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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女古代日常 第十章 下藥誰不會

「有毒?!」

寧知秋身邊有兩個十五、六歲的丫頭,一個叫桑兒,會武,是個孤兒,自幼便是由屯田的老軍爺撫養長大,因此跟著練了幾年拳腳功夫,一個叫蠶兒,濃眉大眼,五官方正,擅醫,她父親原本就是蜀地的大夫,死于戰亂,從小耳濡目染的她學了一手好醫術。

當初寧知秋便是向華勝衣要了一武一醫的兩個丫鬟方肯進京,天子腳下多凶險,有備無患。

為了順利迎娶刁鑽的小妻子,華勝衣遍尋十萬蜀軍,從他們的家眷中挑選,終于挑中了這兩人。

原本她們不叫桑兒、蠶兒,來了才改名,寧知秋家里種桑養蠶,取這名兒正好,聊慰思鄉之情。

而她的多疑也並非空穴來風,果然派上用場了。

華勝衣臉色鐵青。「我以為她會收斂點,近期不會動手,沒想到我還是高估了她的能耐。」

「這是人之常情,換成是我也會在你根基未穩時先下手為強,輾死一頭小豹子總好過讓它長成大豹害人好吧!」當然是未成氣候前先弄死,誰還等自己的敵人變強大,等他來刀捅心窩。

「在吃食上動手腳未免落了下乘,她這腦子還真是不長進,使來使去也就是這些下作招式。」很是可笑卻有用,人不能不用膳,這事防不勝防,誰都不曉得她幾時會下藥。

入口之物戰戰兢兢,想吃不能吃,不吃又餓得慌,猜測著飯菜里是否有加料,吃了會如何。

「所以她弄不死你呀!反過來讓你活著回來惡心死她,讓她坐立難安,時時咬唇生憂,你沒發覺她最近看起來老了幾歲嗎?」報復不見得要生死相見,活活把人熬死才是高手。

不見血有不見血的方式,貓捉老鼠不一定要吃掉它,有時只為了玩,伸出利爪撥耍。

聞言華勝衣為之失笑。「這算是好事?!」

他不覺得被安慰,只覺好笑,似乎只有女人會在乎容貌上的美丑,幾歲、減幾歲,多條小紋路也要斤斤計較。

不過她沒說他還沒注意到,他名義上的母親自他歸來後,的確是比以前急躁,而且有些焦慮,不若以往的形色不露于外,刻意將人捧殺卻讓人感受到一片慈母心,以為自己做得不夠好,辜負她夜夜為自己擔心不成眠的恩情。

在被流放前,他一直認為她對他是用了心,即使是後娘也衷心實意的疼惜,她可以丟下小他三歲的幼弟,來照顧生病的他,她在他心中是另一個母親,不比生母差。

只是這用心卻是摻了毒的,弟弟三歲能識字,五歲會背詩,七歲正式拜入名師門下,刻苦讀書,勤學詩書禮樂,而他卻在宮里陪皇子玩耍,與世家子弟到城外打獵,調戲賣酒女,和人斗毆,意氣鬧事,一壇子酒喝干醉臥桃花樹下。

十五歲前的他人生充滿荒唐和笑話,他覺得自己高高在上,無所不能,在別人眼中卻是不學無術、一事無成的浪蕩子,他的存在是在陪襯益發優秀的弟弟,讓其顯得更加耿直正派。

「當然,活著不好嗎?能娶到我是你燒了三輩子的高香,我這人沒別的長處,就是護短,你想不想看我大顯神威?」有來不往非禮也。

她又想使壞了。

「我要不要叫你仙姑?」華勝衣打趣著。

「本仙姑法力無邊,你要時時供奉才能家宅安康……啊——華勝衣,你要干什麼?」這人時不時發個瘋,好在她定力足,心髒養得壯,不然準被他嚇死。

冷不防被抱起的寧知秋發出令人身子一醉的嬌喊,抱人的華勝衣眼眸顏色轉深了,轉進內室往榻上將人放下。

「和尚以身供佛,我把我自己供奉給你,仙姑請笑納。」他說著就要壓上去,伸手欲解綺羅腰帶。

一聲虛軟的嬌斥毫無力道,更添風情。「華勝衣,夫君,你這沒節操的登徒子,白日宣婬成何體統,不過我同情你 ……」

衣帶解到一半的男人忽有不好的感覺。「什麼意思?」

她笑得像貓,慵懶而無賴。「我小日子來了。」

他缺少運氣。

「早了兩日。」他氣悶地往妻子身側一躺。

「這種事不準也是常有的,有時早了些,有時晚了些,不來才該擔心,我初經來得比別人晚,身子還在調養呢!」大概是小時候連連受難的緣故,又是早產,又是落水的,能養得大就算不錯了,還指望和一般女子一樣正常發育嗎?

寧知秋有現代知識,因此她早就用食補的方式慢慢調養,只是幼時的經歷傷了根本,所然已無大礙卻始終吃不胖,一副「我有病」的孱弱狀,再加上她自個兒愛裝小白花,因此自作孽的讓人總把她當病弱的小女人,不久將身亡。

「為什麼不來才擔心……」等等,沒了小日子不就表示……有了?華勝衣怔了怔,想著此時是否要個孩子。

沒有一個男人不想要延續自己骨血的骨肉,他們在外打拚,出生入死的積累功勛,為的還不是日後的兒女。

可是這個時間不對,他還有難纏的對手要應付,不能顧及妻兒周全,挺著肚子無法自保的她只能任人宰割。

她是他的軟肋,疏忽不得。

懶得解釋的寧知秋一腳將沒能成事的丈夫踢開,攏了攏微亂的發下榻。「我去幫我們討回公道。」

一只黝黑大手拉住瑩潤雪腕。「不要玩火。」

寧知秋輕哼,「人家都到咱們門口放火了,還要縱容著任火越燒越大,把咱們燒死在方室之中嗎?」

「這事交由我處理,我娶了你不是讓你來涉險。」被逼急了,萬氏也會像條瘋狗一樣四處咬人。

狗急跳牆。

「但你娶了我便是知曉我不怕被你拖累,我有足夠的機智能在危急中月兌身。」水眸盈盈,揚著笑波。「何況後宅中的事在後宅解決,你只管在前院擋刀,我保證在一個月內拿下中饋。」

國公夫人該在院落里享清福,長媳命苦,只好勞碌點。

一個月……有可能嗎?「不許勉強。」當初萬氏要從祖母手中接過中饋,可是花了七年,可她還是理不好,亂了一陣子,是祖母借了身邊的嬤嬤給她才順了些。

一個人好不容易把持府中大權,是不會輕易放手的,妻子的話太夸大了,一年內拿下都算她厲害了,一個月實在不可能。

「你要相信我,我可是一口氣拿下兩千頃土地的人。」她敢去賭,心狠的人很難不成功。

提到那兩千頃土地,華勝衣免不了想到他那些怨聲載道的兵,平是操練已經夠累了,還要幫平民百姓種地,他們的上司不是人。「留點神,一見苗頭不對立刻離開。」

「好,我還想留著小命回蜀地見爹娘呢!不會為爭一時長短而賠掉自身。」穿越重生一回,她十分惜命。

「你想他們?」看著她迅速暗下去的神情,華勝衣忽生愧意,是他硬生生地讓她與家人分開,只因他的私心。

「嗯,很想。」她想爹偷給她買糖吃,想娘在燈下為她縫衣的辛勞,大哥捧著書頭晃腦,結結巴巴地說故事給她听,大姊拖著大姊夫給她炸果子,寧小方……驀地,她眼中有了濕意,感覺心里像是破了個大洞,戀家的人卻離家千里遠,與至親再見之日遙遙無期。

「我也想蜀地的兄弟們,我答應你,等把這事了結後,我帶你回去一趟,以後你只要想岳父、岳母了,我也會想辦法撥空送你前往蜀地。」她跟了他其實是她委屈了,輔國公府從來不是一個安穩的地方,她卻要卷入這漩渦國。

寧知秋笑了笑,不把他的話當真,一旦為朝廷重用,怕是分身乏術。「你的調令什麼時候會下來?」

「這兩日吧!」他的百名親衛已編入京衛軍。

換言之,他已確定掌管一城京軍。

「咯咯……你想母親听到這個消息,肯定也會為你欣喜萬分,國公府後繼有人了。」萬氏大概會氣到嘔出一口心頭血。

這話听起來倒有幾分添火的意思,嫌平時的面和心不和,繼子繼母大斗法還不夠熱鬧,要加點干柴再燒旺一點。

冬天里送棉被,夏日里添涼茶,總要讓人歡喜了才好看戲,若是只飲白水,那多枯燥乏味。

丫頭站在外頭掀簾子,寧知秋一走出去,一武一醫的桑兒、蠶兒立即跟隨在身後,看似卑下的跟從著,雙目略垂不敢抬頭,但兩人的眼神如鷹隼,不時地用眼角余光觀察左右。

剛回府的世子、世子夫人人手不足,他們還在試探國公府里的水深,誰能用、誰不能用還是未知數,凡事謹慎小心為上,等把心生二意的背主眼線清出去便可暢所欲言了。

「機靈點,顧好你家世子夫人,否則……」華勝衣目光冷冽,透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殺氣。

「否則奴婢們提頭來見。」膽大的桑兒脆聲一應。

提頭來見?

這句話逗笑了寧知秋,笑眼舒暢的一眯,心想人死了還怎麼提頭,像西洋電影里的無頭騎士將自己的頭提在手上,還是活著時拎著腦袋,把脖子洗干淨了等人一刀砍下?

話里孤勇卻矛盾,試問世上有幾人做得到?

不消多久,寧知秋帶著人來到萬氏的院子。

「請安?!」

明顯睡得不好的萬氏眼楮底下的脂粉撲得有點厚,平日神采奕奕的眸光也黯淡了幾分,眼角的細紋多了數條,人也憔悴了,好似夜里被魘住了,精神不濟還帶些許煩躁。

自從世子夫妻回府後,她是萬事不順,沒有一件事能讓她看得順眼,彷佛那烏雲飄在頭頂不肯散,陰霾得叫人情緒低落。

「娘,她會來請安?會不會有什麼陰謀?」這些日子由高高在上跌落泥里的宋明月面露嫌棄,心里至今還不能接受華勝衣居然從蜀地帶了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回來,奪走她原本在府里的地位。

堂堂相府之女不如鄉野村婦,這個臉打得她又痛又恨,她當年的洋洋得意,別枝另棲成了諷刺。

「看看吧!當媳婦的總不能一直不見婆婆,躲在男人身後瑟縮。」

哼,來得好,她要將人磨死的辦法多得是。

只是可惜了,怎麼就毒不死呢!天殺的命硬,她特意讓人多下一倍的毒,頂多一刻鐘便會七孔流血而亡。

難道真有神佛保佑……不,她不信邪,人的命脆弱如螻蟻,輕輕一捻就沒了,她非得斗上一斗,以前她能讓他啞巴吞黃蓮,有苦難言,如今還能叫他輕狂了去?

「娘,勝哥哥太護著她了,除了回府那日見過那女人外,其余時日都躲著院子里,這還有規矩嗎?您得使出鐵腕手段讓她知曉咱們國公府不是她這種人能待的。」把人趕出去,一山不容二虎,少了一個礙眼的,勝哥哥會像以往那般待她如初。

首先負心的人總妄想別人對她余情未了,自視甚高的宋明月還以為一切沒改變,一如當初,鮮衣少年神色張狂的朝她咧齒一笑,把她一顆少女心撩動得久久不能平靜。

只可惜她嫁不了他,她宋明月只能光彩奪目的站在人前,不能小可憐似的躲在人後流淚,她必須有所取舍。

不過她沒料到被她舍金棄的前任未婚夫還有回來的一天,挾帶著長子長孫颶風,將風光數年的她席卷在地。

為了扳回顏面,什麼世子夫人的都該從世上消失,她才是國公府日後的當家夫人,誰也不能越過她。

「你喊什麼,又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嗎?」左一句勝哥哥,右一句勝哥哥,她將諾兒置于何地?

看見婆婆不悅的神情,心里嘀咕的宋明月強行露出個笑臉。「娘,媳婦一時改不了口嘛!從小喊到大都習慣了,你多提醒幾句就記住了,我有分寸,不會亂了府里的規矩。」

死老太婆怎麼還不死,都是你從中攬局才會害我嫁不成勝哥哥,看他長得高大英武,氣宇軒昂,她那窩囊廢丈夫萬萬及不上,光看那健碩身軀……心頭小鹿亂撞。

華諾衣是文官,文秀清逸,他拿過最重的東西是書吧!所以少了殺伐果決的懾人氣勢,多了文人的書卷味,溫文儒雅,恭謹謙和,目前是五品的翰林院侍讀,皇上近臣。

而華勝衣是從尸體中打出來的,天生就有震懾人的武將底氣,加上幾年戰場磨練,他一站出來便有股凜冽血氣,叫人想忽視也忽視不了。

兩兄弟一比較,高下立即分曉,雙目未瞎的人都看得出當哥哥的光華若日,灼灼奪目,本也出色的弟弟在他對比下弱了不只七、八分,都快成了陰影中的擺設。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宋明月亦然,一瞧見身形英挺的華勝衣她便心生悔意,後悔嫁給只听母命的丈夫,若能讓她再重新選一回,她絕對不會再錯過她的勝哥哥。

此時的宋明月忘了她嫁過人,有個三歲女兒和丈夫,她還想再續前緣,當個名副其實的世子夫人。

「婆婆好,今兒個吃飽了嗎?媳婦來給您請安了。」福了福身,寧知秋並未如萬氏所想的行跪拜大禮,在她想刁難前便起身往旁一站。

「連行禮也不會還敢入高門為媳……」宋明月蔑然的自言自語,但聲音不高不低的傳入人的耳朵里。

「啊!原來弟妹也在呀!我原諒你的不知禮,自個兒妯娌還見什麼禮是不是,雖然夫君說我是世子夫人,除了祖母和婆婆外就我的身分最大,日後還會是國公夫人呢!不過我不見怪,你隨意就好。」這種等級的怎麼跟她玩,太沒意思了。

寧知秋只用幾句話就倒打一耙,跟她講禮?也不先看看誰行止失儀,在迂腐的禮教社會中,長嫂的地位不容挑釁。

宋明月惹錯人了,蠢笨的令人不忍卒睹。

「你說誰不知禮……」居然用她的話打她的臉,這個沒見過世面又言語粗鄙的村姑真以為她穩坐世子夫人之位嗎?

「明月,退下,這里沒你開口說話的分。」要教訓人反被教訓,她還有臉往前湊。

「娘……」誰才是親媳婦,別搞錯了人。

萬氏不豫地一瞥,宋明月便安靜了,她知曉婆母對她今日的表現並不滿意,失了大家風範。

「咳!如你所言,都是妯娌還計較什麼,明月這孩子除了心直口快外倒沒什麼壞心眼,你當嫂子的要有大量,多提點提點她。」明明仍是唯唯諾諾的神情,為何她會覺得有些許不同,難道她看花眼了?

聞言,寧知秋驚訝的瞪大圓滾滾的眼。「娘,弟妹比我大好幾歲呢!媳婦今年才十六,叫我提點二十幾歲高齡的老女……啊!弟妹,我不是指你老,是年紀大啦!你都二十好幾了還不懂事,你爹娘沒教你嗎?」

說她老和說她年紀大有什麼不一樣,還不是同樣氣死人不償命,女子一提起年齡那是絕對扎人的痛點,知書達禮的人大都避講不談,給人留點顏面。

可寧知秋還避講個屁,是哪里痛往哪里踩,誰要是瞧不起我,我還嫌你戰斗值太低,一二兩就KO了。

完勝。

還有呀!揭人瘡疤不提及父母,她卻刻意戳人心窩,意指你是宰相之女,你爹也沒教你呀!瞧瞧你多沒教養,婆婆和長媳在說話竟然敢插嘴,還用眼白瞪人。

「我才二十二,不是二十好幾,哪里老了……」她貌美如花,艷色逼人,有誰不為她的容貌著迷。

寧知秋不在意地揮手,像在趕飛來飛去的綠頭蒼蠅。「你是比我老呀!我還在打醬油時,你都準備要嫁人了。」

你比我老,你比我老,你比我……老!宋明月被打擊得說不出話來,無法反擊,寧知秋說的是實情,二八年華花骨兒似的小女人的確比二十二歲的少婦年輕多了,她是比人家老。

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戳人也,宋明月妒恨得臉都糾結成一團,人家八、九歲還在野地里瞎玩時,她滿懷春色的編嫁衣,期待早一日嫁做人婦,與丈夫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年齡是硬傷,她敗了。

「算了,說什麼老不老,這里還有人比我更老嗎?」見次媳落了下風,萬氏連忙跳出來打圓場。

為了維持表面的和諧,她委屈自己說老,其實她自認還不老,風韻猶存,嬌艷依舊,如老酒般越陳越香。

「是呀!娘,您最老,我們不敢比您老,您老是真的老呀!老得有福氣,沒人比您更老了。」寧知秋說得一臉誠懇,好像「老」是件好事,越老福氣越厚,老當益壯。

一听她老字說個沒完,彷佛她多老似,都要老到走不動了,氣到心口發顫的萬氏直想把手邊的茶碗往她腦門砸去,叫她別說了。「我沒那麼老。」

寧知秋興高采烈的又道︰「是不老,我看母親額頭上的皺紋還不到十條呢!牙齒也還在,沒掉半顆,您還能好吃好睡的活很久,不用擔心在睡夢中與世長辭……」

聞言,萬氏眼皮一抽。「你在咒我死?」

「有嗎?我明明盼著母親長命百歲,等我接掌了國公府後,母親就能養花逗鳥的享清福。」死,不是懲罰,而是解月兌,她會這麼輕易放過她嗎?人老了容易異想天開。

「你說什麼?」她怒視一瞪,居然敢當她的面說要奪她的權,太大逆不道了。

「不是我說的,是世子爺說的,他說當兒女的要孝順,不能讓長輩過于勞累。」寧知秋縮縮雙肩,表現出膽小怯弱的樣子,好像完全不能承擔任何重責大任。

那個該死的孽種,他竟然……「請完安,你還有什麼事?」

怒極的萬氏不想給華勝衣那一房面子,端起茶就要送客,她不要再見到有本事將人氣死的女子。

但像是看不懂眼色的寧知秋不走,她還沒達到目的呢!

「婆婆,我剛到京城不懂京里人的規矩,忘了給您送禮了,公公不在,我把他那一份也給您送來了,婆婆見了別嫌棄,都是自家產的東西,實在拿不出手……」

寧知秋身後的蠶兒走了出去,一會兒,恢復成管事的常信帶了一群人魚貫而人,有人抱著酒壇子,有人捧著蠶絲被,還有人拎著茶葉罐和糖罐及不知裝了何物的瓶子,十分扎實且厚重的堆滿一地。

「這……這是……」琳瑯滿目的……土產?

「蠶絲被冬暖夏涼,保證您不會再有被壓得喘不過氣的感覺,這是我家自制的桑葉茶、桑葚酒,喝了能長保青春,媳婦有一片甘蔗田,順便制了糖,還有另外這個也是好東西,蠶砂哦!藥鋪高價我都不賣,全留給母親您。」

垂紗?蠶絲織就的薄紗嗎?

「什麼是蠶紗?」

「就是蠶兒的糞便……」

「糞……糞便……」沒說完,萬氏就吐了。

寧知秋假惺惺的問著,「婆婆,您不要緊吧!我這兒還有曬干的蠶蛹,炸來吃最脆口了。」

「你……拿走、拿走,不要靠近我,我不吃蟲子……」萬氏臉色發青的連連作嘔,嘔出好幾口酸水。

寧知秋暗自偷笑的讓蠶兒將蠶砂、蠶蛹拿出去,見萬氏激了口,臉色好了一些,才又說起另件事。

「沒吃?」居然是這樣,白費了她一番安排。

「是呀!我和世子爺正要吃的時候,一只髒兮兮的大黑貓從窗外跳進來,丫頭們去趕貓,貓一驚慌就四處跑,它跑呀跳的就躍到桌上,骯髒的貓爪子就踩在糖蒸酥酪里,世子爺一看臉都綠了,叫人全拿出去倒了……」

原來如此。「所以你再來討要一份?」

裝難為情的寧知秋雙頰泛紅,「世子爺喜歡吃嘛!因此我……我就來了。」

萬氏自是不會放過再害他們一次的機會。「想吃我就讓人做,小倆口歡歡喜喜的,我就開心了。」這次就不信還能逃過一劫。

「謝謝婆婆,婆婆您待我們真好,世子爺還叫我要提防您呢!說您會害人,可我看婆婆人好,才不像世子爺說的那樣,他肯定是騙人的,婆婆是好人。」

她讓桑兒從帶來的盒子里取出一盤做好的餅子,往萬氏面前一擺。

「他都說了什麼,快快告訴我,我和他這些年都生疏了,有些話不好講。」萬氏故作傷心的一抹淚,不自覺地拿起手邊的餅子配茶,一入口的酥軟讓她忍不住的貪嘴。

成了。「世子爺說了很多,可我記性不好,老是記不住,下回他再叮囑了,我一定牢牢記在心里。」

萬氏不滿意,但勉強接受。「嗯,乖,娘這簪子給你添添色,你穿戴得太素了,以後世子爺再告誡你什麼要立即來說給娘听,別讓人給糊弄了,做出不可彌補的糊涂事。」

「好,那糖蒸酥酪和什麼蜜糕的……」再做嘛!做了充當除草劑,澆灌在花圃里。

萬氏呵呵笑的執起她的手。「啊!這是什麼?真好吃。」

「山芋餅,我們蜀地才有的山芋,特別好吃,您喜歡吃就多吃一點,軟綿好入口,不特別甜,但就是好吃的讓人停不下來。」哎呀!真吃了,你就不怕我下毒呀!人老不怕死。

「是不錯。」

萬氏是真的沒想到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寧知秋有膽子下藥,她還挺開心地多吃了幾個山芋餅。

誰知到了夜里就出事了。

先是癢,抓了止擇,不抓又癢。

可是越抓越癢,最後癢得受不了,她全身都癢得不行。

人一癢是止不住的,旁人使勁的幫忙抓癢總抓不到癢處,忍不了的萬氏便自己來,長長的指甲抓出一條條血痕。

等到真扛不住請來大去時,她臉上、臂上、後背都撓出血了,滿是抓痕,十分驚人,幾乎沒有一塊皮是完墼的,有的地方連肉都抓下來了,流出來的血染紅了衣衫。

由于大夫是男人,不好直接替萬氏看診,便交由屋里服侍的丫頭、婆子先告訴大去病況,大夫再開藥計她們涂抹,一件衣服一件衣服的剝下來,全是斑斑血跡,還有碎肉黏在里頭。

只是藥性發揮太慢,萬氏不自覺的去抓,她特意留的十根長指甲都抓斷了,可見她有多用力想止癢卻無果,反而把癢變成傷,渾身上下傷痕累累,她連自己最在意的臉都抓花了。

「大夫,你看多久才能好?」都傷成這模樣了,還能出門見人嗎?不如留在府里養著。

陪皇上去祭天的輔國公父子回府了,他們先去見了華勝衣,敘話一番後便回正房。

這一瞧叫人嚇了一跳,萬氏完全變了個樣,昔日的妖媚風情全沒了,只留下慘不忍睹的抓痕,還久久未好的發出一股異味,好像有什麼東西腐爛了,腐肉臭味隱隱飄散。

至于明月閣改回無塵居,宋明月等人連人帶物被丟出院落,華勝衣偕妻入住一事,父子倆反應不一。

世子居處本應由世子來住,華勝衣並未剝奪世子之位,因此由蜀地歸來,理所當然要回到原來的住處,輔國公認為理當如此,那本來就是長子住的地方。

可是頗不以為然的華諾衣很不是溢味,同樣是親生子,為何厚此薄彼,他都住了好些年,為什麼要搬,不是世子就住不得嗎?還用那麼粗暴的手法丟人丟物,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誰說一定是長子承爵,當初長輩也有意讓他繼承國公府,所以才讓他住進世子正屋,畢竟長子若沒了,嫡次子是順位繼承人,他差的只有一份詔書而已,只差一步。

傳言早就死在外頭的人還回來干什麼,存心給人打臉的嗎?妻子哭訴,淚流滿面,女兒驚慌,抱著他不放手,童言童語的說︰「爹,你怎麼不在,有人欺負我和娘,我怕……」

她怕?

堂堂國公府的嫡出姑娘居然在自個兒府中受到驚嚇,這口氣是男人都吞不下去,一個該死的人憑什麼讓他的妻女受驚害怕?

夫又被請了來,重寫藥方的他苦笑的頭。「原本三日就能好全,只要不再抓,忍一忍就過去了,可是……」

不忍的後果是傷上加傷。

「怎麼忍?你光會說風涼話,分明是你的藥沒用,我剛抹上時是不癢,可過了兩、三個時辰又癢了,我順手一抓就抓破了皮,痛得我直打滾。」痛了不打緊還是癢,又癢又痛,真是折騰人。

可不抓不行呀!那種癢抓了以後很舒坦。

「夫人,這種事得你自個兒去克制,老夫治的是病,對癥下藥,要是你忍耐得住早就好了,但是你又沒耐性的去抓,快好的地方又被抓傷,同一個傷口反反復復的受傷,你想它好碼?」只會潰爛,傷口越來越嚴重,日後就算好了也會留下難看的疤。

「有誰生病是自願的嗎?若非你醫術不精,我又何須平白多受這些苦。」癢個沒完的萬氏心里不舒服,她心情暴躁的把氣出在大夫身上,認為是他沒盡全力醫治。

被人當頭喝罵是庸醫,「濟世堂」的大夫神色不快。「國公爺,尊夫人的癢癥老夫看不了,煩請另請高明。」

一說完,他就要藥童收拾藥箱走人。

輔國公連忙上前一欄,好言相勸。

「大夫別惱,拙荊病中難免心口煩悶,出言不遜,看在她非出自本意的分上,給她開個藥舒緩舒緩。」

這女人是自找罪受,不就是癢而已,有什麼不能忍的,還像小孩子似的鬧脾氣。

雖是夫妻二十余載,輔國公對萬氏的夫妻情分並不深,他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已逝的元配喬氏,因此對喬氏所出的長子便有偏愛,對萬氏及其子就少了一些在意和關心。

當初他沒想過這麼快再娶,想等孩子大一點再說,但是當年的太後、如今的太皇太後見他家中無主母持家,還要勞煩老姊妹費心,因而下旨賜婚,他才在守完一年妻孝後二度當新郎。

只是畢竟不是自己看中意的,又有些被迫的意味,他對萬氏便沒有那麼看重,只給了她一個孩子便算交差了事。

只要她對孩子好,他可以忍受自己的枕邊人是她。

國公爺給了他台階下,大夫順勢道︰「我也不是不給夫人治,但還是要看她自己,這癥狀唯有一忍,不忍不行,最怕抓了,一抓就癢。」

「這……」還真是難為了。

此時有道小小的輕軟嗓音當出來——「把人打暈不就成了。」暈過去就毫無知覺了,哪還會癢。

「哪能把人打暈了,用安神香還差不多……」為之失笑的國公爺順口一接,驀地他覺得說這話的人挺有趣的,轉過頭一看,瞧見個芙蓉面、柳葉眉、紅菱嘴的小姑娘,大大的眼楮盛滿會說話的水波,他問道︰「你是哪個?」

「我是世子夫人。」寧知秋一眨眼,笑得特別甜人。

一听她自稱世子夫人,他又笑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世子的爹。」她雙眸亮晶晶,活似瓖了琉璃珠子,流光閃爍。

聞言,他哈哈大笑。「沒錯,我是世子的爹,也是你的爹,大愚即大智,你很好,那小子沒挑錯老婆。」

哎呀!被公公看穿了,他們父子倆怎麼都生了一雙利眼呀!叫人玩不起來。「爹,媳婦給您行禮了。」

她一福身,姿態幽靜如畫。

「我身上沒帶見面禮,過幾日我讓人送去無塵居。」

人和人的緣分就這麼奇妙,寧知秋入了國公爺眼緣,他看她樣樣都好,人嬌美,性情靈慧又古靈精怪,他越看越滿意,是打著燈籠也挑不著的長媳好人選。

「誰說沒有,我不就收到了。」她雙手一捧,故作沉重到捧不動的姿態,手都要往下垂。

他好笑地問「給了什麼?」

「心意。」

驟地,他不笑了,目露深意,眼中多了激賞與贊許。「好、好、好,你很好,我兒子撿到寶了。」

「我也常這般告訴他,要他懂得珍惜。」不扮拙的寧知秋露出清亮無濁的眸光,瞬間一張瑩白小臉美得叫人不敢直視,萬千光華彷佛集于一身,明珠去塵揚輝。

聞言,國公爺笑意滿眼。「我兒以後就拜托你了。」

「爹,我性子憊懶。」她盡量,但別指望她盡心。

憊懶性子……他沉厚的笑聲從胸腔中發出。「你若非我兒媳,定是忘年小友,年紀輕輕就如此豁達。」

這邊相見歡,那邊的萬氏是一臉陰沉,見他倆越談越起勁卻對她置之不理,心里那團火越竄越高。

「國公爺,妾身這次的癢癥來得蹊蹺,肯定是有人在吃食上動手腳。」她不信好端端自己會癢得受不了。

「嗯,是該好好一,上回婆婆讓人送到我們屋子里的糖蒸酥酪和百果蜜糕被貓弄髒後,我們往窗外的花樹底下一倒,結果不到三日花樹全枯死了。」要大家一起,看誰禁得起。

輔國公一听,眉毛往上挑高。

「你送來的山芋餅是打哪來的,我吃了以後晚上就發癢了。」不管是不是,她都咬定是她做的。

寧知秋一臉純真的道︰「山芋是蜀地帶來的,給府里的廚房做的,婆婆掌管著中饋,府中一切自是由您管著,我不過張口讓人去做而已。」

她的意思是府里都歸萬氏管,她要吃個點心也要透過廚房才有,廚房做什麼她吃什麼,沒得挑。

這也是一種告狀,表示萬氏管太多了,連小倆口的吃食也要管,身為府里的主子還要看人臉色。

一說是廚房做的,萬氏怔了一下,心想怎麼不是她親手做的,這樣不好栽贓。「那你一路拿過來——」

她打斷萬氏的話,「婆婆,我是世子夫人耶!怎麼會自己提食盒,您看我這身板提得動嗎?是廚房的李嬤嬤提到您院子門口再交給我的丫頭,我們就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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