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愛 第十九章
歐盈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抖著手從包包里拿出手機，撥打姜宜欣的手機號碼。
嘟嘟……嘟嘟……
答鈴響了許久，仍未接起。歐盈盈心中一涼。護理師的工作繁重，一忙起來當然不可能隨時查看手機。
「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嘟聲後開始計費，如不留言……」
當制式的系統女聲傳來，她心底最後一絲希望，被硬生生掐熄。
砰砰砰！「開門！」王主任持續敲打著玻璃門。
玻璃門每被敲響一下，歐盈盈的心便跟著抽顫一下。
她從沒想過，世上竟然會有這樣無法無天的非法地帶，更無法想象會有王主任這般，光明正大藐視公權力，侵犯他人自由的人。
無論她怎麼警告威嚇，王主任就是鐵了心要整她，她該怎麼辦？就這樣任由外面那群嚼心的男人對她為所欲為嗎？
各種猥瑣低級的畫面，在歐盈盈腦海中閃現，恐懼混合著憤怒，她渾身顫抖得更厲害，險些握不緊手機。
總有一天，你會為你所做過的一切感到後悔，然後，哭著來求我原諒。
蘇允恆冷沉的警告聲，驀然在耳畔響起。
她慌怔著，心想，這一切會跟他有關嗎？會不會是他透過丁阡佩來陷害她？
各種的假想在腦中涌現，加深了憤怒與恐懼，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念頭，她重新握緊手機，撥出一串號碼。
答鈴響過一輪後，終于接通，然而彼端的男人卻不吭聲。
歐盈盈顫著嗓子喊道︰「蘇允恆，是你做的嗎？」
「說話沒頭沒尾的，你究竟在說什麼？」靜默的彼端總算傳來低沉的男聲。
「是不是你讓丁阡佩來騙我？」她對著手機話筒嬌吼，淚水直落。
「丁阡佩？我不認識這個人，你想指控我，最好先弄清楚狀況。」
不是他。如果真是蘇允恆做的，他沒道理否認，畢竟，他本就恨她入骨，更不諱言要整倒她。
砰砰砰！「賤貨，快點開門！」
玻璃門被敲得震響，歐盈盈下意識瑟縮了下，顫抖的手拿不穩手機，手機啪一聲落在地上。
——城市彼端。
日光燈熾亮的會議室里，長桌兩旁坐滿了豐邦科技的董事，正前方講台上，董事會代表正在發言。
清一色年長的臉孔中，唯獨坐在最後方的蘇允恆，是在場唯一一個年紀不滿四十歲的董事會成員。
當他听見線路彼端傳來巨響，以及模糊的男人叫囂聲時，按在手機上的大手霎時一緊。
「允恆。」蘇智仁丟了個眼色過來，示意兒子收線。
蘇允恆卻是推椅起身，在一群老董事緊皺眉頭的注視中離席。
出了會議室，他步至走廊盡頭通往空中花園的樓梯轉角，仔細聆听著手機內的聲響。
「歐盈盈，你在搞什麼鬼？」他嚴厲地問道。
彼端傳來窸窣的摩擦聲，接著是踫撞聲，然後才听見歐盈盈顫抖的聲嗓傳出。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啊！」
砰！手機內傳來一聲巨響，依稀可听出是玻璃門撞在牆上，發出的拍撞聲。
「臭三八，你打給誰？把手機給我！」
「走開！不要踫我！」
霎時，歐盈盈驚惶的尖叫聲，伴隨著混亂吵雜的咒罵聲傳來。
蘇允恆心中一凜，隨即追蹤歐盈盈的手機定位。
「是誰打來的？」背後驀然傳來蘇智仁不悅的責問。
他握著手機轉過身，淡淡回睨父親滿是苛責的臉龐，態度平靜且自然地回道︰「是佳瑋，她說媽有點狀況。」
「她不知道你在開會嗎？真是不懂分寸。」顯然蘇智仁對倪佳瑋的成見頗深。
不理會父親的責罵，蘇允恆大跨步越過父親，扔下一句交代︰「我離開一下。」
「董事會議還沒開完，不準你去！」蘇智仁強硬的阻擋。
走動中的挺拔身影一頓，只見蘇允恆側過身，遞給他一記不以為然的眼神，隨後又轉開身，大步離去。
「允恆！蘇允恆！」面對兒子對自己的命令置若罔聞，蘇智仁震怒不已。
然而，面對這個二十多年來從未真正了解過的兒子，他終究只能眼睜睜看這蘇允恆消失住視線里。
水柱噴灑而來，瞬間便將歐盈盈渾身淋濕。
半濕的發被人扯在手里，她拼命揮舞雙手，徒勞地抵擋噴濺在她身上的水柱。
「臭三八！你當自己還是上流名媛嗎？你有種最好去報警，讓那些人看看你現在這副賤樣！」
王主任伙同其他男性友人，將歐盈盈壓制在浴室角落，陳董與其他女人則是看戲般，在一旁鼓噪幫腔。
「裝什麼高尚嘛，還不是一樣出來混？」那些女人一邊抽煙一邊訕笑。
「高級名媛唷，還真高級。」
「干嘛這麼酸啦。哈哈……」
那些奚落與挖苦，隨著水柱的噴灑，一並落入歐盈盈耳底。
她很憤怒，很害怕，可她只身一人，根本無力抵抗。
「難怪有人出錢要我整你，你這女人真的很欠整！」王主任一把扯起渾身濕答答的歐盈盈，沖著她的臉破口大罵。
歐盈盈不敢再開口，就怕惹怒了這群人，會讓自己陷入更悲慘的境地。
她只能強忍著眼底的淚，緊抿紅唇，死死瞪著王主任。
「馬的，你瞪屁啊！」王主任推了她一把。
她腳下一滑，跌了跤，撞向一側的花崗岩牆面，當下眼前發黑，一陣暈眩。
她跟這些人無怨無仇，為什麼他們要這樣惡整她？
歐盈盈忍住那陣惡心的暈眩感，雙手撐起自己，努力保持清醒，就怕失去意識後，這群人會對她為所欲為，做出更可怕的事來。
可當她欲爬起身時，王主任將手中的蓮蓬頭往她背部一扔。「再裝啊！繼續裝啊！他馬的狗屁名媛！」
背脊猛然遭受重擊，當下劇痛難耐，歐盈盈疼得直飆淚水，又趴回濕透的浴室地板上。
自來水混著淚水滲進眼底，眼球有些澀痛，她不得不用力閉眼，再努力睜開，正欲試著爬起身時，驀地，一只強壯的手臂扶住她的腰，緊隨著是她的肩膀。
她在模糊的混亂中，狼狽的仰起臉看，這一看，當下傻了。
蘇允恆陰沉著俊臉，將她從地板上撈起來，這一刻的她，當真像極了狼狽的落水狗。
她冷得雙唇發顗，眉睫上的透明液體，已分不清是水還是淚，酸澀的美眸疼得幾欲閉起，卻因錯愕與不可置信，始終睜得又圓又大。
蘇允恆將她扶起身，她緩過神，這才發現幾名身穿黑西裝的男人，制伏了王主任那群人。
「王八蛋，你們是誰？快點放開我！」雙手遭反剪在腰後，整張臉被壓在牆上的王主任放聲大叫。
外頭傳來陳董那伙人的叫囂聲。「你們想干什麼？你們走錯房間了——」
蘇允恆扶起了歐盈盈，眉眼森寒的掃過王主任等人，同時一邊解下西裝外套，將渾身濕透、瑟瑟發抖的她罩住。
當寬大的西裝覆來時，歐盈盈緊緊咬唇，眼底的淚卻不听使喚的涌出。她伸出顫抖的雙手，捏住西裝兩襟，緊得指節泛白，然而，面對眼前的蘇允恆，她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她甚至不曉得，為何他會知道自己在這里，又為什麼……慢著，莫非他跟這件事情有關？
歐盈盈面色慘白，揚起紅透的美眸，冷冷瞪向蘇允恆，問︰「是你干的，對不對？」
听見她的質疑，蘇允恆並未多加解釋，他陰沉著臉，猛地一把抓住她手腕，將她帶出浴室。
然而，在臨出浴室之際，他忽然松開她的手，轉向被隨扈壓在一側牆上的王主任。
他粗魯地一把揪起王主任的領帶，厚重的拳頭重重地打落在王主任的臉上，將王主任擊倒在地。
兩顆混著鮮血與唾液的牙齒，隨著王主任的哀叫聲，掉落在浴室的地板上。
「蘇先生，這群人要怎麼處理？」一名隨扈請示著蘇允恆。
蘇允恆停步，淡漠下令︰「報警，讓警察處理。記得把不該有的東西都清除，我也不要在任何媒體上看見這件事被報導出來。」
「好的。」隨扈一臉審慎的點著頭。
隨後，蘇允恆拉著歐盈盈出了套房，來到走廊上，歐盈盈本想抽回手，可瞥見對門房間的客人正好探出頭查看，害怕被認出，她忍住沖動，低下頭緊跟著蘇允恆步進電梯。
一進到電梯里，歐盈盈僵著張慘白嬌顏，一把抽回了被蘇允恆箝握的手。
「是你對不對？是你讓這些人來整我的！」
累積至頂點的恐懼與疲倦，透過這句聲嘶力竭的嬌吼，宣泄而出。
淚水不斷落下，模糊了她的眼，她依然在顫抖，濕透的發凌亂不堪，身上那件雪紡襯衫緊黏著肌膚，底下玲瓏有致的曲線，若隱若現。
蘇允恆心髒猛然一陣緊縮，說不清的憤怒，在胸中膨賬。
歐盈盈沖上前，揪住他平整的襯衫，哽咽地控訴︰「看我這樣，你高興了沒？要把我逼到什麼地步，你才滿意？」
蘇允恆垂眸，望見她鎖骨處醒目的紅色指痕，僵青的俊顏頓時更沉。
「那些人對你做了什麼？」面對她的指控，他並未多加解釋。
「哈，不是你讓他們做的嗎？這不就是你想看見的嗎？設計我來陪酒，讓那些人來羞辱我，對我上下其手，把我當成妓女一樣……」
回想起剛才受困的情景，歐盈盈的情緒已瀕臨崩潰。
她哽咽了好大一聲，委屈與不甘，漲滿胸口，偏偏又在這個男人面前如此難堪，她羞恥得真的好想死。
當！抵達樓層的提示聲響起。
听見電梯門緩緩開啟，歐盈盈下意識想躲，就怕被外人認出她，然而，她一身狼狽不堪，能躲去哪兒？
慌亂間，蘇允恆一把握住她的手，將她拉進懷里，另一手圈抱住她緊繃發抖的後背。
她靠在他胸前，仰著臉，美眸瞪大，不可置信。
那個男人卻面不改色，大手一把將她的頭按進懷里，讓她的臉完全藏起，在等待電梯的眾人面前，半摟半抱的帶她步出電梯。
輝煌光亮的大廳，對此刻的歐盈盈而言，簡直是受刑台，她害怕被路人認出，更害怕會有媒體拍下她此刻的慘狀。
她只能瑟縮在蘇允恆懷中，雙手緊揪住他的襯衫，隨著他的腳步一起離開飯店。
她的臉埋在他胸口，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一路跟隨他往前走。
她沒想過會有這一天，她竟然得靠蘇允恆的協助與指引，才能免于出丑的窘境。
察覺蘇允恆的腳步停住，她緊張得繃起神經，做好隨時逃離現場的準備。怎料，她听見拉開車門的聲響，剛要抬臉，她人已經被塞進副座。
待到她揚眸時，蘇允恆已坐進駕駿座，發動引擎，駛離飯店。
望著駕駛座上那張深雋俊美的側顏，她怔著，愣著，好片刻腦中一片空白。
……這件事真的與他有關嗎？假使他真是幕後操控的主使者，那他又何必來這里救她？
他不是應該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出丑嗎？不是來這里看她落難的嗎？
忽然間，歐盈盈眼中的怒與恨，被疑惑沖淡了。
想起方才他一路護著自己的英雄行徑，她整顆心倏然擰緊，那些緊鎖在暗處的異樣情緒，悄悄撬開一道縫，滲透出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