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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午夜場 第十場 愛與不愛

下午,虞曉寒送資料來。

辦公室沒有秘密,稍早田湘琪如此高調上演溫馨送餐情,楊叔魏不相信她會沒听到半點風聲。

她擱下抱在手中的檔案咦,在桌前靜立了一會兒。

這些資料可以叫助理送,她根本不必親自來這一趟,他與她都知道。

他們也需要談一談,但是他還沒想好,要怎麼跟她談……

面對田湘琪,他可以井然有序,侃侃而談,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可是面對擱在心尖上的她,他準備再多天,反復模擬,還是一見她就詞窮,腦袋空白。

「曉寒……」

她回身,安靜地等著他。

「你、你都沒什麼話要跟我說嗎?」他干澀地道。

剛剛,她的目光在桌上的餐盒停留幾秒,他留意到了,身為女友的人,這種情況下如何能做到不聞不問?

要說什麼?她想了又想,反復思索。

「那你……想跟我說什麼?」

他想說什麼?現在的他,其實已經不確定了。

如果一個女人,對她的男人是否忠于她這件事,都已經毫不在意,他還能說什麼?

她看起來,就像早等在那兒,就差他一句話而已。

等著他,何時攤牌,還她自由。

本來還盼著她一絲絲回應的楊叔魏,對上眼前這張波瀾不興的平靜面容,也不由得心灰意冷。

「我們之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直到這一刻,才真正看清,原來他們之間有的,一直都只是激情而已,從來都不曾存在過愛情。

激情會消退,若沒有愛,能撐多久?

她對他,早就沒有熱情,淡淡的,就像燃盡的煙花,只剩下淡而無味的生活,與習慣。那這樣,他要怎麼辦?他們要怎麼辦?

心好疼,可是他不知該如何,再點燃她的熱情。

「……為什麼,我們會變得這麼淡……」淡得……快要抓不住。

虞曉寒一悸,痛縮的眸,掩在長睫下。

他說……淡了……

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卻還是,抑不住一陣疼。

「所、所以呢?」指掌無意識抽緊,指甲陷入膚肉,她渾然不覺疼,麻木地、努力讓聲音維持在最平靜的頻率當中,別揚高半分、別讓他為難、別……別用眼淚控訴他。

所以呢?

他也不知道,這場對話究竟該怎麼收場、怎麼接續下去……

「我們……要分手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回想過往以來,他的話,她似乎鮮少有其他的回應,但是這一回,他多希望,她能給點別的答案,別說那個字、別像過去那樣,隨波逐流地說——

「……好。」她低低應了聲,連猶豫都不曾,定定地,揚睫望他,清楚無比地又說了一次︰「好,我們分手。」

「……」

太清楚,清楚到他想假裝對方口誤,都沒有辦法。

她腰椎挺得直直的,沉靜面容道出回答時,神色也不曾動搖半分。

她不留他。

這真的不是他的錯覺,她一直,在等這一天,等他開口。

然後呢?哈哈干笑兩聲,說——「真高興我們有共識?」

還是說——這些年謝謝你的相陪,我們好聚好散……

去他的好聚好散!

這四個字說來容易,要做到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無法不怒、不怨。

怒她的雲淡風輕,怨她的沒心沒肺,如此輕易便放棄他們的感情。

那這三年多算什麼?他——又算什麼?!

他很想賭氣回嗆︰「要分就分,誰稀罕!」

但、但、但……

對上她漠然神色,他悶了又悶,張口、閉口——

「我晚上不回去。」

蓉死了。

人家都干脆點頭,同意分手了,要在以往,他楊五爺會不比對方灑月兌?緣分沒了,感情淡了,雙方握個手,感謝相陪一場就是了,有什麼難的……騙鬼!明明就難透了!

他沒有辦法。

他做不到她的瀟灑。

只能悲哀地,賭氣不回家,躲到兄長住處來,5M男人最後的面子尊嚴。

楊叔趙看著近來三天兩頭就窩到他這兒來的弟弟,滿心無語。

「你怎麼又來了?」

最近很玻璃心的楊叔魏,一臉幽怨地瞥他。

連大哥都嫌棄他,嗚……

「……」嘆氣。「你晚上不回去,有跟曉寒說嗎?」

「有。」

居然還記得要報備。楊叔趙沒法再更無言了。

「你們兩個!到底怎麼了?」

「……她要分手。」

楊叔趙微微吃驚。「她說的?」

「我說的。」

「……」那一臉被拋棄是怎樣?

楊叔趙確定自己無法瞬懂弟弟這一回合的跳躍式邏輯。

「所以你到底是想分還是不想?」

「不想。」他悶悶地道。

楊叔趙揉揉額頭,看來張老師又要上線了。

他從冰箱拎來一手啤酒,滑動輪椅移到弟弟面前。「要喝嗎?」

楊叔魏自動由沙發滑坐到地板上,開了兩瓶啤酒,一瓶給哥哥,一瓶湊上嘴三兩口干光光。

喝完,挪到兄長腿側,將頭枕靠上去。「哥,我好難過——」

就像小時候,受了委屈那樣,回來告訴哥哥,兄弟會挺他。

楊叔趙嘆息,模模他發尾。「傻瓜,又不是真心想分手,為什麼要提?」

「問問而已咩。」一時腦抽,可能還有一點點賭氣,探探她的心意,結果探得心房涼颼颼。

「哥,你知道嗎?她連想都沒有,就說好。」買顆西瓜還要挑一下呢,他連顆西瓜都不如,想想真心酸。

可是就算這樣,他還是點不了頭。

楊叔趙沒應聲,安靜地听他說——其實是發牢騷成分居多,東一句、西一句,說完,啤酒也喝得差不多。

楊叔趙兩罐,話癆的那個喝了四罐。

「好了,酒喝完、牢騷也發完了,回去吧。」

楊叔魏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會被下逐客令。這世界已經沒他容身之地了嗎?

連親大哥都不想收留他,嗚,好慘。

「第一,你沒有要分手,等你真的失戀再過來,我陪你喝到掛。」現在喝還太早。

「有差嗎?」

「有。」這就是他要說的第二點。「阿魏,你記不記得,你國小三年級,數學考九十五分那件事?」

「記得,錯在雞兔同籠那題。」農場主人養了五只雞、七只兔子?,雞有兩只腳,兔子有四只腳,請問共有幾只腳?

很簡單的數學題,現在他會回答三十八只,但在當時,他很堅持答案是四十,還因為死不受教,把老師氣得五孔噴火、七竅生煙。

爸問他,為什麼是四十只?他說——還有農場主人的兩只腳。題目里明明就有「農場主人」、「雞」、和「兔子」,為什麼農場主人不能算?

爸最後模模他的頭說︰「你沒有錯,只是想太多。」

所以後來,他覺得很多事情,不用想太多,簡單思考就好,想得多了是自尋煩惱,就像現在。

「可是我已經交卷,九十五分也拿定了。」能怎麼辦?如果他回得去最初的純粹,不要去深究她愛不愛、愛多少,傻傻把日子過下去就好了。

時隔二十年,楊叔趙也模模他的頭。「既然想多都想多了,那就去問出題老師,農場主人的兩只腳要不要算進去。」錯也要錯得明明白白,好過他們在這里猜疑爭辯。

「曉寒怎麼想,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得她自己說了才算數,至少要听到她親口對你說,她真的不愛你。」

「可是……」那樣好傷,他不確定自己承不承受得住。

「去!」

兄長威嚴一起,楊叔魏乖乖坐正身子,雙手平放膝上,不敢頂嘴。

「好好跟她談一談,看你們未來要怎麼走下去,如果真的淡了、走不下去了,也得明明白白把話說清楚,不留一絲遺憾。」

「……」光看她一臉淡漠就夠心碎,還要听她親口說「我不愛你」,要不要干脆一把吊死他算了?嗚……哥好殘忍。

「我還沒喝完……」東瞄西瞄,拿起還剩些許的啤酒罐,慢吞吞一口當三口喝。

楊叔趙雙臂環胸,淡睨他。「喝完沒?」

「……」晃晃瓶身,直到再也倒不出半滴殘液。「等一下,我還要收垃圾。」

「楊、叔、魏——」

「好、好啦!」放下空酒罐,龜速往玄關移動。「在走了啦。」

楊叔趙嘆息。「阿魏,我這里隨時都歡迎你來,但我希望是帶著笑容,幸福地來。」而不是為了逃避,躲到這里耍廢,楊家沒有懦弱的男人。

「……嗯。」他會回去,好好跟曉寒談。

雖然……他還是沒有準備好。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模擬台詞。

需不需要流個幾滴男兒淚博取同情?

如果她還是無動于衷的話,要怎麼辦?再說一次「我突然想到跟人有約」,當個小孬孬溜出來?可是大哥已經放話不收留他了,還有哪里可以去?仲齊哥?

一邊在心底盤算待會的落腳處,一邊搭電梯上樓。

開了門,意料之外的闇暗迎面而來,他在門口頓住腳步,一瞬間懷疑自己開錯門。

這兩年多來,每每打開家中大門,總是有盞暈黃燈光等待著他,不然就是與她手牽手一同進門,已經很久沒有一個人,面對孤單與黑暗。

她還沒回來嗎?

模索著開啟牆上的燈源開關,屋內瞬時大放光明,也看見抱膝蜷坐在客廳沙發的縴影。

她在。

那干麼不開燈?

他困惑地正欲開口,她偏首尋聲望了過來——

霎時,他啞了聲,忘記自己該說什麼。

蜷坐角落的她,滿臉的濕,淚水像少了開關的水龍頭,滴滴答答猛掉,空茫的神情,一時回不來,怔怔然望他,然輕弱地吐聲︰「不是……今晚不回來?」

因為他今晚不回來,所以她才會哭嗎?

若大哥沒叫他回來,他是不是,一輩子都看不到這一面的她。

楊叔魏無法思想,心髒揪得死緊,一步、一步,憑著本能來到她身邊,伸掌承接那掉得來不及擦的淚水。

「為什麼哭?」

為什麼,藏在黑暗里、躲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連哭都不敢哭出一丁點聲響?

「我是你的男人。」至少目前還是。「你有什麼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是沒有仲齊哥那麼強,但至少,呵護自己的女人,替她擋風遮雨,他還是做得到,即便做不好,也一直在竭盡所能地做,她的心事為何從不肯讓他知道?

「……還是嗎?」她音浪輕不可聞。

「什麼?」

他還是……她的男人嗎?

虞曉寒三兩下抹去淚水,試圖回復往昔鎮定,穩著聲線說道︰「你去,沒關系,真的沒關系,我們分手——」

「你哭,是因為——」因為他那句蠢話?因為……他?

以為她不在乎,她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淚如泉涌……

「還是、還是我先去朋友那里……」她頓了頓。「過幾天再搬,可以嗎……」這里,有太多太多的心情、太多太多的回憶,她一時收拾不了,再給她一點時間,她一定可以的,她會笑著離開,跟他說再見,不在他心上留半點負擔……

「笨蛋!」他一張手,用力摟緊她。

虞曉寒,你這個笨蛋!

有人說,女孩子拎個行李就去跟男人同居,很笨很傻,以前他不懂傻在哪兒,現在他懂了,心痛難當地懂了。

毫無防備、不留退路地跟了他,而今,也得拎著行李,孤零零地一個人離開,一點保障都沒有。

她明明是那麼聰明的女人,可是面對他,卻一直在做很笨的事。

「明天……」喉間哽了哽,他咽下酸意,擠出聲音。「去過戶,房子改你的名字。」

就算哪天要結束,他們之間該走的人也是他,不是她。

「不要。我不要你的房子。」

「那你要什麼?」

「都不要。」不要他的房子、不要他的錢,更不要他的任何東西,在一起是彼此心甘情願,不需要他任何的補償。

「我呢?」他捧著淚顏,輕輕地問︰「連我,也不要了嗎?」

她啞著聲,張了口,怎麼也吐不出違心之論。「我……我……」想。她想要。

可是她不知道,能不能說。

「不然我先講好了。」他頓了頓。「對不起,寶貝,我今天說了句蠢話。你知道的,仲齊哥老叫我笨蛋,我其實不是那個意思,但是我想不出更好的方式來問你——」

今天他想說的,並不是「要不要分手」,他只是心里有疑問,面對她,他從來都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自信。

他也會怕,自己不是她最在意的那個人,想知道,自己對她而言的意義是什麼?想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的比重,想……他真正想問的,其實是——你愛不愛我?

可是他太蠢,用了好糟的方式探問,然後換來一個雙方根本不是真心想要的答案。

「你——要問什麼?」

「我想問,如果有別的女人來搶我,你會不會難過?會不會拚盡全力保住你的男人?就像我吃味高志群那樣?你的隨遇而安讓我很沒有安全感……」

「……不是。」

「嗯?」穿插其間的細微音浪,若非他太專注看著她,幾乎要錯過那低嚅的唇語。「寶貝,你說什麼?」

「我不是隨遇而安,只是……不能強求。」

「不能」強求,不是「不想」強求。

「為什麼不能?我不是你的男人嗎?」要求他的一心一意,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他想起,稍早他問要不要分手,她回的,是「好」,而不是「要」。

「要」,是源于自身的需求;「好」,卻是被動同意對方的要求。

「我知道,你不愛被約束、無法只看一個女人、害怕情逝後的負疚與壓力。我只是想,讓你在我身邊時的每一刻,是自在、快樂的。」

一旦不快樂了,她會放他走,半點也不會猶豫。

所以她不要求他報備行蹤;不要求他任何的解釋.,不給他一絲二毫的束縛;甚至不敢有孩子……怕他一朝想走,會絆住他的步伐。

她不是不在乎、不是不想挽留,只是不想讓他看見她的傷與痛,以任何有形或無形的事物,綁住他想離去的步伐。

楊叔魏听懂了,卻懂得心痛難當。

他從不曾體驗過,這世上能有個女人,會讓心如此地疼、如此地憐……哪個女人,在愛情里不自私、不貪求、不渴望天長地久?

她卻說,她不要,她唯一要的,是讓他在她的愛里,自在喜樂。

只要他快樂,他可以走。

只要他快樂,他可以愛別人。

只要他快樂,她不哭,讓他無負擔地,去擁抱別人。

「笨蛋、笨蛋!虞曉寒,你是笨蛋嗎?」他將她摟得好緊,緊得肋骨發疼,她卻一點也不想抗議,任由落下的吻,吞噬雙唇。

那不是一記點到為止的溫存,他吻得張狂,雙手迫切在她身上探尋,幾近野蠻地扯開她的襯衫,鈕扣叮叮咚咚落了一地,他也不管,將她壓入沙發。

過後,他翻身平躺,將她抱到身上,掌心挲撫柔滑背脊,即便是情事過後,肢體仍親昵貼纏,溫溫存存。

「寶貝——」

她靜了靜,好一會兒,才輕輕應聲。「嗯?」

他好一陣子,沒這麼喊過她了。她,還是他的寶貝、仍擱在他的心版上?

「我剛說的,你有听懂嗎?」

她遲疑了會,輕點了點頭。

她不笨,話都點那麼明了,怎會不懂?

「那,你還要分手嗎?」

這次,埋在懷里的頭顱沒有猶豫,用力搖了一下。

他微微一笑,掌心拍拍她,輕輕搖晃,溫聲道︰「我知道以前的我是什麼樣子,我及時行樂,今朝有酒今朝醉;我熱愛自由,不受拘束,除了我媽沒人能對我管頭管腳;我害怕承諾,最怕一朝情淡會辜負了誰的真心……」

她真的很懂他,或許連最初,知道她心里那個人是仲齊哥,兩人之間有的僅僅是的交會時,那松了口氣的微妙心情,她也了然于心。

因為懂他,所以只給他、他想要的樣子,將自身想望,擺在他之後。

「可是曉寒,那是在還沒遇上你之前,我並不知道,自己會那麼深刻地愛上一個人,不知道會與你走到這一步,在彼此的生命中扎根。」嚴格來說,他是遇上她,才算真正認識了一回愛情。

「未來會如何,我不知道,但你覺得,人這一生中,能遇到幾次這樣的真愛?有些人一輩子都遇不到一次,能再遇上第二次,機率簡直比被雷劈到還低,要真遇到,就是被雷劈了也無妨。」

「胡說什麼!」她捏了他腰側一記。

「那你要不要相信我嘛!」過去的他,同樣也沒想過自己今天,會心甘情願承諾女人一世不變的誓言,天打雷劈、海枯石爛,什麼俗濫情話都說得出口。

因為是她,所以甘心,情願。

「就算不信我,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你能讓我認識愛情,一定也能帶著我走向永遠。」十指與她交握,輕輕道︰「好不好?對我,再多一點點堅持。」別輕易放開他的手。

「好。」她回應地交握,再應一聲︰「好!」

雖然整晚她還是沒有多說什麼,一如既往的沉靜少言,從頭到尾只見他一個人在念經,話多得像老人臉上的雀斑,但是這一次,他很清楚地知道,這不是他自己在一頭熱,她也有一樣的心意。

只是一個字,淡淡淺淺的一聲「好」,她總如此回應他,卻直至今日,才知那承載著她多深多濃的心意。

他吻吻眼角、吻吻鼻頭。哭得紅通通的,看起來好可憐。

「小笨蛋,以後不要自己躲起來哭,跟老公講,天大的事我都替你扛。」

有人已經不要臉地自己升級了。

虞曉寒靜了靜,還是沒吐槽他,溫溫應了聲「好」。

大男人虛榮瞬間獲得膨脹,滿足地摟緊她,想睡了。

懷中人蠕動了下,試圖爬出臂彎,被他拍了下翹臀。「別亂動,我會睡不著。」還是想再做一次?他不介意喔。

「……」虞曉寒看向床頭的小藥丸,再看看像只無尾熊般將四肢巴纏在她身上的男人,世上最遙遠的距離,是她看得到它,伸長了手臂卻踫不到它。

她苦惱了會兒,靜凝他安穩沉睡的面容,沒太糾結地放棄了縮短床頭那個遙遠的距離,選擇伸臂擁抱眼前,她的男人。

男人挪了個舒服的姿勢,將臉擱在她肩窩,嘴角揚起淺淺的、淺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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