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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郡主命 第十七章 事先布局迎來大婚

蕭皇很通情達理,爽快地準了穆子捷的請奏,同意他們入夏之前完婚。

元清萬萬沒想到,第一個來道賀的人居然是熙淳。說起來,她已經許久沒見過熙淳了。

只見熙淳滿臉紅潤之色,看來這段日子倒是過得不錯。

「元清,」熙淳見了她,說話倒是直接,「听聞你好了,不再痴痴傻傻的,我便來看看你。」

「只是有些事情想不起來,」元清淺笑道︰「倒不至于痴傻。」她與熙淳從小就不太和睦,同為郡主,熙淳老是仗著御封公主的頭餃欺負她,還說她與夏和交好是拍馬屁,讓她很不悅。

「你啊,跟夏和一樣,」熙淳忽然嘆道︰「有一段時間夏和從馬上摔下來,也是痴痴傻傻的。」

哦,她記得,那時候夏和也患了失心癥,不過夏和後來似乎再也沒有好起來。元清感慨道︰「從前的事忘了就忘了吧,記得太牢也沒什麼好處。」尤其那些痛苦的記憶,倒不如真的不再記起,那樣便可以忘卻仇恨,只留歡喜。

但她發現,上蒼不會讓人活得那麼輕松。

「從小你、我、夏和,我們三人一塊兒長大,」熙淳道︰「如今夏和不在了,就剩我們倆,日後得好好相處才是。」

這話讓元清有些奇怪。熙淳向來跋扈,這會兒怎麼忽然轉了性子,低頭向她示好?

熙淳繼續道︰「我知道從前我待你很不客氣,其實你待我也沒有多好,但不打緊,今後和睦就成。」

元清越听越狐疑,她深知熙淳的作派,若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對方絕對不會這般與她親近。

「到底怎麼了?」她問道︰「我病中錯過了什麼?你像換了個人似的。」

熙淳忽然道︰「或許咱們姊妹緣分太深,如今又要成為妯娌了。」

「妯娌?」元清錯愕。

「對啊,我打算……跟穆家的大公子訂親。」熙淳笑著答道。

她沒听錯吧?怎麼熙淳還是要嫁穆子晏?元清急忙道︰「那婚事不是告吹了嗎?莫非傳聞有誤?」

「你也知道了?」熙淳一怔,「不錯,我是拒絕過一次穆大公子,可後來機緣巧合又遇到了他,我發現他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人。」

機緣巧合?那也太巧了吧……上蒼在開什麼玩笑?如此一來,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都白費了?穆子晏母子與永澤王府一結親,互相扶持,這可怎麼得了?

「那日我一時無聊去圍場狩獵,光顧著追逐一只兔子,卻與隨從失去了聯系。天色漸晚,我好生害怕,這時候我遇到了穆大公子。」熙淳的臉上泛起微紅,「他救了我,領我回軍營,一路上我們聊起了許多,原來他錯看了我,我也錯看了他。」

「他能原諒你?」元清詫異。

「原諒?」熙淳蹙眉,「本郡主有什麼過錯需要他人原諒?」

「听聞……」元清頓了頓才道︰「你與你府中的樂師頗為曖昧。」

「那是瞎傳!」熙淳連忙申辯。

元清又道︰「可我听說是穆大公子親眼所見,一氣之下便拒了與你的婚事。」

「那是我在作戲。」熙淳坦然道︰「本來不知他為人如何,不打算嫁過去,所以我找人作了這場戲。如今我與子晏解釋清楚了,冰釋前嫌,他覺得我……頗為坦率,很是可愛。」

熙淳此時的模樣,就像她當年提起杜阡陌一般,激動而嬌羞。看來她是真的愛上穆子晏了,連稱呼都變成了「子晏」,好不親熱。

「元清,我要做你大嫂了,」熙淳笑道︰「咱們又是堂姊妹,將來相處起來,比別的妯娌要更容易些,希望你不要計較小時候的事,咱們一大家子和和睦睦的。」

听上去倒是很完美,她們堂姊妹彼此嫁給了心中愛慕的男子,而夫家又是親兄弟,這輩子該多麼熱鬧有趣?可惜她的仇恨,北松王府上下數百條性命,她豈能作罷?

元清決定想個法子立刻施展她的復仇大計,刻不容緩,哪怕有一百個不忍心,也不能再心軟。

自從上次雅皇後陷害淑妃不成,被蕭皇識破之後,便一直被禁足在她的宸星殿中。礙于雅皇後是太子養母,蕭皇沒有治她的罪,只從此冷落著她,獨寵淑妃。

如今淑妃已不再是當初戰戰兢兢的樣子,近兩個月,她替雅皇後主理後宮事務,儼然成為朝野忌憚的顯赫人物。

元清此次入宮,卻並沒有去拜見淑妃,相反的,她往雅皇後的宸星殿而去。

這個時候她知道誰對自己最有用,誰會助她,而且只能助她。

「參見皇後娘娘——」

雅皇後一身素衣,未施粉黛,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此刻病懨懨臥在榻上,昔日的容光消褪了一半。

「元清?」雅皇後見了她,十分吃驚,眼神里盡是難以置信。

「娘娘,元清來遲了,」她道︰「本該早些入宮來探望娘娘的,只是元清也一直病著,好些事情想不起來,所以不敢回到宮中走動,生怕說錯話,行錯路。」

「你這孩子,難道不該先去拜見淑妃嗎?」雅皇後淡淡笑道︰「你與夏和一塊長大,先去拜見她的母妃理所應當,況且你現在是穆家二公子的未婚妻,穆二公子甚得淑妃賞識。」

「論禮,該先來拜見皇後娘娘,皇後畢竟是皇後。」元清答道︰「況且娘娘從小就教導元清。元清憶起少時每次下學都會與夏和、熙淳一塊兒來拜見娘娘,討論課業,並且討塊餅吃。」

「虧你還記得。」雅皇後感慨道︰「仿佛是昨天的事情,又仿佛隔很久了。」

元清上前,親手替雅皇後奉了茶。

說來,雅皇後從前確實待她不錯,她也不想卷入宮中嬪妃的爭斗,上次幫著淑妃,不過是迫不得已罷了。

「你這孩子也算厚道,」雅皇後道︰「近來我這宮里甚是冷清,從前巴結討好的人何其多,如今門可羅雀,也讓本宮知曉了什麼叫世態炎涼,就連熙淳都好久沒來給本宮請安了。」

「熙淳恐怕是要做定遠侯府的長媳了。」元清道。

「我听說了,其實也好,」雅皇後道︰「她當年痴戀杜侍郎,本宮還以為她這輩子嫁不出去了呢。」

「我與熙淳都要嫁進定遠侯府,本是姊妹,如今又要成妯娌了。」元清笑道。

「你也別再跟熙淳斗氣了,」雅皇後勸道︰「你們倆從小就不對盤,將來又要同在一個屋檐下,還是和睦些吧,斗來斗去,其實也沒有好處,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雅皇後憶起了她與淑妃的爭斗,心有戚戚。

「你這次應該不只是來看本宮這麼簡單吧?」雅皇後向來敏銳,自然能猜到元清的來意。

「娘娘,元清心中困惑,」她斟酌道︰「我父王到底犯了何事?抄家那夜的情形一片混亂,元清真的不太明白,事後給的理由也很含糊,似乎跟什麼金礦有關……娘娘能否為元清解惑?」

「其實本宮也不清楚,」雅皇後搖頭道︰「並非本宮敷衍你,你好意來探望本宮,按理,無論如何也會告訴你實情的,但這事皇上不讓提,本宮也沒敢多問。」

元清頗失望看來雅皇後真的一無所知,由此可見,她家被抄一事涉水極深,輕易問不出緣由。

「除此之外,無論你要本宮幫什麼忙,本宮都會盡力。」雅皇後許諾道。

「娘娘,」元清一臉哀傷地道︰「此次嫁入定遠侯府,元清卻沒了娘家,三日歸寧之期要回到哪里去?元清從小什麼都輸給熙淳,在這件事上看來也要輸給她了……」

「就這件事?」雅皇後笑了笑,「不必難過,本宮幫你,三日歸寧之期,你就入宮來,本宮算你的娘家人,一定給你辦個風風光光的歸寧宴。」

「真的嗎?」元清眼中綻放驚喜,「多謝娘娘。」

雅皇後又道︰「你有什麼需要籌備的,盡管告訴本宮。雖然本宮現在失勢了,可為你置辦點嫁妝還是容易的。」

元清想了想才道︰「元清想要一件流螢舞衣。」

「流螢舞衣?」雅皇後一怔,「可是跳流螢舞時穿的那種,綴滿細碎夜明珠的裙子?」

「對對,」元清笑道︰「夜明珠難尋,還望娘娘能送我一套。」

「夜明珠雖然昂貴,但在本宮眼里卻不算稀罕。」雅皇後應下了,「終歸能替你尋來。」

「娘娘,」元清趁機道︰「听聞穆夫人那里有好些夜明珠,不如娘娘請穆夫人拿一些出來。」

「你這孩子,還沒過門就惦記著你未來婆婆的東西了?」雅皇後不由笑道。

「算起來,那是熙淳的婆婆,所以就算元清去討,穆夫人也不一定會給。」元清亦笑道。

「怎麼,又是在和熙淳較勁?」雅皇後思索一番,「穆夫人最近不太來本宮這里走動了,但她欠著本宮一個天大的人情,想來本宮要的東西,她不敢不給。」

元清這便猜到,當初雅皇後出手對付淑妃,應是穆夫人從中挑撥。

「到時候就叫你那大婆婆撿出幾顆最大的夜明珠,讓尚服局磨成輕盈的碎珠子,給你制衣便是。」雅皇後決斷道。

「多謝娘娘!」元清再度施禮一拜。

「不過你這孩子要玩什麼花樣?好端端的制舞衣做什麼?難道想跳舞?」雅皇後不解地問道。

「元清想在歸寧宴上跳舞。」元清坦言,「別人都喜歡在夫君面前展現才藝,元清也想出出風頭。」

「也對,」雅皇後頷首,「男人就愛吃這一套。」

「到時候娘娘可否幫元清邀請侯爺一家都到宮里來呢?」元清道︰「大費周張擺了這歸寧宴,單給我夫君一人觀看,豈不可惜?」

「雖然沒有這規矩,但就算是本宮為你設的宮宴吧,」雅皇後道︰「叫定遠侯一家來看看也好,有本宮給你當靠山,婚後他們便不敢欺負你孤苦無依。」

「若是皇上也在場就更好了。」元清道出最最關鍵的所在。

「皇上……」雅皇後頓了頓,「皇上日理萬機,只怕不會有空。」

「元清覺得皇上會來的,娘娘去皇上跟前說說吧。」元清道︰「想必淑妃娘娘也會勸皇上來的。」

她這話不無道理,穆子捷深得宋淑妃喜愛,為他新婚設的宴,淑妃應該會勸蕭皇前來。

「皇上若來了,見到皇後娘娘,說上一陣子話,大概氣也消了,」元清笑道︰「或許從此娘娘這宮里又會熱鬧起來。」

「你這孩子……」雅皇後驚喜地道︰「鬼主意這麼多,虧得你了!到時候本宮在,淑妃自然不會出席。呵,淑妃費了那般周折,籠絡定遠侯一家又有何用?穆子捷就算是她干兒子又如何?這樣的場合她依舊不能來。」

元清抿唇莞爾,心下的算盤已經撥過一萬遍,自然是步步篤定。

要設局,便得這般左右欺騙,將所有她想要的擰在一起,最終事態朝著她希望的方向漸漸變化,直至「砰」的一聲,如爆竹炸裂。

終于,元清跟穆子捷成親了。

本來這應該是她此生最最歡喜的一日,然而她遮著大紅蓋頭坐在喜床上時,一顆心卻像落在黑不見底的古井里。

紅燭在風里微微搖曳,她整個人十分忐忑。今晚要與穆子捷面對面獨處一夜,喜娘守在門外,隨時會听見屋里的動靜,然而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門外傳來喜娘的聲音——

「郡馬。」

「你們都下去吧。」穆子捷似乎帶著些醉意,腳步有些不穩。

喜娘卻道︰「郡馬,按規矩,老身須得守夜。」

穆子捷沒有多說什麼,只入得屋來。

「郡馬,請掀蓋頭。」喜娘在他身後遞過喜秤。

燭光忽然變得刺目,元清看到自己的紅蓋頭翩然而落,穆子捷就站在她的面前。

他的臉上沒有絲毫身為新郎倌的喜悅,也不知是因為喝多了,還是因為念及紫芍有些愧疚。倘若他真的是為了紫芍,倒讓她心里有些高興。

「郡主、郡馬,請喝交杯酒。」喜娘又捧上托盤。

穆子捷端起其中一個酒杯遞給她,自己則將另一杯一飲而盡。兩個杯子之間系著紅繩,取百年好合之意。

元清不擅飲酒,只品了一口,喉間便覺得辣辣的。

有婢女隨後上前,在喜帳間撒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四色干果子,鬧騰了一陣子才離去。

喜娘合上門,屋里恢復冷清與尷尬。

別人成親也是如此嗎?依例行了禮,就只剩這樣呆呆地坐著,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穆子捷忽然道︰「天色不早了,郡主,歇著吧。」

元清十指相纏,雙頰兀地紅了。她想起方才喜娘進來,給她看了一冊圖,那上面的小人兒赤果著身子,著實讓她害羞。

其實對于男女之事,她並非一無所知,那些話本小說里常常有些露骨的描寫,她半夜讀來,心里總撲通撲通地跳著,然而書是書,畫是畫,讓她面對一個活生生的男子,終究會感到無所適從。

元清除去繁重的首飾,褪下綴滿珠飾的喜服爬到床上,就著一個枕頭,蜷縮著躺下。

穆子捷看著她,怔了怔,而後也褪去外衣,睡在床的外側。

燭火依舊通紅明亮,他倆瞪著眼楮,誰也沒睡著,靜靜地听著彼此的呼吸聲,還有自己的心跳聲。

她忽然想起那時候他曾說自己對她並無私念,也不知現在換了這副軀殼,他的心緒有沒有發生變化?若有,便說明那時候他只是嫌棄她不夠美貌。

她忽然想試一試。

元清輕輕轉過身,凝視他的側顏。他的側臉極美,鼻尖若山峰一般挺立著,睫毛居然比她還長,像蝴蝶翅膀般微顫。

穆子捷冷不防地道︰「郡主這般瞧著微臣,更讓微臣拘束了。」

「別的夫妻也似我們這般嗎?」元清低聲問︰「這樣睜眼躺到天亮?」

「微臣酒喝多了……」他只答道︰「有些倦了……」

元清知道這話只是搪塞她,趁他不備,湊到他頰邊猛地輕啄了他一下。

穆子捷霎時愣住。

「郡馬,」她問︰「如此,會讓你有私念嗎?」

私念?這個詞就像一根刺,戳了戳他的心尖,他的胸膛頓時酸痛起來。

曾經有另一個女子對他說過這樣的話。私念……是他當時拒絕對方的理由,真可笑,為何在伊人已逝之後,他才明白自己的私念是對誰?

不過今夜的元清讓他感到異樣,特別是她看他的目光,那澄澈的眼神似曾相識。

是他想多了吧?天底下的女子大概都會有這樣的眼神,並不是只有他思念著的那個人才有。他怎麼可以將她倆混為一體?她們分明天差地別。

「郡馬,我能枕著你的胳膊睡吧?」元清又道︰「晚上我時常作惡夢,如此會讓我感到安全。」她不容分說地靠了過去。

穆子捷身子僵了又僵,有些不知所措。

他並非第一次接觸女子,從前那些煙花之地他確實沒有白去,然而他還是第一次覺得血脈賁張。

不可能,他為何會對憎惡的人產生這樣的感覺?這難道不該是愛侶之間才會有的嗎?

生平第一次,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是一個正人君子,好像連起碼的良知也沒了,方才還說要替紫芍報仇,一轉眼便對殺害她的凶手動了情……

穆子捷腦中一片混亂,突然坐了起來,避到床沿去。

「郡馬,你怎麼了?」元清故意問︰「不舒服嗎?」

「微臣有些熱,許是喝多了,剛才應該去沐浴的。」他披上外衣,「郡主恕罪。」

「喜娘就守在門外,你若出去,被她看到,明兒得傳出閑話了。」元清皺眉。

「只是去泡一泡澡而已。」穆子捷執意道︰「微臣會對喜娘解釋的。」他只想趕快離開這間屋子,這里仿佛有洪水猛獸,再多待一刻,他就會被吞噬殆盡。

他已經對不起紫芍了,斷不能因為一時意亂情迷,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

元清看著執意離去的他,不知該歡喜還是無奈。她明白,礙著紫芍的緣故,他才不肯親近她。方才故意考驗他,他承受住了,然而她心底卻變得惆悵。

所以他依舊對她沒有私念嗎?不論是移魂時還是現在,她都無法引誘他嗎?

他們之間的感情撲朔迷離,連他們自己也弄不明白。所謂的男女之愛,就是如此嗎?

元清覺得自己就像在濃霧籠罩的叢林里,伸手不見五指,看不到方向,亦找不到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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