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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寡婦的古代日常(下)︰抗旨 第十九章

此時已經入夜了,順心園內,彩霞打了冰涼的井水進房,擰了條濕布遞給主子。「夫人敷一下眼楮吧!」

方怡牽動了下唇角。「謝謝。」

「是不是太後娘娘為難夫人了?」她和碧玉沒有跟去甘泉宮,所以不清楚發生何事,只是見主子哭到兩眼腫得像核桃,不禁這麼猜測。

碧玉為主子不平。「肯定是因為王爺至今還不肯迎娶正室,太後娘娘以為是夫人使了什麼手段。」

「你們不要亂猜,沒這回事。」方怡敷了敷眼皮,覺得好多了。「讓柳伯到後門守著,待會兒王爺來了,好幫他開門。」

彩霞接過濕布。「王爺有跟夫人說要來嗎?」

「他會來的。」她知道自己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奴婢這就去跟柳伯說。」碧玉說著便轉身出去了。

她倚靠在床柱上,閉目假寐。

「夫人就躺下來睡一會兒吧。」彩霞以為主子只是累了。

方怡維持原來的姿勢,听見門開了又關上,直到房內只有她一個人,才兩手捂住臉,片刻之後,傳出壓抑的抽泣聲。

「我真是個笨蛋!」這世上大概沒有女人會干出這種蠢事,硬是把快到手的幸福往外推,她知道上輩子的她肯定不會,沒想到換了,副身軀,連腦袋也變得不正常。

但是如果接受皇上的賞賜,成了攝政王妃,這輩子只為了生養孩子、服侍丈夫而忙碌,就算身分尊貴,也頂多是吃得好、穿得好,別人見了她得尊稱一聲「娘娘」,卻無法完成真正想做的事,這樣她會快樂嗎?

不!她的內心永遠會留下一個缺口,那是任何人事物都無法彌補的,還會不斷地捫心自問,若當初選擇另一條路,又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她知道不管如何選擇,都會後悔。

這時,開門聲傳來,有人推門進房了。

「不用管我,都下去。」方怡哽聲道。

房門被重新關上,听見來人的腳步聲,她這才察覺不對,放下雙手,一道高大身影旋即映入眼簾,她目光慢慢往上移,和盛滿怒火的男性黑瞳對個正著。

「……為什麼?」季君瀾的語氣帶著沉痛。

「皇上應該都告訴你了。」方怡淡淡地回道。

他憤怒地斥喝︰「我要你說!」

听到季君瀾用「我」,而不是「本王」,就知道男人此刻有多怒不可遏,看來她真的傷了這個男人的自尊心。

「我想嫁給王爺,但不是用這種方式,這種方式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自己;因為我是寡婦,讓王爺覺得丟臉嗎?」她站起身反問。

「只有這個辦法,太後才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你成為攝政王妃,難道你真的不懂嗎?」季君瀾抓住她的肩頭吼道。

方怡眼圈紅了紅。「我當然懂……」

「但你還是決定抗旨,要皇上收回成命?」他咬著牙問。

她吸了吸氣。「……是。」

眼底燃燒的怒火被冰霜凍結,季君瀾吐出唇瓣的嗓音很輕很輕,輕到讓她心都擰了。「你根本無意當本王的王妃。」

「我想!我真的想!」方怡嚷道。

「如果你真的想,就不會辜負本王的一片情意……」他生平頭一次付出真感情,對方卻不屑地把它扔回自己臉上,難堪、心痛都無法形容此時此刻的感覺。方怡不禁流下淚來,她從沒想過要傷害這個男人。

「既然你這麼想當妾,那麼從這一刻起,就盡好自己的本分。」季君瀾口氣森冷。「把衣服月兌了!」

方怡心頭倏地一涼。「王爺……」

「住口!」他將方怡推倒在床上,拉扯她身上的襦裙。

她哭叫。「季君瀾,不要這樣……」

季君瀾無視她的掙扎,動作粗暴地撕裂襦裙。

听到布帛裂開的聲音,她再次深切體會到他已經憤怒到失去理智,堂堂攝政王放段和面子,只為求娶她,而自己卻拒絕了,方怡不再掙扎,也放棄抵抗,只是哭著……

兩人在這張床上歡愛過無數次,卻是第一次毫不溫柔,只有怒氣的結合。

哭聲沒有間斷,讓外頭伺候的人都面面相覷,彩霞和碧玉從來沒听過主子哭得這麼慘,好像正在承受極大的苦難,不禁擔心地盯著房門。

「王爺今晚是怎麼了?太粗魯了嗎?」

「是啊,居然讓夫人哭成這樣……」

徐嬤嬤搖了搖頭。「你們別管。」

兩個婢女互看一眼,她們當然不敢管,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哭聲停止。

不知過了多久,待季君瀾最後一次釋放,狂怒的情緒得到妤解,才漸漸回復理性。他看著躺在身下、哭到全身都在抽搐的女人,赤|果的身子上布滿斑斑點點,那是他在失控的狀態下造成的。

季君瀾不禁厭惡起自己。

一向冷靜自制,生平唯——次失控,也讓季君瀾嘗到悔恨交織的滋味,他有些遲疑地伸出手掌。「順娘……」

方怡本能地瑟縮了下,感受到身後男人擁抱自己的臂彎不再有怒氣,而是懊悔及心疼,她轉過身去,讀取到季君瀾內心的自責,連想甩他耳光、朝他吼叫的力氣都瞬間化為烏有。

季君瀾以為她會拒絕他、排斥他,甚至不原諒他,誰知她卻主動投向自己,讓他好想狠狠揍自己幾拳。

「傷害了你,對不起……」方怡哽咽到聲音都破碎了。

這聲道歉讓他收攏雙臂,將她擁得更緊。

兩人緊抱著對方,片刻之後,季君瀾親著她的發頂。「幫你上藥好不好?」

「不用……」她抽噎兩聲。「只要你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

「絕不會有下次!」季君瀾回答得迅速且果決。他又怎麼舍得對她動手?只是被拒絕的挫敗感令他腦袋發昏,失去正常的思考能力,才會傷害了她。

直到抽噎越來越小聲,方怡的身子也逐漸放軟下來,心情平復許多,才向他表達自己的想法。「這是我的人生,應該由我來作主,而不是讓皇上或是其他人來決定,就因為我是個寡婦,如果想嫁給你,就必須讓原本的我從這世上消失,這是什麼理論,根本就說不通,也無法說服我。」

他在心底嘆口氣。「這是規矩。」

「什麼規矩?又是誰訂下的?」她忍不住質疑。「過去所訂的規矩,就真的適合現在的環境嗎?幾千年前、幾百年前的老祖宗又知道將來會變成什麼樣子?做人不能墨守成規,要懂得變通才會進步,如果王爺這麼介意我曾經是個寡婦,那就老實說。」

「這是扯到哪兒去了?本王何時說過這種話?」季君瀾開口駁斥。「你自己也說過做人要懂得變通,找人收你為養女,不也是個好方法?太後最後不也妥協,不再反對本王迎娶你為王妃?」

方怡嘴巴一開一合。「我還是無法接受。」

「你無法接受的原因難道不是無法再享有‘第一女訟師陳娘子」這個名聲帶來的虛榮感?」他氣惱地質問。

她听了火氣上來,把錦被攬在胸口,坐起身。「我的確得意,也感到驕傲,因為這是我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可以為別人做些事情,這種成就感是任何東西都無法取代的。」

季君瀾也坐起身,語帶不滿。「就連本王也不能?」

「這根本是兩碼子事。」

「女人最後不是都希望有個好歸宿?難道成為本王的妻、成為堂堂攝政王妃還不夠嗎?」他就是不懂這個女人在爭什麼。

方怡有些無力地看著他,知道再這樣爭下去也沒用,他們之間有著無法跨越的鴻溝,這個男人也不會了解她想要的是男女平權。即使到二十一世紀,兩性平等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但若不去爭取,永遠不可能走到終點。

「王爺,定覺得我這個女人不只不夠順從,想法也很怪異,那都是因為……因為……」事到如今,她真的必須說出這個秘密嗎?

季君瀾下意識地追問。「因為什麼?」

「因為……」方怡心頭還有幾分不確定。

季君瀾見她欲言又止,突然有種感覺,接下來要說的事很重要。「快說!」

「我要跟王爺說一個故事。」她閉了下眼,決定吐實。

他想起之前說的故事。「又是跟獅子有關?」

「不,這次的主角是個叫做方怡的姑娘,因為跟大學……我是說學堂里的其他學生一起玩試膽游戲,結果被勾魂使者勾錯了魂,就這麼死了,等到勾魂使者發現鑄下大錯,只好讓她的魂魄附在一名才剛斷氣、叫做陳氏順娘的姑娘身上,企圖粉飾太平……」見季君瀾表情越來越凝重,她也只能把故事說完。

「方怡沒想到死而復生之後,得頂著另一個女人的外表活下去,還被兄嫂賣給一戶人家沖喜,最後沖喜不成,成了寡婦,婆母居然要她陪葬。為了活命,只好連夜逃出夫家,好不容易找到安身之所,誰知老天爺居然讓她結識一對身分尊貴的叔佷,他們不是普通人,而是大周朝的小皇帝和攝政王,從此和他們牽扯不清。」

說到這兒,她喘了一大口氣。「接下來的故事,王爺應該都知道了,她陰錯陽差以陳氏順娘的身分成了「第一女訟師」,發現自己也可以幫助別人,找到了人生目標,有了更多的夢想,今日還被皇上下旨,差點當上攝政王妃,這是重生到大周朝之前連想都沒想過的事。」

「這是在告訴本王,你就是那位方……」季君瀾眉頭皺得死緊,這是他听過最荒誕的故事。

「正正方方的方,怡然自得的怡。」方怡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其實我並不是陳氏順娘,而是方怡,出生在一個王爺無法想象的世界,那個世界的女人,地位不只提高,從軍和當官也不再只有男人辦得到,離婚的婦女可以再嫁,還能打官司爭取孩子的撫養權,寡婦更可以再嫁,再次追求幸福。」

季君瀾瞪著她不說話。

「那個世界的婚姻,一位丈夫只能娶一個妻子,男人若是對妻子不忠,元配可以去告那只狐狸精破壞家庭,沒有父母希望自己的女兒介入別人的婚姻,那會令人瞧不起。我在那樣的教育之下長大,所以曾經非常抗拒,總是告訴自己,等到王妃進門那一天便會主動離開,可是想到王爺對我、以及我對王爺的心意,我實在無法割舍,才會堅持不進王府,選擇住在這座順心園。我以為各過各的日子,一切都會沒事,其實也不過是自己騙自己。」

她說到這里打住,等待季君瀾的反應,不過對方顯然還處在當機狀態。「王爺有什麼問題盡管提出來沒關系,我會盡力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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