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匪類 第二章
李媽剛才說什麼?她娘的忌日、觀音寺祈求冥福?趙靈秀一驚,整個人從床上跳了起來,奔下床跑向房門口,一把將門打開,嚇了李媽母女倆一跳。
趙靈秀一頭亂發,身著單衣,兩只腳丫子光溜溜的踩在地上,她看著門外那熟悉的院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到無比的興奮。
「我還活著……我還活著……」她閉上眼楮,喃喃自語。
這怪異的舉動教李媽跟水兒看傻了眼,母女倆互覷了一記,露出困惑的表情。
「小姐!」李媽忍不住了,有點生氣的說,「瞧瞧妳這是什麼樣子,哪里像是要嫁人的姑娘。」她連忙將人往房里推。
李媽對她總是這樣,她們雖是主僕,但李媽從不唯唯諾諾,趙靈秀也從沒對她端過小姐的架子,她沒有娘親,又是喝李媽的女乃長大的,對她來說,李媽就像親娘一樣。
「李媽!」趙靈秀一把抱住李媽,「能再抱抱妳真好!」
李媽愣了一下,將她推開,狐疑的打量著她,「妳這孩子,今天真是夠奇怪的了。」
「李媽,猜猜我夢見誰了?」她興奮的說。
「誰?」
「我娘。」嚴格說來,她不是夢見,而是看見娘了。
「夫人?可妳從沒見過夫人呀。」李媽皺眉。
「嗯!」她用力點點頭,「可是她真的說她是我娘,而且還說是她求了菩薩把我帶回來的。」
「嗄?」李媽听得都胡涂了,「小姐,妳到底在說什麼?」
「我是說我……」她興高采烈的想把所有的事情說給李媽跟水兒听,可話才出口,就想起娘親的吩咐。
她應該是死而復生了,娘要她不能對任何人提起這事,否則就等于是泄露天機,一切都將不算數,她若說出來,魂魄可能立刻就會被黑白無常勾走也說不定。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死過又活了這種事情不管說給誰听,都會覺得她瘋了吧?
娘跟菩薩求來讓她重生的機會,要她救自己、救她爹,她絕不能讓娘失望。
「娘,興許今天是夫人的忌日,又是小姐的生辰,才讓小姐作了夢吧?」一旁的水兒說道。
李媽若有所思,最後又輕聲一嘆,眼神帶著憐惜地看著趙靈秀,「或許吧。」
趙靈秀在娘親去世的這天重生了。
對她來說,這真真切切是個全新的開始,她在觀音寺對著菩薩及娘親發誓,無論如何一定會好好把握這再活一回的機會,竭盡全力扭轉不幸。
步出觀音寺,她一把勾住她爹的手。
趙安峻愣了一下,笑視著撒嬌的女兒,「都快嫁人了,還這麼愛撒嬌。」
「不管我嫁了誰,生了幾個娃兒,我永遠都是爹的女兒呀。」她將頭靠在爹的臂膀上。
爹,一直以來都是您在保護我,這次換我來保護您。她在心里暗自承諾著。
「總鏢頭。」這時,迎面走來一位玉樹臨風,身著米色繡雲紋長袍的男子,其後跟隨著兩名侍從。
「少東家。」趙安峻作了個揖。
他是龐冬華,龐記票號的少東家。龐記票號是北方五省三府數一數二的票號,在其手底下流通的黃金珠寶多不勝數。
龐記票號往南方走的貨物一直以來都是由萬達鏢局負責護送,三年前龐家老爺身體狀況不佳,便將票號的生意都交給龐冬華打理,龐冬華八面玲瓏,長袖善舞,是個做生意的人才。
「總鏢頭,我正要去找您呢!」龐冬華臉上堆滿笑意。
趙安峻一笑,「那好,咱們一起走吧。」
就這樣,龐冬華跟著他們一起朝著萬達鏢局的方向行去。
「令千金跟駱大鏢頭的公子的好事也近了吧?若有在下幫得上忙的地方,總鏢頭請盡管開口。」
「少東家客氣了,沒什麼要忙的。」趙安峻笑視了一旁的女兒一眼,「我還不確定這丫頭能不能嫁人呢。」
「此話怎講?」龐冬華好奇的問。
「這丫頭毛毛躁躁,好勝心又強,嫁進駱家不曉得能不能當個孝順的媳婦,賢慧的妻子。」趙安峻搖了搖頭。
「爹,」趙靈秀皺起眉頭,嘖了一聲,「您要是擔心就別讓我出嫁,女兒願意一輩子陪著您。」
「別別別!」趙安峻一听,急道︰「女大當嫁,難得駱家膽子夠大肯要妳,妳還是快點嫁人去吧。」
「爹!」趙靈秀羞惱地跺了跺腳,「您怎麼在少東家面前這麼說女兒。」
龐冬華哈哈大笑,「令千金這真性情真是太可愛太有趣了。」
「唉,讓少東家看笑話了。」趙安峻故作無奈。
「總鏢頭千萬別這麼說。」龐冬華續道︰「在下也有一個愛撒嬌的女兒,大抵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一直捧在掌心上呵護著的明珠,如今就要交到別人手里,你心里肯定是很舍不得吧?」
趙安峻听了他這些話,安靜了下來。
趙靈秀瞥見他眼底那一抹失落及惆悵,心頭不禁一緊。
「舍不得自然是有的。」趙安峻苦笑,「這孩子一出生就沒了娘,所以非常黏我,她小時候可真是討人喜歡吶。」
「爹的意思是我長大後就面目可憎了?」她鼓起雙頰。
「面目可憎沒有,讓我傷神倒是真的。」趙安峻有點感傷地說,「我以前常想,要是她不會長大,就那麼小不點似的一直跟著我,那該多好。」
听見他這麼說,趙靈秀鼻頭一酸。
「可我老了,她也長大了。」他又釋懷的一笑,「曉風是個好孩子,他會好好照顧秀兒的。」
龐冬華點了點頭,「駱大鏢頭是總鏢頭你多年的拜把兄弟,他的公子又是跟令千金一起長大的,在下相信他們一定會善待令千金,就像你疼愛她一般。」
「是啊。」趙安峻露出放心寬懷的表情,「再沒有誰比曉風更教我安心了。」
過了幾天便是一年一度的中秋燈會,趙靈秀跟著駱曉風一起到街市去賞燈。
兩人一路吃吃喝喝,好不開心,駱曉風還買了一支別致的簪子送給她,並為她插在發髻上。
「師兄,我想找個地方小解。」許是剛才喝了太多茶水,她現在憋得厲害。
駱曉風點頭一笑,「快去,我在這兒等妳。」
「我馬上回來,別走開呀。」趙靈秀說完,趕緊去找可以安心解手的地方。
去茶棧借了茅廁一用後再回到原處,她卻沒見到駱曉風的身影,焦急地四處張望,可就是不見他的人影。
「師兄真是的,不是要他在這兒等嗎,跑哪兒去了?」她一邊嘀咕著,一邊移動腳步,在附近尋起人來。
很快的,她發現了駱曉風的身影。
他站在一處閑置的屋舍檐下,旁邊還有一名她不曾見過的男人。那男子長得瘦削,個子很高,臉長長的,雙頰有點凹陷,眉疏、眼細長、鼻尖、唇薄,是個算不上好看的人。
不知為何,那陌生男人莫名教她背脊一涼,很不舒服,明明從沒見過這個人,卻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這時,那男人似乎發現了她的存在,提醒了駱曉風,駱曉風撇過臉看見她,笑著跟她揮揮手。
她邁開步子朝他們走去,男人又說了句話便匆匆離開。
「師兄,不是讓你等我嗎?」她看著那男人離去的身影,嘴上咕噥了一句。
駱曉風一臉歉意,抓頭笑笑,「抱歉,剛好遇到認識的人。」
「那人是誰?」她疑惑地問,「你在哪里認識的?」
「說是認識,其實也不算熟。」駱曉風神情輕松,「是客人介紹的,說有趟鏢想讓咱們走。」
「是嗎?」趙靈秀看著在人群中消失的那個人,若有所思。
駱曉風輕拍她的背,「想什麼呢?」
她回過神,神情嚴肅,「師兄,接鏢的時候要小心,別攤上什麼麻煩事。」
聞言,駱曉風微愣,「怎麼說?」
「我看那人有點邪。」她直視著駱曉風,臉上有著不曾有過的嚴肅認真,「那種人還是離遠一點的好。」
駱曉風抿唇一笑,「好,妳說了算,這鏢不接了。」
听他這麼說,趙靈秀放心的笑了。
重生後,為了阻止同樣的悲劇再次發生,她開始私下打探樊剛這號人物。
當然,她正在進行著的事情都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的。
「樊剛據了龍門山,打劫官家及商家的隊伍,那些小鏢局也都是他的肥羊,听說他的黑龍寨藏了很多不義之財,還將一些少男少女強擄上山。」
「樊剛打劫的都是一些貪官污吏跟不良商賈,算是替百姓出了口悶氣,雖說是匪,卻也算是盜亦有道。」
听見對于樊剛完全不同的兩種評價,趙靈秀有些無所適從。
這天,跟她一起出門的水兒听見她向經常經過龍門山下的販子打听樊剛跟黑龍寨的事,十分疑惑。
「小姐,妳怎麼突然打听起樊剛的事?」水兒好奇的問。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要對付他,當然要先了解他。」
聞言,水兒更加疑惑了,「對付他?小姐啊,妳又想做什麼了?」
水兒早她兩個月出生,兩人都是喝著李媽的女乃水長大,她雖按規矩喊趙靈秀一聲小姐,但趙靈秀從來只當她是姊姊。
她們從小一起長大,趙安峻為趙靈秀請了教書先生到府授課,水兒也能在一旁跟著學習,水兒手巧,趙靈秀的手絹、鞋子,衣褲也常由她親手縫制;趙靈秀活潑嬌悍,水兒恬靜溫柔,兩人一個柔情似水,一個奔放如火。
趙靈秀兩年多前離家說要去「闖蕩江湖」,也是水兒幫著掩護,她才能逃到趙安峻鞭長莫及之處。
「小姐,總鏢頭這兩個月就要出遠門,回來後妳跟駱大哥也要成親了,妳可不要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水兒慎重其事的提醒她。
趙靈秀咧嘴笑笑,「水兒,妳放心,我這次一定會很慎重的。」
她上次就是未經計劃就冒冒失失的去找樊剛,才會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場,這回她會好好善用機會的。
水兒一點都听不明白她的話,眉心糾結起來,「小姐,妳究竟在說什麼,我怎麼一點都听不明白呢?」
「這……水兒,這事妳就甭管了。」趙靈秀拍拍水兒的肩,笑了笑,「總之妳放心,我不會惹事添亂的。」
水兒苦笑,露出無奈的表情。
她是小姐啊,就算她們喝同一個娘的女乃長大,就算趙靈秀總說她們是情比金堅的姊妹,但她自知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這是怎麼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趙靈秀是鏢局千金,嬌貴又高高在上;而她縱使再如何精進,仍然只是李媽的女兒、趙家的婢女、趙靈秀的跟班。
所以「姊妹」二字,對她來說實在諷刺。
對于趙靈秀突然打探樊剛的事,水兒有點疑慮,于是回到鏢局後,她便立刻去找了駱曉風。
「駱大哥。」見駱曉風在校場里跟一干鏢師們練功,她悄悄移步至他身後。
駱曉風听見她的聲音,陡地一震,立刻回頭。
「水兒?」他下意識看看四周,神情凝肅地說,「妳來做什麼?」
「有件事得告訴你。」
「什麼事?」駱曉風臉上覆著薄霜。
「是小姐。」她低聲道︰「她似乎四處在打听樊剛的事情,我想應該要告訴你。」
聞言,駱曉風目光一凝,「她在打听樊剛?」
「嗯,你看她是不是—」水兒話未說完,駱曉風便打斷了她。
「行了,我知道了。」他語帶命令地道,「妳先走吧。」
水兒眼底閃過一抹難過,低著頭怯怯地道︰「嗯,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