等我幫你眼楮再敷些藥,晚上就能睜開眼楮。」虞婧又拿過一個枕頭放在他頸下,將他身子墊高,一口一口小心的喂著他喝湯藥。
玄墨心里有太多的疑惑想問身邊這位救他一命的姑娘,可口不能言,眼更張不開,無法問也無法看,也只能先暫時先壓下心底那份急切,就听這位姑娘所說的,耐著性子將身體養好再說。
虞婧將湯藥全喂進他嘴里後,拿過一旁的布巾幫他將嘴上的藥漬擦掉,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讓涼風吹進屋子,通通風。
她拉過一張椅子坐到床邊,蹺著二郎腿,不疾不徐的說著,「這位大俠,對,如你所見,是我救了你,雖然你現在是看不見,不過明天就看得見。
「既然你醒了,有件事情我希望讓你先知道,就是我這里不是善堂,為了給你治傷,花費了本姑娘我不少珍貴藥材和銀子。」有些藥她手邊沒有的,可不是要花錢買嘛。「銀子你知道的嘛,俗話說銀子不是萬能,但沒有銀子萬萬不能,雖然我爺爺也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要善用醫術做有用的事,但是那先決條件是要在我富得流油的前提下,再說我花了精力救你也不能白救,你說是吧!」
繞了這麼大一圈原來是要跟他要醫藥費,這是應當的,他勉強吃力的點了下頭。
「我看了看,你全身上下也找不出一枚銅板,只有這一塊玉佩……」
她自衣襟里模出一塊色澤溫潤、流光溢彩的翠綠色玉佩,這塊玉佩上面雕刻的字體圖紋她雖然不認得,但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能值不少錢。
虞婧沉咳了一聲,繼續又道︰「咳,我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明知道你沒銀子還硬要你給我銀子,所以……這一塊看起來不怎麼樣、值不了幾個錢的玉佩,我就當作診金先收下了,日後要是你有錢了,歡迎你隨時拿著銀兩來把它換回去,這樣可以嗎?」她一副十分通情達理,非常好商量的樣子。
玄墨聞言,俊臉上似有一絲龜裂,嘴角暗抽了下。不值幾個錢?那塊玉佩是他宸王的身分象征,別說玉質本身好得可說是價值連城,甚至可以拿來號召禁衛軍,這位不長眼的恩人,竟然說它不值幾個錢。
「你不說話表示意見,我就當你同意了。」虞婧見玄墨默不作聲,徑自認定他已經同意,完全將人家現在根本不能說話、看不見這事忽視得徹底,擺明就是在坑人。
「我算你這麼便宜的診金,你也不用謝我,大家相逢自是有緣咩,所以才算你便宜的,盡管你我相識的緣分是有點奇怪啦,但,我救人的心意是完全沒有打折的,這點你是絕對可以相信我。」虞婧拍著胸脯大言不慚的說著,邊說邊把那塊玉佩給塞進懷里,穩妥地貼身藏好。
救了這個從屋頂上掉下來的男人,身上雖然沒錢,但這塊雕工精細、質地上好的玉佩夠抵債了,恐怕她還要倒找不少錢哩。
她在現代時看了許多寶石鑒定的節目,也學了不少知識,這塊玉佩不管是當了或是賣了肯定夠開一家藥鋪,愛進什麼藥材就進什麼藥材,說不能還能養活她下半輩子呢。
一直安靜著的玄墨覺得自己的臉龜裂得徹底,敢情他的救命恩人是個女土匪黑心密醫?
罷了,這玉佩就先暫時放在她那里,改天再「贖」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