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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面修羅戀逆妃 第五章

兩日後,在嚴熾書離開霜北關的這天,美夢成真的嚴應匡為了表達謝意,特地在王府側廳設了踐行宴,與嚴熾書把酒言歡。

「這杯酒我敬你,謝謝你的成人之美。」舉杯朝嚴熾書敬酬,嚴應匡豪氣地干杯。

「皇堂兄客氣了,古人言君子不奪人所好,這本就是我該做的。」說完,嚴熾書回酢了杯酒,隨即又斟滿了杯說道︰「皇弟才該要以酒代禮,謝謝皇堂兄願意援借兵馬給西塞關。」

「得了得了,我這援手也不是光沖著你的面子,說到底西塞關也是咱龍熾皇朝的重要守關,我也就是幫守著國土罷了。」

「那是,中原能這般太平,靠得可全都是皇堂兄的盡忠職守以及鼎力互助。」淺淺笑道,嚴熾書優雅地夾了箸羊肉,朝沸滾的鍋鼎里涮燙。

「對了,昨兒個婉容同我說,你到霜北關找我的事不想讓龐邑知道,你是不是該跟我說說這是為什麼?」咽下燙得熟女敕的肉,嚴應匡端起酒杯問道。

「關于這個嘛……」擱下箸,嚴熾書刻意顯得欲言又止。

「我不興佯勢作態這一套,更不信你遠道而來真就只是借兵而已,有什麼你就直說吧。」斂去輕松的神情,嚴應匡正色開口,就是不想嚴熾書以為自己沒心眼,是個好擺弄的。

「既然皇堂兄都這麼說了,那皇弟也就不怕得罪的直言了。我知道你與皇叔向來是挺龐邑的,但據我所知,龐邑表面上與皇叔交好,實際上卻是怕皇叔留在京城會瓜分掉他在朝中的權勢,所以才會向皇上力諫,拱皇叔坐上霜北關王的大位,而他自己好在朝中一人獨大。」

看著嚴應匡因疑慮而蹙起的眉心,嚴熾書啜了口酒後又娓娓說道︰「姑且不論龐邑在朝中只手遮天,前些年他曾以貴妃之位要你將親妹送入宮中,然而她現在卻是被龐邑以歹毒的情蠱禁在丞相府。怕皇堂兄認為我空口無憑,這封信請皇堂兄過目。」

將信遞給嚴應匡,執杯就口的嚴熾書滿意地看著他眉心越皺越緊,捏著信紙的指節逐漸泛白,暗忖著自己在這盤棋中已佔了贏面。

「為了證明此信非為我造假,我派出的熾影衛已在月前將人從丞相府里救出,再不久便會抵達霜北關,到時皇堂兄大可親自問問令妹,這一切是否屬實。」

信紙上的一字一句入眼,嚴應匡雖不至于看得目皆欲裂,但那怒氣填胸的神情可也好看不到哪去。他真的很想認定這字字血淚的信是造假的,可親妹那熟悉的娟秀字跡卻讓他無法自欺欺人。

「為什麼?」過了好半晌,稍稍抑下情緒的嚴應匡開口問道。「因為你我同為嚴家血脈,所以不願你識人不清,更不願你的效誠成了為虎作偎。」淡淡說著,立起身的嚴熾書伸掌在嚴應匡肩上拍了拍,「皇堂兄是聰明人,相信這一切你心中自有定論,皇弟言盡于此。」

嚴熾書離開霜北關不久後,嚴應匡真的等到了親妹歸返,也才清楚知道這扮豬吃老虎的龐邑根本就是城狐社鼠,于是親自走了趟居南關對嚴熾書表達謝意與不分畛域的心悅誠服。

至此,最具挑戰的霜北關已被嚴熾書攏絡,而西塞關桓王也因為邊關告急,苦候不到朝廷援兵,孤立無援之際,質疑起自己對當朝丞相龐邑的忠心是否值得。

而身為居南關凌王的嚴熾書在臨危之際,義無反顧的領百余精兵輕易擊退東胡,又與其談定休兵半年,更讓身邊大將羅修武留在西塞關協助訓兵,種種舉動均讓桓王由衷敬佩。

再加上嚴熾書怎麼說也是皇朝正統繼承人,就是攻回京城復位也是師出有名,更是讓桓王甘心臣服,唯其馬首是瞻。

然而,嚴熾書卻沒因此如釋重負,反而因為玄殷情非得已的權宜之策,讓他不得不緩了拉攏臨東關的步調,暫且將心思用來處理隱駐于居南關百里外的數千兵馬正面臨的討伐。

等到他順利地以伏敗假象為身在朝中的玄殷爭取優勢,再暗中讓西塞關桓王與霜北關匡王在關外另訓直屬于自己的將領兵士,等前往臨東關時已經是大半年後了。

相較于西塞關的蒼風勁勁、霜北關的千岩萬壑,臨東關稱得上是鐘靈毓秀之地。而臨東關之主淳王司徒淳人如其名,為人敦厚淳樸,就是身子羸弱。

高風亮節的司徒淳因為恥于阿諛逢迎,以致被掌權弄政的龐邑發派到邊關來。所幸臨東關周遭鄰國尚且安分,而他身邊又有幾名不錯的副將幫撐著,倒也還能謙沖自牧地當個邊關閑王,就是有些懷才不遇的抑郁。

幾番不分上下的棋盤廝殺,便讓難得棋逢敵手的司徒淳卸下心防,與嚴熾書聊起了對當前朝政的諸多不滿,而其對治國理政的獨到見解,與善謀略的腦袋也讓嚴熾書頗為賞識,更是打定將來予于重任的主意。

也因此,嚴熾書只花了短短兩日便輕而易舉地將臨東關收攏氅下,也比照西塞關、霜北關與居南關那般,讓淳王在關外百里安排秘訓新兵與駐軍之情事。

東胡鑿山建出的石城祭壇不若數年前那般神聖,魁梧剽悍的胡兵持刀戍守著前後的態勢,更是讓這曾經代表著信仰中心的祭壇,儼然成了座堅不可破的囚牢。

「丫頭,你這又是何苦呢?」曾經地位只在汗王一人之下的祭司慕容克木,腳上銬著鐵鏈,正以同樣被圈鎖的掌輕拍著慕容妍縴細的背,心疼地開口。

才剛以學習之由,被迫看完活的慕容妍,胃里早吐得一淨,然而烏圖那極盡變態的褻玩女子畫面仍在腦中縈繞不休,讓她止不住的陣陣干嘔。

「阿爹,我沒事的,您別擔心。」安撫地說了句,慕容妍抬袖輕拭唇角,隨即又有些急躁地開口問道︰「那名中原舊使臣到了嗎?」

「剛讓人押著過來,正在後頭……」慕容克木話還沒說完,便見慕容妍急匆匆地轉身欲走,連忙拉住了她,「丫頭,听阿爹把話說完呀。」

「阿爹要說的,我都知道了,就別再多言了。」雖然有些不耐煩,可慕容妍仍是溫順的應聲,然後便往後方石室里去。

「那使臣終究是你生父呀……」看著慕容妍離去的背影,慕容克木不由得感慨地低嘆了聲。

雖然腳步走得急,但這句數年來听了不下幾百次的話仍是落入了慕容妍耳里。

當初她逃離東胡,想去投靠的也就是向明允這位生父。可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她被送回了東胡,而向明允也被抓回了東胡,還成了負責教她中原一切事物的人。

雖然知道向明允也是身不由己,回到中原的他更是被罷官,可慕容妍仍是難以毫無芥蒂的接受這位生父,甚至對他有些怨懟。如果當年他有勇氣帶著她娘一起走,那麼她便可以不是東胡人,也就不會成了烏圖的刀上俎,嘴邊肉,更無須在今時此地為博得一線生機淪為工具。

被送回東胡近三年的慕容妍,蛻去了稚氣的臉蛋雖是貌不驚人,但眉宇間那股不向命運低頭的執拗卻讓她添了抹冰清玉潔的妍麗。雖然自幼便在巫女母親的教導下能听說些中原漢語,可真要將自己置身中原,她要學得可還多著。

除了那老是讓她咬到舌頭難澀拗口的詩詞,學著那些媚態橫溢的舞更是讓她吃足了苦頭,然而這都還算不上什麼,真正最讓她感到難熬的,是烏圖總是借驗收成果與精進之由,逼她眼睜睜看著他行婬。值得慶幸的是在向明允的極力勸阻下,烏圖終究壓下邪婬之心,沒能將她身子全看光。

雖說對于將自己當成工具與烏圖合作的她來說,清白遲早是得在非我意願下失去,可能夠不失在烏圖手里這點,還是讓慕容妍對向明允的觀感好了一些,但仍是難以和顏悅色的面對他。

「向夫子上回教導的宮廷禮儀,我已熟記,這就給夫子查驗。」來到石室的慕容妍淡淡開口後,便轉身端起玉盤,準備演練宮妃該有的謙卑儀態。

看著眼前的親生女兒,向明允心中有著說不出的難受與沉痛,他多想能夠疼愛地摟摟她,愛憐地對她說︰別怕,有為父在。

偏偏自己曾經的懦弱與時不我予的無能,均讓他沒那資格開口。

「不必不必,我相信妍兒的學習能力。我們今天就學學弈棋吧。」制止了慕容妍的舉止,向明允直接走向一旁擺著棋盤的矮榻,同時伸出手想牽她。

不著痕跡地閃過他的手,慕容妍心底其實對他口中喊出的「妍兒」二字很是介意,可血緣是永遠無法抹滅的,況且這些年來教導她一切的他謹守分際,她又如何能制止這能讓他稍感滿足的稱謂呢。

一子一子地教著落棋進退,向明允覓著監視的人去喝水的空檔,壓低聲開口︰「趁著汗王這幾日不在皇帳城境內,你跟著我早前訪出的秘徑逃往中原可好?」

向明允的話讓慕容妍專注的神情添了抹冷色,「跟著你逃,那我的一雙父母呢?你有法子解開他們手腳上的枷鎖嗎?」

聞言,向明允一時語塞地僵了神情。不是他要自私無情地丟下幫自己生養女兒的祭司與巫女,而是他真的沒有余力帶他們一起逃,況且他們也極力相求他想辦法帶慕容妍逃走,別讓她真得為一時求生而賠上一輩子,甚至命喪深宮。

見向明允無言以對,慕容妍執起一子吃下他的士,「再說,逃到中原就能得救嗎?夫子可是忘了我是如何被送回東胡的?」

想起當年的遭遇,以及曾笑著將錢袋給她,後來又冷血地拿她當籌碼,硬是狠心將她送回東胡的那個男人,慕容妍的眸心便燃起憤恨火光。

「可是……」向明允還想說些什麼,卻瞄到有人走近,連忙將話轉了個彎,「士死炮進,你這步下得太急,易敗。」

「小女受教了。」淡淡回應了,慕容妍卻很難再將心思放在增進棋藝上。

他心狠,她的手可以比他更辣!他見死不救,她就拖著他同下地獄。

心思一定,堅決的神情重現慕容妍眼底,毅然開口再道︰「這棋藝改日再精進,接下來就請夫子教我皇宮里各式殺人于無形的毒招吧。」

看著慕容妍勢在必得的神情,向明允只能無奈地在心底搖頭,緩緩說起自己所知的一切。

龍熾皇朝瑞龍二十八年夏

沒人能想到,被眨至居南關的廢太子,竟然能鎮守住屢遭東胡侵擾的西塞關,更在短短六年內統合臨東、西塞、居南、霜北四大邊關兵力,挾著在戰場上震懾敵軍的玉面修羅之名,一路殺回皇城。

當嚴熾書攻進觥籌交錯,漫著特異迷香的和慶殿時,龐邑臉上那難以置信、萬分驚異的神情,讓他不由得笑了。

笑得志得意滿,笑得狠厲冷冽,笑得毫無憐憫。

即便被禁衛軍團團包圍的龐邑持刀抵著親生父皇的脖子,他也只是饒富興味地挑眉。

眼前一個是只手遮天,禍亂朝廷的亂臣賊子,一個是昏庸無智,紙醉金迷到黑白不分,下旨殺了真心相待的貴妃,對于與自己血脈相連的皇子更是棄之如敝屣的無視。這樣的臣與王,留之何用?

不過眨眼瞬間,形似寡情的薄唇微揚,勾起絕情冷笑,嚴熾書高舉持劍的手,毫無猶豫地揮劍下令。

萬箭穿心的尸體雙雙躺落,曲指揩抹著飛濺頰上的污血,嚴熾書清俊的容顏毫無一絲溫度,神情更是冰冷無情。玉面修羅之名,當之無愧。

踩過滿地鮮血與箭矢,緩步登上龍座的他霸氣十足,不怒則威的帝勢讓滿殿與宴的朝臣倉皇地跪了一地。

一記冷眼輕使,眾多隨之攻城的將士立即手起刀落,為華麗的和慶殿再添染無數艷紅血花。

刺目的鮮紅濺灑在漆金鋪銀的殿內,交織出幾抹血腥異色,讓嚴熾書微隨了眼。近百朝臣他殺得毫不手軟,是無情也是冷血,更是洞悉一切的睿智。

王者,本就身在無情寂寞的,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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