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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兩小醫女 第五章 遭到誣陷險沉江

方武費力地指向窗邊榻位。「那位公子。」

裘化真僵硬地回頭,看著正慵懶抬眼的書生,她眉頭都快要打結了,卻見書生突地笑得萬分愉悅,還向方爺打了聲招呼,教她腦袋都快懵了。

「姑娘家上官府,怕是官爺不受理,倒不如煩請公子替我走一趟。」方武凝重的神色里藏著一絲恐懼。「這得要快,畢意溫二已經來探過我了,要是不趕緊報官,我怕晚一點他就會動手了。」

裘化真直睇著他,確定他的視線是落在書生身上,這點固然教她難以理解,但眼前重要的確實是方爺所提之事。

「方爺盡管放心,我現在就托客棧掌櫃的報官。」要是知道方爺的來頭,她相倌掌櫃的會很樂意幫忙。

「那就麻煩裘姑娘了。」

裘化真輕點著頭,隨即拿著要給方武服用的藥材下樓,讓小二幫忙煎藥,順便找來掌櫃的把事情經過大略告知,煩請他報官,帶官爺過來。

「真是溫二爺所為嗎?」掌櫃的壓低聲音問。

「方爺是這麼說的,方爺家底豐厚,溫二爺分時也是看上人家家底才會痛下殺手,要是掌櫃的幫了方爺,事後禮金肯定不少。」就怕掌櫃的不動心,她很肉疼地把從溫二那里收的金錠遞了出去。

掌櫃的立刻收了金錠,一臉為難地答允了。

裘化真略松口氣地上樓,見方武正閉目休養著,她不禁睨向又窩回榻上的書生。

「化真,依我看,咱們趕緊離開這兒吧。」小清走到她身旁低語。

「好端端地為什麼要離開?」裘化真瞧了她一眼,回到桌邊繼續提筆,完成了畫作後順便再添朵象征富貴吉祥的牡丹。

小清似有忌憚地看了眼書生。「那個人看得見書生,他……就快死了。」

裘化真驀地收筆,回頭看著書生。「為什麼?方爺不是純粹能觀陰陽嗎?」雖然一開始有些錯愕,但仔細想想,能看見鬼神沒什麼太不了。

「化真,問題是他看得見書生,看不見我。」

「他沒指到你不代表他看不見你。」方武指到男子報官較女子有效率,所以沒提到小清也是自然。

「化真,他是真的看不見我。」

「為什麼他看得見書生卻看不見你?」她好笑的反問。

「因為——」

「裘姑娘在與誰說話?」

裘化真一頓,看向床上的方武,他的目光筆直地看著她,瞧也不瞧她身旁的小清,彷佛小清不存在。

可是,他明明看見了書生……

「裘姑娘,湯藥來了。」外頭突地傳來小二的聲響。

裘化真收回心神,開門接過了藥和一壺茶。「掌櫃的出門了嗎?」她問。

「一刻鐘前出門了。」小二必恭必敬地說著,像是想到什麼,又道︰「上房的花爺主從也出門了。」

裘化真心頭跳了下,問︰「退房了嗎?」

「倒不是,听說是知府大人親自來請的。」

裘化真輕點著頭,給了小二碎銀,內心細忖著,集富貴權勢于一身的威鎮侯讓知府大人都親自來請,要是這事能請威鎮侯相助,就不必擔心溫使陰招了。

只要她把畫交給那個叫顏奎的,證實她具能觀陰陽,威鎮侯必寶會信了她,哪怕無法信個十成十,那也夠用了。

裘化真來到床邊,為了讓方武寬心,將掌櫃的去報官一事道出,一口口慢慢她喂著他喝藥。

「這藥喝了會發汗,教你睡得沉,如此傷會收得快些。」

裘化真注視著他,確定他壓根沒瞧見自己身邊的小清。

「不用客氣,倦了就睡吧。」話落,她幫他收起了身上的銀針,將被子蓋得妥貼才回到桌邊。

將銀針擦拭過收妥,剛倒了杯茶淺啜,就見書生晃到了床邊。

「書生。」她輕喚著。

書生看她一眼,黝亮的眸噙著說不出快意的笑,朝她施施然而來。

「疑惑他為何看得見我?」書生走來,瞧她輕點著頭,他笑得有絲壞心眼,道︰「因為他快死了。」

裘化真頓了下,怒意迸生。「你在胡說什麼?我剛給他診了脈,血氣是虛了些,但脈息已穩,怎麼可能會……」那晦氣的字,她連說都不願說。

「騙你做什麼呢,真的只有快死的人才看得見我。」書生貼近她,不住地看著她的眼。

「可你也一直都看得見我,所以我搞不請楚你是不是……」

驀地,她整個人暈眩了下,雙手緊抓住桌緣,耳邊听見小清的驚呼聲,像是不住地質面書生什麼,然她卻已經听不要清楚,黑暗鋪天蓋地而來,她卻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瞬間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當小清細微的聲音劃破寧靜、鑽入耳里時,她驀地張開眼,見房里出現了官爺,她正疑惑著,官爺隨即一把抓起了她。

「將她帶走!」那官爺吼道。

裘化真怔了下,被蠻勁扯痛,疑惑地道︰「官爺,就算要我上是衙作證,也犯不著這般粗魯吧!」

「作證?你這個殺人犯還作什麼證?」

「……嗄?」裘化真眨著眼,感覺腦袋恍惚著,一時听不明白。

「化真,方爺死了,那藥里有毒!」

小清聲淚俱下的話,教她慢動作地朝床的方向望去,果真瞧見方爺面露死相,似是已死亡多時。

這是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雖然一時想不透,但她還是強自鎮定,余光瞥過桌面上擱的畫和香包,她趕忙道︰「官爺、官爺,哪怕是要判我個死罪,好歹也讓我在死前將該還給人家的東西交出去吧。」

只要把這兩樣交給威鎮侯,不管發生再天大的事,他一定會救她的!

押人的差役見她指著桌面上的東西,隨口道︰「咱們可不會替你送東西。」

「不勞幾位官爺,他人就在客棧上房里,順路交給他便成了,只耽擱官爺們一丁點時間,絕不會讓官爺們難為。」裘化真低聲下氣地央求著。

幾位官爺對看一眼,押著她的那人發話道︰「你們把尸體運回殮房,你們兩個跟我走。」

裘化真便指引著押她的官爺去了上房,糟的是,威鎮侯並不在上房里,她才想起小二說過,知府大人接威鎮侯洗塵去了……這下真是糟了!

既然人不在房里,官爺便直接押著她下樓,到了一樓食堂,食堂里的客人一個個對她議論紛紛,她不羞不愧,挺直背脊走,瞧見掌櫃的就站在櫃台後,便趕忙將懷里的東西給塞到掌櫃的那兒。

「裘姑娘,不關我的事,我剛到衙門時,正巧遇到官爺們說要逮你,這事我仕麼都不知道。」掌要櫃的很想喊冤,怎知想報官的人莫名成殺人犯。

「掌櫃的,這事不關你的事,我只是想拜托你,要是花爺回來了,幫我將這兩樣東西交給他,務必要交給他,告訴他我被押進縣衙了,煩請他走一趟。」裘化真急切地說著,儼然將這兩件視為她救命的浮木。

「我知道了,可我也不知道花爺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瞧她急的掌櫃的臉色也跟著白了,彷佛劊子手的大刀是按在自個兒脖子上。

「不管怎樣,先謝過掌櫃的,」裘化真露出虛弱的笑。

眼前事態不明朗,但她再傻也猜得出必定是與溫二爺有關!方爺的死,八成是有人在湯藥里下了毒,而她的茶里被下了迷藥,這分明是要栽贓她,就她傻,防人防到自己遭殃。

她要真這麼簡單被人給弄死,她做鬼也不會放過溫二爺!

一走進衙堂里,裘化真隨即被拽在地上,疼得她嘶叫了聲。

「給我在這兒安分待著,敢耍心眼有得你受的。」押她的官爺啐了聲,隨即朝內堂里走去,其余的站在衙堂兩側,看來真要開堂。

裘化真撫著被摔痛的膝頭,瞧著小清半透明的手想幫忙,卻穿透過去。

她沒好氣地抬眼,如她所料,小清一臉比她還痛的神情。

「沒事,要是真怎樣,不過是打回原形罷了。」反正她早就死了,是偷了別人的軀體多活了幾個月,她也沒蝕本。

「話不是這麼說的,好不容易話著了……」小清抽抽噎噎地道。

「橫豎我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要是老天執意要收我,我也不能如何。」也許,借尸還魂本就是逆天之事,老天不過是要她順天而行,才給了她這個教訓。

「化真……」

「別哭了。」

「你這個假仙姑,在衙堂上自言自語,想裝神弄鬼嚇人嗎?」內堂里傳出哂笑聲,裘化真抬眼望去,竟見是溫二爺,而他的後頭應該就是縣令了。

想來真是嘔!官商勾結是普世里再尋常不過的事,她心底也明白,可怎麼也沒猜到自己竟成了棋子代死,怎麼想都覺得不服氣。

「這有什麼法子呢?我一進衙堂,這滿衙堂的鬼魂找我申冤呢,又哭又嘶叫的,說的全都是你這人是怎麼將這些孩子給玩死的。」裘化真說著,煞有其事地撫著小清的頭,這一幕落在衙堂內的人眼里,有的半信半疑,有的嗤之以鼻。

然而,溫二爺的臉色卻變了下,回頭朝縣令使了個眼色。

縣令坐到了堂案後,重拍了驚堂木,斥道︰「衙堂上裝神弄鬼,給本官掌嘴!」

裘化真心里抖了下,還沒來得及咬緊牙根,一名衙役上前就賞了她一個耳光,打得她往後倒去,耳邊嗡嗡作響,嘴里滿是血腥味。

「裘氏,你尋常在坊間裝神弄鬼,本官念你未訛財傷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你,如今你竟然為了五千兩毒殺華陽人氏方武,本官斷不能再容你!」

眼見驚堂木又要拍下,裘化真忍著痛,吼道︰「大人,民女何罪之有?!大人問審,為何不喚證人?假如民女下毒,敢問是何種毒,又是購自何處,何時將毒加入?客棧掌櫃的是當初協助我救方爺的證人,大人為何他?」

面對裘化真連珠炮似的問話,縣令不禁楞了下。

「大人,當初民女救方爺時,他身上並無分文,掌櫃的可以作證!況且方爺當時身重兩刀,深可見骨,要不是民女施針止血再熬藥救治,他豈能活到今日?民女拼死拼活地救,又是為何原因殺他?大人明察。」

縣令一雙眼直瞪著她,沒想到她都被打破了嘴還如此伶牙俐齒。這些事他心里自然明白,可這案子他是非要速審速決不可,哪里有功夫任她拖延。

「大人未審即判,可就對不起這衙堂上高懸的明鏡了!裘化真氣得都忘了痛,直指著他身後的鏡子,「方爺曾說過,那日與溫二爺交易,一批玉石以五千兩賣出,當晚在溫府借宿,可誰知半夜撞見溫二爺在主屋後院埋尸,嚇得連夜離開卻慘遭追殺……大人,這案子里死的可不只有方爺一人,溫府主屋那後院里是一個個孩子的尸骨,這衙堂上是一個個孩子的冤魂,大人啊……你听不見孩子們的哭聲,我可是听得心都快碎了!」

這一席話說得眾人毛骨悚然,其中尤以縣令之最,只因他是清楚溫二爺癖好的,如今遭她點出滿衙堂的冤魂,哪怕可能是假的,就是教人不自在。

「你倒是說說,冤魂在哪?」

往內堂的要道突地傳來熟悉的聲響,裘化真轉頭望去,欣喜若狂地喊道︰「侯爺!」

花世澤徐徐走出通道,重陽城知府必恭必敬地地跟在他身後,縣令趕忙走到他面前作揖。

溫二爺見這情勢,眉頭不禁微鎖,不住地朝縣令使眼色,可惜,縣令將心思全都擱在威鎮侯身上。

「你說,冤魂在哪?」花世澤來到她面前,居臨下地睥睨著她,微彎的唇角滿是帶著邪味的歡快笑意。

裘化真怔住,定定睇著他。

不對,他還沒看見畫作——

「侯爺,我將顏奎身邊要我捎話的姑娘給畫出了,畫像在掌櫃的那兒,你要是瞧見了——」

「又如何呢?」他口吻淡淡的,透著鄙夷。

「侯爺,我確實能看見鬼魂。」

「誰能證明?畫像又如何,似是而非的畫太多,不過是猜人心理,而你最不該的是打算欺騙我……我呢,絕不允許任何人再騙我。」

「侯爺……」裘化真的心不住地往下沉,原以為抓住浮木了,可誰知那是一條隨時會反身咬她一口的蛇。

「曹縣令,她殺人了嗎?」他轉身問。

縣令在旁觀察了兩人的互動,毫不思索地道︰「是的,侯爺,裘氏殺害了華陽人氏方武,人證物證俱全。」

「判決如何?」

「為何要拖到二月?」

裘化真聞言,難以置信地瞪住他。

「侯爺,這律例里有載,正月不見血,所以延至二月。」

「不見血麼?」花世澤沉吟著,嘴角噙著似笑非笑的笑意。「那就沉江吧。」

裘化真臉色倏地刷白,渾身不住地顫抖著。

沉江……那不是要將她給活活淹死!看著他俊美無儔又極致無情的側臉,她真的不敢相信!

「即刻行刑。」花世澤話落,轉身就走。

許是恐懼到極限成了無所畏懼,裘化真朝他大罵,「花世澤,你我之間宄竟有何冤仇,要你這般插手生死?!你瞧不起一條命,你插手收了一命,日後必定反撲到你身上,屆時你身邊要是無故失了一條命,你也不用太意外!」

花世澤頓了下,頭也不回地道︰「還不動手嗎,曹縣令!」

「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她吼道。

目送著花世澤離開的身影,感覺身邊的衙役朝她走來,她怒目瞪向縣令,咬牙道︰「大人,既是要收了我的命,也不必急于一時半刻,死前我不求一頓溫飽,只求大人答應我一個遺願。」

「你還想耍什麼花樣?」縣令不耐問著。

「城里百姓皆知唯有我才知曉賴老太太的契本放在哪,而這事我還未道出,何不先請賴太老爺進衙堂一趟?」

以為她會認命嗎?別傻了!不到最後一刻,她是絕不會放棄的!

悅來客棧的掌櫃的站在門外翹首企盼,一見馬車停下,趕忙迎上前。

「侯爺,您可回來了,裘姑娘教官爺給押走了,臨走前她把這兩樣東西交給我,說要交給侯爺。」掌櫃的哈著腰,壓根沒瞧見花世澤一張臉冷得都能凍人了,無意接過東西的他,逕自從他身旁走過。

反倒是顏奎下了馬車代為接過手,見是一只香包和一張畫,隨手攤開一瞧,教他幾乎要瞪凸了眼,急聲喊道︰「侯爺!」

走在前頭的花世澤微回頭,見易水已湊到顏奎身邊瞧著畫,臉色也一變,隨後拿了畫攤在花世澤面前。

花世澤懶懶一瞥,黑瞳緊縮了下,拿過畫仔細瞧著。

畫中姑娘他壓根沒瞧過,教他錯愕的是那姑娘身後畫有艷放的牡丹,下頭提著四個小字︰美人如畫。

「侯爺,那是我家小七啊!」顏奎說著,眼眶跟著泛紅。

「真是顏麗。」易水也是萬分錯愕。

「那是小七沒措……」顏奎哽咽著。「原來她真的瞧得見鬼魂,原來小七真的在我身邊……」

花世澤充耳不聞,拿畫的手微顫著,他驚愕的是,這畫風、這牡丹底下的小字!

「備馬!」他將畫一扔,怒聲喊著。「快!」

顏奎頓了下,疑惑侯爺根本沒見過他家小七,怎麼反應比他還錯愕,但既說要備馬,他便快速地卸下馬車。

花世澤躍身上馬,朝縣衙的方向急馳而去。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顏奈吶吶地問著。

易水將畫交還給他,低聲道︰「你沒瞧見嗎?小七姑娘身後的牡丹。」

「那又怎地?」

「柳九姑娘作畫,最喜歡在人畫像身邊添畫牡彤,下頭必提『美人如畫』。

花世澤一路急馳,已經記不得有多久不曾如此放肆地急馳過了。

而這只為了一個他下令處死的女子!

她到底是誰?她為何能仿柳九的畫,為何能將柳九的畫風仿得如此逼真,甚至就連字跡都一樣!

她……見過柳九嗎?

他心急如焚,握著韁繩的手微微汗濕著,就怕來不及,就怕從此斷了與柳九之間可能的聯系。

一到衙門,他躍馬而下,衙門內外的衙役一見他趕忙垂首作揖。

「裘氏呢?押往何處?」他急問。

听見聲響的縣衙師爺趕出室外一瞧,先是頓了下,才趕忙屈身走來,道;「侯爺,已經將裘氏押往白江了。」

「……押往白江了?」

「是啊是啊,早已經押往白江,算算時間,應該已經行刑。」師爺怕他不信似的,還邊看天色邊掐著指。

天曉得他一身冷汗了……因為裘氏堅持要等到賴家大老爺到,談了一會,賴家大老爺和縣令大人也談不攏,所以就在半刻鐘前,人才剛被押走,但這事是不能說的,方才衙堂上,任誰都看得出侯爺恨不得能立刻弄死裘氏,要是讓侯爺知曉人才剛走,這事可大了。

幸好走了半刻鐘,要不真撞著了去而復返的侯爺,大伙都得跟著出事。

花世澤聞言,回頭躍上馬背,朝白江急馳而去。

天,千萬不要!至少要留她半口氣,好讓他問個明白!

就在他急馳到城西的白江畔時,遠處可見縣令一行人,而裘化真就被押在江邊,這一幕教他微松了口氣。

裘化真腫著半張臉跪在江畔,瞧見拍岸的江水,身子不住地顫著。

那是種她說不出的恐懼,從心底深處如鬼魅般鑽出的恐懼,她甚至懷疑她之前就是溺死的,要不怎會怕成這德性。

天色漸暗,寒風如刃刮骨,她根本不敢想象,一旦掉進這江水里會是怎生的狀況,她不敢想也不願想,她,不想死!

「好了,已經拖得夠久了,行刑吧。」縣令不耐地道。

「大人且慢,大人……」賴大老爺趕忙阻止,人就往裘化真身邊一站。「裘姑娘,你也知曉這事是侯爺的主意,大人是作不得主的,這……我又能有什麼法子。」

裘化真忍住眸底的淚,冷聲說︰「那可不關我的事,橫豎要我說出契本在哪,就得先帶我回賴府,賴大老爺自個兒斟酌,要是不想要契本了,不用理我也無妨。」

「裘姑娘,你這不早在為難我。」賴大老爺臉都快刷白了。

「哪是為難來著,橫豎再申請一份嘛。」她佯裝無所謂地道,但彼此心知肚明,契本重新申請是勞民傷財,恐怕還得從中讓縣令再吃一筆,賴大老爺是千般不願意的。

賴大老爺看著心堅如石的裘化真,再看向一旁掏耳朵的縣令,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時,突然瞧見逼近的快馬,就在幾步外,馬上的人壓根不管馬兒還在急馳,從馬背上躍下,正疑惑這人是誰時,縣令已快步去到那人面前。

「侯爺,我正要行刑呢,馬上就好。」那哈腰奉承的舉止簡直是諂媚到了極點,就柏辦事不力遭罪,回頭還很很地瞪了裘化真一眼,惱她拖延了時間,他沒得好處,還被侯爺給抓個正著。

裘化真轉頭望去,不敢相信花世澤竟然趕盡殺絕到這種地步,心中不禁生出與他玉石俱焚的沖動。

仗著一身富貴權勢硬要將她給弄死……這種王八蛋,有本事就玩死她,看她死後會不會好好地招呼他!

豈料,花世澤卻是一腳朝縣令的胸月復間踹下。

當然,裘化真也愣住了,但只是眨眼間,她隨即防備地瞪著花世澤,就怕他下一腳落在自個已身上,而且讓她一路滾進江里。

正想著,就見他大步朝自己而來,她不禁暗吸口氣,雙手環胸,心想用手擋一下,應該比較不會那麼疼……

「喂……喂,你就這麼恨我不成?我到底做了什麼非要你親手行刑不可?」被花世澤一把扯起的裘化真委屈極了,噙在眼眶里的淚水不住地打轉,卻是倔著脾氣不肯讓它滑落。

「誰要行刑了?」花世澤啞聲問。

「你抓著我不就是要將我一把推進江里?」她哭吼著,滿臉是說不出的委屈和驚懼。

花世澤驀地愣住,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瘋了,可是他偏又如此的清醒,但,如里不是瘋了,為何他會覺得眼前的女子像極了柳九?

明明眉情無一處相似,但那倔強忍著淚的神情,那大膽質問的性情,分明就是柳九……會不會她就是柳九?他被心底突生的猜想給震懾住,稍嫌隨冷的眸蘊含著他不自覺的溫柔和期盼,不住地瞅著她。

那氣韻確實是像極了,彷佛柳九就在他面前。

雖說他想不出有任何的理由說服自己,她便是柳九,但是此刻,他寧可自欺也想相信。「我是我不對,心緒不佳卻遷怒于你。」半晌,他才啞著嗓子道。

裘化真的淚水還凝在眸底,听他這麼一說,眉頭一皺,淚珠便撲簌簌地滾落。

花世澤怔在當場,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安撫,只能勉強自己開口,「先回客棧再說吧,裘姑娘。」

裘化真很恨地瞪著他,清楚地從他眼里讀出那一絲絲的愧疚,當場豪不客氣地發火。

「喏,你一句是我不對,這事就要兩清了嗎?」她怒聲罵道,淚珠不斷滾落。「身為皇親國戚就可以恣意妄為,草菅人命嗎?你的命珍貴,我的命就是賤嗎,就這樣任你踐踏!」

花世澤怔住了。

他長這麼大,還不曾有人罵過他,別說罵,連太聲都不曾,就連皇上都不曾。而她,竟敢、竟敢……

「怎樣?又想殺我了嗎?來呀,千萬別客氣!」裘化真並非惡意咄咄逼人,而是轉眼間她已經生死走一回,那恐懼還嵌在她的骨子里,怎麼也甩不掉,而這始作俑者輕描淡一句話,就想交代過去……作夢吧他!

「別以為我不敢。」他咬牙道。

「你當然敢!你有什麼好不敢的?不過是心緒不佳就可以遷怒他人,視人命如螻蟻!可問題是,你有沒有想過,你一條命,別人也一條命,大伙都是公平的,下了地府都是一樣的,沒有誰比誰尊貴!」

花世澤怒火正升,卻在听她提起地府時,一口氣狠狠地梗在胸口。「你……下過地府嗎?」

「我去過,還常去,怎樣,你也想去嗎?很簡單的,要不要我教你!」混蛋東西,只要她夠狠,一把就將他推下江。

「那麼,你見過柳九嗎?」略過她的無禮,他吸了口氣問。

裘化真瞅著他,嘴里的笑意愈來愈濃,愈來愈放肆。「見過,如何?沒見過,又如何呢,侯爺?」她刻意把話拖慢,瞧他冰冷的臉有了松動的跡象,她心里就痛快。

「有沒有?」他耐著性子問。

「花世澤,你至今還不懂得珍惜人命嗎?」

花世澤黑瞳緊縮了下,胸口隱隱痛著,看著她的臉龐,既熟悉又陌生。

她……到底是誰?

為何她會說出柳九曾說過的話?

「沒有誰比誰珍貴,是命都要珍貴,你不珍惜他人的命,他人就不會珍惜你的命,你也許不怕,但誰知道這罪孽會不會殃及你珍視的人?」

花世澤抽緊了下顎,目光如刃,彷佛要剖開她的皮囊,看看這軀體下的魂魄到底是誰,可裘化真卻認為他只是被自己激怒又不敢反駁,正打算再酸他幾句過癮時——

「侯爺!」不等裘化真出言相譏,顏奎和易水已經從後頭趕來。

「告辭。」裘化真哼了聲,轉身就要走。

「易水,將她綁回客棧!」花世澤惱吼道。

裘化真回頭瞪他,就見易水下了馬大步走來。「嗯、嗯……你憑什麼綁我,我到底又做錯什麼了?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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