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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郡主命 第十四章 心之所向迷茫未卜

紫芍推開書齋的門,看到穆子捷伏在桌案上,應是睡著了。

這些日子他從宮中一回來便躲進這書齋,忙得不可開交。據說,他叫人買來許多書籍徹底翻讀,像是在研究什麼。

紫芍將炖好的補湯擱下,偷偷地瞧著他的睡顏。

夢中的他依舊愁眉不展,不過溫和平靜了許多,呼吸均勻,他這副乖孩子一般無害的模樣,倒讓她心底生出許多柔暖的情愫來。

啪——

忽然,一聲響動,紫芍這才發現他手中握的書掉到了地上。

她俯身將那書冊拾起,很好奇究竟何物讓他鑽研至此,不料書面上卻寫著——《志怪錄》。

她凝眸,萬般不解。難道他不該是看政要策論之類的書嗎?

這一刻,穆子捷像被驚醒了,他抒出一口氣,發現紫芍站在他身側,不由有些意外。

「怎麼,」他微微笑道︰「又送補湯來了?」

紫芍將那本《志怪錄》放回他的桌面上,亦笑道︰「還以為公子很用功,原來不過是在讀閑書而已。」

「閑書?」穆子捷意味深長地道︰「倒比正經書看起來更讓人頭疼呢。」

自從听楚音若說起換魂之事,他就產生了好奇,本來打算翻翻醫書,想查找治療失心癥的方子,結果卻捧著《志怪錄》讀了起來,越發深陷其中。

「怎麼會呢?」紫芍好奇地道︰「這些話本小說奴婢也曾看過,很有趣啊。」

「哦,你識字嗎?」穆子捷凝眉。

「啊……奴婢識得幾個字。」紫芍道︰「公子忘了,奴婢有個舅舅是模金校尉。」

「哦,對了,你舅舅學識挺淵博的。」穆子捷像是徹底清醒了,眼楮亮晶晶地盯著她,「快,給我講講,你舅舅可有給你說過什麼古怪的故事沒有?」

「古怪的故事?」紫芍一愣。

「模金校尉,上山下地,掘墳盜墓,肯定遇過不少古怪的事。」穆子捷催促道︰「快,給我講講。」

紫芍頓時頭痛不已,她哪里知道什麼古怪的故事呢,這個舅舅不過是她瞎編出來的,她此生听過最古怪的事,大概就是她自己的故事。

好吧,就藉著這個機會給他講一講,講她的借軀還魂,講她的家破人亡。若把一切坦白告訴他,他一定死都不會相信,唯有此時她才能得抒衷腸。

「奴婢從前認識一個姊姊,」紫芍清了清嗓子,徐徐道︰「是奴婢在河邊洗衣服的時候遇見的,當時那姊姊昏倒在河灘上,奴婢便把她救了。說來也怪,那位姊姊醒來以後,竟然說自己是崎國的郡主。」

穆子捷微怔,「這崎國的郡主怎麼會跑到你們上河村去?」

「奴婢看她衣衫襤褸,並不像郡主的模樣,自然不信,還以為她在開玩笑呢,也沒有當真,便給了她幾張餅吃。可那位姊姊不知足,向奴婢要一些新衣裳,還要借銀兩。她說她是郡主,等她回到崎國,一定會差人來百倍還給奴婢。」

「你真借她了?」他問。

「奴婢哪有錢啊,倒是我舅舅有幾個錢。」她用力搖頭,「舅舅就借了她一些盤纏,供她回到崎國去。」

「你舅舅說來也是見過世面的人,這麼容易就被騙了?」穆子捷不解。

「舅舅後來跟我說,他其實見過這個姊姊,」紫芍嘆道︰「其實她是鄰村王二的媳婦兒,老是被王二毆打,悄悄跑出來的。」

「那你舅舅還借錢給她?」穆子捷越听越奇怪。

紫芍解釋道︰「舅舅覺得她可憐,說大概她在崎國有親戚,想去投奔吧。所以借她一些盤纏,助她月兌離夫家,也算行了善。」

「哦,這是個好心腸的故事,」穆子捷撇嘴,「不過我要听的是古怪的故事,丫頭,你說錯了。」

「還沒完呢。」她煞有介事地道︰「這故事可怪著呢,說出來能嚇死人!」

「怎麼怪?」穆子捷一副提防著她的表情,「丫頭,你不會又要騙我吧?」

「不敢不敢,」紫芍瞪大眼楮,「真的是怪!幾年以後,我舅舅去了趟崎國,呃,去模金……居然真的遇到了崎國的郡主。她感謝我舅舅當年的資助之恩,給了我舅舅好幾百兩銀子,還送了好多漂亮衣服,叫舅舅捎給我呢。」

「啊?那位鄰村的王二媳婦,真是崎國郡主?!」穆子捷錯愕不已。

「完完全全不是同一個人。」她強調道︰「不是同一張臉。」

「那為何……」他大驚,「為何會如此?」

「我舅舅說這個叫換魂。」紫芍道︰「當初那位郡主也不知遭遇了什麼劫難,魂魄附在了王二媳婦的身上,後來化險為夷,又恢復了原本的身分。」

「這世間當真有這樣的事?」穆子捷大駭,當即拿起那本《志怪錄》,「我翻來翻去也沒瞧見這樣的故事,心想連小說話本也沒有的,世間更沒有了……」

紫芍這才明白原來他是在找這樣的故事,又奇怪為何他會忽然對這樣的故事感興趣?

穆子捷忽然道︰「丫頭,你明兒就帶我去一趟上河村,我要見見你舅舅。」

「啊?!」紫芍頓時身子一僵,「我舅舅他……行蹤不定,這會兒估計不在村里。模金校尉嘛,總是跑東跑西的。」

「那我也想去上河村看看,」穆子捷堅持道︰「那里是你出生的地方,也是元清郡主落難的地方,還有你曾經跟我說過的許多人,比如那位能干的董嬤嬤、你舅舅。我真想親眼去瞧一瞧,那究竟是個怎樣奇妙的所在。」

紫芍頭更痛了,糟糕,早知道她就不胡謅了,當初何必提什麼上河村,隨便編派一個更遙遠的地方,說成她的家鄉,豈不省了許多麻煩……

「你還說過上河村的山坡上有許多小蒼蘭。」穆子捷仿佛十分向往,「我也想去看一看。」

言多必失,作繭自縛。紫芍後悔得直想去撞牆。

現在她該怎麼辦?該如何阻止他?只要踏進上河村,她的謊言就統統都會被戳穿,她該如何遮掩?

「丫頭,你說的小蒼蘭生在哪里?」

車輪轆轆,穆子捷如同去踏青一般興致盎然,一路上閑話不斷。

「啊?」紫芍卻心中忐忑,腦中一片混亂,「在村後頭的山坡上……不過已經過了花開的時節了吧?」

待會兒等他們進了村,她就要原形畢露了。比如他若問她家是哪一間農舍,她該怎麼回答?若遇上認識「她」這張臉的村民,她該如何應對?

此刻她就像被綁赴刑場一般,整個人十分煎熬。

「那咱們就先繞到後山去看看小蒼蘭。」他笑道︰「今年天氣冷,春天去得遲,或許小蒼蘭還開著花呢。」

「若花期已過,豈不白繞了這半天的路?」紫芍心中叫苦,小蒼蘭長在後山的事也是她胡謅的,她連小蒼蘭長什麼鬼樣子都沒見過……

「前陣子我還調制過一些小蒼蘭的胭脂膏,所以花期應該未過。」穆子捷自信滿滿地道。

「胭脂膏?」紫芍一怔,「公子調制這個做什麼?」

「送給元清郡主啊,」他坦言道︰「還記得上次我與你去了一趟北松王府吧?在郡主的閨房里,不是瞧見過這樣的胭脂膏嗎?我想著,她一定喜歡。」

紫芍不由有些心酸,眼晴微紅。原來他當時收藏起那盒胭脂,是為了她?當時他以為她已亡故,斷沒有再制胭脂膏送給她一日,所以只是想借此憑吊她吧?

無論如何,此番舉動可真算得上痴心一片了,然而他卻弄錯了人,分明眼前的她才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他卻把一片真情錯付在空有軀殼的魍魎上。

他突然道︰「停車。」

她只見他打起車簾,興奮地瞧著那漫山遍野的景色。

「看啊,小蒼蘭!」他揚聲道︰「丫頭,我說了吧,花期未過。」

小蒼蘭?這里……真的有小蒼蘭?紫芍往車窗外看去,不由瞠目結舌。不知是不是上天垂憐,不忍揭穿她的謊言,給她留了一條活路,這里果然一片蘭草繁盛,芳香清怡。

「走,咱們去瞧瞧。」穆子捷跳下車來,向她招招手。

紫芍呆愣了好一會兒才跟上穆子捷的腳步。

他在前面緊走,她在後邊緩行,爬上山坡,一陣風來,呼吸間全是小蒼蘭的味道。

「好香啊——」穆子捷抒出一口氣,放眼望向山下,贊嘆道︰「丫頭,你的家鄉果然很美。」

此刻天氣清爽,日光溫暖,山下一條小溪環村而過,于樹繁葉茂中閃著粼粼波光。滿眼的綠色,深一層,淺一層,再加上小蒼蘭的點綴,添了淡淡的黃、嬌女敕的紫,還有粉粉的白。

「丫頭,哪一間是你家?」穆子捷指著那一片座落山下的屋舍問道。

她一愣,她哪里會曉得……若進了村,她將無所遁形,更難搪塞,猶豫一陣,她索性鼓起勇氣道︰「公子,奴婢……不想回家。」

穆子捷一怔,「為何?」

「奴婢不想回去見到舅舅。」她靈機一動,終于有了法子。

「怎麼,跟你舅舅吵架了?」穆子捷笑道︰「一家子哪有隔夜仇,你在我家這麼長時間,也沒回來見過你舅舅,正好這次和解和解。」

「公子,奴婢當初不入定遠侯府為婢,跟著舅舅,其實也不愁吃穿,」紫芍問道︰「您有沒有想過,為何奴婢卻要賣身當這個丫鬟?」

她發現自己現在越來越機智了,撒起謊來,思路很縝密,連她自己都挑不出破綻。

「為何?」穆子捷越听越迷惑。

「舅舅要我跟著他去模金,」紫芍呶呶嘴,「奴婢不願意,那挖墳掘墓的活兒是要損陰德的,奴婢還想活得長久些呢,怕遭報應。」

「原來如此。」穆子捷果然相信了。

「公子,咱們打道回府吧,」紫芍哀求,「若被村里的熟人撞見,告訴舅舅奴婢回來過,他一定會把奴婢逮回去的。」

「你在我們府里有賣身契的,」穆子捷安撫道︰「不必擔心,就算你舅舅尋到你,也不能胡為。」

「舅舅一手把我帶大,我不好當面與他撕破臉,」紫芍可憐兮兮地道︰「奴婢只有躲著他,能躲一日算一日吧。」

「也不能這樣過一輩子吧?」穆子捷挑眉,「難道要在我們府里當一輩子丫頭?我本來還想著終歸有一日要放你出府去,還你自由。」

「奴婢不要自由,」紫芍連忙道︰「奴婢要跟著公子!」

「你這丫頭甚是奇怪,」穆子捷笑道︰「別人還巴不得贖身出去,你倒好,賴上我家了?」

「奴婢無處可去。」她道︰「定遠侯府多好啊,有吃有穿還有錢拿,比起外面挨餓受凍的生活好多了。」

「也罷,」穆子捷道︰「等再過兩年,你年紀稍長一些,再找個合適的小子把你嫁了。」

「奴婢不嫁!」紫芍大聲道︰「哪有什麼合適的小子啊,奴婢瞧不上。」

「難道你要一輩子待在府里當老嬤嬤?」穆子捷道︰「那才可憐呢。」

「奴婢……」紫芍咬了咬唇,終于道︰「奴婢要給公子做妾。」

她這話月兌口而出,倒把穆子捷驚得怔了半晌,難以置信地問︰「丫頭,你說什麼?」

「奴婢要給公子做妾,已經跟冉夫人說好了的。」紫芍坦然答道。

「跟我娘說好了?」穆子捷一臉莫名,「什麼時候的事?」

「前兩天。」紫芍答道。

「怎麼我娘都沒告訴過我?」穆子捷越听越不可思議,「不……不對,這事情應該由我來做主才是,你跟我娘商量哪能做數?」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紫芍一雙杏眼圓圓地瞪著他,「何況只是納一個小妾,夫人她難道說了不算?」

「你這丫頭……」穆子捷錯愕地道︰「你知道什麼是婚姻大事嗎?兩情相悅才能結為夫妻,你懂不懂啊?」

「奴婢喜歡公子,」紫芍正色道︰「不是為了吃您家大米。」

「你喜歡我?」穆子捷哭笑不得,「你什麼時候喜歡過我?你一個小丫頭懂得什麼叫喜歡嗎?」

「公子您自己又很懂?」紫芍反問。

「當然。」穆子捷自信地道︰「比如我對元清郡主,那才叫喜歡。」

紫芍嘟嘴道︰「不過就是因為她長得好看,而且是郡主,公子才誤以為喜歡她。」

「少胡說!」穆子捷蹙眉,「哪里是因為這些,我從小就喜歡她。」

「假如當初公子罰跪的時候,是一個宮里的老嬤嬤給您墊子,公子會喜歡那老嬤嬤嗎?」紫芍又問。

「我……」這一下倒把穆子捷給問住了。

「看,不會吧?」紫芍得出結論,「所以你就是因為郡主長得好看,又身分高貴,才把感激之情錯當成男女之愛。」

「你這個假設純屬胡謅!」穆子捷抵死不認,「總之,恰巧在那個時候,她對我施予援手,並非別人,這是天意,天意懂嗎?」

「公子了解元清郡主嗎?」紫芍又問︰「不過數面之緣,她為人究竟如何,你真的清楚嗎?」

這一問,把穆子問得無言以對。他吶吶道︰「這些日子我與郡主也算相處了……」話雖這麼說,他自己心里卻清楚,這些日子他發現真實的元清與他想象中的那個神女一般的人物落差甚遠。

「像公子與奴婢這般,才叫真正的相處呢。」紫芍道︰「公子對奴婢而言,不是什麼幻像,而是真真正正的人——奴婢覺得自己很喜歡公子,希望一輩子留在公子身邊。」

她這番話說得肯定,叫他無從對答。

穆子捷此刻思緒錯亂,驚愕、詫異、難以置信,一切排山倒海似的突如其來,而他無處可退。生平第一次,他敗在一個小丫頭一連串的問句里。

他側過身去,深吸一口這山野彌漫的芬芳,希望自己可以清醒一些,然而心下卻依舊迷茫。

穆子捷承認,這丫頭提出了他一直在逃避的問題,他真的愛元清嗎?究竟有多愛?

他不知道……其實,他真的不太明了.

穆子捷在冉夫人房中靜坐了好一陣子,等到冉夫人描好了疆繡的花樣子,方才開口道︰「孩兒听說母親要把紫芍給我做妾?」

「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嗎?」冉夫人擱下繡繃,笑道︰「上次你父親也在。」

「孩兒以為那是隨便說說。」穆子捷道︰「況且孩兒如今要與元清郡主完婚,納妾之事還得有郡主首肯才行。」

「這倒不必看郡主的臉色吧?」冉夫人道︰「納一、兩個妾,也是常事,听聞聞遂公主的駙馬也要納妾,聞遂公主都不曾阻擋。」

「那是聞遂公主賢良,不過聞遂公主心里應該正苦著,最近也病了。」他才從公主府回來,听說了一些秘事。他道︰「孩兒怕郡主不高興……」

「只是怕她不高興而已?」冉夫人盯著他,「或許你心里也在迷茫吧?」

「母親這話是什麼意思?」穆子捷莞爾,「孩兒沒听懂。」

「這些日子你與元清郡主相處得如何?」冉夫人道︰「你常去公主府走動,應該心里有數吧?」

穆子捷發現,他這個母親雖然表面上和順溫婉,兩耳不聞窗外事,但其實什麼都知曉,深藏不露罷了。

「郡主的脾氣……確實與小時候不太一樣……」穆子捷替元清說話,「不過應該是病中煩躁的緣故,終歸有好起來的一天。」

冉夫人卻道︰「萬一好不了呢?萬一她本來脾氣就是如此呢?為娘不得不提防,得另找一個妥當的人伺候你才行。」

「紫芍還是個小丫頭呢,」穆子捷皺眉,「就算要納妾,也不該是她。」

冉夫人問道︰「怎麼,你不喜歡紫芍嗎?」

他一怔,其實他沒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在他眼中,那女女圭女圭雖然可愛,但跟小妹妹差不多,他對她並沒有什麼私欲……

穆子捷道︰「喜歡歸喜歡,但離男女之情還差得很遠,何必耽誤人家?」

「你這小子又懂得什麼男女之情?」冉夫人淡笑道︰「憑你逛過幾趟花街柳巷,就以為什麼都懂得了?」

「孩兒……」穆子捷不由有些臉紅,「孩兒並沒有——」

冉夫人打斷道︰「好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以為的,也未必真的是你以為的。就拿聞遂公主與她的駙馬來說,從前他們夫妻何等和睦,誰又能料到,如今駙馬也要納妾呢?」

「聞遂公主膝下至今無嗣,是因為這個,駙馬才要納妾的。」穆子捷解釋道︰「並不是因為他們夫妻感情有嫌隙。」

「當初可不是這般說法,太醫曾經診出聞遂公主宮寒,駙馬曾立誓絕不另娶,這才過了多久就變了……」冉夫人嘆道︰「所以啊,凡事別說得那麼絕對。」

話已至此,穆子捷覺得無論他說什麼,母親大概也依舊是這樣的態度。

能怎麼辦呢?他仿佛陷入了左右為難、進退維谷的境地,生平從沒像此刻這般無奈又迷茫,本來與元清訂婚是何等喜事,如今他心中卻不剩一絲歡喜。

元清分明喜歡他,他也仰慕著元清,可為何卻不似想象中開心?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似乎有什麼未知的原因讓他陷入了井底,找不到壁沿與繩索,爬不出這困頓的所在。

他胸口一窒,四肢均是無力之感……難道真像那丫頭所說,他因為元清的身分與美貌,才喜歡元清?

這個念頭讓他覺得恐懼,若真的承認了,等于承認了自己的卑劣。然而他一直以為這段感情高尚純美,世人不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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