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心丫鬟 第十七章
慎老爺的姨娘們,均住在同一棟樓房,不過當六姨娘生了兒子之後,母憑子貴,擁有獨立的院落——清華閣。
清華閣有兩層樓,一樓是廳房,後院西側是隨身丫鬟住的小房,二樓則是臥房。
清華閣在六姨娘的指揮下,裝點得富麗堂皇,顯見慎老爺對這位生出小少爺的侍妾寵愛程度。
「天氣真是越來越冷啦!」剛去幫六姨娘跑腿的喜鵲走了進來,才踫到椅子,就看到一杯熱茶送上。
她抬眼,看見盧燕兒貼心的舉動,微微一笑,「真懂得巴結啊。」嘴上雖帶著諷刺,但還是將那杯熱茶接了過去,輕啜了一口,渾身寒意盡消。
喜鵲心想,這啞巴雖然不會說話,但著實聰明機靈,來清華閣才半天時間,就已經懂得投其所好,堪稱體貼入微,無怪乎能在那個難搞的慎余身邊待上數個月,不過再怎麼溫柔貼心,也受不了那個暴君一再的凌虐。
看著盧燕兒臉上的瘀傷,喜鵲以「過來人」的姿態道︰「來這兒,認真努力做事,六姨娘是不會虧待你的。」
那個女人愛听好听話,懂得諂媚巴結之道,就可像她一樣過得風生水起,成為六姨娘的心月復。
盧燕兒腰深深一彎,表示感謝「姊姊」的指導。
今兒個早上,她左思右想,決定要想辦法去六姨娘身邊干活。
她先是在陳嬤嬤那邊哭了一陣,表示慎余的脾氣太過暴躁,實在無法繼續待下去。
因為今日早上,園丁被打一事已傳得府上皆知,加上盧燕兒故意拿臉去撞牆,制造了傷口,說是阻止慎余打園丁時被反毆的,以及初到香榭居服侍慎余時的舊痕傷處,無奈的陳嬤嬤便信了她。
在調派職務的時候,她暗示她想到六姨娘或者老爺身邊服侍,因為她害怕慎余,而當今整個府邸只有老爺跟六姨娘不怕慎余了。陳嬤嬤經過考慮,因為六姨娘那人對于環境整潔十分要求,且對丫鬟要求甚嚴,尚未升格就耍當家主母派頭,丫鬟皆叫苦連天,講真格的,並不比慎余那兒好過。
陳嬤嬤思考盧燕兒雖然最後還是難忍慎余的「暴行」,但是她在慎余身邊算待得最久,也沒听過慎余說她哪兒不好,必定有其長處,便將她安插入六姨娘那,做的一樣是負責灑掃整潔的粗使丫鬟。
「……不行啊……您不能進去。」外頭突然傳來吵雜聲。
「是在吵什麼?」喜鵲納悶起身,素手往旁一伸,盧燕兒立馬將已經喝光的茶杯接過去。
盧燕兒往前一步朝外看去,就見慎余凝著一張怒容大步流星而來,其他丫鬟要阻也擋不了,紛紛嚷喊︰「少爺,您不能隨意進去……少爺!」
他一腳踏進一樓廳房,看到盧燕兒果然人在清華閣,怒不可遏。
「你在這兒干啥?」慎余霍地抓起她的手腕硬生生上舉。
盧燕兒顯露出害怕神色,雙眸含淚,企圖掙扎,手上的茶杯因而落地,摔成粉碎。
「盧燕兒,你給我說清楚!」慎余大吼。
喜鵲雖然很想阻止,可人家一是少爺,二之前她在香榭居時曾因慎余的關系,手臂上的燙傷疤還在,對他的暴力在心理層面上有著懼意,故她反而倒退了幾步,遠離風暴圈。
「誰啊?竟敢來我清華閣大呼小叫!」六姨娘抱著寶貝兒子下樓來,一看到慎余,雙眸火紅如見到仇人。「大少爺,您紆尊降貴前來,不會又是想綁架我的兒子吧!」
「你以為你的自導自演無人知曉?」
被說中事實的六姨娘面色一僵,「誰、誰自導自演來著?你這個凶手,綁架我兒,還好意思惡人先告狀?」
「慎家家業,你有辦法就整個拿走,我不在乎!」他一拗盧燕兒的手,「隨我回去!」
盧燕兒搖著頭,費力想掙月兌。
「盧燕兒!」慎余氣壞了,用力拽著她。
盧燕兒轉頭流著淚,對著六姨娘伸長手求救,她的舉動讓慎余一陣錯愕,手勁不自覺的一松,盧燕兒立馬掙月兌,躲到一張扶手椅的後頭,身邊還站著喜韻。
喜鵲對她投遞了解的神色,想著她們都有同樣的心理創傷,都被這個大少爺虐待過,看到他就跟看到蜚蠊一樣的害怕。
听到她的心音,盧燕兒轉頭含淚回視,小手悄悄握住她的。
她想,這個喜鵲是六姨娘的心月復丫鬟,拉攏她準沒錯。
「這是我閣里的丫鬟,豈是你說要帶走就帶走的?」六姨娘雖然氣勢洶洶,其實不敢靠慎余太近,故一直站在樓梯口,保持安全距離。
慎余沉聲怒表所有權,「她是我的人!」誰都可以給,就只有盧燕兒不行!
「哈!」六姨娘嗤笑,「那我倒要問問,」她轉向盧燕兒,「你想跟著誰?」
盧燕兒二話不說,指向六姨娘。
「你……」慎余難以置信的瞪著她。
「哈哈哈!」六姨娘得意張狂大笑,「你話講得好听,說什麼我有能力就把慎家產業拿走,其實不過就是喪家之犬的遠吠罷了,慎家產業注定是盈兒的,我一個子兒都不會給你!」
「六姨娘,不要以為你的奸謀詭計無人知曉!」
「什麼詭計?」六姨娘看著眾人,訕笑,「我有什麼詭計?」
奴才們都低下頭去不敢應話。
慎余不想陪六姨娘作戲,他只想把盧燕兒帶回去。
他上前來,橫過扶手椅,一把抓住盧燕兒。「走!」
盧燕兒用力搖頭,可慎余力氣大,怎麼也掙月兌不了,人還被拖著一直往外走,為了作足戲,讓六姨娘不對她起懷疑,她干脆心一橫,朝慎余的手用力咬下去。
「啊!」慎余吃痛大叫,盧燕兒趁機逃到六姨娘後方尋求庇護。
她畏縮的躲在六姨娘後方,不肯與他對視,一旁的六姨娘又不住的冷嘲熱諷,激他連個丫鬟都知道該識時務,良禽擇木而棲,對于即將失勢的大少爺,誰靠近誰倒霉。
慎余被嘲諷得怒火奔騰,火大的踹倒了桌子,又踹爛了門扉,指著盧燕兒痛罵,「你也一樣!你跟他們都一樣!都是勢利涼薄的小人!」
盧燕兒被他罵得心口一縮,小臉迅速別向一旁,隱藏于六姨娘身後,免得面上的痛苦表情泄漏了心思。
她深知做出這個決定,就代表兩人之間決裂了,他不會原請背叛者,她狠狠傷害了他,她就算萬死也無法彌補。
可她不能後悔!這世上沒有任何一樣事物比他重要,包括他們之間的感情。
他將來會遇到一個知他懂他惜他的好姑娘,而且未懷帶來災厄的異能,可以與他共創一個幸福美滿的普通家庭,那才是……那才是他應得的……
慎余見盧燕兒竟然死也不跟他回去,堅持留在六姨娘這兒,當下心灰意冷了。
他都為了她不要臉面的上門來,但她回報的是什麼?
她彷佛是受到無數傷害,來尋求庇護的可憐蟲,而他則是心狠手辣的摧花惡人!
過去的甜蜜溫情變成了笑話一場,她最終還是向權勢靠攏,選擇慎家真正的繼承者!
「混帳!」慎余再次踢飛了一張團凳,方才拂袖而去。
六姨娘看得心驚膽戰,害怕他的拳腳會往她這兒招呼,幸虧他只是破壞了物品,因而拍胸慶幸,卻不知他沒對她動手,是因為盧燕兒人就站在她後方,怕不小心誤傷了,才改踹物品出氣。
盧燕兒凝視著他氣沖斗牛的背影,難過的掉下淚來。
她再也……再也不可能成為他的「帳房」、他的「妻」……
六姨娘回身看到盧燕兒在哭,以為她是害怕,故安慰道︰「你聰明,懂得誰才是將來的主子,你放心,你人在這,慎余不敢對你怎樣的。」
上次的假綁架事件,盧燕兒就有暗示她在慎余身邊的處境艱難,故陳嬤嬤今日將人安排到她這邊來,六姨娘沒起什麼疑心。
盧燕兒勉強迎合笑了笑,對六姨娘深深一揖。
「是啊,」一旁的喜鵲附和,「有六姨娘在,沒人敢欺負咱們,就算是那個慎余也一樣!」
「喜鵲,人家好歹現在還是少爺,怎可直呼名諱!」被喜鵲捧得眉開眼笑的六姨娘假意斥責。
「是!喜鵲知錯!喜鵲掌嘴!」喜鵲裝模作樣的輕拍臉頰兩巴掌,在場眾人都陪著笑了。
須臾,六姨娘斂了笑意,狠狠瞪向那早已看不見慎余身影的大門。
該死的家伙,把我的東西弄成這個樣,看我不弄死你!等我找到幫手,就要你好看!
她果然欲對慎余不利。
盧燕兒攏于胸口的小手暗暗握緊了。
「你上來,」六姨娘對盧燕兒道,「幫我鋪床。」
六姨娘心想這丫鬟是個啞巴,就算听見了啥、看見了啥,也無法對他人說出口,比外頭那些老愛講些閑磕牙傳言的丫鬟好用多了。
她自個兒也是丫鬟出身的,自然知道這些奴僕閑來無事,最愛說主子的閑話,啞巴雖然無法應答比較不便一此二,但至少不怕她將閣中的事傳了出去。
不曉得盧燕兒其實會說話還識字的六姨娘自以為聰明的低笑出聲。
盧燕兒眸中精光一閃,態度恭敬的連連點頭,跟在六姨娘的身後上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