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夫 第十一章
第七章
萬一諾半夜醒來,隱約覺得這個房間哪里不太對,後知後覺想起來,因為這根本不是她的房間。身上蓋著薄厚適中的被子,房間里光線昏暗,是床邊的燈發出的橙光。
床邊坐著一個人,那個被光線剪出的安靜輪廓不會是別人。
何思羽坐在床邊,低頭借著那盞燈認真地做著什麼,並沒有察覺她醒了過來。他在看什麼呢?動了動眼珠,將視線下移,她的手露在被子外面,被他小心地放在掌心,他在檢查她手心的刺是否還沒清干淨。旁邊放著那把跟他不相稱的小鑷子,鑷子旁是個小小的酒精瓶子還有棉花棒。
萬一諾笑了下,困意來襲,她又閉上了眼楮。雖然很有些舍不得,但她真的很困,這一睡十分安穩,連個夢也沒有作。
再次醒來天已經亮了,這間屋子采光很好,整間都亮堂堂的,還顯得有些刺眼,原來是窗簾沒拉。
萬一諾很滿足于醒來時的這份安穩,知道自己在哪,知道誰在自己的身邊。她側過身,床的另一半空空的,不像有人曾在過的樣子。
與臥室相連的陽台藤椅上,何思羽背對著她坐在那里,旁邊桌上擺著一杯白水、一個煙灰缸、一支手機。
香煙在他的指間劃出一條向上的飄渺線條,他靜佇的背影一動也不動,不知正在想著什麼。
看了看干淨的雙手,萬一諾把胳膊支在腦袋下面,稍微抬起上身側躺著,看他。真是個過分的男人,主動向他示好的話,就會毫不留情地將她推開,但如果要放棄的話,又會霸道地將她拉過來。可是並不會給一句承諾,連個理由都沒有,把人當成什麼了?
但是她怎麼就是恨不起他來呢?為什麼她就是會覺得,他其實是很喜歡她的呢?說起來那些被壞男人騙的女人,大都是她這種自欺欺人的性格吧。她可能是已經徹底瘋了,面對這麼悲慘的自己,竟還會覺得很好笑,于是她忍不住地笑了出來,真的是沒有辦法呀。
「何思羽,我不要再被你牽著鼻子走了。」
何思羽轉過頭,臉上有著驚訝的表情。他以為她生氣了,他以為她會揍他一頓,或者罵他一頓,但她什麼也沒有做。
萬一諾笑著跟他說早上好,然後問他早上吃什麼,是不是要一起上班。她就像是失憶一樣,對昨晚發生的事只字不提。
這太反常了,反常到讓人不得不提高警惕的地步。萬一諾心直口快,偽裝這種事對她就如同先天缺乏一般,可她真的一切如同以往,要硬說有什麼變化,大概是變得更懂人情事故了吧?
就像現在在公司,萬一諾端著杯咖啡,心情不錯地向他走來,把咖啡輕快地放在他的桌子上,然後用很平常的口吻說︰「經理,你要的咖啡,不加糖。」
何思羽點頭,她連一眼也不多看,又輕快地回到她自己的桌前,專注地工作起來。她開始很自然地叫他經理,這當然不是什麼壞事,如果仍像以前那樣不分場合地對他大呼小
叫,會給他造成困擾。這是說明她會看場合說話了嗎?還是說,他在她心中真的只是個「經理」而已了呢?
午休時間,大家都收拾了東西準備出去吃飯,萬一諾也稍微整理了下,邊和幾個同事有說有笑,討論著中午要吃什麼。
「一諾,你來一下。」看著她要走了,何思羽下意識地開口。
萬一諾看向他這邊,愣了下,跟同事笑著說了些什麼之後,便一個人跑了過來。
「什麼事?」她問。
對啊,什麼事呢?她最近工作做得很好,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誤,還能有什麼事,「你是在找碴嗎?」他怎麼有種被人逼到牆角的窘迫感?
「經理,是你叫我的呀,我問下什麼事也算找碴嗎?」萬一諾十分不解的樣子。
又是經理,現在這里又沒別人,為什麼還要叫他經理?果然她還是在生氣吧,「你最近工作做得也太好了,簡直像有意不給我找你的機會似的。」
萬一諾想了想,表現得更加疑惑了,「不給你找我說話的機會,就算是在找碴嗎?」
何思羽語塞,他自己也覺得這很沒道理,明明更像是他在找碴。
「再說,你想找我,不是隨時都可以嗎?現在我們不正在說話嗎?」她笑了下。
可那不一樣!何思羽張口又頓住,又有哪里不一樣呢?他們平時又是怎麼說話的呢?他像座雕塑,而萬一諾則顯得很耐心。
「不要再帶雜志到公司來。」他說。
「什麼?」
「我說,不要再把與工作無關的東西帶來。你那些雜志自己收好,以為我沒看到嗎?」她最近和同事的關系是不是進展得太快了,已經到了可以交換私人物品的階段了嗎?最近她們好像迷上了一個什麼偶像團體,沒事就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大呼小叫,當他聾嗎?現在更過分,竟然還把雜志之類的東西往公司帶,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里是什麼粉絲後援會。
沒料到何思羽會突然把矛頭指向這方面,萬一諾本是自然的表情顯現出了變化。天啊,這里是學校嗎?是不是看到帶手機還要沒收啊?竟然為了幾本雜志特地留下來訓她,看他是訓斥人訓上癮,所以硬找借口的吧?
「拜托,我們又沒有影響工作,只不過是借著休息時間私下交流而已,不是什麼罪過吧?這個世界呢,有明星就有粉絲,我們就樂意喜歡明星,把喜歡變為工作動力。怎樣,不行嗎?」
之前看她有一段時間都沒有迷戀什麼奇怪的東西,還以為她這個毛病有所長進了,原來是沒找到合適對象。這副母雞保護小雞的姿態是多麼熟悉,他以前經常可以在萬家看到。但她說得沒錯,只要不影響工作,下屬的各人愛好又跟他有什麼關系。天啊,怎麼才發覺到,他只是在找理由和她說話而已。
何思羽有些頹然地坐下,說︰「沒事了。」
萬一諾也沒追問,瞧了他一眼,就去追前面走掉的同事了。
她似乎沒有什麼別扭的地方,這不是很好嗎?他還真的怕她會追問他一些事情,一些他給不了答案的事情。何思羽嘆了口氣,背陷進椅子里,望著那杯涼掉的咖啡出了神。大概她終于覺得厭煩了吧,對于他這樣無能的男人。那麼他能給她什麼樣的答案呢?他又為什麼抱她呢?他是混蛋,的確是。而這些事,她似乎完全不去在意,算是種對他的恩赦嗎?
何思羽變得時常陰沉地發呆,搞得辨公室的氣氛異常緊張,本來就是女性佔大多數的部門,大家對這種事似乎都有著心照不宣的敏感。
具體表現就是,大家空閑時間不會再留在辦公室里聊天,而是不約而同地聚焦去了茶水間,搞得真正要喝水的其他部門同事經常覺得莫名其妙,但八卦地問起原因,又得不到什麼勁爆的答案。
「大概是最近經常下雨吧,經理一到陰雨天,心情就很不好呢。」一個女同事說。
「你也這麼覺得嗎?我也早就發現了呢。不過這次好像格外嚴重,現在經理只要一說開會,我就頭疼。呀,這張拍得好,這腿看上去好長啊。」另一個同事邊翻著雜志邊說︰「一諾,你說他們開演唱會那天,我們集體請假是不是不太合適?」
「千萬別。」萬一諾趕緊接道︰「你們要是都去,我就不去了。」
就是用腳指頭想,何思羽也能想到這種大規模反抗行動的帶頭人必然是她,到時候他還饒得了她嗎?現在這樣她們就覺得壓抑了,可真是沒見過何思真正羽發火的樣子呢。
但是她們原來也都有暗自留意何思羽啊,連他遇上陰雨天心情就變差這種事也能發覺。是說他表現得太明顯,還是……哎,不想那些沒用的。萬一諾說︰「反正下班後趕過去的話,也就是晚到半小時左右,沒必要請假啦。」
「哦,那場演唱會是哪天?」旁邊有人插話。
「沒看到廣告牌都貼滿了嗎,後天啊。怎麼,你也想去嗎?」萬一諾抬頭,何思羽站在門外,冰冷的臉像是來尋仇的。
天,他沒事來茶水間干什麼?她們迅速把雜志藏到身後,還真像是被訓導主任踫上。幾個人叫著經理好,垂著腦袋排好隊,從他身邊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